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正文 第21节
捉妖师之被捉笔记 作者:衍之枫城
第21节
白辰让陈少语和三个小师弟留下,自己则带了一楚悦去瞧那个疯子。
那人的屋子被从里面上了锁,只能从窗子口望见晦暗的墙角,蹲着一个人影。
“踹门。”白辰吩咐楚悦道。
楚悦这会儿已经问村民要来了斧子,一斧子劈断了门栓。
“瞧着你还挺机灵的啊,快些把泥鳅给坳过来啊。”白辰道。
楚悦憨笑着,伸手去推门。
“慢着!”
白辰猛地将人一把拽回,而这时,大门应声爆裂。屋子里突然窜出一道道黑色的水柱,宛如疾箭飞射,擦着楚悦的后脑掠过。
白辰推开楚悦,神色微凝。手中灵火已然祭出。一团雷焰般,灼灼燃烧着苍蓝火光,霎时吞没了整间屋子。
“四师兄!里面还有人!”
楚悦刚来得及喊出口,只见一道由灵元力束成的锁链已经卷着一人,摔出了屋子。
疯子“嗷嗷嗷”地怪叫着,拼命去扯身上的链子。白辰一掌拍在他的头顶,疯子的动作一顿,跟着翻了个白眼,昏死过去。
楚悦头一次见到传说中,白辰的九幽灵火。心里叫嚣着无比的雀跃,想着一定要在那三个留守人士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结果他一转头,就看到陈少语带着那三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陈少语关切询问;“四师兄,发生什么事?”
“尸傀。”
陈少语心下顿时凉了半载:“怎么会这样。”
白辰急急朝村口跑去,撩话说:“你带人挨家挨户地去查,有可疑的人,全部押到中央空地。等我。”
“师兄,你去哪里?”
白辰回过两步,锁链再是一卷,将那个昏死的疯子卷了过去,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竟是让他轻轻然地提在手里,看似不费吹灰之力。
方才那些黑色的水珠就是控制疯子的魔念,如果他再晚一步,那这些魔念就会完全蚕食掉疯子的元魂。到时,这人就会彻彻底底地成为魔宗御下的一具尸傀。
如果那样,遭殃的就不是他一个人,有可能会是整个村子,更有可能,会殃及亓门。
所以白辰一定要在其完全尸变前,找出魔念的源头,毁掉。
“四师兄,我同你一起去。”
白辰微微一惊,楚悦的脚步什么时候赶上他的。
☆、如烟往昔
山涧有一道蜿蜒的溪水淌过。白辰站在水边,能够清楚地看见水色已经被染成了青黑,细细碎碎地从脚边淌过,流经两岸的碎石,石头面上都晕染了斑驳的漆黑纹路。
楚悦方才提了口真气,才好不容易追上了白辰,这会儿累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就差没有一屁股坐下来了。
“让你不用跟来的吧。”
白辰把疯子扔在地上,探出二指,点在这人的眉心。心念一起,指尖缓缓离开,竟是从这人的眉心处带出一丝墨绿的魂光。
“你留在这儿,看着他。”白辰叮嘱一句,顺道替两人划出一圈结界,“我取了他的元魂,不会再变尸傀了,若是你瞧着恶心,就把他度化吧,反正也活不了了。”
楚悦睨着地上的那具人身,少了魔念的钳制和支撑,这人身上已渐渐开始溃烂,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败下去,一片片肌肤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水分,干瘪、枯黄,在表皮上最终形成一个焦黑色的窟窿,发着阵阵的腥臭。
楚悦觉得自己再多呆上一刻就要窒息了。
于是千道剑光“唰唰唰”地在这人身上织出一张绚丽的光网,不消半刻,一具腐烂的尸身尽数化作了星屑,飘飘扬扬地散做了一地。
楚悦反手一剑,刺在结界之上,一个黑影顺在剑尖烙上结界壁,如同焚烧的痕迹,一圈一圈地蔓延开去。直到能够容纳一个人身挤出去,楚悦勾起唇角有些得意,一步跨出结界,一闪身,跑得没影了。
白辰沿着溪流,逐水而上。一团碧绿的魂光飘在离他不远的前方。
“你死之前,遇到了什么?”
“妖怪……妖怪……”魂光似乎依然吓得不轻,只顾着在前头蹦跳着。
“你不说,我怎么替你报仇?”白辰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后面,脚边溪水的颜色几乎完全成了漆黑,浓郁的血腥气在鼻腔中越发明显。
“女人……”
魂光含含糊糊地蹦出一个字眼。就在这时,溪水突然沸腾起,乌黑的水面上冒起了无数的水泡,咕嘟咕嘟地接连不绝。
那些水泡慢慢变大,愈来愈凸出水面。
而那一点魂光抖动得越加厉害,仿佛水中可怕的东西马上就会吃掉他一样。
白辰手一抓,把那点魂光捏在掌心,机敏地退开了些,警惕地望着水中生出的异样。
墨水般的水泡渐渐在水面上长成一道人形,泛着黑亮的光泽,更像是一具具从桐油里捞出来的油人。浑身黑漆漆,就是眼窝里的两颗眼珠子都是黑的。
掌心变得滚烫,那团魂光似乎竭力想要脱出他的桎梏。
水中数十具的油人身上还滴着水珠,一步一步逼向白辰。
“砰!”
白辰丢出一颗灵火珠,飞速撞入一人的身体,只见那人一身漆黑的躯干上立刻凝结起一层透明的冰霜,将他的动作完全限制。
冰霜从头到脚,把人牢牢裹住。接着,便是一记轻响,仿若结冰已久的冰面蓦地出现一线的裂纹。
“哗啦!”
一瞬间,那具黑色的油人竟是被活生生的从里到外,冻成冰渣子。
简而言之,这人是溪水聚集而成,当他完全凝固成冰后,体内的寒冰迅速增大,这一具躯壳便容不下内里的体积,所以当场就被涨裂成了粉碎。
然而同时,水面上狂风大作!
湖面掀起阵阵汹涌波涛,沸腾出无数颗水泡,继而化成人形,争先恐后地爬上岸边,宛如登陆的鱼潮,似蝗虫过境,涌向白辰。
白辰嗤笑一声,右手捏着法诀,足下生风,纵身跃入半空,竟是从那些油人头顶掠过!
于空中回身,丢下一道澄澈的幽蓝光团。
犹如陡然跌落的苍穹,结结实实地砸在水面上,水中滚涌的气泡蓦地定住,如同被冻结住了时间,纹丝不动。
白辰摊开掌心,那人的魂光飘到了水面上方,前前后后,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
在一具油人上空顿住,一个俯冲,便已钻入了那具黑黢黢的身子里。油人身上慢慢褪去了黑水,显出那人的本来面目。
同那具腐烂的疯子生得一模一样!
这人从水面爬到岸上,对着空中的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天边不知几时下起了纷扬的大雪,片片的雪花落在白辰的肩头,却是说不出的清泠。墨发白衣,被吹乱在风里,仿佛与这天地白雪融成了一体。
白辰的视线落在不远的溪水边,那里的湖水也被他的九幽灵火冻成了一块厚重的冰层。只是现在却多出了一道劲瘦的人影。
人影缓缓走近,一脚一脚地踩在漆黑的冰面上,他每踩过一脚,底下的冰层便碎裂一片。
冰层碎开,被封印住的油人又开始张牙舞爪起来,全部冲着那个被归还了元魂的疯子而去。
“四师兄,你不该来啊。为什么你要多管闲事呢?”
来人走到白辰面前,面色雪白雪白的,偶有一片雪花粘在他的脸上,竟是分不清是他的脸色,还是那片雪花。
“楚悦。”白辰不动声色地将那个疯子拉在身后,“山中的人何其无辜,也从未惹怒你雪妖,从来都是相安无事,你如今这么做,却是为何?”
“四师兄。”楚悦慢慢抽出佩剑,剑光一抖,已是一剑砍断了身旁的一具油人,“他们无辜么?他们大肆猎杀山中的鸟兽,将好好一片林子砍伐成现在这般光秃秃的模样!
四师兄,那些小妖浑身是伤的来求我,创口腐烂的,生了蛆。可他们仍然不愿意离开,就是因为他们说‘明明从来都相安无事,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你放过他们。我答应你,将此山还给你们。”白辰指着那群狰狞的油人,“我把他们带回去,今后也无人会再入山掠杀。”
“四师兄。”
楚悦乃是雪妖所化,本就清秀,此时脸上多了些激动,更像是抹上了两抹胭脂,“我上亓门,原本就是打算请长老们能够出面,阻一阻此事。只可惜,我人微言轻,不要说长老,连四师兄都没有遇到过。不过……既然四师兄答应了,那我也是替这山里鸟兽谢谢师兄。至于那些人,师兄想带走,就带走好了。只是他们被我囚禁了多时,能不能恢复如初,却是不知了。”
白辰没想到也能解决得如此轻而易举,轻易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去降妖了。
他回到村子后,陈少语已经将被魔念俯体的村民全部聚集到了村中的空地上,不其然,那些人看到被封印的己身,立时冲上前去。
“四师兄,究竟是什么妖怪?抓了这么多人,为什么又放回来?”
陈少语觉得自己带着的人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只是下山遛了个弯,“哎?楚悦那小子呢?”
白辰一言不吭,然而马上要到山门之时,突然对陈少语道:“你们先回山。”
“师兄!”
白辰第二次来到山麓下,那条溪水已经重新泛起了清澈。河岸边趴着一人,上半个身子全部浸在了水里,不知生死。
“楚悦?”
白辰箭步冲过,把人救起,确实是楚悦的那张脸,但是身上却穿着一件女子的裙裳。
“四师兄?”楚悦费力地撑开眼皮,嗓音干涩得厉害,“你怎么又回来了?”
“傻师弟。为甚么要编那些理由骗我?你放那群尸傀,魔宗又岂是放过你?”
“师兄你……知道了?”
“是啊,少语说抓了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回,除非……抓人的人,根本不是你。”
楚悦“嘤咛”一声,扑到白辰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师兄……我打不过啊……我打不过魔宗……”
白辰抱着他,劝慰道:“没事的,有四师兄,有师门在。”
白辰把楚悦一路背回亓门。
“四师兄,其实我……我不叫楚悦。”
“噢?”
“我怕亓门不收女弟子,所以女扮男装,编了个名字。”
“那你叫什么?”
楚悦双手环住白辰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鬓边,喃声说道。
“桑如烟。”
☆、难以置信
桑如烟!
白辰猛然惊醒!
挣开齐川的手臂,一步踏进秀翠宫。
掌下的冰凌剑尖盘绕着丝丝缕缕的冰寒气息,连带着他经过的地方,都渗透进了一层霜寒。
“桑如烟!你给我滚出来!”
秀翠宫内寂静无声,整个宫苑都像是沉入了一种死寂,没有半点人烟的死寂。
“砰!”
白辰一剑斩向正前的宫门!两扇镂花的木门刹那间炸得四分五裂!
他疾步杀入宫中,此时就连他的身上都染上了九幽灵火的冰霜。一道蓝色剑光猛地在宫中强横扫过!
乒乒乓乓,金粉玉砌的大殿立时碎成了一地的粉末!
可是宫中依然是空空荡荡,剑气荡起的回声一波波地从四下传来,黑暗中的宫殿发散出令人遍体生寒的阴森。
“桑如烟!我知道你在这里!”
白辰像是发了狂,持剑一通猛砍,全然不顾会弄出多大的动静,好好的一座秀翠宫,刻然成了满地的废墟。
戗脊垮塌下来,砸起障目的尘埃。
灰白的尘埃中,但见一道蓝色的身影横冲直撞,长剑挥起,落下。伴随一道道扎耳的刺响。
不知过了多久,白辰许是发泄完了,才渐渐慢下了动作,脸色惨白,而肩背上的那朵墨莲已经生长到了他的脸颊下,更是有向右半张脸蔓延的趋势。
白辰拄剑在地,周围的那些散落的灰尘飘飘然地浮在他的发上,只是被那层冰蓝的霜凌凝固,更像是在他的周围圈起了一柸稀碎的光斑。
齐川及时喝止住了想要闯宫的侍卫,可侍卫长仍是固执地守在宫门前,不打算离开。
“莫非将军不相信我?”
侍卫长也是常年在宫中的人,也不是没有见过齐川,但从来只是行个礼,招呼声“王爷”,来去也就至多是个照面,今个儿确是头一回和他说上话,结果一开口就被呛了回来。
“将军请吧,这里的事,本王担着。”
齐川话已至此,侍卫长只得悻悻地领着队伍离开,拐过了墙角,仍是不死心地杵在那里,偷偷摸摸地望着秀翠宫。
孰料眼前一亮,一支金色箭矢毫无征兆地插在他的盔缨上,箭尾还在簌簌晃动。
“将军!”
身后兵士惊呆,颤颤巍巍地喊了声。
侍卫长伸手摸到那枚箭矢,声音哑得厉害:“撤!”
齐川站在宫外,暗暗在宫外起了一道结界,之后再走进宫中。
白辰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剑柄,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近,按着剑想要爬起来,却脚底一滑,反而又要摔倒。
齐川快一步把人抱住,顺便抽过他手里的冰凌剑,剑身上的九幽灵火一簇又一簇变得微弱,直到慢慢熄灭。
灵元力消散,让整把剑在片刻之后,也归于了虚无。
“齐川,你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么?”白辰侧过头望向他。
半柱香前,宫中爆起一道璀亮的白光,宫顶上那根最粗的梁柱应声而断,横梁裂开,断裂处竟是涌出大片大片浓浓的血雾,如人血一般的鲜艳,淋淋落落地滴在满宫的瓦砾之上。
又是一剑,断开的柱子,同样渗出了一般的血色。
仿佛这些梁柱的生机都是由人血供养来着。
白辰起先以为这些不过是魔宗的障眼法,而当看见袅袅腾起的血雾,竟是一点一点凝聚成了人的模样。
白辰被十数具的血雾围在中间,剑光点过那些人影,但终究只溅落了些许的血滴,不久又重新凝回人的身上。
“什么人?”白辰警惕着环顾四周。
离他最近的一具人形慢慢从血雾中化出血肉,从头顶,到额头,再是双眼,鼻梁……
“唔!”
白辰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生出一道道撕裂的痛楚,如一把利刃扎在他的脑海里面,不停得翻搅着,想要将那些被他刻意埋葬的记忆全部翻将到他眼前。
白辰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手臂挥出,冰凉的剑尖指着那人,可剑身却是止不住地颤抖,明晃晃的剑光在地上扯出一抹战栗的倒影。
那具血人的面门渐渐清晰,血雾随着愈发清楚的脸容而慢慢褪去,一直褪到了足底。
一张人面的肌肤,宛若出生婴孩,至此,方才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白辰的面前。
“四师兄……”
“哐当。”
冰凌剑重重地砸在地上,四散的冰屑飞溅上那人的裤脚,须臾间,蒸发成了一道白色的水汽。
那人眉宇的笑容和当年一模一样,仍是衍起了嘴角,喊他。
犹似那日清晨,路过他的门口。
“四师兄,早。”
“少语?”
白辰的师弟,陈少语。那个早已死在亓门大战中的人。
“四师兄,我们还以为你永远都不回来了呢。”
白辰终于发觉周遭的那些人影,一个一个露出本来的面目之后,居然全部都是他在亓门的师兄弟!
“四师兄!”
几乎霎那,白辰错以为自己还站在亓门的青鸾殿前,被一群好奇的师兄地们围观。
“你们……”
众人七嘴八舌地把白辰围在中间,热忱得问起他这多年,可有回去亓门看过。
陈少语挤在人群的最前面,拉着白辰喜不自禁。
“四师兄,你还记得楚悦么?对对对!就是那个胆子很大,女扮男装进了师门的人。”
“喂!那个小师妹叫什么啊?”陈少语冲着人群嚷了声。
“桑如烟。”白辰微笑着答道。
“是是,还是师兄记性好。是叫桑如烟。”陈少语笑容明媚,便如亓山顶上,最早的那抹晨曦,灿烂。
“少语……”白辰静静地望着他,眼中忽然溢出了泪水,“少语……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还要我亲手毁灭呢?”
“嗤——”
只见他掌中剑光猛地抖开,抖落一室的光华。
“桑如烟!为什么要我亲手杀他们!”
满目疮痍的秀翠宫终于一块块崩碎!
“轰!”
巨大的宫顶整个倒塌下来,白辰随手甩出一道光刃,竟是直接将整个屋顶一刀断成两半!
而他手中的那把长剑却已经直直地插在陈少语的胸口。
“为什么!”白辰泪流满面,声音嘶哑几近哽咽。
谁知陈少语忽然伸出双手,稳稳地抓住那柄剑身,再是猛地往自己的心口□□了一分。
“师兄,我们终于是等到你了……”
☆、弃车保帅
白辰漠然地拔出剑,面上都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冰霜,冰冷、决绝。
眸底冻出严严实实的森寒,木然望着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一个一个在他的剑下,散尽元魂,随之消散在一片虚空中。
师兄,我们被炼成了魔魂,而噬魂大阵就在这座皇宫之内。
其实从当年亓门覆灭开始,魔宗就已经开始在部署此阵,只要他们能够控制住皇帝,那这天下都将是被“魔”所淹没。
师兄,亓门是魔宗的一颗棋子。为了夺取降妖师的内丹,淬炼噬魂阵!
“烈行天要控制皇兄?”
白辰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齐川:“是。少语他们被困多年,生不如死。不过他们挨到此时,神智依然清楚,想来烈行天的噬魂阵还没成功。齐川,你去守住萧无墨,我去找阵眼。”
“你去哪里找?”齐川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白辰拨开他的手:“宫中。”
齐川:“皇宫那么大。”
白辰莞尔:“我猜我应该知道在哪里。”
两人分头行动,齐川匆忙赶回皇帝寝宫,只是他刚刚冲到宫门口,却见宫内已经乱作了一团,横七八竖的宫人躺在地上,而宫前的石阶上,倒着那名老太医。
齐川见他仍有气息,立刻渡了些灵元力过去,老太医身子一个抽搐,两眼一翻,算是醒了过来:“是二王爷?”
齐川“嗯”了声。
“王爷!”老太医的身子忽然利落起来,一个翻身,扑通跪倒在齐川面前,“王爷,皇上出事了!”
齐川恨不得将整座皇城翻倒过来!太医那一句“皇上出事”,他即刻知道,自己和白辰都过于大意了,被那只孔雀的妖丹迷惑了判断。
那只孔雀不过是萧无墨的障眼法,更确切一点地说,是魔宗的障眼法。
白辰曾说自己了解烈行天,实则,烈行天又何尝不了解他呢。他心知萧无墨的变化绝对瞒不过白辰,便索性弃车保帅,牺牲一只孔雀,虽然五色妖丹也确是罕见之物,可相比他的噬魂阵而言,不过是区区一颗小卒罢了。
只怪两人那时……
承王府中,齐川记忆犹新的,只有那人主动贴上来的,那抹浅吻。
想必,白辰亦如是。
所以两人都忽略了萧无墨身上的破绽,被他伺机逃匿,如今京城茫茫,除了大动干戈,齐川一时竟然想不到该怎么才能找到萧无墨。
齐川将整座宫闱都扫了遍,可那两人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找到人没有?”
冷宫门前,一列列齐整的侍卫跟他一一汇报,可惜,仍然没有一人有发现萧无墨或者白辰的线索。
据那些被打晕的宫人回忆,萧无墨朝冷宫的方向去了。
然而齐川这刻就站在冷宫的正门前,宫里早就被他搜寻了不知多少遍。
冷宫。
荒弃的庭院里,落满了厚厚的树叶,有枯卷的残叶,也有新落下的红叶,人踩在上面,会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这里有多久没有人住过了?”
齐川皱着眉,扫了圈周围凋敝的宫门。
在他的印象中,萧无墨登基后,这冷宫就没有住过嫔妃,不过这也是因为萧无墨的后宫,本来人就不是很多。
而在萧无墨之前,便是他的父王。
那人执政时期,这冷宫可是兴旺得不得了,三月半载,便会有一人搬进来,再住上个十天半月,说不定这人就没了。
随后被丢到不知道什么的地方去。年复一年,直到萧无墨逼宫,那人才不得不从那张椅子上下来。
齐川清楚地记得,那天和今日差不多,皇城中连续下了好几日的大雨。
萧无墨和齐川里应外合,将禁卫军杀得片甲不留,京城四防,戍卫已经全部落在他二人的手中。
那人坐在龙椅上,神态安然,望着他们两个闯宫的逆子,身上铠甲带血,萧无墨更是丟了头盔,披头散发。和那人相比,真是相形见绌。
那人整了整龙袍,缓缓步下金阶,神情仍是如往常的高傲,眼神中透出的鄙夷,毫不客气地丢弃在萧无墨的身上。
他在齐川面前顿住:“因为孤没有允许你母亲入宫入册,所以,你连这个皇位都看不起么?”
齐川是他的私生子,虽然这人早就承认了他的身份,但却从来不肯承认他母亲。
“是。你始终嫌弃我母亲,不是么?”齐川横跨半步,站到萧无墨身后的一步之距,就是这一步,已然表明了他的立场。
那人摇摇头:“愚钝。孤既然承认了你的身份,自然就是默许了你可以卷入这场夺嫡之战,而你……”
“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不该加诸到我等的身上。就像你自以为是地以为母亲是个贪慕虚荣,垂涎你的身份地位之人。”
“难道不是吗!你又怎会知道!她在知晓孤的身份之后做过什么!”那人突然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嚷,“她贪荣华,孤偏偏就不能如她所愿,孤最恨的就是旁人的威胁。”
萧无墨悄悄瞥向齐川,他生怕齐川被此人一记激怒,反和他当场撕脸起来,那他这已唾手可得的帝位,恐怕又要摇摇欲坠了。
齐川却忽然走到萧无墨的面前,拂袍跪下。
声音却是朝着他的父王。
“你想我继位么?对不住了,我偏偏就不能如你所愿了,你知道的,因为我像你,太像。所以我也最恨别人的威胁。”
“你!”
齐川说:“你不了解母亲,或者,你也从未想要去了解过她。母亲去之前说,她很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因为你身上带着的龙延香。她打听过,龙延香在京城中,只有皇上才能用。呵呵,你说她想要入宫,不错。她是很想入宫,因为那样至少能够见到你,哪怕只是远远的见上一面。不过……也幸好,你没有答应她,否则的话,我想她现在,早已成了冷宫中的幽魂了吧!”
冷宫里的雨水越落越密,却细如蚕丝,点点拂过齐川的脸庞。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冷宫中最里的那间宫阁。
齐川一掌推开大门,两扇腐朽的木门竟是被他一掌推断,砰砰两声朝里头摔了下去。
齐川抢进宫内,一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站。
“皇兄?”齐川几分犹豫,仍是喊了声。
那人转过身,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小川。”
齐川眼神一凛,猛地拔剑指着他:“他在哪里?”
“嗯?小川,你是说白辰么?孤王正好有事,想请他帮个忙。”
萧无墨说话间,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发出“隆隆”的巨响,齐川看见以萧无墨为中心,在他周围忽然平地生出了九根白玉石柱。
而当石柱停下之后,从石柱上射出九道乌黑的光柱,齐齐打向中间的萧无墨。
但齐川却看得清清楚楚,中间那人根本已不是什么萧无墨。
而是白辰!
被九道魔念牢牢锁住,生死不知!
☆、半妖之躯
“白辰!”
齐川即刻冲上前去,不料却被一道巨力猛地弹开。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这才看清楚九根白玉石柱之间已经结起了一圈透明的环形光幕。一条条墨黑的魔纹在光幕上蜿蜒攀缠。
石柱上射出的九道魔念灌注满了浓稠的黑色,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白辰的身体中,在他的身上勾勒出如蔓藤般缠绕的黑色纹路。
那人肩后的那朵墨莲此时已然绽放到了极致。白辰垂着头,脸颊的两侧都能看到莲枝爬满的妖异。
他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色浓雾下,那些乌黑更像是腐蚀一般,一寸寸地蚕食尽他身上仅剩的片缕衣帛。
这边齐川连闯数次,始终无法突破那道结界。撞得他目眦尽碎,咬牙切齿地喊:“萧无墨!放了他!”
萧无墨悠悠然在白辰的周围踱着步子:“小川,你知道他是谁么?”
齐川被拦在结界外,狰狞地盯着萧无墨。
萧无墨朝他一笑,蓦地五指成抓,一把抓向白辰的胸口。
“唔!”
白辰猛然仰起头,口中溢出痛苦的呻//吟。
“皇兄!”
齐川只道萧无墨的那一掌不是抓在白辰的身上,而是蛮横地剜进了他的心口。
“他是半妖。”
萧无墨放开白辰,这人像块破布似地耷拉下脑袋,奄奄一息,没有半点的生机。
“小川,你是降妖师,为什么要纵容一只半妖在身边呢?你明知他是四王叔当年遭惹的祸患,先王也一直懊悔着当日没有斩草除根,只来得及除掉了他母亲……”
“你说什么?!”齐川一拳砸在结界壁上,结界上立即生出数十道黑色的魔纹,如凸起的利箭,刺入他的拳头。
当年白慕青丢下儿子,说是要去找他的夫人。
一直以来,齐川也以为,那女子是因为不愿连累他们父子俩,才会自行不告而别。
或许连白慕青都从未想过,这一切原来本不是这样的!
而是因为他萧家容不下她这个妖!
她唯一错的,就是不该爱上白慕青。
可偏偏谁都不能阻止,他们遇见,然后喜欢,结果却酿成了三个人的痛苦!
齐川忽然更加心疼起白辰,被隔着结界。自己只能远远地望着那人,被一张黑色的巨网梏住,手脚皆被捆缚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张脸没有被侵缠到,可脸上除了苍白的脆弱,竟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或者,这人从出生,就是被烫上了诅咒。
母亲遭害,父亲失踪。
百年的降妖名门,亓门也因他,而一朝覆灭。
仿佛在他身边所有人都会一一离他而去。
离开的人,走得何其潇洒。
然后,所有的绝望、愧疚、痛苦、仇恨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苦大仇深。
好像找不到第二个可以来形容这人的词。
但齐川仍然记得,那年他从京城回到天衍峰上。
这人懒洋洋地斜靠在他屋子的大门口,冲他盈盈一笑。
“齐川,你去京城,怎么也不带我一起啊。”
笑容里像是淬满了鲜亮的日光,望着他的模样,齐川觉得一刹那,自己的整个人都被这抹温暖填满了。
齐川不是没有想过把这人带回京城,只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却是不愿带这人回来。
白慕青从京城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齐川生怕自己把人带回来了京城,说不定也会变得和他爹一样了。
一年、两年……
亓门覆灭,降妖师渐渐没落。齐川在京城待了多年,辅佐萧无墨登基。京城中的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承王,忘记了亓门曾经存在过。
齐川这才敢把人带回来,带去承王府的废墟。
可他万没有想到,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样!
赤金色的流光缓缓出现在齐川的身上,如无数道弧光在他周围上下翻卷。
齐川沿着九道白玉柱,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他声音平静,像是在问件不相干的事:“那四王叔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他知不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
萧无墨哼笑着说:“父王做事,怎么可能走漏风声。小川,你忘了我们的父王是什么人了么?他可是当年亲自将桑梓县封入结界的降妖师啊!锁了十九年的秘密,两千多条人命。何人知晓?更不要说四王叔他夫人,不过区区一只小妖。魂飞魄散什么,对父王而言,不过举手之间的事。”
萧无墨看似随意,实则目光紧紧地锁着齐川。故而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白辰,眼皮忽然一跳。
“小川,孤这么做,只是遵照父王的遗志。孤要维护我们萧家降妖师之名……”
齐川轻蔑道:“萧家已经很久没有降妖师了。”
萧无墨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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