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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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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君策+番外 作者:燕赵公子

    正文 第10节

    帝君策+番外 作者:燕赵公子

    第10节

    其余还有一位八品采人,一位从八品采人一同居于此处。

    虽然淑人并不是一宫主位,但目前秀鸾宫以他份位最高,所以正殿由他来住。

    在宫侍们都各自住进宫所之后,皇帝来内宫的次数频繁了一些,其中,从七品淑人苏容清、八品采人谢燕其,八品采人宋瑞,从八品采人路松言更得他眼缘,一月里,总多别人那么几次侍寝。

    这一次进宫的十位宫侍沈奚靖都见过,在皇帝更喜欢的那几位里,苏容清容貌倒不是顶好,那位从八品采人路松言才是真正的绝色。

    虽然这宫里人人都对太帝君柳华然非常恭敬,但那几位宫侍却显得尤为明显。

    每一日清晨,他们都会到慈寿宫请安,这虽然是祖制,但每十日的大朝日是不用请安的,因为这日太帝君也要上朝。

    但是有那么几位,尤其是得宠的这几位,日日不曾落下,就算在慈寿宫宫门口等太帝君下朝归来,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几个月来也从不曾间断。

    韩之琴总跟沈奚靖玩笑:“看他们这些主子当的,比我们还累。”

    可不是很累,对于沈奚靖他们这些宫人来说,能吃饱穿暖,二十四岁出宫去便是最好,可对于这些宫侍来说,更高的位份才是他们要争取的。

    采人之上有淑人,淑人之上有雅人,再往后更有侍人、贵侍,最后是唯一的那么一位帝君。

    这些自愿进宫的宫侍们,谁不想做帝君呢?

    日子过得很快,因为每日都有宫侍们过来给柳华然请安,所以沈奚靖这一年的日子过得极为忙碌,他经常能在正殿里见到皇帝与宫侍们,多数这个时候,他都捧着成匹的布,站在角落里等待柳华然传唤。

    皇帝穆琛,日渐沉稳与成熟起来。

    他已经有了青年皇帝的派头,举手投足都透着威严。

    沈奚靖觉得,他似乎离皇帝越来越远,有时候他想,他都离开了朝辞阁,是不是皇帝给他的承诺就不存在了呢?

    虽然他知道要归还他家的田宅与爵位十分艰难,但在这深宫之中,能有这么一份念想,也是好的。

    转眼又是柳华然的生辰。

    这一日,沈奚靖也要跟在前头忙碌。

    他早晨起来时便不太舒服,头晕脑胀的,似是染上了风寒,为怕误事,在韩之琴过来叫他一起去前头伺候的时候,他忙说自己病了,可否让小宫人代劳。

    这要是换到平素也就罢了,可今日来的都是主子,他们也不好让年轻的小宫人去伺候,韩之琴给他吃了颗药,叫他跟在自己身边,好歹混过这一天。

    一大清早,太侍们与年轻的宫侍们便齐聚慈寿宫,因是宫侍们得第一年,所以他们都挖空心思,呈了许多别致的寿礼给柳华然。

    已经升到八品采人的路松言家里是烧瓷器的,算是浮梁小有名气的制瓷世家,他这日呈上来的寿礼,是一个斗彩柳絮纷飞福禄寿喜纹盘,这瓷盘约莫臂长,周边一圈福禄寿喜纹样,中心处画柳絮纷飞之景,不仅暗含了柳华然的姓,还添了写拜寿的喜庆,算是寿礼里最出众的一样了。

    柳华然虽然平素严肃惯了,但他每每生辰时都格外高兴,今日也不例外。

    他显然极喜爱这纹盘,让宫人们捧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招呼人过来收走。

    赶巧,沈奚靖手里还没捧东西,边楼南便直接把文盘端沈奚靖怀里,让他好生抱着。

    韩之琴想要说什么,可这殿里里里外外都是主子,根本没他们说话余地。

    沈奚靖觉得药劲上来,他比早起要好一些,但依旧昏沉。

    在殿前捧重物件可是苦差事,那盘子不仅又大又重,还十分光滑,很难捏住,沈奚靖抱着没多会儿便头上出了汗。

    大冬天里,冷风一吹凉嗖嗖的。

    沈奚靖刚好了一些的病,这会儿又严重起来。

    他已经很多年没生过病了,自打锦梁宫那一遭之后,他到了朝辞阁,有云秀山在,他反而慢慢养了回来,即使到了慈寿宫,除了更忙些,吃食上到没差。

    他平素在主子跟前小心谨慎惯了,从来都没出过什么岔子,今日他知自己精神不济,便更谨慎些,谁知那光滑的冰冷的瓷盘在他手里直打转,沈奚靖益发觉得头晕目眩,正殿里主子们正言笑晏晏,沈奚靖不敢叫韩之琴,只得强忍着,用力攥紧手里的纹盘。

    不知过了多久,沈奚靖渐渐有点昏睡过去。

    “皇上驾到。”一道响亮的声音惊醒了沈奚靖,他手里一松,只听“啪”的一声,那个纹盘直直坠从他手里松脱出来,被眼疾手快的韩之琴抢在了怀里。

    虽然那盘子没有碎,但他们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惊扰到了大殿里的每一个人,沈奚靖脑子里一片混乱,韩之琴为了抱住那纹盘,只得把他手里捧着的蜜蜡佛珠礼盒扔到地上,沈奚靖看着那个被摔裂的木盒,只觉浑身冰冷。

    沈奚靖全身都抖了起来,他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上:“奴才知错,请主子责罚。”

    韩之琴也跪在他旁边,紧紧抱着那个纹盘,口里叫着:“奴才知错了。”

    寒冬腊月里,青瓷地砖异常冷硬,沈奚靖感到双膝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哆嗦着,却不敢站起。

    “怎么回事!”柳华然冰冷的声音远远地响起。

    沈奚靖整个人都有些迷糊,听到边楼南说:“主子,安乐今日病了,纹盘没拿住,之琴帮他接着了,一点都没坏,只是蜜蜡手串的盒子摔坏,我瞅安乐今日确实精神不济,您饶过他这次吧,安乐,快给主子认个错。”

    沈奚靖用力磕了两个头,碎木渣划破了他的额头,他感觉有血慢慢流了出来。

    但他却不敢用衣服去擦。

    他在宫中八年,一直小心谨慎提心吊胆,无论做什么都十分用心,没想到,今日应了这么一个劫难。

    沈奚靖脑海里已一片空白,他已经想不出他的下场会如何。

    多半,都是个死。

    “今日吾生日,打打杀杀的不好听,你就跪这里,跪到明日这个时候,再回去闭门思过,吾也不是狠心的主子,便就罚你三月月银吧。至于之琴,你且起来,你也是好心,吾便不罚你了。”沈奚靖听柳华然说了这么一句。

    只是扣了三个月的月银,这简直太仁慈了些。他没让人拉他出去打三十大板,也没说丢他进黑巷,沈奚靖甚至心里都有些感激他。

    无论今天跪多久,他都觉得没所谓,只要不要他命。

    沈奚靖用力给他磕了几个头,热乎乎的血流到眼前,他说:“谢主子恩典。”

    是啊,只叫他跪一整天,还真是恩典。

    因主子们都在,没人敢去碰沈奚靖面前那个碎盒子,穆琛坐到主位上,听着那群宫侍轻声软语,话语依旧不多。

    沈奚靖跪在角落里,冰冷的地面刺得他腿生疼,然他益发头昏起来,就连身上针扎般的疼痛也无法令他清醒,终于,沈奚靖往旁边一扑,整个人倒在地上。

    他知道韩之琴在他身旁跪了下来,想要说些什么。

    昏迷之前,他却听到穆琛的声音说:“父君,把他拉下去吧,今日可是好日子。这么放在这里,太碍眼些。”

    等沈奚靖再清醒过来,已经暮色沉沉。

    他觉得浑身都滚烫着,疼痛着,他几乎无法动弹。

    沈奚靖吃力地扭头看向四周,他还在他后殿旁的屋子里。

    丝丝月光投过窗棂,让沈奚靖渐渐摸清他的处境。

    他额头已经被上了药,床边木箱上还放着一碗水,再边上,还放着两个馒头。

    那两个馒头都是白面的,月光下显得洁白可爱,沈奚靖进宫这么多年,除了主子赏赐,从未吃过细面馒头,今日倒是因祸得福。

    沈奚靖挣扎起来喝了点水,又翻出个药丸吃了,之后靠坐在床头,拿过一个馒头,一边吃一边想今天的事情。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今日简直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仔细数起来,他不仅得罪了送瓷盘的路松言,也得罪了送蜜蜡手串的苏清容,更是让今日大寿的柳华然极不愉快,仅仅只是扣三月月银,不知算不算他运气好。

    不过,今日一事,他还要谢韩之琴与穆琛,如果没有韩之琴接住那个盘子,要是真的整个都碎了,那他现在已经在黑巷里了;如果没有穆琛最后说的那句话,他恐怕还在正殿里倒着,夜里正殿并没有炭火,这样的天气里,他能不能挺过这一遭都难说。

    沈奚靖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份恩情,想着以后有机会,怎么也得报答一二。

    37、第三十七章

    沈奚靖被罚闭门思过三日,三天里,除了如厕,便只能在屋里呆着,一日只有一顿伙食,但韩之琴偷偷嘱咐过三月,每顿都多给沈奚靖捎两个馒头。

    天气冷,沈奚靖屋里的炭火并不多,但也比后殿暖和些,虽然是被罚,但不用干活,只在屋里呆着,他反而觉得更舒服些。

    他额头上的伤因为没有药,好的有些慢,不过本就不严重,第四日清晨,沈奚靖索性解开布条,他屋里没有镜子,也不知道额头上的伤好不好看,但总不能包着头干活。

    十一月初七,沈奚靖刚踏出房门,便被早就等在外的边楼南叫住。

    沈奚靖第一次见边楼南时便对他印象深刻,他白白胖胖,老是笑眯眯,看起来一团和气。

    今日他等在沈奚靖门口,还是这副和气样子。

    沈奚靖赶忙给他请早安:“边总管早,不知有何事来后殿?”

    边楼南摆着一张笑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扫过沈奚靖整个人,他如今已经快十七了,高高的个子,修长的身形,虽然长相不是顶尖,但清俊端正,看起来极为舒服,算是个十分不错的小子。

    他入宫已快九年,只出过两次错,各宫总管与管事都对他赞不绝口。

    边楼南仔细把沈奚靖的宫里履历都过一遍,缓缓开口:“安乐,你且跟我来一趟,主子招呼你过去。”

    本来今日沈奚靖闭门思过结束,他心里十分开心,但边楼南这一句讲出来,他又开始忐忑,不知是不是柳华然还记着前几天那间事,要拿他过去领罪。

    沈奚靖不好说自己还没用早膳,只得回头扫了一眼缩在墙角的三月与四月,乖巧答:“诺,这事边叔招呼个小宫人来叫我便是,何苦您亲自跑一趟。”

    边楼南破天荒地拍拍他的头,领着他往正殿去。

    “你倒是会说话,待会儿主子面前,你只要好好听着,应下就是。”

    沈奚靖听了这话,心中如雷打鼓,紧张得不行。

    但他面上却还是挂着浅笑,没有表现分毫。

    九年的宫廷生涯,教会他喜怒不形于色,教会他淡定自持。

    从后殿到正殿的路并不长,穿过鹅卵石铺成的花园小径,绕过雕梁画柱的正殿回廊,便能从侧门进入正殿。

    那天不知怎么回事,沈奚靖在走过这一条路时,却益发觉得漫长。

    他眼前闪过这九年做宫人的种种过去,从锦梁宫到宁祥宫朝辞阁,又从朝辞阁到慈寿宫,他一路走来,年纪轻轻坐到大宫人,绝不是那么简单。

    除开朝辞阁那些年,他没有哪几天,真正睡过安稳觉,真正舒心过活。

    为奴为仆,对于他来讲,虽然能忍下,却并不能心安。

    还有二十多日,他便要十七了,距离出宫,还有七年。

    沈奚靖这时竟有些恍惚,觉得之前那九年过得飞快,七年也不过转瞬功夫。

    可是,那时候他都战战兢兢过活,之后的七年,究竟如何,谁也说不准。

    边楼南一路都没说话,他不讲话,沈奚靖也放任自己埋在自己的思绪里,反复纠结。

    当他们终于跨进慈寿宫正殿时,沈奚靖便被一股冷香吸引,他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到西配殿柳华然的寝殿来。

    柳华然偏好调子冷的浅香,慈寿宫的宫人都很熟悉这个味道。

    这时天还早,柳华然正在西配殿的膳厅里用早膳,沈奚靖粗粗在桌面上扫了一眼,便麻利地跪了下去:“安乐给主子问安,主子安好。”

    他低着头,规规矩矩跪在门口,没有往前多走一步。

    柳华然端起燕窝粥喝了一口,用眼神示意在旁伺候的管事与大宫人出去,边楼南赶紧上前伺候他用膳。

    柳华然出身帝京世家,行为做派都极为优雅,宫里的几位主子里,除了皇帝与南宫,还真没有谁比他更气派。

    他用膳时嫌少说话,他不表态,沈奚靖就这么乖巧地跪着,无声无息。

    配殿里炭火正足,还烧了地龙,跪在地上,倒也不冷。

    终于,一盏茶功夫过去,柳华然放下碗筷,他今日心情不错,吃的多些,边楼南手脚利索地上了茶水,见他点头,这才对沈奚靖道:“安乐,起来吧。”

    沈奚靖低声应一句,轻巧站起身来,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柳华然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扭头吐在边楼南端着的盘中,从上到下打量沈奚靖一番,半响才说:“沈氏奚靖,帝京人士,宏成二十八年生人,父亲为时任三品礼部侍郎一等敬忠公沈明泽,爹亲为敬忠公侧君简欣,你大爹爹是敬忠公正君云诚睿,他是云家家主容谦侯云诚明的二弟,朝辞阁的宫人云秀山,则是你表哥,是云诚明的幼子,沈奚靖,吾说的对否?”

    他语速极慢,一字一顿说完整句话,沈奚靖头上冒出汗水,顺着额角流到颊边,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心跳可以这样快,虽然他们的身家背景在入宫时便要彻查,他和云秀山也从未想过隐瞒则个。

    但,他们也从来想不到,真的有主子对他们曾经的世家身份查的这样清楚。

    这时是白天,屋里还站着边楼南,相比上次穆琛与他在朝辞阁的谈话,这一次更让沈奚靖浑身难受。

    他觉得此刻他就像桌上的那碟水果,都被剥了皮,去了核,切成精致的形状,供主子品尝。

    他不是物件,柳华然对他细致的打量的眼神,令他极不舒服。

    但是,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好受,他也要答话:“回主子话,分毫不差。”

    柳华然没说话,他又盯着沈奚靖看了许久,才说:“抬起头来吾瞧瞧,以前可没仔细看过你的长相,说起来,世家里都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你还得叫吾一声表叔呢。”

    他虽然这样说,但沈奚靖可不能真叫太帝君“表叔”,只能勉强半抬起头来,眼睛却也不敢看柳华然,只得盯着雕着葡萄串的桌角。

    沈奚靖比年少时高了不少,也好歹不是瘦骨嶙峋的样子,面貌也十分清秀端正,柳华然刚想点头,却又见他额头伤口还是细长的一道红痕,虽然没有流血,但看着也十分扎眼,便扫了一眼边楼南,边楼南会意,马上讲:“之琴这小子太不省事,主子早前就嘱咐他记得给你上伤药,怎么你伤还这般严重,回头我拿点玉容膏给你,几日便能好了。”

    “诺,谢主子恩典。”沈奚靖忙跪下谢恩。

    “你这孩子,生分什么,地上凉,快起来吧。”柳华然说。

    沈奚靖来宫里九年,虽然见柳华然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尤其这段日子以来,更是日日要跟在一旁伺候,此时听他这般说,心里暗叫不好。

    他紧张的浑身都僵硬起来,柳华然对人的态度显而易见,他喜欢的便好,不喜欢的便不好,他对沈奚靖显然不会有喜欢这种情绪,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有事情要吩咐沈奚靖。

    沈奚靖依言站起来,仍旧呆呆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柳华然突然叹了口气,他道:“吾同你父亲与大爹爹,少年时也都是认识的,吾比他们长些岁数,也听过他们叫吾柳二哥,你如今小小一个孩子,吾也不忍心见你成日伺候人,要是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心。”

    这一连串话说下来,沈奚靖已经紧张到极点,也害怕到极点。他心里暗暗骂柳华然,既然早知他身份,还让他在宫里被使唤这些年,如今再来说这话,不是打自己脸吗?

    他不知柳华然打什么注意,先是与他诉说家常,又念当年两家情分,只怕柳华然要利用他的地方,并不简单。

    果然,柳华然顿了顿,又说:“可这宫里规矩也不能破,你一个世家公子来宫里做宫人已经为难,皇儿整日也很孤单,这一次采选入宫的,没一个身份好看些,吾昨日想了许久,不如让你做个宫侍,你放心,表叔不会在位份上难为与你,定让你体体面面。”

    柳华然这一次语速倒是快了些,但沈奚靖已经吓傻,他一点都没有明白柳华然的说这话的前因后果,他只是猛地跪倒地上,张了半天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能说什么,说他不愿意,说他还想过几年出宫去找谢书逸,说他还要去乌里沙漠找寻卫彦,说他已经再也不想沈家曾经的那些荣耀,他只想开家点心铺子,和哥哥们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这些,他半个字都不能说。

    他也不能违心说自己如何高兴,如何感谢柳华然给他这个福分,毕竟宫侍是服侍天子,就算他曾经是一等公的儿子,做宫侍,也是抬举。

    对于皇家来说,再大的世家也只是一个家,而不是一个国。

    大梁四海之内,唯穆之一姓,才是真正的世家。

    沈奚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屋里烧着暖暖的地龙,他却只觉浑身冰冷。

    他不乐意,柳华然也是早就知道的,否则他不会费那些口舌说这个,当年南宫与他以世家身份做宫侍已经十分难得,今日沈奚靖虽然已经是败落世家的仅存遗孤,但他毕竟也是世家,与人同夫,必然心中不满。

    可是他再不满,又能如何?

    他柳华然定下的事情,便一定要实现。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他要的,绝对都能到手。

    想到这里,柳华然又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伤还未好,吾已经吩咐阿南,从今日起你便不用再做活计,你的位置已经另找人顶替,吾已找了宫人所的教习管事,请他帮你熟悉宫侍的规矩,待年节之后,便与皇帝说了,给你抬个份位。”

    沈奚靖依旧跪着,不言不语。

    他已经听明了柳华然语气里的意思,他在告诉沈奚靖,事情都已定好,再无回旋余地。

    这一日是个大晴天,当沈奚靖从正殿里退出来时,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金灿灿的太阳。

    旁边边楼南笑着说天气真好,沈奚靖却只觉头晕目眩。

    38、第三十八章

    不知边楼南那边对慈寿宫的宫人都说了些什么,宫人们对沈奚靖的态度,虽然并不显得有多恭敬,但疏离是一定有的。

    就连一向同他亲近的三月与四月,也都开始规矩起来。

    没两日,宫人所那边便派了个教习管事过来,管事姓张,态度还算和善,让沈奚靖叫他张叔。

    沈奚靖这些年已经做惯宫人,再捡起主子的样子,总觉有些别扭。

    那一段时候,他每日晚上想这个事情,都觉得难以安眠。

    但好在他记忆里曾经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生活并没有完全消散,十来天工夫便有模有样起来。

    他到底留着沈家的血脉。

    转眼便是十二月二十二,冬至。边楼南给的药很好,带着淡淡的玫瑰香,他额上的伤如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

    这一日是沈奚靖的生日。

    他小时他爹说过,他生那日大雪纷飞,整个帝京雪白一片,正所谓瑞雪兆丰年,他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沈奚靖想,他自幼亲族俱忘,颠沛流离,后又入宫为奴为仆,如今眼看出宫无望,他则要终生在这深宫中为侍,也不知爹爹口里的福分,到底都显在哪里。

    这一日沈奚靖特地找了边楼南,问他可否去朝辞阁一趟,取些未带来的物件。

    边楼南许是得了柳华然的令,想也没想便应了,叫他早去早回,年前是再没机会出去。

    沈奚靖嘴里千恩万谢,特地把云秀山早就给他备好的过年新衣换上,从慈寿宫侧门离开。

    他心里清楚得很,柳华然让他去朝辞阁看云秀山,并不是对他心软或是念“旧情”,他只不过是给他一个微不足道的甜枣,好让他将来为他卖命。

    虽然那日柳华然没说叫他到皇帝身边做什么,但沈奚靖想也不会简单,他之前都派了四个,这么多年,也还在清心所住着,想必没有事成。

    这会儿不算太早,沈奚靖到朝辞阁时,周荣轩刚用过早膳,在屋里打发时间。

    云秀山自他走后已经升为大宫人,正在主子跟前伺候。

    虽然朝辞阁大门开着,但沈奚靖却不能直接进去,只在大门口叫了正扫院子的小宫人,那小宫人认得他,帮他上去找云秀山。

    不多时云秀山满脸喜色从正殿出来,一把拉住沈奚靖的手,把他拉到两人先前住的屋子里。

    他先前睡的那张床依旧空着,云秀山也没往上放其他东西,显然是还想着,他能有一日回到朝辞阁,同他一起生活。

    沈奚靖鼻子一酸,心里难过之极。

    他们之前想的那些生活,已经变成泡影。

    云秀山拉沈奚靖坐他床上,正忙着泡茶:“你怎么就这么过来,今日你生辰,我还想说求主子允我出去一趟,转眼你就十七了,去年没过成,今年怎么也得给你补上。”

    “表哥,别忙了,我要早些回去,只过来跟你说说话。”沈奚靖赶紧拉住云秀山,让他坐自己边上。

    见他这么说,云秀山也没坚持,他们兄弟两个没什么好见外的。

    自打十一月柳华然千秋那日沈奚靖出了岔子,云秀山就整日担心,他想去看看沈奚靖,但又怕给他惹麻烦,每日都很煎熬。

    就连周荣轩也来安慰他一句,跟他讲:“太帝君不是个喜欢变卦的人,他既然那么罚了安乐,便不会改,你且安心。”

    这些话云秀山心里都明白,却还是为他担忧。

    他们虽都在宫中,但永安宫这样大,只隔一个宫门,便仿佛隔了千山万岭,并不能时时得见。

    “表哥,我没事,你看,我头上的伤都好了,你且放心。”沈奚靖对云秀山笑笑。

    云秀山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见果然没有留下痕迹,这才放下心来:“今日匆忙,修梅也无空,下次表哥再给你补上长寿面。”

    沈奚靖心里又酸又软,难过之极,他点点头,道:“表哥,我与你说个事情,你且慢慢听我说。”

    云秀山见他说得这样慎重,答应一句,认真看着他。

    “柳太帝君让我年后做宫侍。”沈奚靖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云秀山听了没什么反应,只盯着他发呆,好半响,他才猛地睁大眼睛,一张脸刷得白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再与、与表哥说一遍。”云秀山结结巴巴说道。

    沈奚靖抿了抿嘴唇,把那日柳华然与他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了云秀山听。

    云秀山一直没插话,他安安静静听着,表情却狰狞起来。

    等沈奚靖把话都说清楚,云秀山终于忍不住,狠狠说道:“他们这些皇族,都不把我们当人看,想怎么摆布便怎么摆布,景泰那年的血都还未干,现在又来打你主意,要是有机会,我真想亲手杀了他。”

    他虽然平素温和有礼,看起来比沈奚靖脾气还要好,但他生起气来,却更猛烈。

    云秀山激动的样子,沈奚靖是见过几次的。

    当年在上虞,他生病了不能上工,云秀山就是这样凶狠地与工头对骂,他手里拿着那把破镰刀挥舞在工头眼皮底下,活活把工头给吓跑。

    越是平时胆小怕事的人,爆发起来,才越令人心惊。

    沈奚靖赶紧一把捂住云秀山的嘴:“表哥,你冷静些,这话可是大不敬,咱们都是家里最后一点血脉了,这话不要再说。”

    云秀山颤抖的身体渐渐平缓下来,沈奚靖松开手,见云秀山表情已经不再狰狞,才说:“表哥,这事只是那位一厢情愿,皇上还不一定答不答应,往好处想,说不定有转机。”

    这也是这些天来,沈奚靖想过得最好的结果了。

    穆琛不可能任凭柳华然摆布,塞给他什么人都收着,像沈奚靖这样相貌的,并不顶尖,充其量只是好看,想必入不了皇帝眼。

    但云秀山听了他这话,仔细看他一遍,脸上表情更加晦涩难辩:“他会答应的,我弟弟这么好,他不会笨到拒绝。”

    他话里满是绝望,沈奚靖听了心里一痛,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两兄弟俩在屋里坐了好久,只是静静靠在一起,谁都没讲话。

    其实这些天来,沈奚靖已经渐渐平静,他已经接受自己要做宫侍的事实。

    终于,沈奚靖开口:“表哥,也别这么难过,你看皇上长的多清俊,我不亏。”他想要摆出一副笑脸,却终究没有成功。

    “小五,都是表哥没用,等以后,你要是实在在这宫里待不下去,说什么表哥也要把你领出宫去。”云秀山一把抱住沈奚靖,哽咽说道。

    他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忍了这么久,再也忍不下去。

    沈奚靖轻轻拍拍他的后背,艰涩地说:“好表哥,我相信你。”

    云秀山无声哭了起来,长久以来的压抑伴随着不能保护至亲的痛苦一并爆发出来。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却更觉难过。

    在这里,他们连哭都不能尽兴。

    不多时,云秀山放开沈奚靖,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认真盯着沈奚靖看,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沈奚靖听他说:“奚靖,我们早晚一天,能全家团聚。表哥跟你保证。”

    他很少叫按名字叫沈奚靖,一直都是小五小五喊他,可是今天,他变换了对沈奚靖的称呼,沈奚靖感觉到,他们的未来,已经往另一个岔口前进。

    “好,表哥,我相信你。”沈奚靖说。

    沈奚靖过去看云秀山,给他带了许多慈寿宫赏下来的小物件,又把身上的银子都拿给云秀山,叫他帮他收着。

    这些钱,放他身上,并不安全。

    云秀山没说什么,一一帮他收好,又给他拿了两个新作的荷包。

    那荷包绣得简单,但胜在实用,沈奚靖高兴接过,互相叮嘱几句身体,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云秀山把他送到宁祥宫门口。

    他站在门槛里往外开,正午阳光下,他弟弟身形修长,腰背挺直,已经不是宫人时卑微的样子了。

    云秀山心里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不知柳华然让沈奚靖做宫侍,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事情都已注定,再无回旋余地。

    这个年节沈奚靖过得十分忙碌,他每日都要跟着教习宫人学习那些繁多的规矩,但做主子与做奴才是不同的,到底宫侍比宫人规矩少得多,沈奚靖记性很好,学得很快,那位张叔对他态度益发好了起来。

    他不仅规矩教得好,照顾起宫侍来也极有一手,没多久,沈奚靖竟觉得一双手白净起来,他屋里没镜子,也不知脸上如何,但头发是见黑了。

    张管事给他身上用的膏药显然并不普通,他近日吃穿也比以前精细许多,沈奚靖猜想是柳华然授意,但他越是明白这一点,就越紧张。

    柳华然在他身上花的功夫越多,就证明他要他做的事,越难。

    正月十五,正是上元佳节。

    这一日,柳华然又把沈奚靖招了去。

    沈奚靖进屋照例要跪,被边楼南轻轻一扶,没让他实打实跪下去。

    沈奚靖心中一惊,正想给柳华然请安,却听他讲:“小靖,吾就知皇儿定喜欢你,吾前日与他讲了你的事,他可是想也没想便应了,明日旨意便会过来,表叔先恭喜你了。”

    这一下,沈奚靖便不能继续站着了,他迅速跪下去,张口便说:“奚靖谢太帝君恩典。”

    距离上次来慈寿宫正殿,过了约月余,沈奚靖已经渐渐冷静下来,这一次表现十分的得体,连最后一点慌张与不满都无。

    柳华然满意点点头,示意边楼南开口。

    边楼南再次把沈奚靖扶起,道:“给沈主子道喜了,不过太帝君这有件难事,得沈主子帮忙想些法子。”

    39、第三十九章

    这便来了,沈奚靖心里一凛,顿时全神贯注起来。

    他要听好边楼楠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边楼南扶起他,让他坐桌旁的高背椅上,这才开口:“几年前,太帝君丢了样东西,想让沈主子帮忙找回来。”

    沈奚靖只浅浅坐了小半椅子,他背挺得很直,但一直低着头看膝盖,露出来的半张侧脸,似乎带着笑,但又看不真切。

    边楼楠边说边打量他,见他没有并无惊讶或是害怕样子,便回头看柳华然。

    柳华然吃着茶,轻轻收了收下颌。

    “那是一块帕子,太帝君也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你若在今上那瞧见花样好看的,拿来给太帝君便是,你且晓得。”边楼南说。

    他一不说帕子的纹样,二不说为何找那帕子,只能证明一点。

    那东西对柳华然很重要,重要到他不惜找来一个又一个宫侍给皇帝,重要到他连沈奚靖这样的落魄世家子弟也想要利用。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沈奚靖到底姓沈。

    边楼南说完话好半天,也不见沈奚靖反应,只得又去看柳华然。

    柳华然脸慢慢冷下来,他盯着沈奚靖仔细看了看,浅浅说了一句:“你表哥也长得不错。”

    沈奚靖脸色刷的白了,他突然觉得柳华然很恐怖。

    这宫里发生的一切,除了皇帝所在,其余都在他眼里。

    他每天紧紧盯着这个他掌控多年的内宫,就算从帝君变为太帝君,他也丝毫不想放掉手里的权利。

    他已经习惯于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可是,有什么事情,却在他眼皮底下发生,就是这样一个漏洞,让小皇帝手里拿到了他本不应该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他不想告诉任何人的,极为隐蔽的秘密。

    沈奚靖一瞬间就想明白这一点,柳华然都豁开面子来威胁他,那正说明他非常有用。

    冷静下来,抬头看向柳华然。

    这大梁最尊贵的男人,他历三朝,握有实权,他总是优雅地、高贵地看着他人,就像现在看沈奚靖一样。

    沈奚靖从椅子上站起,他以晚辈礼向柳华然行礼,开口道:“奚靖定不负所命。”

    柳华然定定看着他,他也回视柳华然。

    他们这样对视良久,久到沈奚靖就要支撑不住时,柳华然先别开了目光:“你省的就好,只要吾在这慈寿宫一日,便不会亏待你。”

    沈奚靖笑笑,答:“奚靖谢过太帝君。”

    边楼南把沈奚靖送出正殿,站在门口看他,对他说:“今时今日,已经抬举你了,你好自为之。”

    沈奚靖冲他道谢,转身离开。

    边楼南回到配殿,柳华然还坐在那里,屋里阳光很足,但柳华然却并不显高兴样子。

    他轻手轻脚走到柳华然背后,轻轻给他锤起背来。

    “主子,奴才并不觉得沈奚靖靠得住。”边楼南说。

    柳华然冷笑:“这些人,都靠不住,可是,也只能靠他们。”

    边楼南沉默不语,那样东西对于柳华然有多重要他是知道的,因为就连他,也不知边楼南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只知道是个帕子,但那帕子到底何料何色,到底有什纹样,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他一概不知,他也聪明地从来不问。

    边楼南踟蹰片刻,又问:“他从前毕竟是朝辞阁的人,您不怕他把事情说与皇帝听?”

    他这问题似乎问得有些傻,柳华然笑起来,说:“你以为皇上不知道?他可比他父亲聪明多了,要不然你以为,为何皇上的儿子都死了,废帝独没杀他?”

    说到这里,柳华然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他修长洁白的手指在桌上拍打着不知名的曲儿,他拍了一会儿,又拿了一把花生,慢慢捏着吃。

    边楼南觉得脸上冒出些汗来,柳华然这句话显然不适合他听,虽然在所有人眼里他是柳华然的心腹,他也确实是,但这几十年来,他也从来都看不清柳华然这个人。

    柳华然似乎兴致上来,他回头瞥了一眼边楼南,道:“他告不告诉皇帝不打紧,皇帝知不知道也不打紧,沈奚靖他只要知道,他表哥还在宫里,就够了。”

    他这一说,边楼南便想起云秀山,他今年似乎已经十九,再过五年,便要出宫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忧,问:“可主子,若云秀山到日子出宫了,那怎么办?”

    柳华然捏着花生的手丝毫没有停顿,他只是淡淡说:“等到那时候,会有更合适的人。”

    他没说更合适的人代替云秀山,还是代替沈奚靖,但边楼南却明白了柳华然的意思。

    在这宫里,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至少在柳华然眼里这样看。

    边楼南沉默了,他认真给柳华然锤着背,不再说话。

    他要不是有时候傻一点,会问一些愚蠢的问题,他也许会是下一个被替代的人。

    沈奚靖回到屋子,张叔正等他,他不过而立年纪,因做的教习,所以看起来极有书卷气。

    “回来了,太帝君说了沈主子是何位份么?”他对沈奚靖笑着,虽然他长相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很有灵气。

    沈奚靖有些诧异,稍后便释然了,在这宫里,谁没点本事呢。

    “太帝君只说明日旨意才会下来。”他说着,脸上却露出疑惑的表情。

    张叔请他坐下,又打了一块温热的手巾给他擦脸,才说:“沈主子,这宫里的宫侍们,我可都是见过的,在奴才看来,皇上定不会拒绝太帝君。沈主子不妨与我打个赌。”

    在认识的这大半月来,他一直对沈奚靖有些严厉与疏远,沈奚靖知道明日旨意下来,他便要回宫人所去,想必正因如此,他此刻显得更和蔼可亲些。

    “哦?打什么赌?”沈奚靖问他。

    张一哲显得有些高兴,他说:“我们就来赌,沈主子你份位是如何,怎样?”

    这还能赌么?沈奚靖有些好奇,在他看来,他将会有什么份位,全凭皇帝一人做主,难道张一哲真的这样神通广大,连今上的心思也能猜到。

    这样一想,沈奚靖更好奇起来,他问:“那依你说,我的份位会如何?”

    张一哲神秘一笑,说:“我们不如来说赌约吧。”

    “这也可以,但我钱不多,你可别赌太大了。”

    “自然不会,”张一哲说,“我们就赌一两银子,如何?”

    一两银子对于做了大宫人的沈奚靖来讲并不算很多,但也不少,他想了想,便答应了。

    张一哲与他口头定了赌约,这才说:“沈主子,你先想想,如今宫里的主子们位份都是如何?”

    沈奚靖听他的话,认真想了起来。

    在这内宫之中,有时候能不能爬到更高的位置,谁也说不准。

    在去年入宫的那些宫侍们里,已经不是苏容清一人独大的局面了,年节时皇帝给他们涨了位份,从七品淑人苏容清与八品采人谢燕其已经升到七品淑人,八品采人宋瑞与从八品采人路松言升到从七品淑人,其余还有两位从八品采人未得机会侍于安延殿,如五年后依旧不能侍寝,便会被放出宫去。

    剩下几位似乎因不得圣缘,皆留在原位,并未随着高升。

    这样一来,宫里便有七品淑人两位,从七品淑人两位,余下皆是采人。

    沈奚靖宫人出身,他料想自己的份位不会好到哪里去,便猜:“我估计,是从八品采人?”

    其实对于宫人出身的沈奚靖来讲,他能猜到采人这个位阶,也是因柳华然说不会“亏待”他,之前那四位宫人,可是至今仍旧住在清心所里,随着高位宫侍的入宫,他们已经被安延殿遗忘。

    他能讲到从八品采人,已经下了很大的勇气。

    但张一哲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他见沈奚靖有些不解,便说:“我猜你份位,应是从七品淑人,沈主子,你要不要与我赌。”

    他这猜测太不靠谱,就连苏容清刚入宫时,也不过是从七品淑人,虽然对于以前的沈奚靖来讲,四安总督比敬忠公差了很远,但眼下他却比沈奚靖强了不知多少,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与苏容清博个相同的位份。

    这样想着,他便点头同意张一哲的赌约,明日沈奚靖便要搬离慈寿宫,他虽然对这里并不留恋,但却还是有些离别情绪,晚上用过晚膳,他特地跑韩之琴屋里看他。

    韩之琴正在屋里看书,见沈奚靖来了,忙把他拉屋里来。

    沈奚靖不擅缝补,他自己做的那些东西也没脸拿出来见人,这会儿要离开,便从箱子里翻找出一个以前周荣轩赏的杂锦手兜,虽然样子不是顶好看,但到底实用,他从袖里掏出手兜,递给韩之琴:“韩哥,我不日便要离开,感念你这一年的照顾,奚靖没什么值钱物件,只有这个是早先主子赏的,好用得很,你别嫌弃。”

    他平时话不多,这一进来就说这么一长串,倒把韩之琴说愣住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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