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正文 第17节
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第17节
一团硕大的深蓝火云,凝成一方壮丽的结界,干云蔽日,将尘世都一同圈罩进去!
“他还没有回来,我又怎能把亓门拱手相让?呵。”
白辰不知几时,近身到魔宗的咫尺之距,唇边不断地溢出血水,却衍着一抹浅笑,倾城笑容。
魔宗只道心头一荡。
再是一阵戳心的冰凉。
魔宗低头望见自己心口上插着的两把断刃,明明是冰蓝的剑,此时已侵染如血。
“你……你竟然不惜自爆内丹……”
☆、如梦非梦
白辰躺在木板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阖起的双眸,眼角却忽然滑落了一滴晶莹。
“你不要每次都迟到啊,齐川……”
两人被冲上岸时,云素已经被浪头拍得七荤八素,跟条快淹死的鱼似的,不停地往外吐着泡泡。白辰拖着她的脚,直接把她拽上了岸。
上岸之后,白辰发现这里和苍澜很像,但又全然不像。
苍澜城在一望无疑的沙漠中,而这里是一座孤岛,周围则是万里浩渺的大海。岛上生长着参差不齐的密林,近海则是一圈浅浅的沙滩。
白辰往密林里走了两步,林中一股潮湿发霉的气味一下沁入鼻息,令人作呕。他忍着恶心,又往里走了几步,林子深处发出“沙沙沙”的古怪声响,随声音而来的是几道墨绿的光斑在林间飘来飘去。
魂光!
“啊!”
林子外,云素突然一声惊呼。
白辰忙是奔到沙上,只见几具人形的尸傀正将云素团团围住。
尸傀的胸口处亮着一闪一闪的墨绿色魂光,和他此前在林中扫见的一样,可见丛林深处,那些密密匝匝的光点,全都是和这些一样的尸傀。
“啊!救命!上仙!”
云素乍一瞧见白辰,跌跌撞撞地就朝他奔来,而纷涌的尸傀群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等离得近了,白辰才算瞧清楚了那一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那群人身上的衣裳已经腐烂,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而每一块的肌肤又都呈现出灰白的颜色,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血液,剩下一具空壳子。
脸上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珠子却是一下都不转,直勾勾地瞪着正前方。而此时,每一具尸傀的目光,尽数都锁在云素的身上。云素就像是一块移动的肥肉,让他们垂涎三尺。
“嗷!”
突然一具尸傀怪吼一声,腐烂的颈骨上上下下蠕动着,发出一连串低哑的呜鸣。
跟着,其余十数具尸傀猛然加快步伐,同时飞扑出去,齐齐压向云素。
千钧一发之际,云素的身上赫然迸出一圈蓝紫色的电光,猛地将扑拥上来的尸傀炸飞到半空。方才还寂静的空中,忽而生出一束剧烈的龙吸水,盘旋卷过,呼啸着撕碎那些尸傀,扯成碎片的白骨形若飞旋的雪片,落下。
没有一点的血红。
云素蜷缩着身子,怯生生地抬起头,偷偷瞧了眼白辰。只见他俯身捡起一块黑黢黢的腰牌。
白辰记得自己应该是见过这种样子的腰牌,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却是记不清了。腰牌是用陈木所制,有些年月了,木头的面上都已经被摸得油光发亮,眼下却生了淡淡的青苔。
“吼!”
林中忽然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惨叫。
整片海滩都开始震动!仿佛有无尽的脚步重重踩踏在地面,连着周围的那些海水都开始不停地翻滚起来。
林林丛丛的绿光在飞速地向两人逼近,起先是几点,接着是十几颗,随后则是一丛一丛地出现的,融成了一幅爆亮的绿色牢笼。
然而!那群尸傀居然直接错过了白辰和云素二人,争先恐后地扑上那片碎了一地的骸骨残片。
食骨!
云素当场吐了出来。
食人白骨。
她何尝见过那么多人鬼,穷凶极恶地撕咬着别人,就是为了争抢一片尸傀的骨头。
“嘎达嘎达”的咀嚼声,犹如一窝蜂的蚂蚁钻入了骨髓,不停地啃噬着,令到人整个头皮都在叫嚣着恶心。
海边挤满了各种人头,争抢着那些已经所剩不多的碎骨。灰白的骨片被强行塞进口中,不多时,那些人的身上就会冒出一层灰黑色的雾气,更像是被洗髓化骨一般,雾气散去,尸傀的身上看起来比先前要更加强壮。原本苍白的肌肤竟然散发出了一层黝黑的精芒。
一群恶心的行尸走肉,啃食完碎骨之后,又东倒西歪地朝林子里走来。
“他们……来了,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云素扯着白辰的衣裳,缩在他的背后,恨不得把一整个人都藏到他的后面去。
白辰却故意移开两步,把云素让了出来:“娘娘既然如此怕死,为何不喊两声,说不定令妹一心软,就把你放出去了呢。”
他说完,快步朝林子里钻去。
“你要去哪里?”云素喊住他。
“呵,娘娘以为我是真的被令妹抓进来的么?”白辰嗤笑道。
云素蓦的瞧见他淡然的神情,忽如醍醐灌顶,张口问道:“难不成,你想来找胡狄王。”
“娘娘聪慧。”白辰一转身,已入了层层密林,声音仍是远远地传来,“娘娘保重。”
“不!不要把我扔在这里!”
云素赶紧奔了几步,结果脚下一绊,人狠狠地摔在地上,同时,她身后的那群行尸已经扑到了她的身上,皮肉被活生生地咬下,云素大声哭喊着“秋儿”!
可惜,直至她身上最后一块皮肉都被撕扯下来,这是世间依然静止,没有任何的动静。
云素终于明白,从一开始,云秋就没有打算救过她。
一直以来,她和云家,都是被云秋视作了累赘,一个如何都甩不掉的累赘。
秋儿……
自以为是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从来都只是一个人的错觉罢了。
譬如云素以为自己是云秋的姐姐,再譬如穆双沉以为自己是云素的夫君。
云素觉得自己一定是堕入了地狱,否则四肢百脉又怎会如此狰狞得痛楚。而当她用力睁开眼时,眼前的情形又让她不敢相信。
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孤零零地摆着仅有的一张木桌和一张床,云素此刻正躺在这张床上。云素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那些明明应该被咬掉的皮肉,却完好无缺地长回了原处。
那刚才她被吃掉的一幕是什么?
她自己的假想?
“素素,你醒了?”
云素闻声转过头去,却骤然一惊,面前的男子,温文儒雅,眼尾处凝着云素熟悉的细纹,笑容温和,俨如往日他起早时,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大王?”
云素做梦都不曾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穆双沉,穆双沉也没有想过云素也会和她一样。
“素素。”穆双沉几步走到床边,把人扶起,“云秋怎么把你也拿进来了?”
“……”
穆双沉见她不语,叹着气说:“素素。你云家遭的罪,确实是先王所为。”
突然的死而复生,突然出现的穆双沉,云素这会儿的脑袋根本还在怔忪,穆双沉又没头没脑地来了这样一句,云素除了难以相信,还是难以相信。
过得许久,云素才一字一顿地发出声音,仿佛刚开始学话的孩童。
“什么是我家遭的罪?什么是先王所为?”
“就是他祖上害了你祖上呗。”
门口多出了一道身影,白辰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抓着一只新鲜的梨子,在身上擦了擦。
“素素,云家降妖师的身份,是先王下旨撤掉的。”
☆、以彼之道
“你说什么?”云素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反射性地开口,“我本家降妖师,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和朝廷有什么瓜葛?”
穆双沉闭了闭眼:“这苍澜城本是你们云氏一族的。”
云素仍是摇了摇头:“我不明白。”
“他想说,他家抢了你家的祖业,还把你家的灵元力全都封印了。所以,你们这两辈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白辰施施然走了进来,“除了你那个妹妹。”
云素再是一愣:“秋儿她知道了?”
白辰应道:“当然知道,否则她报什么仇?”
穆双沉摇着头,坐下道:“我原以为,我应了她的要求,她便能放过你。没想到……”
“没想到那女人还是把娘娘送进来了,不是。”白辰咬了口梨子,“咦,这画里的梨子居然也能满口生津。”
穆双沉闲闲一笑:“本王的画技还算不错。”
“哈,原来这幅画是你画的。确是画得不错,栩栩如生啊。”
穆双沉有意无意地和白辰交换了眼神,白辰抬了抬眼,看向个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林。
“可是,胡狄王为什么是海,不是大漠。我之前进来时,就觉得奇怪,这里太像苍澜,可偏偏又完全相反。”
“本王曾听素素说,她早年随其父亲到过东极海,可惜本王没有见过,那日云秋让本王亲自画个囚笼。本王问她,是不是任何事物都可入画。”
白辰故意看了眼云素:“所以你就画了片海。”
“不错。只是本王不知道,和东极海是不是一样?”
穆双沉的声音温柔地,款款说起,无波无澜,可就是这三言两语,却是让云素不能自已,她抓着穆双沉的手,竟是不住地颤抖。
穆双沉拍拍她的手背,安慰说:“素素,你喜欢么?”
“喜欢什么?简直蠢到家了好么?再逼真,也只是个假的好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了这么多年胡狄王的。”
白辰越想越是来气,“她不过学了些邪魔外道之术,你堂堂一个胡狄王,竟然会受她的驱使,穆双沉,你是真傻?还是故意?”
“本王知道她乃是旁门左道,本王又何愿如此,然而那日,本王调派了重兵去围捕云秋,可谁知道,三百卫队连一战之力都没有,悉数被她摄进了画里。
本王亲眼所见,三百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本王的面前。
她道,若我不愿,那她就把整座苍澜城全部变成她画中的笔墨。
上仙,你说,满城百姓的性命,本王又该如何选择啊!”
此时的云素已经听得全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她紧紧把穆双沉抱住,一面喊着“穆双沉”的名字,一边又嗫嚅着:“不,秋儿不会这么做的。”
这一瞬,她仿佛撕裂成了两半,明知道穆双沉所言都是真的,可偏偏她又不能相信,云秋会如此狠辣。
“王,她是我妹妹……我相……”
“即使她把你也送进来,你还依然相信她么?”穆双沉一双手垂在身侧,并没有要伸手去回抱她的意思。
“王,你信我,秋儿肯定是有苦衷的。”云素愈说愈是皱眉,她甩了甩脑袋,身子微微摇晃起来。
“王……你信我。”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云素一把拔出插在穆双沉腹部的匕首。
“王!”
云素望见自己忽然沾满鲜血的双手,一时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惶恐地扔掉那把匕首,拼命按住穆双沉的伤口,心急如焚:“王,不是我,我不想杀你的!啊啊啊!”
这一次,云素终于看得看得清楚,自己明明已经丢掉了那把匕首,可不知为何,自己的手里忽然又多出了一把,而这一把再度狠狠地扎进了穆双沉的身体。
云素使劲想把穆双沉扶住,但制止不住这人缓缓滑落。
“素素,欠你们的,我还了。”
“秋儿!”云素跪在地上,把穆双沉抱在怀里,从那人伤口处流出的血,烫红了她满身的衣衫。
“云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素对着空中大吼大叫,泪水滚滚淌落:“我不要报仇!你为什么要借我的手!为什么!”
“姐姐。”
云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四传来,整个尘间都充满着她的声音,宛若超然世外的神明,拨弄她手中的每一颗棋子。
比如方才,云素在那一刻根本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匕首,似涂抹般,一笔一笔地出现在她的掌中,随后,一刀捅上穆双沉。
“姐姐,你是云家的传人,而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们的仇人!父亲没有报的仇,我们一定要亲手完成。”
“不是的,秋儿,父亲从来都没有要我们报过仇……”
“姐姐,我说过,你已被这人迷了心智,不记得我们云家的仇了。没关系,你若是忘了,我会帮你记起。”
“秋儿,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呢?错的哪一个,是我们云家啊!”
“你胡说!”
云秋突然一声厉吼,天地都似为之一震。
云素放开穆双沉,慢慢抬起头,望向一片白芒的天空:“云家身为降妖师,却纵容妖祟,利用他们来振云家声威,其实是云家自己丢了降妖师的资格,就和现在秋儿你一样。
秋儿,苍澜城外的那些妖鬼邪兽,统统都是你布下的,是不是?
秋儿,吾辈祖上当年已经错过一次,你不要一错再错了!”
云素的目光逐一扫过白芒的天空,她说得极慢,极力在用声音掩盖着她的目光。
“那边。”
云素用手低低一指。
一束璀亮的白影猝然射向那一点。
明媚的澄空,在一刹那被硬生生地撕拉出一条狭长的口子,白光一跃而出。
旋即,天外一声惊叫,几人只来得及瞧见一抹黑色的身影猛地从天空的那个窟窿中砸下,身影被一圈圈的银白锁链牢牢绑住,根本容不得这人挣脱。
“砰!”
锁链捆着一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砸开半尺深的大坑。
那人还没缓过神来,就听旁边多出了一道讪笑:“云秋姑娘,一日不见,当真如别三秋啊。”
云秋挣扎着爬站起来,面容上的愕然丝毫没有褪去,她死死地盯住白辰:“为什么?是你,对不对?你做了什么!”
然而更让她惊讶的是,一旁的云素将穆双沉搀扶起,两人的周身渐渐浮现起一层薄薄的浅蓝光雾,朦朦胧胧,不多时,光雾又开始一点点地消散。
云秋倒退数步,胸口阵阵起伏,因为她看见两人的衣裳干净如初,而穆双沉的身上那两处的刀伤却是连影子都找不到了,只见穆双沉笑意乾乾,搂住云素:“多谢云秋姑娘成全。”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
云秋哪里会想过会变成这样,她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幕一幕地开始崩塌,那栋破落的屋子,周遭的林木,弹指间,轰然倒塌。
如同被忽然抹去了痕迹,不消片刻,他们所处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望无际的孤海,和被困在结界外,穷凶极恶地想要闯进来的尸傀。
“云秋姑娘,既然你那么喜欢画画,我便请胡狄王又替你了画了一幅,你觉得怎么样?”白辰收回那道白光,站在云秋面前,把一只梨子核伸到她面前。
“你是说……方才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你们画下的?!”云秋踉跄几步,拼命地甩着脑袋,“不可能!不可能!明明他已经死了!云素捅了他两刀,他不可能还活着!你骗我!你们统统都在骗我!”
“秋儿。”云素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云秋望着云素,眸中忽然溢出了满满的泪水:“姐姐,连你也要骗我?”
“啊!”
“我到底有什么错!”
“我要重振云家有什么错!”
云素不顾一切地抱住已近癫狂的云素,眼泪亦同时滚落:“秋儿……你没有错……”
“不!她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入戏太深
“她早已入魔,你们却从来不想要阻止。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欺瞒,哄骗,以为年纪小,就会听之任之么?”
白辰无视两个哭抱在一团的女子,遥遥眺望着浪叠汹涌的潮水,这会儿已经明显地察觉到海水正在一点点地漫上沙滩,而他们几人站的地上也开始不易察觉的抖动。
“云家当年所犯下的罪,其实你们并不曾有过后悔,被穆家囚困这么多年,你们心心念念着的,从始至终都是报仇,不是么?”白辰转过身,看见云素那张煞白的脸孔,“娘娘,令妹如今造下的杀戮,不是你全部默许的么?又或者说,杀人不见血,娘娘比令妹更加棋高一手。”
云素躲闪着他的目光,别开脸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娘娘,你当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白辰两手一抓,身后的海浪忽然间翻腾起来,堆砌起一道道汹涌的浪潮,犹如万马奔腾,凝出一道道白练,卷上仅有的这一座孤岛。
岛屿剧烈地晃动起来,密密丛丛的林木接二连三地崩塌。而那些巨树在倒下的一刹那,化作了一团灰黑色的雾气,逸散在半空之中。
越来越多的雾气,在空中聚起,越垒越多,灰黑的空洞也愈来愈清晰。
“砰!
几人看见黑洞中砰砰地掉下数十头奇形怪状的猛兽,有八脚的食人蜘蛛,更有身长数丈的蜈蚣精,还有一具具妖娆的美人蛇。
而这些凶兽全部都被一道金灿灿的光绳五花大绑着,砸到地上,惊动了那些游荡着尸傀。
一具尸傀忽然怔住了,黑洞洞的眼珠僵硬地转向那头掉下的蜈蚣,跟着仰天大吼一声,破锣般的喉咙发出凄厉的叫声,一下飞扑到蜈蚣精那头庞大的身躯上,竟是不顾一切地咬了下去。
“嗷嗷!”
转眼,那些落下的凶兽身边,堆起了无数的尸傀,撕咬,啃食。
愤怒的人群,啖肉,饮血。
一具具苍白的面上,挂着獠牙似的碎骨。
黑黢的眼珠子,此时更是被染成了血色,通红的眸子,似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嗷!”
蜈蚣精数丈的身子竟然被啃得精光,而剩下的那一副白骨架子也容不得留下,“嘎嘣嘎嘣”咬碎骨头的咀嚼声,听得人头皮生麻。
与此同时,淹上的海水已经涨到了他们的脚踝。
白辰掌心虚虚一抓,一双青蓝色的冰凌剑被他抓在手中,缓缓踱到云素身前,挺剑前指。
“娘娘,我是降妖师,诛妖不诛人,可是,今日,我却留不得你姐妹二人。”
剑身上泛起点点幽蓝色的光芒,透出丝丝的寒意,在两女身边结出一道无形的结界。
云素一把推开云秋,像是换了张人面一样,眼角眉梢俱是挑起一丝轻蔑,起身说道:“是啊。我是罪有应得,秋儿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小时候,若不是我暗中透露消息给她,唆使她离家学艺,她又怎能有今日这个成就。”
云秋如遭雷击,云素的一番话如一下一下的巴掌,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亏她还自以为,云素是个傻子,一个处处要靠自己维护的傻子。
原来,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是她自己,她才是那个被姐姐扯在手里的牵线木偶!
“上仙,你说得对,我要报仇,穆家当年欠我们的,我要一五一十地讨回来!哈哈哈!”云素指着穆双沉道,“王,我不想杀你啊,杀了你多无趣,不过多一条人命,又如何还得了我云家这么多年的羞辱!”
“所以你要毁我胡狄,用整座苍澜城来替我陪葬?”穆双沉慢慢说道,仿佛他所说的,与自己并没有关系,“只是你也没有料到,你精心布下局,最后却为云秋做了嫁衣,你也没想到,她会将你一并拘拿进这画中吧。呵呵呵。”
肆虐的海水越卷越深,已经没过了几人的大腿。
云秋艰难地穿过海水,逼近云素:“姐姐,你怪我,所以同那个降妖师联手,把我抓进来!因为只有你,才能看得到我!”
“嗯,是啊。我看得到你,可我没有玄术,一点办法子都没有。不过上仙不一样的,他能把你抓进来,只要我告诉他,你在哪里。”云素如实回答,面上丝毫没有任何的愧疚,“秋儿,如今胡狄的权势都在我的手中,我又怎么能拱手相让给你。不错,是因为你,我们才报复穆家,但你别忘了,若没有我设下这个局,或者没有我这个内应,你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只会在家中叫嚣的瓜娃子。”
“姐姐!”云秋一掌拍在水面上,激起的水花,把她自己和云素都淋了湿透,云秋颤着声说,“姐姐,你真以为当年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走,你何德何能,能够坐上今日胡狄王后之位!”
云素蔑然一笑:“胡狄王喜欢我。”
“哈哈哈!哈哈哈!”
云秋仰天长笑,笑声布满着声嘶力竭的颓然,更像是被极力压抑着愤怒,终是化成了悲愤无言的怅笑。
“穆双沉喜欢你?!哈哈哈,姐姐!不会是事到如今,你还天真的以为,穆双沉和我交易,自愿入画是因为舍不得你么?哈哈!”
云素猛地看向穆双沉,岂料穆双沉并不看她,反而对白辰道:“白上仙,还请降妖。”
白辰挑了挑眉:“不留恋了?”
穆双沉低声道:“难不成本王方才演得的当真如此逼真,让上仙也错以为了?”
“穆双沉!你!你是说,你刚才所说的,都是骗我的?!”
这会儿,云素若再不清楚,那是真坏了她那个脑袋了!
穆双沉之前的认错也好,倾诉也罢,统统不过是让她迷了心窍的伪装,让她和白辰联手,把云秋诓骗进来的手段!
“穆双沉!你骗我!”
云素朝穆双沉扑过去,但迎面一个浪头,直接将她打翻。云素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待再要站起来时,却见一团幽蓝的火光“噗”地一下钻进了她的眉心。
少顷,她只觉体内忽然涌起大片大片的热意,自丹田而出,顺经脉,瞬间流遍了她的周身大穴,云素感到自己身子都变得轻盈许多,脱胎换骨,宛若重生!
这是……灵元力?
一旁的云秋也呆呆地望着云素,只见她身前缓缓生出了一到肉色的魂光,不停地打着转,扬生出一条条的须末,把云素笼在中间。
“娘娘,你们被封印的灵元力,感觉怎么样?”
白辰右手的二指上,绕着一圈细细的九幽灵火,灵火如飞舞的焰火,在他的指尖蹦跶个不停,白辰安抚地摸了摸灵火,“没事的,反正打不过,有人会帮的。”
“白辰!你居然替我解了封印?!哈哈哈!”
云素从海中一跃而起,五指成爪,虚虚一抓,“轰”地几下,海水突然暴涨,裂开几个硕大的漩涡,之前的那几头凶兽悉数从海中浮出,身上还挂着那些尸傀。
“穆双沉!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知己知彼
女子成魔,披散的长发,殷红的指甲在海面上一指一指地点开,她每点一次,就有一只凶兽从海中飞升出来,直撞向白辰他们几人。
“执迷不悟。”穆双沉摇着头,站在白辰的身侧,“其实,一直以来,最想当降妖师的那个是素素。”
海水像是被她扯起了一般,在三人面前形成一块巨大的幕帐,深邃到可怕的蓝色,有一种催眠人心的恐惧。
云素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灵元力的存在,所以她更不会明白,白辰为什么会解开她的封印。
鱼贯而泄的灵元力给到她从未有过的力量!
排山倒海!
仿佛在她在掌控之下,这个世间就如她手中的画布一般,随心所欲!
凶兽呲着牙,锋利的爪子撕开面前的尸傀,尸片跟破絮似的,扬在空中,被狂涛无情地卷入。
然而白辰却是不为所动,立在自己的一方结界内,无视周围的猛兽拼命撕咬着结界。
“姐姐!”云秋见白辰如此,骤然清醒过来,挣扎地爬起身,冲着高高在上的云素,大声喊道,“姐姐!住手!住手啊!”
云素轻蔑地瞟了眼她,胸腹间,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喷薄的狂傲力量。
这几人在她眼中,就是海水中那些毫不起眼的蜉蝣,朝生夕死,不过在她的一念之间。
“妹妹,这些年,辛苦你了。”
云素的双眸渐渐染成了深蓝,深海一样的蓝,如同一汪望不见底的渊潭,把她自己都迷失进去了。
脚下翻滚的浪潮却在她尚未察觉之际,一点点地覆上了她的双足。
云素依然不觉。
云秋在海中竭力地朝她呼喊,可声音被一个一个的浪头击碎,连云秋自己都听不见。
这时,空中突然闪烁了一点点淡金的星光,布满了整片青色的苍穹顶。
白辰仰起头,半眯着眼,呓语:“嗯,快了,快要入魔了。”
“轰隆!”
穹顶突然炸裂!
整个世间的所有都仿佛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云秋发了疯似地冲向云素:“姐姐!”
云素就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她的脸上掉落下一小块碎片,被风悄然拂走。
“秋儿?”云素像是入了魔怔,双眸愣愣地盯着云秋,但身上没有任何的动作,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丝毫的凌乱。
“姐姐!”云秋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分明瞧见云素是站在狂风暴雨,飓风在她身边呼啸!不住坠落的苍穹碎片如一枚枚刀刃,割破了她整个人。
云素脸上的碎片一块一块地剥落,破碎的,竟然是她的这个人!
“啊!”云素仰头惨呼,只见一抹金色的光束从她的体内炸开!
“秋儿!”
瞬间,刺目的金光把云素全部吞噬!
云秋也被金光照得闭上了眼睛。然而她闭上的根本不像是眼睛,是连五识都被一同封闭起来。
“姐姐!”
云秋猛地睁开双眼。
可周围哪里还有云素的身影,而那片海水,那座孤岛都不见了。只她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大漠上,满目都是那些凶兽的骨骼,宛若被风化了好多年,剩下一具具枯白的骨架了。
“姐姐?”
云秋跌倒了几次,终是爬站起来。
漠上的寒风,吹过一道呜咽的笛声。
云秋一个激灵,循着笛声,追了过去。
沙山下有一座小小的庭院,门前一池月牙形的镜湖。湖边正坐着一名半大不小的女孩,手中抓着一支白骨笛。
笛声悠悠扬扬,随着风,掠过那些伫立的白骨。
“秋儿。”女孩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冲着云秋挥了挥笛子,兴奋地跑到她的跟前,望着她的眸子里,是一双黑亮的瞳仁。
“秋儿,你这么现在才回来?姐姐等你很久了。”
女孩牵过云秋的手说:“走吧,阿爹在家等我们哩。”
天边多出了一道彩虹,一道不应该出现在沙漠中的彩虹。
云秋停下脚步,忽而热泪盈眶,抱起身前的小女孩。
“姐姐,我们回家。”
苍澜城。
宫城内外皆是奔走相告着,胡狄王醒了。
御书房里,穆双沉搁下笔,仔仔细细地将一幅画卷了起来。
画中,大漠、镜湖、庭院,还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影。
“胡狄王,我还以为你会将这画挂在墙头,偶尔看上一眼,也好歹算是个念想。”
白辰站在他书房的博古架前,捣腾着架子上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品。
“上仙不会怪责孤王,借两位的手,解决了穆、云两家几世的恩怨吧。”
云家被穆氏囚困几世,实则每一位穆家的人,都被告诫要小心提防云家人。一直到穆双沉这一代。
他原本也以为云氏的一双姐妹会和之前她们的父辈一样,平凡地过完这一世。
但是,十数年前,他得到消息,称云家的妹妹离开苍澜,入中原学艺去了。
穆双沉这才意识到,云氏姐妹绝对不像她们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是以,他刻意让自己遇上云素,让她成为王后。
因为穆双沉相信,要彻底解决云家,只有知己知彼。
他算准了每一步,只等云秋的自投罗网。不料,云秋竟是比他快了一步,抢先把他封入了画中。
穆双沉几乎要绝望之时,幸好齐川来找他。
齐川在得悉了来龙去脉后道:“此事关乎魔宗,云家二人怕是已堕魔道。”
穆双沉:“可有法子解?”
齐川沉吟:“云秋倒还是容易,只是云素,她不显露魔宗本性,我们奈何不了她。”
穆双沉被圈在画里,若不是见到了齐川,他怕自己先会自戕了。
“要不,把她也哄入画中?她想出去,定然要动用她的本事。”
齐川忖度之后,应道:“成。我找阿辰商量一下。”
“好。”
再后来的事,便是白辰唧唧歪歪地扯出了那么大的一个局。
那日在沙漠,他躺在齐川的腿上,晒着太阳说:“入魔了啊,那把两个人都哄进去呢?一箭双雕。”
齐川那个扇子给他扇风:“这么有把握?”
“就烈行天那个德行,他动动手指,我就知道他要干嘛。那两个蠢丫头,唉,也是怪可怜的。”
白辰去抓那把扇子,齐川故意拿远了,逗着他。
白辰生了气,一翻身就要坐起,让齐川一把捞进了怀里,从后圈着他,在他耳边絮絮说道:“云家早年,毕竟也是数一数二的降妖师,我怕你一旦解了她们的封印……”
“不怕,既然她喜欢入魔,那我就多送一点魔念给她。”
耳朵被齐川的声音弄得痒痒的,白辰缩了缩身子,挤进他的怀中。
齐川搂住他道:“那你小心些。”
白辰被抱得很是舒服,渐渐起了睡意,呢喃着:“齐川,你可别再迟到啊。”
一抹细碎的吻落在白辰的鬓边,轻若羽毛,徐徐研过。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碎碎念,一对各怀心思的夫妻,哪一个更棋高一招捏~~
☆、桑梓县令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