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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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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强]细水长流 作者:素飞柳

    正文 第12节

    [强强]细水长流 作者:素飞柳

    第12节

    他自然明白封城的忧虑,封家这半年间没有任何动作,若不是今天封鲭的突然到访,他大概都快忘了他和封城其实还有一个巨大的敌人正隐藏在前方,伺机而动,而封城为了保他周全,竟连这种下策都想出来了,肖宁有理由相信,封城和封家即将或者已经正式决裂了。

    这种结果不是肖宁愿意看到的,他不希望封城为了一个男人背叛家族遭人诟病,但是,封家对肖羽做的事又让他无法原谅,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大抵如此。

    最后,肖宁将那份财产让渡书收下了,拉着封城在床上躺着,封城翻过身看着他,“不起来吃蛋糕了?”

    肖宁也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笑着说:“你陪我睡觉吧。”

    封城笑着点头,然后将人拉进怀里,相拥而眠。

    第二天一早,封城陪肖宁吃过早餐后就出了门,肖宁将他送到门口,两人在玄关拥吻了好一阵才不舍的分开,封城摸了摸他的脸颊,又低头过来亲啄他一口才转身离开,肖宁等封城的车子走远了,才回身进了屋。

    肖宁给秦舒打了个电话,约他等会儿见面,秦晋最近在安宁市处理一点事,秦舒自然陪着大哥没有立即回北京,肖宁挂了电话之后,便开始收拾餐桌,他实在舍不得让封城太累,又要做饭又要洗碗的,所以,他即使不会做饭好歹会洗碗,也算给封城分担了一点家务事。

    夏天早上的十点钟,太阳已经披上了毒辣的外衣,白北将车开到一家私人会馆门前,立刻有泊车小弟过来接了车钥匙将车开走,天气太热,所以白北穿了一件真丝的宝蓝色衬衣,身下搭一条白色的休闲长裤,想起夏七昨晚躺在黑色床单上雪白如玉的身体,让他在这样炎热的气温下依旧露出了令人炫目的笑容。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起今天来是有要事,忙正了正脸色,大步走入会馆中。

    推开包房门的时候,房间内温暖昏黄的灯光立刻迎接了他,房里很安静,只在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那身影即使坐着,依旧能看出挺括的身体轮廓,坐于沙发一隅,男人身上清冽淡漠的气息却又盈满了整个房间。

    白北走进去将门反手关上,唤道:“城哥。”

    封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复又低头看着手中盛着红酒的高脚杯,轻声道:“昨天封鲭来了。”

    闻言,白北一顿,忙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你今天叫我来是想……”

    封城再次抬头,一双眼眸如同深邃的海洋,一眼望不到边,白北被他专注冷静的眼神看得有点招架不住,然后听见封城说:“封鲭来了,就表示爷爷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所以,你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白北沉吟片刻,“如果封老爷子知道你背地里收购环球集团的股票,他会被气死吧。”

    封城微微勾唇,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面显得异常邪气,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我说过了,为了肖宁,我愿意拼死一搏。”白北被他这个笑容看得一愣,第一次发现这个叫封城的男人竟也有如此疯狂的时刻,但他仍是适当的开口,“咱们只有六成胜算,如果收购的过程中被人察觉我们就会功亏一溃。”

    房间里陷入片刻宁静,白北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很久,封城开口打破沉默,“害怕了?”

    白北摇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毕竟环球的实力摆在那儿,一旦恶意收购失败,封城一手创立起来的集团乃至整个乌鸦都会损失严重,到时候,封城失去的不仅仅是名誉,还有可以傍身的一切资产,到时候,若肖宁……

    封城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突然笑道:“你认识我多久了?”

    白北迟疑了一下,仍老实回答:“快10年了。”

    “那你应该知道,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封城端起酒杯轻呡一口,“而且,我对肖宁有信心,即使我一无所有,他仍是肖宁。”他的话这样轻,却在白北心底击起千层涟漪,到底是什么让封城对那个刚满16岁的少年如此的信赖和爱护,白北不知道,也从不敢问封城,这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问道:“为什么是肖宁呢?”这个世界上,可以让封城爱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依旧是个孩子的肖宁,即使他优秀,即使他有着同龄人无法比肩的成熟和沉稳,白北依旧不懂,为什么是肖宁?

    封城眯了眯眼睛,想起莫颜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不需要理由。

    其实是需要理由的,若没有缘由的爱一个人,那大概不能称之为爱,想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正在等待答案的白北,轻声说:“记得九年前的事吗?”

    白北眼眸一闪,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九年前你被人绑架,失踪了一年。”说完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封城,封城也看着他,瞬间便读懂了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白北的肩膀垮下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封城却站起身来,“我答应肖宁回去吃午饭,先走了。”

    当封城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白北突然叫住了他,封城回头,看见白北浸染在灯光下英俊的脸庞,看见他微皱的眉头,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城哥,肖宁已经不记得你了对吗?”

    “是。”

    白北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封城勾了勾唇,眼神缱绻而温柔,声音却坚定如石,“若告诉他会让他难过,我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

    房门被关上,宽大的包房里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良久之后,白北掏出手机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很快通了,那头传来夏七清冷的嗓音,“什么事?”

    白北扯了扯嘴唇,声音温柔无比,“我要回来吃午饭。”

    那头的夏七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才缓慢的吐出一个字来,“好。”

    封城到家的时候,肖宁正在照着食谱做菜,奈何这不是他的长项,明明全部都是按照食谱上做的,结果做出来的味道却差强人意,连自己都吃不下去,更别说是给封城吃了,封城看着那个围着自己围裙的瘦长身影,眼底瞬间披上了满满一层柔软,他从后面走近将人拥进怀里,肖宁被他这突然的一下子吓了一跳,好在手里没拿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封城将他手里的铲子拿掉,问道:“上午没出去吗?”

    “跟秦舒喝了一会儿茶,然后就回来了。”肖宁据实已告,封城点头,并不问他跟秦舒为什么见面,只是解开他身上的围裙系在自己身上,然后将人带到沙发上坐下,“你看一会儿电视,很快就可以吃了。”

    肖宁恭敬不如从命,一沾着沙发便如软骨头似的倒了上去,然后开始点菜,点了菜之后架势十足的说:“动作麻利点,我饿了。”封城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笑着转进了厨房里。

    封城对肖宁从来耐性十足,而且溺爱有加,餐桌上很快摆上了肖宁点的那几样菜,色香味俱佳,肖宁吃得眼睛都笑眯了,等吃饱了便将碗一推瘫在了椅子上,拿眼看了看封城,“封先生,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

    封城正餐巾擦拭干净如初的嘴角,“你问。”

    肖宁直起身来,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必先抓住他的胃,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把我的胃养刁,然后我就离不开你了?”

    听了这话,封城便笑了起来,笑容如沐春风般迷人,“那你的胃被我养刁了吗?”

    肖宁瞪他一眼,“还好意思说。”

    封城成就感十足,连连点头,“对我来说,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肖宁在桌下踹了他一脚,脸上却笑,“那以后洗衣做饭你负责啊。”

    “那你负责什么?”封城笑着问他。

    肖宁把身体往椅子上一瘫,答得理所当然,“我当然是负责脱光了躺床上啊。”

    闻言,封城眸中瞬间蹿起一层深色,肖宁一见立感不妙,忙从椅子上起身边往楼上走边说,“我想起来我还有暑假作业,我先去做作业了啊。”

    封城坐在原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才摇头失笑。

    火锅店和御膳坊的盈利都在直线增长,生意也是如日中天,肖宁已经彻底对火锅店放手,让夏七主事,而餐厅那边则由秦舒招了一个大堂经理管理,他定期会去查帐,所以学校一放暑假,肖宁就闲了下来,封城最近很忙,连午饭有时候都来不及回家吃,肖宁知道他在忙什么,却什么都不问,只是在学习做菜上面格外用心起来。

    做菜这件事多少需要点天分,好在勤能补拙,半个暑假下来,肖宁的功夫也渐长,从最开始的食不下咽已经开始慢慢变得秀色可餐起来,封城总是心疼他手上多出来的口子,肖宁却并不在意,每每这时却无比庆幸自己遇见了封城,这世上,唯有这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洗手为其做羹汤,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尝到了一种别样的成就感。

    整个暑假,肖宁和凌波见过几次,莫颜由于就住在他们家隔壁,所以肖宁也经常去窜门,只是这几个人似乎都跟封城一样忙,而且看见他也总是一副小心翼翼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他问出什么令人害怕的问题似的,肖宁看在眼里,暗笑在心,这些人再聪明也跟他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还是有些差距的。

    他们自以为的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肖宁早已了然于心。

    所以,才觉得自己更加爱那个叫封城的男人了。

    为了他一个肖宁,竟不惜与整个封家抗衡,甚至打算在对方下手之前将环球集团一举攻下,以穷后患。

    若环球成了封城囊中之物,那么封家势必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封家的人就再没有立场和能力来对他与封城的事指手划脚,肖宁说不出心里是痛快还是惆怅,只是想起封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在与自己的家族打仗,肖宁的心都软成了一片。

    心想封城这样的男人也有做傻事的时候呢,只不过这样的傻事却让肖宁无比高兴。

    暑假的尾巴上,安宁的天气依旧炎热难当,封城一早便出了门赶去北京的飞机,说要明天才能回来,让肖宁在家里呆着别出去,免得中暑了,肖宁没有反驳,将封城送出了门。

    正准备再回去睡个回笼觉,门铃却响了。

    肖宁一顿,知道封城从来不按门铃的,这时候也不会是莫颜,于是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孔,肖宁皱了皱眉,沉吟片刻仍是拉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中年男子见了他似乎并不惊讶,恭敬而礼貌的略低下头,声音不疾不徐,“肖先生,您好,我们老爷想请您今晚七点东郊罗兰公馆参加晚宴,这是请柬,请肖先生赏光。”

    肖宁看着中年男子递过来的请柬,通体宝蓝,办在请柬的右下角用烫了一朵金色的兰花,看着低调却又显出几分大气,肖宁只看了一眼,便瞬间明了,“你老爷是封庭封老先生?”

    中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答道:“是,老爷近日来安宁东郊避暑,听说肖先生正好放了暑假,便差我送来请柬,请肖先生今晚一定赏光。”

    肖宁微微一笑,伸手将请柬接了,笑道:“麻烦转告封老先生,今晚我一定会准时到的。”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最后看了肖宁一眼,便告辞离去,肖宁看见他上了别墅院外那辆黑色的宝马,司机发动引擎,车子便平稳的往前驶去,留下一圈淡淡的油烟,那中年男子上了副驾的位置,想必后座上应该坐着封庭本人吧。

    肖宁低头,翻开请柬看了看,封庭的字跟封城的笔风倒是相差无几,只是多了分优柔,少了些封城的傲然和霸气,秦舒说封庭从来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年轻时听从封家老太爷的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名门之后颜安清为妻,即封越封鲭的母亲,后来又喜欢上了与自己同姓的封若薇,虽然不能有任何名分,封庭对封若薇倒是体贴入微,只是不知道后来封若薇为什么突然就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叫封城的儿子。

    大概因为封庭这样的性子,所以封老太爷封庆才隔代培养了自己的孙子封鲭接替环球集团,如此可见,封庭在封家就是个闲散的顶着老爷头衔的人而已。

    豪门大家里的事件件都是新鲜的,却又都是肮脏又见不得光的,肖宁将请柬扔在茶几上,虽然不知道封庭为什么突然叫他赴什么宴,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宴,他现在大可以打电话告诉封城这件事,可是他什么也没做,而是慢吞吞的上楼扑到还留着封城体温的床上,抱着被子继续补眠。

    封城那家伙大概是想着要出差两天,昨晚要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他的腰还有点酸,肖宁边抱怨了封城几句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封城不在,肖宁索性连午餐都省了,虽然封城人在北京,大概也猜到了他这个意思,于是才刚过12点,便有人送餐过来了,是肖宁以前住院时吃的那家,来人将精致的三层食盒放在饭桌上后又问肖宁晚上想吃什么,肖宁笑着摇头,说晚上他自己做,那人才离开。

    吃了一顿美美的午餐,肖宁料想封城大概正在休息,便没有打电话过去,倒是半个下午的时候封城打了电话回来,肖宁如实回报了今天的行程,却独独不提晚上要去赴封庭宴会的事,封城不疑有他,让他注意安全早点睡觉之类的,便收了线。

    肖宁对着黑屏的手机,突然很想封城。

    真是……矫气了呢。

    从前哪怕拼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过,怎么封城才离开几个小时,他就开始想念了呢。

    下午六点,肖宁穿戴整齐,将封城前几天买的腕表戴上才出门。

    刚走出花园,却见莫颜正倚在他那辆新买的颇为骚包的红色跑车车门上,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双桃花眼里暗含着春情,像是从哪幅画里跑出来的翩翩公子,莫颜见他出来,微微一愣,接着笑道,“去之前要不要吃点东西?等下宴会上可能你也吃不下东西了。”

    肖宁挑眉,双手环抱在胸口,望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参加宴会?”

    莫颜亮出手里的宝蓝色请柬,“我也在受邀名单中。”

    这种借口肖宁自然不信,却并不反驳,只是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莫颜也跟着上了车,边发动引擎边问他,“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肖宁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把玩着脖子上的花式戒指,不答反问:“封城知道我今晚要去赴宴?”

    莫颜手指一顿,肖宁看见了,便说:“其实我一个人可以应付。”莫颜却摇头,语气颇为沉重,“你没见识过封家那些人的手段,封城应该跟你说过他大哥的事吧?”

    肖宁摇头,“只是稍微提了一下。”

    “封城的大哥封越本来才是封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过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后来这事被封家的人知道了,像封家这样的百年家族怎么可能闹出这样的丑闻,为了平息这件事,封老太爷派人暗地里将封越的情人杀了,又将封越逐出了封家大门,到现在,封越都还不知是死是活,这对封城来说是个天大的教训,他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应付封家的人,有我陪着,就算他们想对你做些什么,也会有所顾忌。”

    肖宁听了,很久都没说话,那封越保护不了自己的情人,就算是活着大概也只是受罪,倒不如死了的好。

    ☆、第54章

    一路无话。

    车子一个小时后到了东郊,罗兰公馆占地面积颇广,相当于封家在安宁市修的一座行宫,从修建到装潢都别具用心,冬天温暖夏天凉爽,所以封家的长辈们常常夏天过来这里避暑,过得倒跟古代的皇帝一样奢侈的生活。

    莫颜将车子开到公馆门前巨大的停车场里,一溜数过去尽是好车,让肖宁真是开了眼界,笑道:“这封老先生的派场倒挺大啊,办个宴会竟然有这么多人来。”

    “嗯,封伯伯生来不喜欢经商,封城没告诉你他是个画家吗?”

    肖宁听了,不知怎么就想笑,仿佛看见了一个大家族里被恨铁不成钢的嫡子,天生不喜铜臭却偏偏喜欢舞笔弄墨,这样的人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怯懦,却也能保住一个衣食无忧的人生。

    “一个画家背着自己的请儿子的情人来赴宴,莫颜,你说说他是什么用意?”肖宁勾起嘴角,一双眼睛被车窗外明亮的灯光照得璀璨如星尘,平常却耐看的五官因为唇畔那个漫不经心的笑容而显得格外的迷人,莫颜微微一愣,随即说道:“不管他是什么用意,我绝不能让你有事。”

    肖宁挑眉,“又是封城拜托你的?”

    “就算他不拜托我,我也会保护你的安全,我们是朋友,不是吗?”莫颜浅笑出声,桃花双瞳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肖宁点点头,跟着笑起来:“是,朋友。”

    现在已是晚上七点,夏天的夜晚来得比较迟,所以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天空依旧非常明亮,夕阳的余辉从山的那一头遥遥照过来,将肖宁的身影拉得老长,莫颜走在他身侧,不时用余光打量他两眼。

    16岁的肖宁似乎更像一个早已褪去青涩和稚嫩的青年,普通的黑色衬衣配天蓝色的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的休旅鞋,衣著简单却得体,头上的黑发修剪得很整齐,却又透出一股随意来,修长的身姿举手投足间皆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稳重,莫颜忽然有了这样的认知,眼前这个少年跟封城相处得越久,是不是就被同化得越厉害?

    还未走进公馆里,已能听见里面的琴声以及人们的交谈声,等两人走到门口时,白天那个送来请柬的中年男子已经等在了那里,看见他们走近,礼貌的唤道:“莫少爷,肖先生,晚上好。”

    莫颜朝他摆了摆手,笑道:“刘叔,有几年没见了吧。”

    被唤作刘叔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身上的黑色西装整齐光鲜,“是啊,莫少爷这几年可好?”

    “谢刘叔关心,很好。”

    “那就好,莫少爷,肖先生快请进,老爷已等候多时了。”刘叔朝里面做了个请的动作,莫颜便带着肖宁走了进去。

    这里只是罗兰公馆的一小部分,用于宴会的地方是一幢三层楼高的洋楼,大厅里三三两两的人围做一堆,从顶灯到地砖无不精致华美,四面墙上还挂着许多画作,肖宁虽然不懂,却也封家的实力之雄厚,挂在这些地方用于示人的东西必然不可能是次品,所以这些东西定然价值不菲。

    今晚前来赴宴的都是安宁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封家虽在上海,可是环球集团的名号却早已响遍了大江南北,所以封庭想要邀请这些人前来,简直是易如反掌,只是肖宁不明白,一个不喜欢经商的画家为什么把安宁市的这些商界政界的名人都请来了?不会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吧?

    莫颜的家世和人品摆在那里,所以才一入场便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番寒暄之后,众人才发现站在他身旁的不苟言笑的少年,一张脸上最出彩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双眼睛了,清澈似水,波澜不惊。

    立刻有人多嘴问一句:“这孩子从前没见过呢,莫颜,这是?”

    莫颜便笑,一把揽过肖宁的肩膀:“我表弟。”

    肖宁任他搂着,冲众人微微一笑,在场的有几位女士都被这个笑容煞住,一时之间忘了要说话。

    有人说笑容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有时候比眼泪还要有冲击力得多,肖宁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即使他对这样的场合很反感,也依旧要用心的应付过去,封庭的用意大概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可他偏不,不过豪门夜宴一场,可难不倒他肖宁。

    莫颜暗中在他肩上捏了一把,低头凑过来,小声调侃:“看不出来啊,少妇杀手。”

    肖宁也跟着笑起来,笑容礼貌又不失亲和,“承蒙夸奖。”

    过了一会儿,莫颜就被人拉走了,走之前千叮万嘱他不能离开大厅,肖宁应下了,现在已过了七点半,肖宁也有些饿了,便走到自助餐桌旁挑东西吃,餐桌上多是凉菜和西点,肖宁兴趣缺缺的吃了几口蛋糕便放下了盘子,其间倒有好几个穿着讲究的女子过来跟他说话,面对场中唯一一个未着正装出席的男人,她们的目光热烈而矜持,上流贵妇们每天的生活极其无聊,除了做脸便是shoppg,难得遇见这样一个年轻又可人的孩子,很容易就勾起了她们的母爱心性。

    肖宁始终面带微笑,即客气又温和,对她们的问题有问必答,只是半真半假,竟也将那些贵妇哄得满面生花,肖宁对女人从来不感兴趣,可是看见眼前的这些,便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的母亲,那个喜欢画淡妆的女子,女人是娇艳的玫瑰,想要摘取时需要小心谨慎,也是清丽的百合,会因为许多东西变得多愁善感,所以,肖宁虽然不喜欢女人,却也从来尊重她们。

    正交谈甚欢,刘叔竟走了过来,略低了低头,轻声道:“肖先生,我家老爷请您过去。”

    肖宁将酒杯随手放在餐桌上,笑道:“好。”然后又跟身侧的几个女人说了两句,便跟着刘叔朝前走去。

    大厅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中亮着几盏明亮的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花园里的花也被点缀得愈发美丽,空气中还有淡淡的花香四溢,还未走近,便听见一把清脆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封伯伯,城哥哥今晚怎么没有来呢?”语气里颇多失望。

    接着传来的是一个温柔的嗓音,大概被岁月侵蚀得太久,已不复年轻时的动听迷人,却也别有一番味道,“他出差了,你若想见他,可以去他家找他。”

    “可是,我没有钥匙,去了也进不了门,而且,城哥哥每次接我的电话都说很忙,他是不是讨厌我?”

    肖宁听了,微微笑了笑。

    这个封庭以为找个女人来给他看,他就会退缩?

    真是幼稚。

    转眼间,封庭所在的凉亭已经出现在眼前,封庭比肖宁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很多,剑眉星目,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肖宁以为自己看见了二十年后的封城,但也仅是那么短短一刹,因为封庭已转过头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然后笑道:“肖宁?”

    肖宁缓步上了台阶,微笑着:“封老先生,你好。”

    封庭身侧坐着的那个女孩子看见肖宁,脸色变了变,一双眼睛定在肖宁身上,肖宁假装没有看见,封庭的声音随后传来:“坐。”

    肖宁便坐在石桌旁唯一的那张凳子上,封庭不动声色的看着,心里不禁一惊,一个16岁的孩子有多沉稳老练封庭并不是没见过,封城就是这样的一个典范,可是这个肖宁却仍是让他吃惊,不为别的,只因为对方脸上那种从容淡定的神情。

    明知他是封城的父亲,明知今晚叫他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情,这个叫肖宁的孩子却偏偏赴约,衣着随意,态度却颇为淡然,倒好像完全忘了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乃是情人的父亲。

    封庭静静的打量了他几秒钟,随即介绍道:“这是莫珊珊,”随即又面向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珊珊,这是肖宁。”

    莫珊珊冲肖宁点点头,笑容有些僵硬,“你好。”

    “你好。”肖宁露出招牌笑容,“我常听封城提起你。”

    闻言,莫珊珊眼睛一亮,“真的吗?城哥哥说我什么?”从语气到神态已经表露出了太多意思,肖宁微微沉眸,礼貌而轻漫的说:“封城常说他有一个一同长大的妹妹,想来说的应该就是莫小姐你了。”

    莫珊珊一顿,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雪白纤细的手指使劲的绞着手提包的带子,头也垂得低低的,无一不在说明她的沮丧和难过,肖宁却并不理会,反而继续道:“我记得莫小姐的19岁生日刚过不久吧,不知封城送你的那对珊瑚耳环还满意吗?”

    莫珊珊点点头,脸上又现出一丝笑容,“嗯,很喜欢。”

    肖宁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还真怕莫小姐不喜欢。”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莫珊珊出自书香门第,从小家教极严,即使到了这时候,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失态,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接话,肖宁便好心的解释道:“封城说送女孩子礼物他不在行,便让我帮忙挑了,我看那对珊瑚耳环很小巧别致,所以配莫小姐正好。”说着眼睛扫向莫珊珊的耳廓,上面戴着的果然是自己挑的那对耳环,肖宁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仍是那礼貌温和的笑容,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这下子,就算莫珊珊再怎么识体,也只能失态的起身,跟封庭匆匆道了再见便快步离开,仿佛多呆一秒,她的自尊心便会多损伤一分。

    肖宁瞧着她娉婷优美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入口,这才慢慢的转过头来。

    封庭的目光在明亮如白昼的花园中并不凌厉,甚至可以说是温和的,又带着一种与他本身性格相符合的优柔,肖宁微微勾唇,端起刚刚送上来的清茶喝了一口,味道当然是极佳的,却始终少了点人情味儿。

    封庭并不急着开口,肖宁便也闭口不言,被花香萦绕的后花园一时间落针可闻,直到肖宁喝了半杯茶,封庭才缓慢的开口:“肖宁,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封城取这样的名字吗?”

    肖宁抬头望向他,封庭的神色是温和的,目光也极尽柔软,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看着肖宁,肖宁摇头,他便继续道:“我希望他能拥有一座城,一生太平安然,歌舞升平。”

    闻言,肖宁笑了笑,“可惜,你只是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而已,并不能带给他这样安逸的人生。”

    封庭呼吸一滞,料不到对方竟这样毫不留情的反驳他,但他仍开口道:“遇见你之前,他本可以拥有这样的人生。”

    肖宁仍是笑,修长的手指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杯身上面描着兰花,悠远清丽,优雅绝然,肖宁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来,很轻很慢,却糅进了他对封城所有的深情和爱念,“不,这样的人生只有我能给。”

    封庭似乎笑了一下,微微牵动嘴角,有点嘲讽,又有点诧异,“年轻人,自信是好的,可是太过自信便是自负了。”

    “封老先生从身艺术,对于礼义廉耻应该比我更清楚,难道没人告诉过您,无论发生什么事,您永远只能教训自己的儿子,至于别人家的孩子,自有人教训,从来与您无关。”肖宁看着他,一字一顿,声音淡然却坚硬,像镶嵌于地中的大理石,看着光可鉴人如同平静的湖面,可是,当你真真伸手触摸时,才发现它是从内而外的坚不可摧。

    肖宁的话虽说得句句谦虚,可是往深一想,他不就是在骂封庭不顾礼义廉耻吗?封庭被这话气得吐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肖宁趁胜追击,“封老先生趁封城不在安宁的这个当口邀我前来,那就是已经跟封城谈过了吧?相信他的答案令您不甚满意,所以才让一向不理家务事的封老先生对我这个小人物费心,肖宁真是惭愧。”

    封庭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眼睛里神色变幻,脸上的和蔼表情早已消失干净,肖宁仍他打量,端起茶杯轻呡一口,这茶的味道似乎比刚才还要好一些。

    两人面对而坐,眉目清秀的少年一脸平和淡然,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却是眉宇深皱,思绪似乎走进了什么怪圈,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圆形的石桌,石桌上铺呈的是天蓝色的格子桌布,用上好瓷器盛着的清茶蒸腾出氤氲雾气,肖宁心无旁骛专心喝茶,封庭却始终沉默,依旧英挺的眉宇时而深皱,时而舒展。

    “肖宁,你知道封家的家规吗?”末了,封庭突然问。

    肖宁笑了起来,“我对封家并不熟,所以并不知道所谓的家规。”

    这话多少有些不敬,封庭却没有在意,继续道:“封家的家规有一条是不能同性相恋,一旦违背,将被即刻除名,连姓氏也要被剥夺,如果你执意要跟封城在一起,那么,他将一无所有。”

    闻言,肖宁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慢慢的上扬,扯出一个轻嘲的笑容,“我想,一个让自己的女人为自己挡子弹的人,应该不会懂得真正的爱情到底是什么,你说对吗?”

    封庭身体震了震,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肖宁望着他,笑道:“封城这么多年都不原谅你,你也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你亏欠他良多,这时候却还要站出来反对他追求幸福,想想真是可笑,相信封城应该很愿意离开封家,既然家规如此,你们还是早做决定吧。”说完话,肖宁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但是封庭突然开口了。

    他说:“你还知道什么?”

    肖宁重新坐下来,拨了拨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笑得人畜无害,“您觉得我还知道什么?是您背着老爷子偷偷养着被逐出家门的大儿子还是您在外面养着的那个情妇是自己的亲表妹?”

    闻言,封庭脸色一暗,不怒反笑,“你知道的倒不少。”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肖宁笑着看他,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尘,语气淡然得仿佛在讨论今晚的晚餐,封庭被气得指尖都发起抖来,眼睛盯着他,半晌才道:“你想以此威胁我?”

    肖宁摇摇头,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口气,“您在外面如何与我无关,我只是希望,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们不再站在对立面上。”

    封庭挑眉,“如果我不呢?”

    肖宁好脾气的笑了笑,平凡的五官因为这个笑容突然变得耐看起来,“如果您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想,封老爷子应该很乐意听见那个被他亲手赶出去的孙子如今过得如何,毕竟,当时他可是气得不轻呢,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是封老爷子向来说一不二,就算是陈年旧事,也难保他不会再追究。”

    ☆、第55章

    封庭霍然起身,脸上已露出几分薄怒,随即又平复下来,说道:“肖宁,你应该知道,若我想要你的命,你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肖宁眨了眨眼睛,依旧带着那淡淡的笑容,“我知道,可是如果我在你这里失了踪,你觉得封城会怎么想?”

    “哼!不过死了个人而已,他又能怎么样?”封庭自然了解这个儿子有仇必报的性子,可是面对着肖宁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心里真正的想法。

    肖宁赞同的点了点头,“他的确不能怎么样,最多也就跟你老死不相往来而已,更何况,即使你们封家在上海只手遮天,这世上终究还有王法一说,咱们小老百姓也有维护自身利益的权利,不是吗?”

    封庭一时无话反驳,肖宁便再次起身,“封老先生,即使你腰缠万贯,你却从来给不了他幸福的人生,既然如此,就让我来给他幸福,若你肯保持中立,肖宁万分感激,若你不肯罢手,我也随时奉陪。”他说得这样认真,字里行间皆是慎重和严肃,封庭似被他这样的神情怔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肖宁平静的迎上他的目光,唇畔清浅的笑容被灯光渲染得愈发迷人,正打算离开,花园的入口却突然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黑衣,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平时梳得整齐的黑发却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肖宁看见那抹修长的身影渐渐走近,心底的某处霎时柔成一团,眼睛直直的望着对方,嘴角慢慢扬起好看的弧度。

    转眼间,封城已然走近,长臂一伸,便将肖宁拉到了身后,一脸阴沉的望着坐在原处的封庭,“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

    封庭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空气有一秒钟的静默,封城冰冷的声音随即传来:“对我来说,你什么也不是。”

    肖宁感觉到封城在那一瞬间无意识收紧了手指,捏得他的手生疼,他也不呼痛,只是望着封城僵硬的侧脸,心里一疼,这样的封城是他没有见过的,像受了伤的小兽,即使鲜血淋漓,即使头破血流,依旧保有着自己的坚持和原则,那些怨怼和不原谅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放大了无数倍,以至于,让肖宁轻易的就感觉到了封城正在流血的心,以为时间久了它自然就愈合了,岂料,时间不过是辅料,只会让它的伤口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却不会有结疤的时候。

    封庭因为儿子的话难色难看到了极点,还未等他发作,封城却没再看他,径直牵着肖宁大步离去。

    两人刚走出会馆的大门,就见莫颜和白北正站在不远处的车旁,正在说话,封城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肖宁也不以为意,只到这时候才转头望了身侧的男人一眼,封城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来与他对视,声音已不复刚才的生硬,带着柔软的色彩,“吓到了吧?下次如果他们再邀请你,不必理会。”

    肖宁想笑,却忍住了,只是点点头。

    封城又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肖宁知道他是在担心,于是笑着安慰,“伯父为人温和,只是跟我闲聊了一阵。”

    这种说辞怎么可能骗得过封城,肖宁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实在是徒劳,这时候却突然不想告诉封城,封庭说的那些话,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又何必让封城父子间的嫌隙更大呢,即使封庭曾经做的事再怎么过分,封城身上始终流着他的血,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莫颜和白北见他们俩出来,什么也没问,只是拉开车门,封城将肖宁带进车里,直到车门关上,依旧没人说话,等到莫颜也上了副驾,封城才开口道:“回去。”

    白北应了一声,便发动引擎,型能良好的汽车驶入夜色中,身后那幢美轮美奂的现代行宫很快被抛诸身后。

    车子里很安静,肖宁望着窗外浓厚的夜色,感觉手指被封城握了握,他便转回身来,封城幽深如水的眼眸在车内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璀璨,仿佛整条星河都坠入其中似的,肖宁看得入了迷,突然听见封城说:“饿了吗?”

    肖宁老实的点头,刚刚在宴会上只吃了几口蛋糕,其实早就饿了,只是要应付封庭,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封城见他点头,英挺的眉头皱了皱,然后对正在开车的白北说:“先找个地方吃饭。”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封城常去的饭店门前,封城牵着肖宁往里面走,白北和莫颜尾随其后,这时候早已过了饭点,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他们刚走进去,便有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带位,肖宁看着略嫌空旷的大厅,说:“就坐大厅吧。”

    封城自然说好,于是经理将几个人带入位后才离开,大概是因为封城是这样的常客,他们点的菜很快就上来了,其实封城也没有吃晚饭,下午一接到莫颜的电话便坐了最快的飞机赶回来,怕那个人会对肖宁不利,所以便也什么都顾不上了,这时候菜上来了,封城也吃得少,只是一味的往肖宁面前的碟子里夹菜。

    肖宁吃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封城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那边事情处理完了,所以我就回来了。”

    明知这是谎话,肖宁却并不点破,只是说:“夜还长得很,你也吃点东西。”说着往封城碗里夹菜,那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让封城唇边的笑容犹地加深了几分,黑色的眼眸中也蹿起一层深邃的颜色,肖宁并未察觉,仍在努力的将他的碗装满,对面的莫颜和白北则低头吃饭,假装自己是空气,假装没看见boss眼睛里深沉的欲望。

    肖宁的高三时期开始的第五个周末,肖宁打电话给秦舒,约他下午见面。

    那时候封城正在厨房里做午餐,肖宁放下手机,将身子抵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转过头看厨房里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眼神专注而热烈,封城背后好像也长着眼睛,头也不回的说:“腰不酸了?”话里带着笑意,完全不像威胁。

    肖宁哼哼两声,这才转回头来看电视。

    这段时间封城他们似乎不像之前那么忙了,肖宁并不关心财经新闻,最近却频频听见环球集团易主的消息,环球集团前年在美国上市,总资产高达百亿,股东们和一些散户手里握着的股票却被人秘密收购,直到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突然浮出水面,环球集团才看清自己的对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是已经来不及,对方已经掌握了环球集团超过51的股份,一跃成为环球集团最大的股东,环球集团在一夜之间易主,封家也因此元气大伤,封家在环球也有股份,可是远远不及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小公司,所以话事权也随之落入对方手中,好在除了环球集团外,封家还有其他副业,一时半会儿倒也饿不死,只是在商场上叱咤了大半辈子的封老爷子接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

    肖宁皱着眉头,将记者拍到的封家老宅的画面看了一遍,然后关掉了电视机。

    他知道这事是封城做的,却无法想象封城对自己的家族出手时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心脏最深处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疼得慌。

    “封城。”肖宁倚在厨房的门边,轻声叫道。

    封城转过身来,看着他,“饿了吗?马上就可以吃了。”

    那目光如此温柔而缱绻,笑容也是肖宁见过的最美丽温和的,可是心却偏偏疼得很,肖宁的眸子半睁半阖,从嘴里吐字似乎变得异常艰难,“你跟我在一起,觉得快乐吗?”

    闻言,封城眼眸一暗,大步朝他走过来,“是谁对你说过什么吗?”

    肖宁摇头,身体凑过去靠在封城怀里,双手牢牢抱住他劲瘦的腰肢,声音低沉婉转,“封城,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封城的手抚摩着他的后脑,轻轻的应道:“好。”

    肖宁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了许久才做下了这个决定,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复平日的冷静,仔细听,便能听出一丝颤抖来,“我是肖宁,28岁的某一天在餐厅吃饭,结果被餐厅里埋的炸弹炸死了,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14岁的时候,所以你现在看见的不是16岁的肖宁,而是30岁的我。”

    灶上煲的汤正发出“咕噜咕噜”的沸声,龙头里的水正一滴滴的往下掉,滴落在水槽里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因为没人说话,整个空间瞬间蹿起一阵诡异的气氛,封城保持着抚着他头发的姿势,半天都没有说话,肖宁无意识的抓紧了他身上的衣料,继续道:“我从前并没有念过多少书,但是也知道这种事说出来实在诡异至极,你若不信我……”

    他的话没说完,后面的话便被迫吞了回去,因为封城已将他扯出怀抱,低头,牢牢的封住了他的唇。

    男人的舌尖从他的嘴角开始,一路进犯而来,最后探进少年泛着甜味的口腔,长舌似有自己的灵魂般,想要到达最深的那一处,肖宁被吻得招架不住,只觉得身体一阵发软,若不是封城抱着,怕早已滑落倒地,封城的手按在他的后脑处,不断加深这个吻,仿佛想要用此来证明此刻自己怀里的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一吻过后,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肖宁还想说话,封城修长的食指却已按在了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很轻很轻的说一句:“我相信。”

    肖宁惊讶的看着他,封城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可是,你不觉得这种事很匪夷所思吗?”肖宁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满封城这么轻易就相信他是从14年后跑回来的事实。

    封城握住他的手,将人带进怀里,笑道:“只要你还在我怀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可是……”肖宁还想往下说,封城却以手捂住了他的嘴,轻声道:“还不明白吗?只要你是真实存在着的,至于你是16岁还是30岁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要能时刻拥你入怀,感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多么简单的奢求。

    ☆、第56章

    肖宁想笑,嘴里却尽是苦涩,这样委屈求全的封城让他觉得心疼,整颗心仿佛都要炸开了似的,震得他的胸膛都微微颤抖起来,封城俯在他耳边,继续说道:“肖宁,你要记住,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肖宁,与其他无关。”

    肖宁重重的点头,然后勾住封城的脖颈将人拉下来,踮起脚尖将自己送进那人怀里。

    他从前总担心,若封城知道了他重生的秘密,会不会被吓跑,或者干脆把他当成怪物来看待,如今看来全都不过是庸人自扰,封城的爱情这样纯粹,甚至只要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便好,肖宁想笑,眼泪却从眼角里流了出来,延着他光滑的脸颊一路向下,汇聚成喜悦的河流,直流到了封城心里。

    恋人间的动情时刻总是来得很突然,因为某人没有吃饱的关系,肖宁被迫打电话给秦舒取消了下午的约会,封城见他挂了电话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抱着人睡午觉。

    肖宁闭上眼睛,不知怎么又想起那个梦里,封城用颤抖又绝望的声音说:“肖宁已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明明人就在睡在身边,明明封城的手就环在他的腰上,肖宁却仍觉得冷,那种冷到骨头里的寒气让他在开了暖气的房间里依旧打了个寒颤,他轻轻一动,封城便睁开了眼睛,“是不是感冒了?”

    肖宁摇头,将脸贴上封城的胸膛,直到对方的体温从衣料后面传递过来,肖宁无法平复的心跳才慢慢的规律起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餐后便一起出门。

    封城是去上班,肖宁则跟秦舒有约。

    路上封城问他约在哪里见面,肖宁应道:“世纪广场附近的咖啡馆。”

    车子很快到了世纪广场,封城特意将车开了上岛咖啡的门前,肖宁推开车门,还没来得及下车,便被驾驶座上的男人按在椅子上亲了一遍,一吻过后,肖宁的脸都胀红了,拿眼瞪了封城一眼,“小心明天上头条!”

    封城的手指在他嫣红的唇上徘徊不去,只是笑:“怕什么?我巴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靠!不带这么说情话的!

    肖宁在心里暗骂一声,随即推门下车,封城在他挥手道别之后打了方向盘,朝公司的方向驶去。

    肖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封城的车子消失在车潮中之后,才转身进了身后的上岛咖啡,秦舒早已经到了,身边还坐着个秦晋,肖宁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秦晋了,现在看到,发现这男人的占有欲好像越来越强了,连喝个咖啡也要握着秦舒的手,啧,也只有秦舒受得了他。

    秦舒远远的就在朝他挥手,肖宁笑着走过去,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秦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秦晋将咖啡杯放在桌上,抬眼望着他,“我若不看着,哪天秦舒被你卖了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秦舒立刻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说的是什么话呀,阿宁怎么会把我卖了!他也不是那种人!”

    秦晋斜他一眼,声音凉凉的,“请私人侦探查封家的那些破事,若被封家的人发现,你知不知道后果?”

    秦舒理亏,立马噤声,肖宁看见这两人拌嘴,勾唇一笑,“秦大哥的顾虑是应该的,只是,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只有秦舒,而且这件事我出面不太好,所以只能麻烦他了。”

    秦舒被肖宁那个唯一信任弄得激动不已,秦晋却淡定许多,只用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望着他,半晌才道:“为什么要查封家?”

    “封老爷子反对我跟封城在一起,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对他们出手。”肖宁端起侍者刚刚送上来的黑咖啡喝了一口,说得轻描淡写,微垂的眼眸遮住了眼中的神色,秦晋微微眯了眼睛,探究的看了他一会儿,才道:“虽然现在环球落入别人之手,但是封家的百年基业也不容小觑,肖宁,你这样做太冒险。”

    肖宁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唇畔的笑容清浅而温和,声音也是轻柔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若他们不反对我与封城在一起,我自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若他们反对,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样的肖宁对秦舒来说何其陌生,依旧是那张耐看的脸,依旧是温和浅淡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和绝决,仿佛为了封城,他真的会拼个鱼死网破也再所不惜。

    秦舒愣住了,秦晋也是一怔,但他到底比秦舒成熟太多,所以只是稍稍停滞便回过神来,“肖宁,你现在只是个学生。”

    肖宁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说:“放心,我不会跟他们拼命,有时候,舆论压力也是把能杀人的剑。”

    “阿宁,你别做傻事,”秦舒晃回神来,急急忙忙的说,“封城那么厉害,他肯定能搞定封家的,你交给他就行了,你才16岁,怎么斗得过整个封家呢。”

    闻言,肖宁半晌都没说话,就在秦晋两兄弟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突然开口:“秦舒,如果叔叔婶婶反对你和秦大哥在一起,你会怎么样?”

    “我……”

    肖宁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秦大哥也很厉害,凭他的本事也能搞定叔叔婶婶,但是你就能眼睁睁的在一边看着他为你们的将来而努力却什么都不做吗?秦舒,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秦舒咬了咬嘴唇,把心一横,说道:“我会跟你一样,尽最大的努力争取相守的机会。”秦晋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放于桌下的手更紧的握住了身边人的手。

    肖宁也满意的点点头,“这件事情我希望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末了,秦舒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来交给他,“你要查的其他人的资料都在里面,希望能帮到你。”

    肖宁将袋子装进背包里,笑道:“谢谢你,秦舒。”

    “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咱们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啊。”秦舒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又说:“其实我觉得这件事封城肯定知道,他的势力之广绝对超乎你的想象,说不定你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已经把封家的人搞定了呢。”

    秦晋也适时发言,“这次环球集团股票被收购,应该也是封城做的吧?”

    肖宁并不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说:“封家是条百足之虫,即使环球集团落入他人的手里,若封家坚决要插手我和封城的事,也能想到许多名目,所以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封家在这世上毕竟存活了几个世纪,若没有一点背景和势力如何得以长久立足于世,这从肖羽的事就可见一斑,肖宁相来谨慎,又因为这事关系到他与封城以后的人生能否美满,所以他更不能有丝毫疏忽。

    封城虽然对环球出了手,可是封家毕竟还有他的亲人在,若到了某种时刻,要他在自己与家人之间做选择,肖宁不希望他太为难,所以有些事情,只能肖宁自己出面。

    从咖啡馆出来的时候,肖宁谢绝了秦晋要送他回家的好意,秦舒上了车,车子开出去老远还盯着后视镜看,肖宁的身影已经变得了一个小黑点了,秦舒想起从前的肖宁,就像一头刚刚脱离父母的豹子,个头小得有点营养不良,眼神却狠厉无比,打架的时候逮着什么就是什么,颇有点亡命之徒的气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样的肖宁渐渐的淡出了秦舒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沉静的肖宁,他的目光不再狠辣,却总给人一种气势内敛的错觉,明明只有16岁,为什么却觉得这样的肖宁已经有26岁了呢?秦舒被自己这个有些荒唐的想法弄得一怔,随即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

    秦晋望了他一眼,说道:“你再看我要吃醋了。”

    秦舒脸一红,这才收回视线,声音沉沉的,“我觉得我越来越不认识阿宁了。”

    “为什么这样说?”

    秦舒低下头,秦晋伸过来的手刚好抚到了他的后脑,“你知道吗?那个私人侦探是阿宁让我去找的,他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会认识什么私人侦探呢?他让我查封家的人我可以理解,可是,他连封城都查了。”

    “你觉得这能说明什么?”秦晋勾了勾唇,轻声问道。

    秦舒摇了摇头,脸上一片茫然,“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越来越不认识他了,总觉得阿宁变了。”

    秦晋抽空看了他一眼,突然握住了他放在膝头上的手,声音优美而动听,“秦舒,你知道吗?肖宁是爱惨了封城,否则,他不会这样做。”

    这样的话让秦舒很惊讶,他侧过头来看驾驶座上的男人,完全不掩饰自己心底的诧异,秦晋微笑起来,声音继续响起:“封家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肖宁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查了封家的每一个人,包括封城,因为封城也是出自封家,所以肖宁想要保住他与封城的未来,就必须知己知彼,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若他不知道封城过去的一切,那么,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关于封城的弱点就会成为这场战争里致命的硬伤。”

    秦舒脸上依旧一片茫然,秦晋见了,好心的解释道:“假如封城有一个弱点,封家的所有人都知道,但是肖宁不知道,那么当肖宁与封家的人正式对峙的时候,封家的人很可能以此为要胁逼肖宁就范,如果肖宁知道了封城这个弱点,他就可以尽早准备,至少不会让自己输得太难看,封家的老爷子封庆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环球集团发展至今若没有走过歪路鬼都不信,一旦封家的忍耐到了极限,肖宁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这对肖宁来说很重要。”

    “阿宁是不是会死?”秦舒有些紧张,声音都在发抖。

    秦晋眯了眯眼睛,“可能会死,豪门里的那些人的手上怕早已沾满了鲜血,再多一个肖宁对他们来说无所谓。”

    “那怎么办?”秦舒几乎要跳起来,“阿宁有危险,咱们应该阻止他。”

    秦晋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以为封城是个花瓶,只是用来摆设的吗?刚刚咖啡馆外面停着几辆黑色的车子有没有看见?还有咖啡馆里隔壁两桌的几个男人,他们都是封城的人,即使封城不在肖宁身边,他也能保证肖宁的安全。”

    秦舒这才将提起来的心放回去,又忙着去拿手机,“我要告诉阿宁,让他小心一点,封家的人可不好惹。”

    “肖宁可比你聪明多了。”秦晋笑他,“肖羽出事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了。”

    闻言,秦舒慢慢的放下手机,像是在努力回忆当时肖宁的表情,想起肖宁当时那个成竹在胸的笑容,想起肖宁说的那句他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谁的话,秦舒说:“可我不想阿宁冒险。”

    红灯亮了,秦晋俯身过来吻住了他的薄唇,迷糊的说:“为爱情冒险,是他必经之路。”

    秦舒还想说话,奈何身上那人的舌越来越放肆,搅得他脑子立刻变成了浆糊。

    ☆、第57章

    对于大部分高三学生来说,生活是既枯燥又乏味,每天做卷子做卷子做卷子,除了吃喝拉撒睡还是做卷子,肖宁也感觉到了这个人生必经的黑色高三,御膳坊也步入了正轨,并不需要他费太多的心力,所以肖宁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英兰高中每一年的升学率在全国是数一数二的,而肖宁这两年的成绩也相对来说很稳定,老师也找他谈过几次话,基本上都是些不要有压力,正常发挥正常学习之类的话,肖宁每每听得打瞌睡。

    封城心疼他学习辛苦,便每晚到学校门口接他下晚自习,封城那个招蜂引蝶的体质每次都惹来桃花无数,还有些大胆的女生直接跑过去搭讪,封先生笑得很亲切,声音也很温柔,“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些女生便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们不介意。”

    封先生继续笑:“可我怕我喜欢的人介意。”

    大家私底下也暗暗猜测这个俊得不像人的男人与肖宁是什么关系,毕竟前头才出了肖宁的弟弟与学长靳枫同性相恋的事,即使这事儿校方也在尽力封锁,严令禁止不许再提,可是大多数人心里还是犯嘀咕。

    肖宁便轻描淡写的说:“封城不认识吗?他是我哥,表的。”

    自从高三之后,封家的人再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大概是因为环球集团突然换了个人掌权,封家元气大伤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恢复过来,肖宁也乐得清闲,倒是封城又要去出差了,这一次去的依旧是北京,封城说一天后就回来,肖宁就拉着他到床上滚了一滚,一天见不到这人,总得讨得彩头嘛。

    封城乘坐的飞机下午两点到达了上海浦东机场,这次他不是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个白北。

    两人刚走出机场大门,已有人等候在了车旁,看见他出现,司机立刻拉开了后座车门,等到封城上了车后,白北便坐上了副驾,车子从拥挤的机场出发,径直朝封家大宅驶去。

    封家大宅跟数月前一样,只是现在已临近秋天,花园里的花渐渐有了颓败之势,封城驻立在雕花大门前半晌,幽深如水的眼眸细细的将那有些年头的建筑打量了一番,然后面前紧闭的铁门“喀”的一声开了,管家快步迎了过来,难以抑制脸上的喜悦,“三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太爷病了,一直念叨着你。”

    封城轻应一声,“爷爷在房间里吗?”

    管家说是,便在前面带路,封庆的卧室在三楼,整个楼层只有他一个人住,其他小辈们都住在楼下,封城延着大厅一侧的旋转楼梯往上走,身侧的墙上悬挂着封庆的照片,那是封庆年轻时的模样,剑眉星目,气势不凡,光一个眼神便能将人吓倒,封城往那照片上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讽刺。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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