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非典型性S 作者:清瑜
正文 第14节
非典型性S 作者:清瑜
第14节
这有抑制的必要?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好了。讨厌就表现出来嘛,他又不是不能理解。
年幼的珀尔发现,这两人纠结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们的目光会在动摇一阵后,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个蒙着面纱的男人身上。
就仿佛是找到支撑,寻到力量般,他们会很快恢复常态,然后用平和的语气同他交谈。
这是件很有趣的事。小珀尔对那个戴着面纱的男人更加好奇了。
你究竟是谁呢?是我认识的人吗?
是的话,那应该早已经死光了啊
。
不是的话,那又为什么要蒙着脸呢?
是有更大的秘密吗?还是你的脸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呢?
这些问题盘旋在小珀尔的脑中。他耐心地等待机会。
对于揭开谜底这种事他总是乐此不疲。
然而,珀尔的麻烦没找上门,小珀尔的麻烦到上门来了。
来的不是昆塔,而是年幼的纳奥西卡。
小珀尔最近杀的希珀里昂商队有点多。
希珀里昂沉不住气了,年轻的纳奥西卡有些沉不住气了。
正气凛然的小王子对流亡的落难王子说,“我要与你决斗,赢的人要答应对方一件事。”
流亡落难的腹黑王子蒙着脸,笑咧了嘴角说好啊,然后阴得对方血流满面。
珀尔看着可怜兮兮的纳奥西卡。他严重怀疑纳奥西卡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想要报复珀尔·莫提斯的。
啧啧,这仇可真结大了。
45、第四十五章
“你卑鄙!”年幼的纳奥西卡手指哆嗦地指着小珀尔,满脸愤怒。
虽然纳奥西卡这么指责,但在树上旁观的众人却认为,就算年幼的珀尔不使诈,他也能赢。
光凭长期在欧贝利可残酷的生存环境中得来的经验,小珀尔的实力,就在年幼的纳奥西卡之上的。
要说年幼的纳奥西卡,也受到过王室系统的训练,但谁叫系统设置时,珀尔就是逆天的牛掰。
小珀尔不仅牛掰,脑子还相当地好使。通俗些,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狡猾。
至于为什么明明可以用实力取胜却非要使阴损手段,看小珀尔一脸愉快的笑容就知道。
他,根本就是在享受别人的失败和怒火。
蹲在树上观摩了一路的狄俄尼索沉默一会后,对同在一旁观看的珀尔说
“你小时候的性格还真恶劣。”
珀尔呵呵干笑了两声,心想,丫,这才是真正不掺杂水分的变态。
树下,真正不掺杂水分的变态已经一把细刀架在了纳奥西卡的脖子上。
这时的珀尔还没有得到银色的长鞭,但仅凭他现在手中的细刀,也足够要了年幼纳奥西卡的命。
“该说你是愚蠢好,还是正直得令人好笑呢,居然真的不带随从就来了。”小刀比划着,小变态还有心情调戏纳奥西卡。
喂喂,这可不对,不管在那条时间线和剧情线上,纳奥西卡都不应该在此时死去。珀尔盯着压出血线的刀,心里有些紧张。
狄俄尼索看了眼珀尔,觉得奇怪。
虽然他不喜欢小珀尔,但站在珀尔的盟友的角度,纳奥西卡在此时死去是最好不过的事。
只要以前的纳奥西卡不存在了,那么现在的纳奥西卡也就不复存在。
时间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他联系着万物,改变着因果。
危急时刻,神官想要阻止,却被郝瑞拉斯用一把小刀抵在了腰腹上。
“你……”神官看着郝瑞拉斯的表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我是在救你,神官大人。”郝瑞拉斯平静地说到。
然而,最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珀尔抬手,打掉了小珀尔手中的刀。
两个小孩同时望向了树上,蒙着脸的珀尔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跳了下来。
见他扶起浑身是伤的幼年的纳奥西卡,小珀尔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是冷酷的,
“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珀尔沉默,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年幼的纳奥西卡不是不怀疑眼前的蒙面人,只是他现在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人身上。
这人可以说,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小珀尔笑了两声,见纳奥西卡的态度,又有些不确定。
但不确定也不妨碍他倾身向前,攻向珀尔。
银色的细长剑,裹着蛇的鳞片,在阳光下晃着冰冷的流光,轻巧地拦住了攻击。
压在上面的粗糙细刀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断成两截,在小珀尔眼前弹向一旁。
短短的错愕后,小珀尔微微一笑,徒手抓住了空中的断刃。
握着断刃的手先是一挥,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块断刃。而他的目标,是珀尔蒙着绷带的脸。
珀尔剑变皮鞭,甩在了小珀尔身上。
鞭子如蛇般攀附,纠缠,将人整个禁锢其中。
被束缚住的小珀尔微笑。
他看着银鞭的眼睛,有着细细的掂量。
人在被捆住后,终于肯好好说话了。
小珀尔气定神闲地站在鞭子的束缚中,任凭变成蛇头的鞭子在他耳边发出嘶嘶的声响。
“所以,你也是相信所谓正义的傻瓜吗?”他问珀尔
珀尔摇摇头,不做声。
小珀尔好奇了,他又问,“那你为什么救他?”
珀尔无语,他都开不了口了,叫他说什么好。
无奈之下,只好求救地看向树上的狄俄尼索,希望他能通过变态之间的共同语言转移小珀尔的视线。
但显然,狄俄尼索的思维速度还没跟上事情的发展。他看着珀尔,甚至点头示意不会下来搅局。
珀尔气恼地低头,关键时刻都不顶用的家伙!
倒是年幼的纳奥西卡忍不住开口反驳了,
“正义不是所谓的信仰,只要心中有善意和德行便足够,难道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小小的珀尔嗤笑一声,丢掉手中无用的断刀,
“善意?德行?没有人会为了那些去救人,尤其是救你,尊贵的王子殿下。”尽管年纪小,但这个珀尔已经能准确抓住对方心中的弱点,并且毫不留情地进行碾压折磨。
“你凭什么敢肯定这个人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单纯因为是你,而打算救你?”年幼的珀尔笑着询问,“我问你,脱去了王子高贵的外衣,你的里面,还剩下什么值得别人去拯救的?是善意,还是德行吗?”
纳奥西卡一时间无言以对,蒙着脸的珀尔倒是发现了这其中小小的诡辩。
年幼的珀尔没有试图去否定善意和德行是拯救别人的理由,他选择了让小纳奥西卡去证明他的身边没有因为私欲而帮助他的人。
珀尔在心中一声嚎叫,啊,烦死了,又是哲学论证题。
狄俄尼索在一旁兴致盎然,似乎好奇着双方的答案。
纳奥西卡当然无法证明,但他仍旧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了蒙着脸的珀尔。
对于这个救了他的陌生人,纳奥西卡还是心怀感激的。
他想要这人开口为他证明,这样的拯救并不是为了索求什么。
然而,珀尔却在他的目光下沉默了。
事实上,珀尔可能是这里面算计纳奥西卡算计得最多的。
毕竟,珀尔的命运,可是和纳奥西卡的性命牵连在一起。
年幼的纳奥西卡见蒙面人沉默,也缄默不语了。
小珀尔同情地看着他,仿佛预言般地喃喃说到,“真是可怜,你的一生,将会被你的正义所左右,当你怨恨时,你的正义会要求你宽恕,当你愤怒时,你的正义会要求你包容,甚至当你喜欢一件东西,一个人时,你的正义也会要你放弃,你的一生,究竟有没有一点你的主宰?你难道不曾感到过迷惘吗?对于正义为你选的道路?”
魔王,天生就是有限蛊惑者,他们的语言总是能切中要害,他们的声调轻忽却勾人。他们让人疑惑所走的道路,置疑存在的价值,从而从根本上动摇人心。
“你从未做过自己,你觉得你的正义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但你的正义第一个杀死的人,就是你。”
“‘我们将成为正义,正义是我们的荣光’”小珀尔念着希珀里昂的经典名言,然后嗤笑到,“没有人看到过终点,没有人知道等待在终点的会是什么?那么,你们又凭什么那么确定你们的道路是正确的,而不是走向万丈深渊?”
蒙着脸的珀尔,感到怀里的纳奥西卡瑟缩了一下。珀尔犹豫了一下,想要甩开小珀尔,带着年幼的纳奥西卡离开。但小珀尔却反手抓住了银鞭。
珀尔不敢伤到正牌货,于是双方较着劲,一动不动。
小珀尔在银鞭的束缚下呼吸困难,却仍旧坚持开口到,
“我杀了你们国家的商队,抢了他们的金钱财物,所以我该死对不对?”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千万不要回答。珀尔心里念叨着,看到怀里的纳奥西卡凶巴巴地点头,泄气地望天。
小珀尔得到肯定回答后,嘴角的弧度弯得更大,
“但我从小就被家人抛弃,他们抢走了我很重要的东西,我又应该值得同情和拯救,对不对?”
珀尔现在几乎不想去看年幼的纳奥西卡的回答,反正又是点头。
“那么,我是该死还是该被拯救?”
“……我”年轻的纳奥西卡真的被弄糊涂了。他不安地动了动。却没能给出答案。
“就算是你的正义也给不了你明确的方向,它可以说是任一个方向都是对的,也可以说任意一个方向都是错的。”
“但错的永远是你们,而不是正义。即使这样,你还愿为它赴汤蹈火吗?”
放开握在手中的银鞭,小小的珀尔看着年幼的纳奥西卡,眼神阴暗地问到。
而珀尔,则在他松手的那一刻,马上带着小纳奥西卡离开。
跟魔王呆久了,有碍身心健康。
小朋友还在身心发育中,还是拎走为妙。
年幼的珀尔目送着他们消失在草原中,久久伫立,然后放声大笑,那笑声震荡在草原上,湮灭在风声中,无限悠长。
珀尔将受伤的纳奥西卡放在了边境巡逻队容易发现的边境线上,准备离开。
身心受挫的纳奥西卡一把揪着珀尔的衣角,抬头问,“你也是因为别有目的,才靠近我的吗?”
珀尔站着不动,最后选择了拉下嘴边的绷带,
“如果我说是,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哦,你说吧。”年轻的纳奥西卡黯然神伤,心不在焉地应到。
“那请你记住这个鞭子,答应我,不管以后他的主人是谁,你都会无条件帮他一个忙,而这个忙必须是生死攸关的忙。”
珀尔将鞭子举到年轻的纳奥西卡面前。
纳奥西卡听着这古怪的请求,有些不解。但他还有自己的烦恼,他说,“你也认为正义给不了我明确的方向吗?他可以说任一个方向是对的,也可以说任意一个方向是错的吗?告诉我答案,我就答应你的请求。”
很好,有奖问答题。
那么,什么样的答案才能让人满意呢?
当然是模糊的答案。
“正义决定不了任何事,”珀尔站在风中,不动神色地回答,“可以将一个方向变成对或是错的只有人,不是你的信仰告诉了你要走的方向,而是你选择了你的信仰。你可以放弃,但你仍旧选择了他,这证明你相信他是对的。”
“但没人能够证明他是对的……”年幼的纳奥西卡可怜兮兮地看像珀尔,那表情活像只被踢了的小型动物。
“所以,你要去证明他,没有人知道终点有什么,”珀尔提到了小珀尔说的话,“所以你才要站到终点,只有站在那里,你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方向,才能拥有一个更正确的方向。”
神棍其实很好当,你不用告诉别人那里有什么或者那东西是什么样,而是告诉别人那里藏了一样东西,你需要去感知去了解,并且只要发现它便是一种成功。
海贼王用这个拙劣的技巧哄了一群人。
天主教徒用这个将天主教成功地营销到了世界各地。
现在这个神棍技巧被珀尔用来哄孩子,效果依旧很好。
年幼的纳奥西卡想了想,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我答应你了。”
珀尔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看着数值扳。虽不满,但亦不远矣。
边境线上,有巡逻队正朝这里赶来。朝年幼的纳奥西卡点点头,珀尔迅速消失在了草原的碧浪中。
46、第四十六章
珀尔放走小欧西纳什后,看了眼这个与他有着无数孽缘的草原,回到了暗无天日的森林。等他找到狄俄尼索他们时,发现众人已经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全然不见之前一派混乱的乱斗。
狄俄尼索早在珀尔从早从走出来前就已经抬头。见到是珀尔,他对珀尔笑了笑,回头继续逗被装在篮子里的忠犬君。小珀尔则一直笑眯眯地盯着珀尔,他看到珀尔走近,然后在狄俄尼索身旁坐下,一把从狄俄尼索手中夺过篮子。见珀尔小心地查看篮子中熟睡的婴儿,他歪歪脑袋好奇问到,
“你儿子?”
珀尔几乎喷了。
这句话杀伤力太强了,看来,大魔王不仅嘴遁很强,吐槽能力也是天生附带。仗着蒙着脸,珀尔可以毫无顾忌地抽着嘴角摇头。
小珀尔见珀尔摇头,看着篮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再多问一句。他低头料理起他脚边的兔子。
气氛在劈啪的柴火中变得很微妙。
珀尔不能说话。而狄俄尼索见逗弄忠犬君无望,转而对小珀尔产生了无尽的兴趣。他盯着人家正太的脸。柴火的火光倒映在狄俄尼索的那张脸上,表情格外得阴森。
而正牌货到底是正牌货。面对狄俄尼索赤裸裸的掂量目光,小珀尔仍旧可以专心致志,嘴不抽手不抖地烤着野兔子。
完了,还笑着问狄俄尼索一句,“你要吃吗?”
狄俄尼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神官大人鉴于小珀尔刚刚殴打完他年幼的主人,似乎不太想同他说话。至于珀尔,在神官眼里,这厮就是十年前小恶魔的升级变大版。恶劣的本质只有更甚,没有改变。
神官和狄俄尼索从来没有正面交谈过。狄俄尼索对于神官这种非战斗型的人才,从来是带着不经意的蔑视。指望他主动和神官交谈那是几乎不可能。
而郝瑞拉斯,在不久之前刚刚威胁过神官,自然不可能再去找神官说话。珀尔不能开口同他交谈。狄俄尼索对于郝瑞拉斯这种曾经做过娈宠,肩不能抗手不能挑,捏死个把兔子都成问题的瘦弱少年,实在是不放在眼里。更谈不上做交谈的对象。
左瞧瞧,右看看,憋闷的郝瑞拉斯在安静的气氛中沉默了半晌,最终决定和小珀尔搭话。
“那个……需要帮忙吗?”郝瑞拉斯试探着靠近小珀尔。眼下,他对着这个年幼的珀尔,是好奇大过于畏惧。
小珀尔懒洋洋地抬起眼皮,见是一直跟在一旁没什么作为的美貌少年,嘴角咧开露出个大大的笑,然后将还在抽搐的兔子扔到对方脚边。
随手抽出一把刀,看也没看,甩手丢出。兔子脖子上钉着短刀,死了。
小珀尔笑到,“那帮我剥皮吧。”
郝瑞拉斯看着地上的兔子。兔子的脖颈处被割开,血管外露,正冒着血泡。
郝瑞拉斯忍住了后退的欲望。但是他也没敢拿起地上的死兔子。
就这样坐在小珀尔的身边,郝瑞拉斯嘴角的笑都僵了。
珀尔看着小珀尔,对方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昂起下巴,像是挑衅又像是在微笑地看着他。
珀尔无奈,这算什么意思,要看他会不会剥皮吗?还是想知道,欺负了他的同伴他会不会发怒?又或者期待和他打上一架?
小孩子的心思像星空,你看得见,却看不懂。珀尔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太多,于是伸手准备拿过那只死兔子。但狄俄尼索在珀尔动作之前,把那只死兔子挑到了自己脚下。他端望了一下,然后抽出了一把短刀,利落地开始削皮。
普通人削皮,毛皮之间难免连着些筋肉纤维,但是狄俄尼索削起来却毫不费劲。拿刀的手,手法干净利索,一刀切下去,皮是皮肉是肉,没有一分多余。
珀尔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觉得狄俄尼索手上的短刀有点眼熟。
微微弯起的刀尖,双刃的刀锋。
那是曾经捅过珀尔的刀子。
珀尔刚反应过来,狄俄尼索便挽了个刀花,将刀子收起,
“好了,给你。”他将肉朝着小珀尔的脸直直扔去。小珀尔头也没抬,用手接住了。
狄俄尼索也没太在意,转手把刚扒下的兔子皮轻轻抛给珀尔。
珀尔一脸嫌弃地将兔子皮从空中拍到地上。虽然蒙着脸,但这不妨碍他用行动他想说的话。
看到珀尔挑起兔子皮想把那玩意扔得远远的,狄俄尼索有些无奈。
“我说,你的那只好狗已经开始发烧了,再不给他保暖,他会死掉的。”狄俄尼索指着篮子,“还是说,你已经开始嫌弃他,想要扔掉他了?”
珀尔闻言有些吃惊,他微微地坐直了身子,然后闷不做声地,迅速脱掉皮质手套。
将手探入篮子的薄被中,虽然知道狄俄尼索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但是手上滚烫地温度却依旧让他吃了一惊。在众人的目光下,珀尔弯腰捞起篮子,将它抱在怀里,准备起身。
“从这里到最近的村落要两天,村落里还不一定有医生。”小珀尔右手拿着树棍扒拉着火堆,似笑非笑地开口。
珀尔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我有药,或者说,我知道哪里有药,但问题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小珀尔左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紧抱篮子的大珀尔。
两人隔着火堆对峙,一个笑嘻嘻的二度面瘫,一个蒙着脸根本就看不见表情。气氛比不开口时还要糟糕。
“要不这样,你开口说声谢谢怎么样?”小珀尔点着下巴提议到,“或者,朝我笑一笑?”说完,他看着珀尔一动不动。
其他人围在一旁不做声,但视线全落在珀尔身上。
蒙着脸的珀尔动作一顿,在大家的注视下,他抬手扯下鼻部下方的几条绷带。线条利落的下巴从褐色的绷带中露出,薄薄的,浅粉色嘴唇暴露在空气中。大家开始凝神静气。
珀尔肌肉抽动下,嘴角上挑。
一个杀气四溢的笑浮现在那苍白的脸上。
空气里,皮鞭擦破衣角的声音凛厉凶狠,小珀尔勉强躲过银鞭后,呵呵一笑,耸肩抛出一样物体。
晶莹透明的东西在黑暗的森林中划出一条银线,珀尔劈手接住了它。
“那是退烧药,从路过的商队那里搜来的,我用过。效果可以。”说到这里,小珀尔又笑了笑,“不过,我也有可能说谎,用不用随你。”
手中握着瓶子,珀尔低头犹豫了三秒。
放下篮子,他将躺在里面的欧西纳什抱了出来。
珀尔笨拙地将欧西纳什靠在自己怀里,握着药品却不知道该如何将药喂给半大的婴孩。他抬头看向狄俄尼索。
狄俄尼索苦笑一下,摇头,“别看我,我可从来干过喂孩子的事。”
神官倒是面无表情地凑近,但一番查看后他皱眉,“烧得有些厉害,也不知道他是否清醒,药不能硬灌,呛到了气管中更麻烦。”
要确认对方还是否有意识只有一个办法,珀尔埋头,凑到小小的婴孩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小声命令到,
“听到话,就睁眼看一下我。”
如果欧西纳什意识还清醒的话,他应该会听话睁眼。然而,珀尔怀里的欧西纳什只是本能地扭动了一下,便又恢复成喘着虚弱气息的模样。
情况看起来,相当糟糕。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察觉呢?还是对方一直忍耐着没有哭闹呢?
珀尔单手用拇指剔掉瓶子的木塞盖,嗅了嗅,试着灌了点给怀里的婴孩。
结果,欧西纳什吞下去一些,但很快又吐了出来。珀尔抿着唇,看了瓶子中湖绿色的液体一眼,随后眼一闭,咬牙屏息含了一口,嘴对嘴地把药往欧西纳什嘴里灌。
什么婴孩的柔唇,珀尔压根就感觉不到。嘴里的药像是火焰般在嘴里蹿,他甚至有些怀疑这究竟是毒药还是退烧药。火焰烧灼着喉咙,蔓延过嘴唇,又麻又辣。
欧西纳什则是吞一半,吐一半,只是那吐出的一半又被珀尔给逼了回去而已。
好不容易灌完药,珀尔擦擦嘴,见欧西纳什似乎没事,他松了口气。
环视四周,珀尔发现所有人都跟傻了似的看着他。他不能开口,也懒得开口问怎么回事。
在大家都不说话的情况下,珀尔当着众人的面捡起那块丢在一旁的兔皮,拎起一旁的水壶,开始仔细地洗刷。
清水变成淡色的粉红流了一地,血液的味道在空气冲飘散,让一群食肉动物蠢蠢欲动
狄俄尼索用带着刀鞘的短刀捅了捅放着欧西纳什的篮子,皱鼻子感叹道,“啊,真好呐……”
珀尔用力地刷着毛皮,翻了个白眼,好个屁,那么羡慕,你也去感冒个?
人啊,就是不能不知足。
47、第四十七章是起点也是终点
珀尔他们临时下脚的森林正在被人搜索,狄俄尼索带回消息时,珀尔正手忙脚乱地给欧西纳什换尿布。小珀尔听了消息后短短地应了一声再无反应。狄俄尼索觉得奇怪:“你不认为是我们告的密?”
小珀尔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我智商还在,你们亲自抓我去领赏金的钱远高于喊一群人来搜索,而且前几天我才和那个小王子比完赛,他想报复很正常。”
珀尔现在脸上蒙着绷带,所以用不着捂脸。嘴角抽抽,珀尔默叹,这熊孩子言辞太犀利了,也不知狄俄尼索会不会恼羞成怒一巴掌把他扫出去。
然而让珀尔掉下巴的事,狄俄尼索看了看小珀尔,忽然笑了。他伸手不顾小珀尔的反抗,感叹到,“这才有点像那么回事。”
珀尔像看着忽然抽风的病人似的看向狄俄尼索,惊讶于他怎么忽然变得那么好说话。如果不是不能开口,他真想问一句狄俄尼索有没有被欧西纳什的感冒传染。
“我们现在怎么办?”郝瑞拉斯惴惴不安地问,“虽然森林很大,但总有不小心遇上的可能。”
郝瑞拉斯说完,众人一齐望向珀尔。小珀尔见大家这潜意识里的动作,看了眼珀尔,也默不作声地等着。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这一直蒙着脸不说话的人能开口。
珀尔看了眼小珀尔,心里明白的很,他抬手指向森林北部。
在森林的北部,越过高山峡谷,那里有欧贝利可最大的晶石矿地。
那里,是欧西纳什的故乡。一切好像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篮子中的孩子还在安睡,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群人已经擅自将他的命运给决定了。
路途遥远,珀尔和狄俄尼索把商队留下来的破马车,拣拣挑挑拼成了一辆尚且看得过去大马车。小珀尔从森林的深处弄来了一只盅雕。珀尔对着那只鼻子里喷着气的凶猛盅雕默然了。他这才有点他们两人其实是一人的错觉。
一行人坐在车上,晃晃荡荡地踏上了北上的路。期间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神官坐在车厢内,不闻不问,拒绝在其他人交流。但相比起一开始,没有在绝食的神官要好多了。
虽然面对着从死人身上拿来的食物,神官仍会习惯性迟疑。
一路上大家防贼防官防内患。然而大家防了人祸,偏偏忘了这世上除了人祸,还有天灾这一事。
欧贝利可的北部,高山峡谷甚是险峻,因为是晶石矿山,魔力醇厚,山巅上基本上不长植被,矿石夹杂在岩体中崩裂了原本结实的山体。远远望去,四处是光秃秃一片。天上下雨,地上便容易滑石山崩。
大雨来临,巨石滚落时,车厢里的人基本上都在安睡。轰隆一声巨响,盅雕本能的展翅要飞,却被滚落的石头压断了脖子。
不幸中的万幸,马车的绳索勒住了盅雕的脖子,盅雕被压在山路上动弹不得,于是马车就在空中悬挂着,一行人惊出了一声冷汗。
珀尔惊魂甫定中终于开口了,“所有人都没事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提着的心在放下来,“那就好……”
狄俄尼索将宽剑插到了山体里,站到上面比了下距离,“不行,高度不够”
他跳上去倒是没问题,但问题是这里还有三个没有一点武力值的人。墙体并不结实,承受着他的重量仅仅是刚好。
珀尔看了看情况,把银鞭丢给了狄俄尼索。“你先上去,我在下面看着,你用鞭子把他们一个个拉上去就好。”
狄俄尼索接过那轻盈得仿若空气的银鞭,这是珀尔最信赖的武器。他看着珀尔,“你信得过我?”
“废话,快上去。”珀尔不耐。
狄俄尼索拿着鞭子笑了,然后消失在上方。银鞭没过多久垂了下来,珀尔把郝瑞拉斯绑好,抱着,然后扯了扯鞭子。银鞭一抽一晃悠地往上挪。
等珀尔回头,他看着剩下的人犹豫了。
小珀尔在思索坂田后,开口了,
他盯着珀尔,开口就问,“你是谁?”
珀尔脸色难看地看着他,然后才注意到放在小珀尔脚边的篮子,心里一惊,伸手要去抓。小珀尔更快,他提着篮子,神情平静地晃到了窗边,“说,或者我把他丢下去。”
狄俄尼索在上面喊,“你们在干什么?快点!”
车厢在空中晃着发出颤巍巍的声音。
珀尔朝小珀尔伸出手,面色阴沉,“给我。”
小珀尔笑了笑,眼里透着股疯狂劲,“名字。”
擦,又是个神经病!珀尔在心中骂到。
因为长鞭给了狄俄尼索,珀尔手中没有武器,只有徒手去抢。两人在狭小不稳的空间内交手,车厢晃动得更加厉害。郝瑞拉斯在上面大声喊着什么,但风声太大,根本听不清楚。
一颗不大的滚石砸烂了车厢的侧门,雨水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另一边的木墙也没能撑多久,石头掉下去后,车厢多了个上下贯通的大洞。风雨灌进来,吹乱了小珀尔的头发,一双红眼在黑发中如鬼魅般可怖疯狂。车厢更加剧烈地晃动。
“把他给我!”珀尔恶狠狠地威胁到,狄俄尼索发现了下面的问题,似乎准备跳下来。
“你把名字告诉我,我就还给你——”小珀尔话音还没落。
神官突然在两人始料未及下偷袭了。虽然没能成功抢回装着欧西纳什的篮子,但也让小珀尔脚下不稳露出了破绽。珀尔用脚一踢,捏着小珀尔的腕关节毫不留情地一扭,篮子就到了他手中。
小珀尔看着不在手中的珀尔,显然很愤怒,然后他做了一件神官和珀尔都没有料到的事。小珀尔另一只手蓄力,将神官从车厢内打了下去,然后对着珀尔,一脸我看你要怎么做的表情。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在狄俄尼索和郝瑞拉斯的呼喊中,珀尔抱着篮子跟着跳了下去。
神官看着渐渐靠近的珀尔,脸上写满了不解,他帮这个男人,从没想过要他回报的。
“抓着我的手!”珀尔在雨中大声喊到。几乎是遵循着本能,神官抓住了一直以来都无法接纳的男人的手。神官感到握着他手的男人也吃了一惊,瞪着赤红的眼睛,那人一片茫然地看着他。
两人在风雨中手拉着手,从空中飞驰着往下落。
矿山的坑底是稀疏的植被,没有传说中的江水河流,连条小溪也没有。
珀尔掏出从路过商人那里搜出的唯一一块劣质晶石,在就要落地砸成肉泥时向下一扔,晶石释放出来的微小冲击波消去了下冲的大部分重力,三人往空中弹了一下,一齐落在地上。
站在山脚朝上望,基本已经看不见他们走的那条路了。还有碎石在往下掉,珀尔抱起篮子,拖着还在发愣地神官冲进了一旁的一个浅洞中。说是浅洞,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山窟。在背部树木是非常珍贵的,所以无法造出木雕的大型神像。在找不到大块的可用于雕刻的岩石时,北部居民们便沿着山体挖出来的一个个小窟,在上面刻上神像,当作庙宇,用来祈求保佑沿路平安。
说白了,这更像是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只不过这个避难所多了一个神像而已。欧贝利可的人从来不做花哨又无意义的事。
“我们怎么办?”神官问。
“凉拌!”珀尔探出头去看上面的情况,却差点被迎面而来的石头砸了个正着。抱着篮子,珀尔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所有食物都在车厢里。石头给车厢砸了个大洞,食物都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食物在北部,有时是用钱也换不到的东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要去哪里找给婴儿吃的流食。
“真该一开始就杀了他。”
神官知道珀尔说的是谁。看着愤愤然的珀尔,他一时按捺不住,提醒到,“那个人是你自己,杀了他你也活不了。”
珀尔愣了一下,然后敷衍地点了下头。神官没有在说话。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偶尔有碎石滑落发出轰隆声,珀尔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狄俄尼索能耐着脾气把郝瑞拉斯带着。
“谢谢。”
“我不是你为了让你感谢才救你。如果换一个人,我是不会救的。何况你也救了他。”
珀尔朝神官比了比篮子。
神官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
越描越黑,珀尔索性闭嘴。
“你们真的很奇怪,可以对父母亲族下手,却为了不相干的人豁出命。”神官的笑容很温柔,苦笑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开始不确定究竟什么是正义邪恶了。我会讨厌你的行为,讨厌你的过去,却不会讨厌你。很奇怪吧?”
这么多天的时间,见得多了,也愤怒过了,在握住珀尔的手时,神官忽然清醒了。就像有什么在心灵中被打开了。
这个雨天就像个契机,难得的,神官不羞于将自己内心中的困惑和迟疑告知眼前这个男人。
珀尔看了神官一眼,在雨声中轻轻开口,“恰恰相反,你知道吗?我听到你说不确定时,觉得你现在已经开始了解了什么是正义和邪恶。”
靠着墙壁坐下,珀尔将篮子放在腿上,“当你觉得你开始不明白一件事,便是你开始理解它的时候。”
珀尔不是没有面对过诱惑,在曾经可以让他肆意的权利下,他不是没有机会去尽情地放纵。但他每次忍不住要放纵时,便会在脑海中与那个神明对话。只有当你知道你究竟被什么套牢了脖子后,你才能有悲悯天人的心肠。
没有经历过取舍和挣扎的正义与邪恶,不是真正的正义与邪恶。
所谓的正义也不是通过经文便可以读懂和理解的东西。越是简单,越是难以理解。越是教条,越是偏离。不经历真正的痛苦挣扎和思考,就获得的思想,如同居高临下浮于表面的没有感情地诵读。这样的理念被传经布道,变成了可怕的规则,是谁说了正义就一定该如此,邪恶一定万劫不复?
当你面对灾难时,你没有得到理想中正义的帮助,你会认为是正义背叛了你?还是你的理解出现了偏差?
“布道传颂的正义和邪恶就像浮于表面,你以为你理解它,却从来没经历过他,你又拿什么去赞颂和指责它。你用什么去理解它。”珀尔看着神官,“你究竟是想要救赎他人,还是被你自己的正义困在泥塘里无法出来,所以渴望救赎?”
“……我不知道”神官将希望的目光投向珀尔。珀尔投降似的摆摆手,“不要问我答案,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是,”
“也许我的道路是错的,也是我会失败,但那样又怎么样?谁的人生不是活了一辈子被一个死字批阅。我不相信别人告诉我的道路,我只走我看得见的道路。你愿意相信什么就相信什么,想要信奉什么就信奉什么,没必要迟疑和害怕。”
人生永远没有答案,但是寻找答案的过程才是人生,不要轻易去相信任何别人口中的正义和邪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和罪恶。也许有人能用数句话就能颠覆你所信奉的意义,但你的意义真的是别人一句话吗?
“是非黑白,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说的清的东西。”珀尔抱着篮子急得再次探头,暴躁地说,“这个天气连能打劫的商队都没有,如果活不下去,我觉得干掉那个小鬼也没关系。反正大家到时候都快死了。早死早超生。”
神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板正了脸,念叨到,“这是不对的,如果你打劫那些商队……”
在雨声和年到声中,珀尔看了眼神官圆满了的数值板,回头继续看洞窟外的雨幕。
这一番话便把神官讲通了,很简单吗?不,不简单,这一路经历的所见所闻才是积累。到最后,神官已经能勉强自己接受他们打劫抢来的食物。一个人的痛苦和挣扎是需要积累的,也许有的人在置疑自己中走歪了。能坚强地扛过残忍的挣扎,然后继续坚持自己的信念,才是一种豁然开朗。这需要那人本身有坚定的毅力,和能接受自己身上不完美和‘邪恶’的包容力。
“我们就要回家了。”轻轻摇着欧西纳什,珀尔轻轻哼到。
48、第四十八章
珀尔和神官在洞窟一直呆到泥石流过去。等到雨停已经是晚上的事了。
两人走出洞外,看了看距离,要重新爬上去还真不是一般有难度。而且,珀尔推断,狄俄尼索恐怕早就不在原地了。
上面的山路和山涧不同,泥石滚下,如果不前进就只有被滑落的石块堵住去路,等石块清理干净那不知得猴年马月。当时的山路并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退和进,怎么看都是进比较划算。
珀尔思索了一会,最终决定直接朝着他们约定的城市——卡塞出发。
说不定到了那里,狄俄尼索他们正在等着。
出发前,珀尔在附近的薄植被找到了一直正在哺乳负鼠,留了一只幼崽让母鼠发女乃,其余的一刀毙命。那只母负鼠凶得很。珀尔不得不把它的牙齿和利爪全拔了,再把母鼠的乳头塞到欧西纳什的嘴里。
那只母负鼠被珀尔按着,疼得吱吱叫。让珀尔松了一口气的是,欧西纳什并没有因为味道不对就不肯吃。
但这也令珀尔更加确定,对方的意识还停留在他本来的年岁。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等欧西纳什吃饱,珀尔把那只负鼠的四肢裹上布条,找了跟不怎么结实的棍子捆着扛在肩上。鉴于整个喂食前的准备太过血腥,神官早就背过身去了。等珀尔弄好了,喊过他,他才不自在的靠近。
“我……只是还不习惯。”神官低着头,心中也说不清在愧疚什么。他已经知道一味的善良无法在这环境恶劣的地方生存,但人的改变又岂是一朝一夕。
珀尔看了他一眼,“不习惯就不习惯,不是所有事都需要习惯。”
“我以为你肯定又要看不起我。”神官的脸在月光下有些苍白,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要我学着习惯。”
“这世界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妥协,改变你能改变的,剩下的再去妥协。”珀尔蹲在地上将欧西纳什的被单捂好,把篮子提在在手里,骄傲地勾起嘴角,“而且我怎么可能叫你习惯,要知道,欧贝利可人,可是最不喜欢习惯最喜欢改变的人之一。”
神官看着珀尔。少年早就扯掉了多余的绷带,一双眼睛在月光底下红得耀眼,像通透的宝石般镀着月华。
“你会是个好的君主。”神官低头轻声说。
珀尔笑了,不以为意“我可是被人从王位上赶下来的人。”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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