第39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正文 第39节
妻君犯上 作者:流年忆月
第39节
“心情不好,你便以几十万大军的生命开玩笑么!”季临川跨前了几步,猛地一手揪住了晏苍陵的衣襟,“你要记得你是晏王,不可冲动行事,手上掌握的可是万千子民的命。是,我们行天军是厉害非常,可以以一挡十,可以将那狂妄的江陵王灭个干净。可是,你可曾想过,这样需要付出多少人的性命!晏苍陵你给我清醒些,有何事我们不可好好商量,非得要打仗方能解决!”
“璟涵……”晏苍陵被这般气势凌人的季临川吓住了,他晃了晃神,苦涩地道,“你不懂,我害怕啊,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季临川懵了一瞬,“好端端的,我出何事。”
“他们……”晏苍陵剧烈起伏了几下胸口,强逼着自己沉着地道出真相,“他们要你独自一人去同江陵王和谈,这简直荒谬至极!”
季临川顿了一顿,倏然展开了笑颜,嗤嗤地笑起来:“这便是你生气的缘由?你担心我会受到伤害?”
“你竟还笑得出来,”晏苍陵掰着季临川的胳膊,郑重地同他道,“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我不放心。”
“你多虑了,”季临川轻轻拍了拍晏苍陵的手,指尖从他手指中嵌入,同其十指相扣,“我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让你生怒呢,原来是这回事,那我去便是了,有什么可怕的。”
“我担心你!”晏苍陵反手扣住了季临川的手,“你不懂武艺,孤身一人进去,若是被他们拿住,反威胁我们退兵,我该如何。”
“那便退兵罢,有什么了不起,莫非你还拿我生命开玩笑不成。”
“你……你说得倒轻松,那我们退兵后呢,若是他们不放你怎办。”晏苍陵的眉头越拧越紧,都结成了一个疙瘩。
相较之下,季临川的笑容却是越扩越大,他一手指娴熟地点上了晏苍陵的鼻头:“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他们为何一定要我出面,而非你。第一……”不待晏苍陵续话,季临川便答道,“你身怀武艺,手中势力过大,若是你亲自出面,同他们和谈失败,他们便得担心,你是否会当场发难,给他们难处,并让人攻城。第二,我没有武艺,相对而言安全得多,若是你攻城,他们便可拿住我逼你退兵,但即便如此,他们的目的也并非害我性命,而是要你退兵,避开一场大战。第三,江陵王这是试探你的真心诚意,若你生气带兵攻城,那你所言的真诚,俱是假话,但你若真正让我前去,便可证实了自己和谈的真心,届时你还怕喜好和平的江陵王不答应你么。你啊……”季临川一榔头扣在了晏苍陵的脑袋上,“一遇着我的事,便失了分寸,哪还有个晏王的样子,你若不放心,明日便让啊呜陪同我去,若是这样你还不放心,那便是不相信我了。”
事到如今,晏苍陵尚有何话可说,默默地看了季临川一眼,双唇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无奈地应下了:“你所说在理,听你的便是了。”
“乖了,”季临川方才的严肃一扫而空,揉了揉晏苍陵的鼻子,笑意满满,“听话的方是乖宝宝。”
“唉。”晏苍陵叹息一声,转身就拥着季临川,给了一个深深的吻。
“璟涵,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
翌日一早,季临川换上了常服,带着啊呜走了,晏苍陵送他到了江池城的附近,再不前进,凝望着他步步地踏往那未知的江池城。
目光凝注,晏苍陵长路相送,远远地在自己看得到的地上守护着季临川,看他淡然自若地同城门守卫搭话,看他淡定地同到来的陆潜进入江池城,也看他回眸对着自己浅浅一笑。
他的璟涵,成长了,成长到他不敢相信的地步。也许,他不应在一味地护着季临川,也该放手让季临川去独立面对一切。
微微地从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晏苍陵摇首一叹,带着满腹希望,转身而去。
璟涵,你切莫让我失望。
季临川不会让他失望,他能有勇气进入江池城,敢直面江陵王,他便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拿下江陵王。
跟随着陆潜入了王府,季临川脸上始终没有任何的表情,淡然自若,镇定得不似一点生命拿在他人手上的人,便是随着他的啊呜,也是从容不迫,始终不离季临川一步的距离。
到了王府的一处大院,陆潜等人驻足,恭敬地一拱手弯腰:“参见王爷,晏王妃已到。”
“你们退下,让他进来罢。”
季临川怔了一怔,这王爷的声音竟是十分年轻,他原以为这王爷少说得是中年年纪了。怀揣着对这江陵王的好奇,季临川沉了沉呼吸,将啊呜留在院外,而他则拾阶而上,双手一触大门,徐徐打开。
当先入眼的,是一片的灰色,无论是飘在眼前的重重纱帐,或是房内罗列的家具,皆是灰暗得连心都跟着阴沉起来的颜色。再后,入鼻的便是浓烈的芳香,浓到整个人都被香气熏到晕阙了。
奇怪,王爷的阁中,为何会用如此阴暗的颜色,又为何会用如此浓烈的熏香。
“进来罢。”
声音将他指引向前方,季临川忍住所有的好奇,继续朝前而去,最终步伐在一被纱帐所隔的榻前站定。
“江陵王?”
“嗯……”江陵王好似憋了很久方挤出一句回应的话,“你便是晏王妃?”
“不错。”季临川颔首,始终面色不变,江陵王坐于纱帐之后,重重帘幕只影影绰绰地在季临川眼中映出一个轮廓,其模样完全看不清晰。
“果真了不得,敢只身前往我王府,不愧是晏王妃,”江陵王轻一拊掌,“我佩服,佩服。原先有人说晏王妃生性凶恶,管束夫家,我是不信的,现今一看,果然传言不可信。”
季临川微微蹙眉,他注意到,这江陵王所用的自称,竟然是“我”,一般而言,即便是亲和如晏苍陵,在不相熟的外人面前,还是会端起王爷的架子,用“我”字自称,只有亲近而熟稔之人,方会用“我”,而这江陵王,却对身为陌生人的自己,用上了“我”字自称,究竟意欲为何?
“你似乎对我用‘我’字自称很好奇?”
心中所想赫然被江陵王剖析得一清二楚,季临川大惊,脸色却始终不变,只在紧抿的唇中泻出丝丝颤意:“江陵王果然慧眼如炬。”
“你不必好奇,我……咳咳……”咳声继而止在了杯盏敲击声中,季临川放眼望去,模糊见到江陵王正饮水止咳。
“王爷似乎身体不适,可有就医?”
“就医?”江陵王饮水的手顿在了半空,忽而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当然有就医,不过那有何用……该走的还是会走的……罢了,你不是对我很好奇么,来,上前来,我告诉你答案。”
季临川始终不动,他同江陵王毫不相识,江陵王却唤自己上前,谁人可知会有何陷阱,他可不上当。
“王爷若是有何要求,不妨直说。”
“要求?”江陵王声音微扬,轻轻咳了几声,“我是有一要求。听闻晏王妃从前乃是高官之子,但后来父亲被害,你被送入宫中,接着……”
“王爷!”季临川脸色大变,自己掩藏在心底深处的阴影被一个陌生人提起,他焉能不惊。他更惊的是,江陵王为何会知晓他的过去!
“嗯……抱歉,我并无恶意,那些俱是探子给我带来的消息,我听着有些震惊,不敢相信你竟能走了过来,故而想试你一试。”
“王爷有话不妨直言。”季临川脸色难看至极,拢在袖子里的手攥紧成拳,从指缝出疏漏出些许怒意,这江陵王口中所谓的探子未免太过可怕,竟能连他的过去都能探出。
“罢了罢了,”江陵王好似叹尽了毕生的无奈,“我找你来,是想你帮我一事,只消你助了我,我定让道给你们大军通过,还会赠你们粮草,日后你夫君君临天下,我江陵王也会俯首称臣。如何,这些好处,可足以换你助我?”
季临川微一蹙眉,小心问道:“你想我助你何事。”
唰——
面前遮挡的纱帐赫然被拉开,江陵王的模样走入了眼中,霎那,季临川震惊难言。
☆、第一六一章 ·走路
眼前的江陵王十分年轻,年纪与季临川相差无几,可令人生奇的是,他竟然满头白发,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平平给脸上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但这些都并非季临川吃惊的理由,真正让季临川大吃一惊的,是这初秋微凉的日子,江陵王竟然手捧暖炉,身披狐皮大髦,且……他竟是坐在轮椅之上。
“你……”
季临川顿时语塞,所有的疑惑都被吞之入腹,对于一个有疾之人而言,不问他的病况,是最好的。
“这是我从母体过来的毛病,畏寒,即便是炎炎夏日,我也得身着厚衣。至于我的脚,也是自幼带来的毛病。在幼年时,身体常年冷得冻僵,双腿血液流通不畅,当时无人知晓情况,没人照顾,久而久之,便冻僵不能行走了。”江陵王淡然一笑,说道自己过去时,竟然面色带光,毫无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而感到羞耻,“我说这些,并非为了博你同情,而是方便你了解我的情况而助我。”
“助你?”季临川疑惑不解,扫向他在轮椅上的双腿,赫然联系到先前他所说的同自己情况很像,便开了心窍,“你想我帮助你行走?”
“嗯,”江陵王划开了笑容,颔首道,“至我成年后,大夫便医治好了我的腿症,可我至今都未能真正站起,我听闻你先前脚筋曾受过创,后来也是不断治疗与康复方能站起,因此,便想着……”他双眼稍稍垂下,“这些年我尝尽了所有方法,都不能奏效,因而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季临川倒抽了一口凉气:“可你知晓,你我病况不同。”
“呵,我怎不知,只是我仍旧想试上一试,我许久未曾尝过站起来的滋味了。”
季临川心头一悸,看江陵王眼中哀色分明,同当初那个心如死灰的自己何曾相识。怀揣着希望,却看着希望在自己面前崩塌,最后连希望之火都无法点燃,步步走入绝望,可在绝望的尽头,又不忍心放弃,只能苟延残喘,尝试着寻找着零星半点的希望。
“你同我很像,当初的我,也是看不着一点希望,直待我遇上了他,是他给了我希望。不过……”季临川倏然化开了笑容道,“你却不可见他,不然他定会将怒气撒在你的身上。”
“你口中的他,可是指晏王?”
“除了他,谁还能让我如此挂心。”
“世人皆是晏王畏妻如虎,依我看,却不尽然,那只是他护着你罢了。”江陵王目光远放,悠悠然好似看尽了忘川,“我当真羡慕你们,能一路相伴,不离不弃。”
“我想,你终有一日也会寻到那一人的。”
“是么,”江陵王含笑点头,“希望罢,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站起的力量,让我面对这个天下。”
季临川轻一摇首,直接问道:“你需要我如何助你。”
“我也不知,”江陵王的话让季临川失望了,“我只想着站起,随便你用什么方法皆可,只要让我站起。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刻,十五日,过了十五日我还未能站起,我便放你离去,让道给行天军,并赠与粮草予你们。”
季临川怔忪半晌,微敛双目再三摇首:“那你可得何好处,如此值得么?”
“我只是想看看,这站起时看到的天下同坐着时所见的,有何不同。”
霎那,季临川失声难言。只有不能站起的人,方知这话中的苦痛,才能明白为何不顾一切,都想要试着站起。
季临川应承了帮江陵王之事,稍后,便在陆潜的带领下,回到了军营,同晏苍陵亲自说明了情况,晏苍陵看陆潜态度真诚,很快便消了气,还派军中最好的军医一同跟去,而他则给大军放了长假,让其舒服几日。但晏苍陵还有个要求,晚上必得让季临川回来陪他,他可不放心让季临川在陌生男人的地方睡,为此陆潜将原话带回给江陵王时,江陵王哈哈大笑,说想不到晏王竟是个大醋缸,遂应了晏王此事。
江陵王与季临川互通了姓名,原来他名唤江牧,字木之。于是,季临川白日便到王府中,帮助江牧,晚上便回到军营,陪着那醋意满满的晏苍陵。
季临川并不懂医术,带去江陵王府的军医也给江牧探过,言道他的脚已经并无大碍,完全可以站起,但不知为何迟迟无法站立。
季临川忽然想到江牧房中那一片灰沉的颜色,以及浓浓的熏香,便就此事问了江牧,江牧答到灰色乃是他父王最喜好的颜色,熏香是他母亲最爱的香味,父母双亡后,他思念父母,便在自己房中布置了满眼的灰色,以及熏起了浓香,想借此来安慰自己父母仍在。
季临川当即将此事询问了自己带来的军医,军医征得了江陵王的同意,入了他房一看,便立刻唤江陵王将灰色家具等物撤掉,熏香也换走。
原来灰色乃冷色,十分影响病人的心情,易使其心情低落,对恢复身体并无好处,至于这熏香,太过浓烈,容易损伤身体,且难保会同他所服用的药有抵消作用。
江陵王听罢大惊,询问为何自己府上大夫却不言明此事,当场便想发火,季临川却阻止了,他言到府上的大夫也是看他思念双亲,故而也未曾想到那一层面上去,他们也是为了他好,不应当罚。
江牧听之,心里一黯,将自己同双亲的过往道明,原来他乃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双亲一直担忧他的身体,生怕哪一日便没了,后来见大夫给他医治都不见效,不知怎地,双亲就寻到了一个江湖算命的,希冀其给他卜卦,救他一命。可谁知晓,他们偏偏就遇上了一个讹钱而没本事的骗子,那人便说他见不得阳光,需得常年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方,方可病好,他双亲便信了此事,以致他常年生活在没有阳光的灰暗之处。双亲没过几年,就因常年为他的病奔波而过世,之后他实在是禁不住外边阳光的诱惑,便走出了阳光底下,方发现,其实他的身体完全可以见光,遂立马派人去寻那一算命的,结果从那算命口中得知,这些年所谓的不能见光,皆是骗人的话,他一怒之下,当场将那骗子杀了。可是由于常年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生活,早已成了习惯,故而他现今都生活在不见天光之地,常年与双亲的纪念物相伴。
季临川听罢这故事后,沉默了许久,他想到自己过去的那一个月里也是见不到外边的天光,看不到任何的颜色,即便大殿之内,金碧辉煌,落在他眼底也是一片黑。长期处于阴沉的颜色之中,使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黑暗起来,所有的希望都看之不见。心结不解,积郁不舒,这同江牧的情况大有相似之处。因而季临川猜测,江牧无法站起,同他的心病有关。
季临川决定引导江牧解开心结,他是再三问江牧,是否坚定了信心,要站起,江牧也再三颔首,言道自己必须要站起。季临川又问他,你光说不做,有何用处,你必得学着去站起方成。哪知晓江牧却是双眼一黯,侧首道他已经试过无数次,只要一站起,走上几步,必摔,连站都站不稳。
季临川隐约发现了他的问题所在,原是失败过多,继而没了信心,再次尝试便战战兢兢,一面怀揣着希望,一面现实又将希望破灭让心情大坏,因此导致积郁于心。
季临川遂就此事同府上大夫以及军医商议,最终议定了一个帮助江牧的计划。首先,季临川唤人给江牧准备了一副拐杖,让他先学着用拐杖行走,起先江牧还不习惯,甚至有些害怕站起,季临川便一直在他身边鼓励,支持着他,渐而让他开了心窍,撇去了烦恼,尝试着站立。随后,季临川每日都唤他早早起身,自己出外行走来看日出,在他养成习惯后,便让其亲自到王府门外迎接从军营过来的自己。最后,季临川问晏苍陵讨要了一些当初晏苍陵每日给自己敷脚的药,还从晏苍陵那儿学了几招按揉手法,亲自给江牧按摩双脚,活络血液,为此,没少让江牧感恩颂德,差些就红了眼眶。
亲王地位高于郡王,王妃的地位同郡王相差无几,季临川却纡尊降贵,亲自为江牧做那等下人的活,哪儿还不让江牧感动。江牧本想让下人学习季临川的手法替自己按揉的,季临川却扬起了笑脸道:“我若让下人做,下人故意拖延时刻不让你早日站起,我岂非要耽误时刻等你了。你若深觉对不住我,便早日站起,走给我瞧,然后在你我分别之日,亲自送我离开。”遂拒绝了江牧,继续帮他按揉。
日复一日,在季临川的鼓励同支持下,江牧渐而开了心窍,深觉对不住季临川的他,咬紧牙关,发誓定要学会行走,以回报季临川。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十五日将到之日,江牧终于丢开了拐杖,一步一步地朝着不远处的季临川走去,他走得十分小心,歪歪斜斜的,时不时便有摔倒迹象,可摔倒了,他便会爬起继续走,直到走到季临川的面前,笑着站定,告诉他说:“璟涵,你瞧,我也做到了。”
那一瞬,季临川的笑容感染了天地。
☆、第一六二章 ·蒙骗
江陵王学会了行走,整个江陵府上一片欢腾,簇拥季临川而上,高呼晏王妃有才有能,晏王娶他好福气。季临川反说若没有晏王,便无今日的晏王妃,由此引得众人对晏王充满了好奇。
江牧行走还不顺畅,偶尔还需柱拐而行,听闻府内人对晏苍陵的猜测,竟广开了王府大门,亲自去往城外军营迎接晏王入府。晏苍陵听闻此事,深知对方的诚意十分,对其怨气也消得一干二净,也不敢怠慢,从军营里出来,亲迎江牧。
江牧已在王府中设好宴席,迎来晏苍陵后,立时将人带入席间,好生招待。酒宴期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看不出江牧身体不好,酒量却甚是惊人,连晏苍陵这自小在军中打诨,喝酒比武不在话下之人,都险些被江牧灌醉,还是季临川看着他帮他顶酒,方让他在离开之前,保持了一份清醒。酒过三巡,人人皆醺醉了眼,季临川看大伙儿都喝高了,连忙起身,带着晏苍陵告别离去了。
翌日一早,晏苍陵头疼如万马奔腾而过,几欲炸裂,摇摇晃晃地站了起身,便见床榻旁的季临川已经不见了踪影。晏苍陵犹在迷茫时,外头忽而传来了惊呼声,晏苍陵一怔,忙揉了揉发胀的头出外而去,恰见江牧正指挥着一众侍卫,将大量粮草送入营中,而季临川正同江牧拱手道谢。
疑惑地走上前去,晏苍陵迷迷糊糊地就问,这是怎地回事。
江牧今日的气色大好,全无宿醉的憨态,看晏苍陵到来,勾出了得意的笑容,言道自己是履行承诺,送粮草而来。
晏苍陵看了季临川一眼,收到了他的会心一笑,也跟着展开了笑颜,拱手对着江牧道谢。
之后,晏王夫夫在江池城待了两日,采买够了军需,便提出离开了,不然再多待几日,便会误了行程。江牧再三挽留不得,亲自相送,临别之时,江牧给了季临川一个大大的拥抱,再三感谢他们对自己的帮助,并对晏苍陵夫夫俩许下承诺,若日后有何需要,只消不违背道义,他江牧将万死不辞,定全力助他。
季临川谢过江牧,颔首一笑,即刻翻身上马,伙同行天军一并穿过江池城,走向后城门,往下一城池而去。
下一城池,乃是一亲王镇守,可由于先前晏苍陵散布他起兵消息之故,这守城亲王也跟着杀向了京城,使得此城只有一部分士兵驻守。因此,行天军一到,毫不费力便拿下了这座城。
晏苍陵一攻入城,便下令不得伤害百姓,还拿出一小部分的银钱赔偿当地百姓的损失,若需置办军需用品,则会用银钱购买,绝不掳掠百姓一分一毫。也是因此,而平息了百姓对战乱的怨恨,并使得一部分有志青年,加入了行天军。
晏王俩夫夫一路带领行天军杀向京城,屡战屡胜,偶遇强敌,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沿途缴获了不少军械,招拢了不少人才兵丁,壮大了行天军的队伍,至文江一带时,行天军已有将近七十万的大军,队伍庞大,使得一些弱小的藩镇都俯首称臣,不敢直击。
而朝廷这一边,王恩益控制安天仁后,便由王恩益扶植的安天仁远亲代理执政,可这位远亲比之安天仁还昏庸无能,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只好赏舞听乐,不近朝政,王恩益也不管事,由此使得朝廷瘫痪成一滩,人人怨气冲天,但敢怒不敢言。
在这等情状下,行天军即将过文江的消息,便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到王恩益的身上。晏苍陵的行天军杀气腾腾,气势汹汹,屡战屡胜,若是再过文江,便能直接杀向京城,再无阻碍。在朝中的王恩益屡屡收到晏苍陵破获城池的消息,吓得心惊肉跳,夜难安寝,生怕第二日,行天军的铁蹄便踏破京城,踏碎自己的脑颅。本来他只是一界文官,并非真正的皇帝,晏苍陵对他可杀可不杀,可一来,晏苍陵之死便是他安排的,他心中有鬼,心生怯意,二来,若叫他放弃得来的权位而逃,他又舍不得,总想着能靠着自己的势力去消灭行天军。如今眼见行天军将逼面而来,王恩益再难淡定,即刻号召附近兵力组成百万大军,赶赴文江,务必要将行天军拦在文江之前。
便在王恩益方寸大乱之时,等待多时的王斌同王大夫终于逮着了机会,混到了王恩益的身边。
这一日,王恩益心情抑郁,独自在街上晃荡,垂头丧气,没个精神。早日等待多时的王斌同王大夫喜笑颜开,整备装扮,一切准备妥当后,
假扮成算命的王斌当先一步上了前去,将王恩益拦下,言道王恩益近日将有血光之灾,若不及时防备,将会有性命之忧。王恩益大惊失色,立马追问王斌自己将会如何。
王斌依据从晏苍陵那儿得来的消息,并加以自己的推断,胡诌了一通,问他近日来可是心跳加速,极其不安,心绪烦躁。王恩益听之,连连点头说是。王斌便道他是因触犯了神明,神明大怒,降罪于他,不过几日,神明便会前来要他的性命。王恩益思及晏苍陵乃神明天降之说,更是心惊胆战,不待王斌说完,就追问自己该如何避难。王斌便乱说一气,让王恩益斋戒数日,潜心研读佛经,不闻外事。
王恩益连连点头称好,一一应下,便在这时,准备好的王大夫出来阻止,斥王斌乃讹人的江湖骗子,并道王恩益这等情状,乃是心病所致,只需服下他所开的药方,便可痊愈。王斌同王大夫遂就此事争执起来,各说各有理,王恩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该信何人,最后决定,以六日为限,前三日采用王斌之法,后三日采用王大夫之法,谁人方法奏效,便信服谁。
王恩益归去后,前三日便听王斌所言,待在家中不闻外事,一心吃斋念佛,渐而心平静和,也未碰到所谓的血光之灾,顿觉王斌的方法奏效,想想这三日也不会怎样后,便于第三日子时时,出了闷了三日的房,熟料方踏出门,房檐忽然倒塌,正往他的头砸下。他急忙缩回房中,堪堪避过了一难,惊出一身冷汗。
经由此事,他再不敢出门,静养一日,心依旧难静,遂服下了王大夫所开的药方,立时见效,再不觉心惊胆战。
由此一试,深觉王斌同王大夫的方法都极其有用,遂在第六天后,王恩益找上了王斌同王大夫,决定要重用他们。后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恰好与自己同姓,王恩益大悦,对他们俩更加照顾,安排他们好吃好住,并常带他们入宫,时间久了,对他们愈发信任,放任他们在宫中随意行走。
也是因此,王斌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宫中混得风生水起,暗中收买了不少朝廷命官,布置眼线,而王大夫则暗中见到了被王恩益控制的梦容,给她送去了控制底也伽的药物,并替她传递书信给晏苍陵。
至数日后,梦容的书信便送到了晏苍陵的手中。
☆、第一六三章 ·天灾
接过手下递来的信件,展开一看,晏苍陵细细研读,这封梦容的来信内写明了“晏王之死”的前因后果,原来那一日梦容将晏苍陵那叛逆的手下杀死后,便将其易容成了晏苍陵的模样,割下他的首级派人交给王恩益,以换取了大量的底也伽,而晏苍陵,则被易容成了一普通的内侍,以突然暴毙需弃尸为由,送出了宫外。在此之后,首级被送往了西域两国大军之中,成为了他们侵占桓朝的利器。至于王恩益为何要帮助西域两国,据梦容观察得知,是因王恩益同两国有约定,以晏苍陵的头颅换取大量的底也伽。
“可恶!”晏苍陵手心一攥,信件皱成了一团,他面上笼起了阴气,将信件丢给了季临川,“你看!”
季临川看罢后,眉头紧拧,同晏苍陵一般生了薄怒:“现今你有何打算?”
“我能有何打算!王恩益这贼子,想不到竟做这等叛国的恶事!我若不要他的狗命,我誓不为人!”
“甭急,”季临川按住了晏苍陵攥成拳的手,淡然一笑,“他活不了多久了,过了文江,攻向京城之日,便是王恩益的死期!”
“璟涵,”晏苍陵压下怒火,摸上了季临川的脸颊,深情一唤,“当初若非梦容救我,我现今真的便看不到你了。”
“还不都得怪你,丢下大军而去,”季临川点着晏苍陵的鼻头,嗔怨了一句,“不过说来,当初若非王恩益,我还真到不了芳城,见到你呢。你说,这王恩益既是我们的仇人,又是我们的恩人,我们攻下京城后,该如何待他呢?”
“如何待他?”晏苍陵握上了季临川的指尖,贴合着指缝将自己的手指嵌入,“当然是交给梦容同江凤来对付,相比我们而言,他们俩更恨王恩益。”
季临川会心一笑,将自己的头枕在了晏苍陵的肩头,声音空幽回荡:“不论如何都好,我不要再同你分开了,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相伴永久。”
“这是自然,”晏苍陵回拥着季临川,“我们都要好好地,璟涵,只需度过文江,我们便能杀向京城替你复仇了,这日子已经不远了。”
“嗯,”季临川含笑道,“我等着,你取下安天仁的首级。”
“好!”
行天军气势汹汹,声势浩大,一路攻占城池,补充兵力,转眼便临近了文江。
晏苍陵早早便在文江布好了自己的人手,购置了数辆供他们渡江的船只。但由于现今人数众多,借船渡江需要不少的时刻,且容易暴露行踪。故而晏苍陵将大军分拨两队,一队由贾予同宋律带领,先行一步上船渡江,若遇何意外,便以狼烟通知,而渡江后,晏苍陵命他们带军转而向东南方向而去,同他的养父汇合,之后同自己在京城前的一城池汇合,以免渡江过程出何意外,导致全军覆没。
于是,贾予同宋律遵照晏苍陵的指令,先一步带领三十万大军分批赶赴文江,先将文江所据的城池拿下,接着再上大船,渡江而去,再集结队伍,赶往东南方向。而晏苍陵则缓几日再行,于后方支援。
熟料,世事万变,便在晏苍陵等人在贾予等人渡江的第二日,赶往文江时,竟然突遇老天爷变脸,天气骤变,刮狂风下暴雨,文江掀起了百年难遇的大浪潮,水声轰隆,船只皆被大浪打到岸边搁浅,无法航行。
晏苍陵当机立断,唤大军退出渡口,到城外空旷之地驻扎,以免留待渡口,会受浪潮侵袭。但城外便是一片的树林,空旷地隔上一段路方会有一段,若是在树底下驻扎,则易被风刮倒的大树压倒,因而受此地势制约,大军不得已,只得分散驻扎,彼此间以狼烟联络,形势非常被动,若是此时有大军赶到,他们将受到重创。
晏苍陵对此事忧心不已,生怕自己的防备被人攻破,大军被人奇袭,日夜难安,听着帐外呼呼的风声同噼里啪啦的雨声,更是烦闷,也生怕士兵会受天灾影响,士气低落。
数日后,敌军未来,己方军中便出事了。暴风骤雨几日几夜不曾停歇,狂风呼啸,连连将大树刮倒,有数位进城采购军需的士兵,竟被倒下的大树压倒,丢了性命。还有不少巡夜的士兵,被风吹雨打,起了高热,连续几日不曾病好,有些身体差些的,便这么没了。尚有一些营帐没有搭好,被狂风一吹,倒塌下来,使得不少的人士兵受了伤。
天灾面前,人命是如此地脆弱,晏苍陵心中寒凉,想去安慰受害的士兵,却因暴风暴雨而寸步难行,最终只能待在帐内,烦闷地走来走去。
季临川看在眼底,也甚是无奈,按住晏苍陵的手,想开口安慰,却觉所有言语都苍白,只能抱着晏苍陵,静静地拍着他的后背。
狂风怒号,犹如一根粗大的带刺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人间,所过之处,遍体鳞伤,城中一些百姓的房屋都因此而被吹倒,落得满目狼藉,文江一同发了狂,吞水吐浪,掀起惊涛骇浪,向城市张开了狮子大口,将其吞没。
大水淹没了城市的低洼之处,水高至人腰,人行走都极其困难,不少百姓纷纷逃了出城,欲另谋生路,可望着漫漫长路,却不知归途在何处,加之风高怒号,无法行进,最后只能忍着悲痛回了城内,过着无火生饭的日子。
数一日,狂风稍稍小了一些,晏苍陵多日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走到帐边,看帐外的天气,心头一舒,等待多日终于渐见天光,大军也终于可以准备出发了。
打着伞走入雨中,晏苍陵深吸口气,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这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第一六四章 ·放粮
晏苍陵闻声过去一看,原是有数人在军营附近争执,其中有百姓也有守城的守卫。一问守着军营门口的士兵,方知原来是城中百姓不堪忍受暴雨淹城、无火生饭的日子,欲举家逃离,但方逃到此处,便被守卫发现拦下了。桓朝有令,为了能保证及时收税,百姓不可迁家至他城,若不得已迁家,则必得保证有人代迁家之人纳税。而今看这些行色匆匆的百姓,显然他们是仓皇逃亡,偷渡出城,并未安排代其纳税之人。
晏苍陵拉下了脸,看那些守卫言辞激动规劝拉人回城,明显是生怕百姓逃亡,自己跟着受连。百姓深受天灾之苦,洒泪相求,守卫也苦口婆心地劝解,望百姓能照顾他的饭碗。
双方形成了僵局。
晏苍陵上了前去,安慰了几声情绪激动的百姓,在其淡定下来后便问道:“你们为何要逃?不过是几日的天灾,值得耗费如此气力迁移么?”
其中一枯瘦如柴的百姓抹干了眼底的泪花,叹恨地道出自己的辛酸,原来天灾近几年连连发生,受殃百姓不在少数,今年将房屋盖起了,明年便被摧毁了去。而因着天灾之故,粮食产收锐减,百姓难以果腹,而朝廷赈灾的粮饷皆被一些贪官收入囊中,真正落到百姓手中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百姓苦不堪言,唯有能偷渡出城。
说到这事,其中以守卫也是唉声叹气,他道这些年他抓回了不少偷渡的百姓,可私心里他却是想着能放百姓另谋生路的,可是放走了百姓,他吃饭的饭碗就没了,又如何来养一家老小。
晏苍陵眉头紧拧,问了一声那些赈灾粮饷都到哪儿去了,百姓同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不约而同地落下了两个字:州牧。
晏苍陵带着人杀进了州牧府上,大刀一横,直直架在州牧的脖上,逼他交出这些年吞掉的粮饷。
州牧吓得脸色发白,命悬颈上,哪还敢说个不字,抖着手就唤人将自己这些年吞的钱交出。
晏苍陵看着那成箱的黄金白银,更是怒火攻心,百姓同守卫皆知晓是州牧私吞粮饷,可见其私吞已是明目张胆的了,而今百姓正受难,州牧却私吞金钱而不发放,好狠的心!
晏苍陵唤人清点那一箱的黄金白银后,便让人去钱庄兑换现银,发放给有需百姓。
“只有这么一些?!”晏苍陵冷笑逼问,“你贪了不止一年罢,这些银钱估摸着不过是你一年的量。”
“回……回王爷,只……只有这么一些了……”州牧被脖上的冷刀吓得全身寒凉,抖动不已,又强调了一句,“真的只有这么一些了。”
“搜!”晏苍陵挥手令下,士兵们便纷纷涌到州牧府的各个角落去搜寻可还有剩余的,熟料搜遍了全府,只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装饰品,并无大量的金银。晏苍陵大怒,揪着州牧再三逼问,州牧每次的言辞都是一致,后来禁不住吓,就说道这些年朝廷赈灾的粮饷本便不多,他能私吞出那么多已是不易了。
晏苍陵赫然想到,安天仁暗中培植了独属于自己的皇家军,那定是投入了不少的人力财力,既然如此,他又焉会将大量的银钱往外撒,故而这些年赈灾粮饷少,也解释得通了。
可这点银钱还远远不足以解决当地百姓的问题,百姓的房屋年年受灾倒塌,是因无钱盖上好的房,归根究底,都是无钱而导致的局面。现今这乱世之中,频频战乱,又从何处抽出银钱来补偿百姓。商人固然有钱,但商人同朝廷毫无瓜葛,若有善心,诱其捐赠银钱尚可,若是吝啬,则百姓分毫不得。
晏苍陵走出了州牧府,看外头流离失所,双瞳毫无神采的百姓,转首问那被拎出来的州牧道:“附近可有粮仓?”
州牧忙不迭地点头,指出邻城有粮仓。
晏苍陵又问:“近几年粮仓可有放粮?”
州牧摇首,回说并没有。
晏苍陵明了,让人丢开州牧,一刀划过,了结了州牧的性命,让人将他头颅悬在城门之上,以慰藉受天灾之苦还不得补偿的百姓。之后带人回营,展开地图研究附近的城池,决定大军折向那处,攻下那城,开放粮仓。
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绕到附近的城池。虽说走了远路,白白浪费粮草,但胜在攻下城池后,便可在当地补充军需,且可避免受天灾影响。
故而有此动力,行天军冲向那处城池后,就红了眼,一径杀入城中,开放了粮仓,缓解了当地百姓之急,并取了一大部分准备运往灾区。至于当地贪官污吏,也顺带杀了个干净,其私藏的银钱,一部分分发给当地不堪重税的百姓,一部分带去灾区救难。
兴许是晏苍陵做了好事,上天保佑,在晏苍陵带军胜利归还灾区时,发现原先他们驻扎之地,竟被暴雨狂风侵蚀,满地狼藉,四处皆是被水侵泡的烂泥与不知从何处卷来的枯木,若是他们还留待此处,定会有人受灾伤亡。幸而他们离开了,不然后果难以想象。
踏上这烂泥路时,暴风骤雨已将近歇了,只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小风在不甘示弱地吹拂,却掀不起风浪了。晏苍陵心头一松,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暗叹自己运气好,不然将会丧命于此,季临川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淡然一笑:“你还等什么,这可是鼓舞士气的好时候。”
晏苍陵会意,回以他一笑,即刻跃上奔夜,抽出横刀厉声高呼,鼓舞士气,道自己乃神明下凡,有上天庇佑,是以方能避过一难,他带军攻向京城,便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是为大义也。
众军士气大振,举着兵器高呼晏王万岁,声势浩大。
接着晏苍陵便带着部分士兵入了城,给百姓分发粮饷,却意外在渡口边上听到一事。
☆、第一六五章 ·困难
晏苍陵到往渡口时,正见到有老翁将他的人马拦下,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信息:文江对岸驻扎了不少的士兵,但凡撑船过岸者皆被他们押下,待查明身份情况后,又将他们赶回城中,不许他们渡过文江而去。
这老翁也是个有见识的人,他说前几日雨势小点后,对面的大军便陆续到来了,每一日都在敲鼓振奋士气,声势浩大,不比他们行天军差,人数估摸有数十万人。
晏苍陵听闻后脸色一沉,这等时候前来的,除却朝廷军尚会有何人,他当即拱手感谢老翁将这一消息告知,不然他们贸然过江将会受到重创。
老翁乐呵呵地摆手,言道自己还得感谢晏王相助,还道他乃是这一带渡船的老手张二老,这江上行船的都是他的兄弟,日后有何帮助大可说一声,他定在所不辞。
晏苍陵颔首谢过,看对岸之景杵在乱树之中,加之距离甚远,看不清晰,遂绝了继续看的念头,当先派出一位斥候,假扮做普通百姓渡岸,查明对岸情况,而他则带兵回去。
由于原先驻扎之地满地狼藉,晏苍陵没有法子,只能带兵入城,寻一空旷之地驻扎,场地有限,有些士兵迫不得已还同百姓混居,幸而他们救济了百姓,百姓感激他们,对其要求住他们家中,都纷纷表示欢迎。
晏苍陵生怕普通民居霉气过重,便带季临川到了一间普通的客栈入住。当夜,他让客栈老板提早打烊,他则召集了所有将领,将今日从老翁口中得来之事道出。
“方才斥候归来,给我回报到对岸确实驻扎了不少的士兵,但具体多少数目,还得细探,但看其盔甲,确实是朝廷军所有。诸位如何看?”
“还能如何看,”晏苍陵话一落,常得胜就不耐地挥手道,“打过去,要了他们老命,赶他们回京!”
“不可,”姚亮反驳道,“老翁年纪略大,耳朵理应较背,对岸相隔如此之远,他都能听到对岸之声,可见来人数量不少,而今我们手上士兵不过三十多万,以少对多,难有胜算,加之我们渡船而过,容易被朝廷军打下水中,造成溺亡。”
“不错,”方信一同颔首道,“对方实力如何尚且不知,贸然过去只是死路一条。”
“我们可否引敌军下江?”季临川提道,“若能引其下江,便可使其伤亡。”
“如何引?他们一无渡船,二也是有脑子的人,会那么傻跳下江来给我们杀么?”
“这……”季临川被晏苍陵噎得说不出话来。
方信转口道:“不如我们先稍待数日,观察情况,兴许对岸会刮起强风呢。”
“等一两日尚可,可我们等不了太久。而今已经秋日,北方的寒冬比南方来得更早,若是待到寒冬,我们的将士将会受不了寒,且江水结冰,更难渡江,届时伤亡更加惨重。我们必须尽快在一个月内,解决掉朝廷军,攻向京城。”
季临川抿紧了双唇,颔首道:“京城约莫十月底便会落雪,江河面渐而结冰,至今离十月底尚有一个多月,我们时刻紧迫,不容耽搁。而今敌将情况不明,我以为我们应先确切探出敌军的消息,再行商议。”
“嗯,便听你所说的罢。稍后我便去安排,你们先回去待命。”
“是!”
三日后,被派去的斥候归来,将对岸的情况详细禀报:对岸大军约莫有百万,皆在对岸死守,靠岸边的皆是装备精良的弓弩手。将领都有数十人,其中领兵的大将军乃是朝廷中最有实力的陈饶大将军。
晏苍陵挥手让斥候下去,自己则冷下了脸,细细思量此事,岸边有弓弩手,那么他们若是渡江,则会成为众矢之的,只怕还未上岸,就被火箭射穿了身,且领兵的陈饶大将军,此人品性如何,却是未知,连傅于世所著的书册上,都说此人低调行事,虽未见有什么特殊的军功,但却能坐拥大将军之位,位高权重,可见此人并不简单。如今对对方毫不知情,此战打起来便难有胜算。
可如今已经临冬,这等时刻,一不够他们绕过文江,走远路打向京城,二不够他们占据城池,同毫无军需补充的对方虚耗。对方估摸着也是深知这一点,故而一直死守在对岸,等着行天军狗急跳墙,渡江而去。
季临川握住了晏苍陵的手,转首问道:“现今我们有多少水军?能泅渡的有多少?”
方信回答道:“水军当时已培养了十多万人,但水性好,能在这凉天中泅渡的,估摸最多也只有五万。”
“五万太少了,”晏苍陵抿紧了双唇,“现今因暴风狂雨之故,文江水势略急,因此保守估计,真正能渡江的人也就只有两万,两万对上百万大军,呵,开什么玩笑。”
季临川脸色略僵,敛下双目垂眸不言,现今这局势于他们而言,委实太过糟糕,满腹经纶,在实战面前,都毫无用处:“莫非我们只能等了么,等一个好时机,等狂风刮到对岸,等大雨落到他们身上。”
晏苍陵沉默了,他不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季临川的话,足智多谋如他,如今也乱了分寸,心绪繁乱。
直待几日后,一个人的到来,才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看到此人的到来,季临川惊愕得双唇微张,眨眨眼眸,确信面前人是谁后,终于抑制不住地道了一声:“爹。”
来人竟是季崇德,以及护送他到来的成御相。
“爹你怎地来了?”
“我放心不下,”季崇德摇首道,“现今这非常时期,我焉能躲在王府中,睁眼看你们在前线杀敌。”之前因为担心季崇德的身份曝光,季临川软磨硬泡,便让其留待王府等待他们的消息,谁知季崇德竟然打听到了他们所在,跟了过来。
“自家不会武的孩儿都上了战场,我身为你爹,焉有退缩之理,这朝中各路将军我比你们熟,虽说出谋划策我不擅长,但告知你们他们的弱点还是可以的。”
“爹!”季临川喜笑颜开,同晏苍陵对视一眼,笑意更甚,“爹,那你可知陈饶的弱点。”
“陈饶?”季崇德眉尾一挑,“之前我过来,便听附近的人说,对岸驻扎了百万朝廷军,果真非虚?”
“非虚。”晏苍陵冷着脸道,“对岸确实驻扎了朝廷军,领兵之人,便是陈饶,但此人心性如何,我们皆不知,是以不敢随意冒险渡江,可若是不渡江,白白耽误了时刻,便不利于我们后续计划。”
“嗯,”季临川撑着下颔道,“陈饶此人,我观察过数回,他手上有一骑黄金骑兵,各个皆是骁勇善战的好手,不过这队骑兵,在江边发挥不了用处,因而定是守在对岸的后方,你们渡江之后,即便解决了弓弩手队,但后方的骑兵队却难解决。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看众人脸色更沉,他补充道,”陈饶有一特点,有些多疑,且此人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狠角色,兴许从这点下手,便能有所突破。”“
“陈饶多疑,那便可设置多重障碍引开他的视线,可后方的骑兵,我们该如何解决?哪怕能攻破岸边弓弩手的防线,后边尚有步兵同骑兵在,我们想以少胜多,仍旧有些冒险。”
“我们不是尚有一部分兵力么,届时我们先传讯给他们,让其伙同我们两面夹击。”
晏苍陵看了季临川一眼,叹息道:“璟涵你忘了么,现今对方可是死守着岸边,不让任何一人登岸离开,我们的人如何能传讯出去。”
“哈,”成御相这时却拍着自己的胸口朗声大笑起来,“这还不简单,这事便包在我身上,只消你们书信一封,告知我方向,我便替你们将事传到。”
“当真?”
“世上没有我成御相办不到之事,只要事后,嗯哼……”成御相不客气地伸出了手,示意要钱。
晏苍陵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笑道:“放心,若能成事,必少不了你的好处。”
“既然消息能传出,那我有一计,不知是否能行,你们给我参详参详。”季崇德忽然插话,眼中隐隐闪烁着光亮。
☆、第一六六章 ·渡
翌日,成御相带着晏苍陵的密信,在张二老的帮助下,渡江而去。临近江边时,成御相踏水而上,将一个脱离队伍小解的士兵劈晕,拖入密林中,褪下他的盔甲给自己换上,之后便这般明目张胆地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走了。幸而他到来时乃是晚间人最困顿之时,无人顾暇他,因此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带着手里的密信,穿透重重大军,奔赴远方。
成御相离去后,张二老一直在暗中观察,等到了日出时刻,都未见到大军有骚动,这方归去将消息告知晏苍陵。
晏苍陵谢过张二老,之后便将成御相成功穿过大军而去的消息告知了众人,季崇德会心一笑,转首问道晏苍陵,余下的行天军同他养父会合到归来此处,约莫需耗时多久。
晏苍陵老实回答,最少五日。
季崇德便说,那便在这五日内部署完毕,最好能在大军会合之日一同冲破朝廷军的防线。他展开了季临川依据张二老提供的消息所绘的地图,将所有可能攻破之地一一指出,最后议定计划,于五日后实施。
计划实施那一日,有如天助,雨势稍稍停歇,江上生起了浓厚的白雾,对岸的情况完全看不清楚,而风向东南,于晏苍陵这边而言恰是顺风。
白雾对于渡江的晏苍陵大军而言,有些麻烦,但却朦胧了对方的视野,混淆了视线。
晏苍陵命几位水性好的士兵上了备好的大渡船,在船头插行天军大旗,并于船中摆放数个稻草人,再开船驶向对岸,而真正的主力军则上了提前制好的小竹筏,从四面八方,向对岸隐秘处划去。
大船穿透云雾缓慢而行,在静谧的夜中,有如沉睡而醒的巨狮张开血盆大口,将白雾吞纳入腹,把雾气搅动得天翻地覆,惊醒了对岸的朝廷军。朝廷军远远见之,陈饶即刻下令整顿队伍,摆好阵型,同时唤弓弩手点燃火箭,在大船进入射程后,不遗余力地射出密麻的火箭,形成铺天盖地的巨网笼罩在大船之上。
船上的稻草人即刻便点燃,火势快速地蔓延到了大船之上,船上士兵却不慌不忙,依旧淡定地将大船驶向对岸,这时对岸的陈饶发觉了事情不对,扬手一挥,让士兵停止放箭。便在这停止放箭的档口,藏在船中的江凤来火速地冲出船外,就地一滚,挽弓一射,一枝火箭霎那冲破气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入了一将领的体内,其气势之雄浑,竟带得将领向后倒退数步,直待撞到树上方停下,断了气息。
将领一死,军心大动,江凤来等同几位弓手,趁着骚乱之时,接连射出几箭,将周围的高树引燃,燃起了熊熊大火,周围士兵惊呼四逃,摆好的阵型散不成型。大船搁浅,船上火势也一并燃到了地面,江凤来跳船入水,快速地游到准备好的后备船上,站于船心上,又是几箭射出夺了数人性命。
几乎是江凤来射箭杀敌将的同时,晏苍陵带领的人也悄无声息地绕到了朝廷军的后方,杀到了岸上,还未反应过来的朝廷军就被杀得措手不及,伤亡无数。
常德胜在营中憋了多日,怨气连天,一上岸就是一声大吼,扬起自己的陌刀杀向朝廷军的辎重队。啊呜一声虎啸,山林巨震,风声鹤唳,一个纵扑就压到了一位想暗算晏苍陵的人身上,张开血盆大口,咬断那人的头颅,带得鲜血满地,脑浆横飞,场面血腥恶心至极。
杀声震天,鼓声擂起,天地间轰隆声不绝,燃起的巨火点亮了昏暗的天,晏苍陵浑身浴血,随手一削,就砍翻了数人,朗声唤让众人不要恋战,往粮草处而去。
岸边火势越来越大,不少高树受火攻而纷纷倒下,瞬间惊呼声冲天,痛嚎不绝。而后方的辎重队也正受到晏苍陵等人的攻击,乱成一团。
但由于己方军人数略少,杀到粮草存放处时,不少人身上已经挂了不少的彩,晏苍陵也不意外,他咬紧牙关,燃起火把凭空一抛,同时收手将横刀杀到敌人的身上。而在火把抛空的一瞬,啊呜纵跃而上,咬住火把,蹬开四足,火速地在敌人之间移形换影,将火把丢到了粮草之上。
火光冲天,粮草燃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晏苍陵看啊呜得手,高兴得眉尾上挑,转眼看到前方逼来的黄金骑兵,他不敢恋战,提着大刀,扬声高呼让众人撤退。
由于对方在人数上呈绝对的优势,即便江凤来火攻分散了部分注意力,灭了部分敌人,但行天军仍旧处于不利的局面,很快便被朝廷军包抄起来。
眼看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晏苍陵额上的冷汗也滴滴滑下,强行渡江本就是一冒险的举动,他们此行完全是在拿命作赌,若是运气好赌赢了,那便完全不惧日后的大战,若是输了,只能埋葬枯骨于此。
幸而老天庇佑,在晏苍陵等人坚持不住之时,后方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铁蹄之声,声势浩大,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奔腾而来,晏苍陵回首一看,便见朝廷军的后方,扬起了一面赤红的大旗:行天!
宋律等人赶到了!援军一到,行天军士气大振,挥舞着手中大刀都有了无限的气力。晏苍陵立刻整肃队伍,摆好阵型,应对朝廷军。
“哈哈哈,陈饶你个黄毛小子,还不速速给老夫让道,留待此处,是要将脑袋送给老夫么!”一声朗笑冲入嘶杀声中,一人跨着骏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落到一将领的头上,顷刻血液横飞,将领立时毙命。
“义父!”晏苍陵兴奋地大叫,手中动作不停,还多了几分气力,“你终于来了!”
“慕卿你这小子,许久都不来见我,孝敬孝敬你义父!”来人正是晏苍陵的养父——卫城大将军,他凭空划过一刀,竟毫不避讳地直指向晏苍陵的鼻尖,“小子,待我斩下陈饶的头颅,再同你算账。”语落,当先一步冲向了陈饶。
有了养父助阵,晏苍陵的压力顿时小了,立时让执旗手按照自己的指令指挥大军,整理好队伍。
卫城一来,势如破竹地攻入了敌军之中,几刀下去,了断了数人的性命,带得军心大动,人人皆红了眼杀了出去。
啊呜放声吼啸,震慑众人心弦,激得众人全身热血沸腾。
战鼓声紧锣密鼓地奏响,擂声不绝,声势大如巨石滚落,这一场战,从夜黑打到了天明,当红日高高挂于天际,普照大地之时,卫城的大刀已经架在了陈饶的脖上:“哈哈哈,陈饶小儿,还不束手就擒,还等什么,莫非是在等着老夫将你头颅献给安天仁那混账么!”
陈饶脸色发青,转首看向身后那临危不乱的黄金骑兵,冷笑一声:“卫大将军,你瞧我的命悬你手,我的黄金骑兵依旧阵型不乱,你以为夺了我命,便能掌控全局么。”
“你的命固然不值钱,但众兵却不可因你一人,而白白丢了性命。忠君爱国固然是好,但乱世之中,愚忠却只会让众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一人的声音陡然切入,众人如潮水般退开,便见季崇德从中而出,走向了陈饶,“陈大将军,好久不见。”
“季崇德?!”陈饶大惊,“想不到你这素来忠君之人,竟也背叛了圣上!”
季崇德脸色不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君若不为臣,臣又为何忠于君。君臣君臣,臣为本,有臣方有君,而今君昏聩无能,视臣为鱼肉,随意宰杀,不将其放入眼中,我们为臣心凉,又凭何以忠君?”
陈饶绷紧了脸,不发一言。
季崇德趁热打铁,继续同陈饶讲理,句句皆刺到重心之处,很快便动摇了陈饶的心,连带着周围的士兵也开始松动,有些人甚至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隐有丢盔弃甲之势。
“陈大将军,”晏苍陵踱步而上,再往陈饶心上刺上一箭,“为军人者,当以护国卫家为己任,可西域两国侵略我桓朝疆土时,天子的军队却半途退缩。我带领大军奔赴前线,打退敌军,结果却遭奸人所害,葬身沙场,而今我死而复生,将敌军打退,天子不犒赏我,反要夺我性命,这是何等道理!”
陈饶缄默不言,脸上绷紧的线条也渐而松开,季崇德同晏苍陵对视一眼,继续徐徐攻心,终于在最后,攻破了陈饶内心的防线,让他松口叹了口气。
一声无奈漫进了烟尘之中,陈饶看向周围的士兵,各个皆是满含期待,带着希冀的光。天子昏聩,小人当道,这个乱世早该换主了,只是他们一直为着所谓的忠义而死撑着。君也,当是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而非只顾一己之私,置百姓死活于不顾者。
陈饶终于降了,他一降,众将领也一并投降。啊呜兴奋得跳到了高处,仰首虎啸,而两方大军也为停战而高兴得举枪欢呼,晏苍陵看着陈饶,颔首一笑:“陈大将军,多谢。”
陈饶点头示意,不再多话。
渡江之战,就此止歇,晏苍陵却未将朝廷军的人马收服,反而给了他们一些粮草,让其暂时留待此处,直待行天军攻入京城后,再回京,以免他们归去后受王恩益的调遣。陈饶明了,唤众人在原地驻扎,待晏苍陵大军离去数日后,再打道回京。
☆、第一六七章 ·酒后
号角作响,鸣金收兵,行天军同朝廷军达成和解协议,陈饶等人留待文江附近,至晏苍陵等人攻向京城后,再行折回。
没了战争,双方士兵高兴得手舞足蹈,当夜晏苍陵便设下酒宴,邀双方将领共宴,让多日疲惫的士兵们放上一假,将领们推却不得,只得应下。酒宴之中,晏苍陵磨尽三寸不烂之舌,一面圆滑地同将领们对谈,一面隐隐暗示着欲收拢之心,季临川也帮他说话,表明晏苍陵一心为百姓的立场。当时有不少将领心中动容,面上却不敢表态,陈饶则是处于观望态度,并不言明自己的态度。
酒过三巡,人人皆醺醉了眼,晏苍陵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地没个精神,东倒西歪地靠在了季临川的身上,嘴里嘟囔着说些听不懂的话。这些时日里,晏苍陵每日的精神紧绷,生怕在自己熟睡时,便被敌人偷袭,故而一直都睡不好,相交之下,晏苍陵为免季临川受惊,每日都紧紧地抱着他睡,一但外头有何动静,他会先一步醒来,捂上季临川的耳朵,轻柔地安抚他继续熟睡,故而每日里季临川都是精神十足,晏苍陵则略显精神恍惚。季临川看在眼底,疼在心上,屡次劝晏苍陵休息好一些,晏苍陵却笑道,而今非常时期,可睡不熟,不然被人摘了脑袋就麻烦了。
季临川无法,只能每日在晏苍陵忙完后,给他按揉肩膀,轻呢地亲他几下,用自己所能用的方式,抚慰着晏苍陵。
晏苍陵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今夜得以松懈,因而晏苍陵不自觉地就喝高了。季临川看晏苍陵醉得不轻,眼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同众人告罪,拉起迷迷糊糊的晏苍陵走了。
可晏苍陵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站起身,脚都软得难以着地,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季临川的身上,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季临川双脚歪了几歪,险些摔倒,忽然肩头一松,身上晏苍陵的重量便消失了。
“啧啧啧,你这小身板还是甭扛了,不然将你压倒了,这小子可得伤心了,”原来是卫城来帮手了,看其面上仅有几分红酡,目光却是精神得紧,显然未醉,“成了,老夫带他回去便成,你跟着。”
“多谢义父。”季临川含笑拱手,礼节半分不少,但卫城却是眯起了眼,将季临川上下扫视了一番,方才顾着喝酒,都未能好好地观察义子的王妃,这一看,登时便不满意了。
“这小子酒量不好,你身为王妃,也不替他挡酒,成何体统。”
季临川一怔,看卫城眼底对自己有几分不屑,却不动怒,摇首道:“我身体不好,若是我替慕卿挡酒,他若知晓,定是要念叨我了。既然为人妻,当是以夫为上,不违背夫君之意。”
卫城双眼一眯,又反驳道:“慕卿可是常待军中的男儿,咱们常年东征西讨的,这喝酒暖身助兴不在少数,你若不能替他挡酒,他岂非要喝坏了胃。”
季临川眼底盛满了笑意,暗含深意地道:“若国泰民安,百姓无饥,又何需天子亲征?”他迎着卫城怔愕的眼,继续道,“我虽无武艺,不会饮酒,但我却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如此岂非比你们上阵杀敌来得厉害?”
卫城被噎得半句话都道不出,倏然朗声大笑,对着季临川的肩头重重拍了几下,差些没将季临川的肩骨拍碎:“好,说得好!老夫不服都不行了,这张嘴够厉害的!这小子果真未娶错人。唉,可惜啊可惜,你不能喝酒,不然老夫定同你醉饮三百杯!不过么,这小子成亲也不叫我一声,神神秘秘的,这三百杯便不用你喝了,让这小子来替你喝!”
季临川无奈地摇头,方才还说不帮晏苍陵挡酒,会让其喝坏了胃,这会儿又说要灌晏苍陵三百杯了,这个养父真是……
“义父教训得是,待慕卿醒来,我定让他同你告罪,自罚三百杯。”
“好!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他喝醉了,你可别心疼!”卫城哈哈笑着,朝季临川的鼻头点了又点,季临川但笑不语。
回了帐内,卫城气冲冲地将牛重的晏苍陵丢到了床上:“这小子故意的可是,喝成烂泥似的,整个人都挂到了老夫身上,重死了,改明儿让他减些肉!尤其是你,”他指向了季临川,“你看着他点,甭让他吃多了,长一堆的肉!”
季临川笑意更甚,颔首表示明了,行到帐边,亲自撩帘,恭送卫城出去了。
回到床边,看着那打鼾的人,季临川无奈地叹了一声,弯腰给晏苍陵除去了鞋袜,褪下了外裳,丢到床上盖好了被,之后出外打了一些热水,给晏苍陵擦脸。
热水敷面,晏苍陵嘟囔了一声,含着笑蹭到了季临川的身边,似乎无意识地,就将自己的脑袋枕进了季临川的大腿上。
“成了你,装什么睡,起来。”嘴上说着嗔怨的话,季临川却是将晏苍陵的脑袋摆了一摆,使其靠在自己腿上舒服一些。
语落之后,晏苍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好似刚睡醒一般,带着醉意问道:“唔,璟涵,这是哪儿啊?”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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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