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陛下,认命吧 作者:五色龙章
正文 第6节
陛下,认命吧 作者:五色龙章
第6节
英雄救美的时刻到了!宣帝心中激动无比,将身躯挺得笔直,王霸之气全开,左射右射逼开刺客,威风凛凛冲入了阵中,伸手将谢仁拉到了马上。
“阿仁,我来救你了!”他从前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今生却是少有机会,此时心中更觉畅快得意,一手搂住眼前浑身浴血的佳人,一手扬鞭纵马,淡定如天神临世。
只可惜没能淡定多一会儿,怀里那位佳人就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右手弯刀轻挥,截下了一断光芒。就连他手中的缰绳也叫谢仁接了过去,驭马身密林深入奔行而去。
身后追兵似乎有些特殊的本事,即便不借马匹,只凭自己双脚就能一直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谢仁侧坐在马上,抄了宣帝的弓箭在手,隔着他的身子不停射向后方,时而又以弓梢拨开背后射来的暗器,面色被肤上溅的鲜血映得格外苍白。
宣帝身上气场全开,带着马左转右兜,不时还亲自提剑砍砍近在咫尺的刺客。眼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抛在身后,当真仿佛回到了前世在军中、宫中、下江南、微服私访、逛青楼……咳咳,等等众多能在美人面前大展英雄气概的时刻。
等到这群不长眼的刺客叫他杀了,阿仁也一定会被他的王霸之气折服,心甘情愿地投入他怀中。
嗯……要是那药效一个月内还解不了,淳于嘉死后就甭想配享太庙了!宣帝双目微眯,手中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妙的弧线,斜斜拦上了一柄泛着寒光的弯刀。
这是最后一个刺客,更要杀得举重若轻,充分体现他的潇洒风范。
然后那剑就被一刀斩成两截,连着一条马腿都被割了下来。那刀又闪电般缠向了他的颈子,宣帝不慌不忙地踢开马蹬,掌中断剑向右一隔,伸手就要拉谢仁一起跳马。
就在这电光石光之间,谢仁身形已尽力转了过去,后背贴在他胸膛上,右手外展,掌中银光划过,带起了一溜血珠。
只是杀人的机会把握好了,再要跳马就晚了一步。跨下那马已向前栽去,谢仁也坐不稳身形,随着马直冲下去。宣帝双手抱住身前之人,用力提气跃起,却仍被这道前冲之势狠狠甩出,砸落到了地上。
不过好在,他总算及时扭身,垫在了阿仁身下。
宣帝清醒过来时,感到自己从后脑到小腿都如被敲碎了一般,胸前还伏着一个不怎么轻的大活人,若说不痛苦是骗人的,但他头一个念头就是——亏得护住了阿仁。
只是这回摔得确实也不轻,宣帝试着动了动手,总算还能抬起来,却还不够把谢仁抱起来的。而且他也实在舍不得结束这种佳人在怀的美好时刻,所以他只是微微抬起了谢仁的下巴,趁机偷了个吻。
虽然被吻的人并无回应,但宣帝的感情就是这个吻最好的催化剂。从上辈子初见那天,至今已该有十年了,他终于能真真正正地拥有这个骄傲又洒脱的女人,弥补前世的缺憾……
宣帝目光中满是宠溺,舌尖在那双弧度美好的嘴唇上细细画过,又将唇瓣含入口中品尝。直到那双唇艳红如画,才又不急不徐地将舌尖探入他口中,一点点探索着温软的口腔内壁,和柔顺地伏在口中的舌头。
吻着吻着,宣帝就觉着自己正啜吸着的唇舌微微一动,便知谢仁已有些清醒,连忙停下这般非礼之举,要将嘴唇移开。可他的舌尖才要撤后,却被人咬了一口,那条方才还任他拨弄的舌头缠卷过来,反客为主地向他索起吻来。
宣帝心中惊喜难当,连忙把自己全副本事都拿了出来,啃咬厮缠,无所不至,直吻得谢仁气息不吻,苍白的两腮重新泛起一丝桃红。宣帝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谢仁口中的唾液也渡了不少到他口中,亲吻之时来不及咽下的,便都顺着嘴角流了下去,染得地面都湿了一小片。
只这么亲吻了一阵,宣帝就觉着神魂欲醉,一股热流自小腹兴起,习惯性地抬起腿在谢仁腿侧厮磨。被他这么动情地磨蹭着,谢仁反倒惊醒过来,猛地抬起头来,撑着身子离开几分,愣愣地看着面色潮红,嘴角还挂着一条细长银丝的宣帝。
宣帝抬手去擦他的嘴唇,目中一片缠绵情致,还杂着一丝赧然:“阿仁,朕不是有意无礼,朕只是情难自禁……”
他虽如此说着,手指却已落到才叫他吻得红肿的双唇上,擦尽了上头的晶亮水光,仍是流连不去。谢仁抓住他的手指问道:“陛下还好吧?方才受伤了么?”
宣帝连连答道:“些许小事,不算什么,阿仁……”谢仁在他手上重重捏了一下,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子轻晃几下,才终于稳稳坐住。宣帝忙要起身扶他,只是腰间使不上力,急惶叫道:“阿仁,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谢仁摇了摇头,调息几回,才说得出话来:“今日真没想到,若早知道陛下就是……我就不叫大将军与淳于大人把你叫出来了。这些事若在宫里说,何至遇上刺客……”
宣帝连忙劝道:“阿仁且休息一阵,一会儿大将军必能派人找到咱们,等伤养好了,你要说什么都行。”
谢仁摇了摇头,伸手去解腰间丝绦。宣帝看着那双细白如玉的手在他腰间动作,便觉心跳得又猛烈几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已微微见了形状的衣摆。
这种时候可不能叫它出来丢人!宣帝不动声色地将手落在了丹田下方,言不由衷地说道:“阿仁,眼下这荒郊野外的,怎好做这种事……”话是这么说着,那双眼却死死粘在谢仁手上,甚至有些恨不能代他去解衣带。
那条衣带终于落了地,玄色大氅当中露出一片雪白衣襟,慢慢地一层层衣带落下,谢仁晶莹的肤色也半掩在层层衣襟当中,偶然露了一线出来。宣帝粗重的呼吸声已绕在两人身周,清晰可闻,掌心也已触到了自己不知羞地擎起的jj。
他身体微微颤抖,就连声音也带了同样的颤音,低声说道:“阿仁不可,一会儿要有人来的。”
谢仁面色苍白,双目却泛着红色,层层衣袍随着他的呼吸,如水波般摇荡。他拉起宣帝护住要害的那只手,紧皱着眉头答道:“我今日来,就是为了要让陛下睁开眼,看看我谢仁到底是男是女,是不是能随意纳入宫中亵玩之人……”
他话音未尽,已将宣帝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跨下,左手在胸前拨了两下,便将衣掌顺着肩头翻卷下来,露出一马平川的胸膛。
眼前景色的刺激,却还不如掌心那饱满硕大、微微弹动的火热之物刺激更大——
宣帝重生之半年来,一直拿谢仁当作心灵支柱,每回倒霉都要拿魂牵梦萦的阿仁开解自己。如今眼看着这副袒露在外的胸膛,感受着掌中活泼泼弹动的东西,他还怎么自我安慰,说阿仁就是长得快了点,还是他记忆中的美丽少女?
……若阿仁是男人,那他到底是为何重生的?
谢仁闭上眼闷咳两声,抬手用衣袖接了口中之物,缓缓说道:“入京之前我曾想过要为国忘身,不计荣辱,好劝得陛下……至少不再祸害旁人。不过如今……”
他垂下头,眯着眼看向指端一点暗紫:“如今我还学什么公忠体国?倒不如适意从心,做些我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第 32 章
宣帝的手不停颤动,却像被胶粘住一样,始终离不开谢仁的身体。眼前这具身体已是一览无余地落在他眼中,却不似梦中一样甜美温柔,反倒像一片洗练的刀锋,劈开了他的所有幻想。
他的阿仁竟是男人……
他的皇后、爱妃都嫁了别人,曾宠爱的近侍宫女也似从未出现过,痴心连寻觅的红颜知己竟也变成了男人——果然他这回重生,根本不是神仙见怜,要他弥补遗憾,而是那些怨恨他的小人作祟,要他来受苦的?
谢仁伸手拂过他的眼皮,止住了那双睫毛的颤抖之势,也隔断了他眼中所见的可悲景色:“陛下放心,我从无弑君之意。就是曾想过要拿木剑抽你一顿,后来知道你是那日在城外遇见的贤士,也就丢下这份心思了。”
他倾身含住了宣帝苍白的嘴唇,像方才宣帝所做的一样,轻柔缠绵地亲吻起来,也不怎么在意宣帝是否予他回应。他口中微苦的血腥气在两人舌尖传递,令宣帝心中更加凄苦,却又克制不住地温存吸吮,把这些腥涩之意都咽下腹中。
好好的美女变成了男人,居然现在还以这个姿势压着他,苍天弄人,莫此为甚。宣帝郁闷得都快吐血了,眼角也是一片湿润,浸透一双长睫,染到了谢仁掌心之中。
谢仁如被烫到一般,猛然抬起了头,挑起他的下颌问道:“皇上何必做出这副被人逼丨奸的模样?难道在群臣面前要立我为后的人不是你,叫人把我接到京里的人不是你,在渭水河畔故作陌路相逢,用尽办法引我倾心的人不是你?”
他的手顺着宣帝颈线划了下去,扯开腰间革带,挑散衣襟,低下头轻嗅:“你若非有意于此,今日又为何特意佩了我素日喜爱的梦寒香,方才又趁我昏迷时吻我?”
他本来是满心怒意,说到后来却又有些怅惘,手指顺着宣帝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下,落在了那依旧挺立未消之处:“我入京那天,听到你以歌声相和,后来又听你讲论兵法,真是字字直入我心,无处不妙。我是真心拿你当作知己,可你做这一切,就因为当我是女人。我到底哪里像……”
他还想说什么,喉间却如被羽毛轻搔,咳意和一丝腥甜之气同时涌了上来,便紧紧闭上了嘴,屏住呼吸,忍下了这阵咳意。
他这样忍耐,手下的力道不免有些失控,一下子抓在了宣帝身上。宣帝闷哼一声,半身酥软了下去,深深叹了一声:“说起来也许你不信,朕其实早就已经认得你,那时你的确是女子,而且也与朕相爱。那是朕要立你为后很久以前……”
他便把前世之事当作梦境,又给谢仁说了一遍。谢仁开始还漫不经心地听着,说到上辈子他见着阿仁那封信时的伤心失落,谢仁忽然冷笑了一声,抬手擦了擦唇角,只说了两个字:“假的。”
宣帝急怒道:“虽是梦中,但我与阿……我对你的情谊却是真的!”
谢仁将他下裳解开,抚弄着业已挺身而出的龙根道:“我知道,看见它就知道陛下的情谊了。我是说那封信是假的,你梦中那个斩断情丝飘然而去的谢仁是在骗你的。”
宣帝十指已紧紧攥了起来,身上渐渐覆上一层薄汗,呼吸也断断续续,双腿也弓了起来,咬紧牙关说道:“不,不可能!阿仁……朕记得……”
谢仁低下头含住他的乳首轮流吸吮,将他本就错乱的思绪打得更加支离破碎,连声音也一样支离破碎,化成一声声无意义的□。那湿热的唇舌一路向下,落在他腹间那凹陷的浅杯之中,缓缓绕着边缘舔舐,每一下都如搔到宣帝心中,令他难耐地扭动身体,双腿无意识地夹紧,低声叫道:“够了……够了……”
谢仁将自己下裳解开,拉着宣帝的手将两人的欲望一同握住,低下头问道:“我身为男子,被陛下所邀,尚且不能不情动,若是女子,又怎么可能留书而去?早就该入宫侍奉皇上了。所以那个谢仁留下的书信是假的,他根本就不是女子。”
他说得十分笃定,宣帝待要争辩,却又被他以唇舌堵了回来,直到确定宣帝不会再急着反驳,才又接着说道:“他当时留书说自己是女子,只是想叫陛下记下他一辈子。不只当他是臣属,而是也留几分真心与他……”
宣帝连连摇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孔,又不敢再张口。他双手扶着两人之势上下捋动,感受到那条热得烫手的东西正贴在他身体最敏感处,无论是手动一动,还是谢仁的身体动一动,都能带起一片令他又适意又焦虑的快丨感。
他还是想要被填满、被贯穿,被这个曾当作妻子意丨淫了许久的佳人深深进入……宣帝口干舌燥地摸着那在他手中热切弹动,富于生命力的东西,就连方才的失意都忘了,只剩下对即将来临的欢娱的期待。
他放开了手,执起谢仁的手指送入口中,一点点舔湿,用唾液滋润着细腻的肌肤,弓起身子,将小腹在他身上胡乱蹭着,含着那根水润的手指说道:“阿仁,你进来……进来朕身子里。”
谢仁身子一震,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将他的舌尖含在口中逗弄,探指到他身后细细开拓。宣帝的身体本就已惯经□,何况如今碰他的是他久已向往之人,虽说猛然变成了男子有些打击,但依他此时身体状况,倒是男子更得他的心意。
因此那处温柔乡比平时更热切地咬住那根探进来的手指,湿润地包裹着它,肠壁蠕动着按摩指身,勾引着旁的东西更快进来。
谢仁面色萎白,颧骨之下却已泛起一抹淡红,低下头看着那处入口,带着几分羞涩惊喜之意说道:“原来书上写的是真的,这种地方竟这么……这么好。”
他一手压着宣帝的腿,右手食中两指徐徐出入,不时分开,撑开入口之处。不过几下,指掌中便都已沾上了一片湿滑。又扩张一阵,他终于忍耐不住,叹道:“陛下梦中的那个谢仁,恐怕早想着做我今日这样的事,只是运气不如我,也只好用那种法子留在陛下心中……”
他抽出手指,双手托起宣帝的腰,猛然埋身进去,听到宣帝一声惊喘,又将柱身向外抽了几分,惨淡地笑了一笑:“从今以后,陛下应当也不会忘记我了!”
宣帝方才还觉着腰骨要被摔断了,可此时双腿被谢仁架在肩头,几乎对折起来,又被他这么一下下冲击至身体最深处,腰那里却似被灵药治愈,痛楚都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他只能感到身体被完全填满,肉壁随着每一下动作被撑开。内侧最敏感之处偶尔被擦过,如潮水般的快适便从尾椎攀升至头顶,令他眼前一阵阵雾气氤氲,双手搂住谢仁的背,指尖几乎陷入肉中。
谢仁低低□一声,动作迟缓了几分。那巨物只在宣帝体内浅浅磨蹭几下,失却了开始时的势头。宣帝的身体早已习惯了强烈刺激,这一阵近乎停滞的动作,令他体内骚痒更甚,不由得夹起双臀,自己抬腰去迎合。
这样的刺激任何人也受不住,谢仁便忍住背上痛楚,重又尽力冲刺起来。他也没有什么技巧,只是次次都尽力抽出,又进到最深处,狠狠蹭过那最敏丨感的一处。强烈的刺激几乎毫无止歇,便是宣帝这般久经欢场也难于禁受,不久便颤抖着泄了身。
宣帝喘息良久才回过神来,一手撑在腰上,缓解着脊椎所受的冲力,一手抚上谢仁布满红晕的脸庞。那手上还有一丝奇异的湿意,宣帝低头看时,竟见到手指上沾满了乌红色的血。
“阿仁!”宣帝惊叫一声,攀住谢仁脊背,手掌在上头抹过,竟沾满了那样的污血。谢仁抓着他的手按在地上,又挺身纵送几十下,顶得他身下汁水横溢,张着嘴深深喘息,再也说不上话来。直至谢仁也终于无力为继,将一腔精华都射在了宣帝腹中,这场带着几分末路凄凉的欢爱才终于结束。
待他抽身之后,宣帝强撑起身子,拉开他背后的衣裳,露出后心处一个手指粗细的伤口,皮肉翻卷,露在外头的血肉却都是黯沉发乌的。谢仁转过身来握住宣帝的手,抬首望向林子远处,低声说道:“开始时盼着援军能来,现在却不想他们来了……”
他抚摸着宣帝光滑柔韧的腰身,勉力笑了笑:“先生以后,定不会忘记我,也不会把我当作女人了吧?”
宣帝紧紧握着他的手,神色颓然,低头喃喃说道:“是朕错了,朕不该叫你入京。朕早不该信那个妖神,前生今世,打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只是朕执迷不悟……”
谢仁已慢慢闭上了眼。宣帝轻轻叫了他几声,见得不到回应,便狠了狠心,将他身子翻了过去,捡了方才用的弯刀割开创口,先将腐肉剌下,又低头去吮里头涌出来的污血。
等到朱煊带人寻到此处时,宣帝已替两人都换好了衣裳,抱着谢仁坐在树下休息。
朱煊看他神色憔悴,连忙下马问道:“陛下,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可受伤了?谢郎……伤情如何?”
宣帝仰头靠在树上,黯然答道:“是朕误了阿仁。阿煊,你先把阿仁送到宫中,叫御医救治。只要他醒了,朕便不再强求……他才具武功俱佳,又是堂堂男子,却因朕之过,成了世人笑柄。朕岂能将他困在宫中一世?明日朕便下罪己诏,将此事说明原委,只盼可以补偿他一二……
“若他能治好,朕便征他入朝,做个……他家在会稽,便做个会稽郡守,就近奉养老母吧。明日再叫些有道高僧和道士入宫,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朕自今日起要搬去延福宫暂住,再不回宫了。”
☆、第 33 章
谢仁受伤中毒,宣帝不止是伤了心,还伤了身。当然不是那些富有情趣的小伤,而是替谢仁吸毒时,那毒素也侵染到他身体里了。
他自己并没注意,只以为是心中受创太甚,提不起精神来,旁人自更无法猜到此事。就是替谢仁疗伤的医生见到那创口时,也只以为是随军的医童曾替他简单处理过,哪里想得到宣帝能亲身为他吮毒裹伤。
所以在延福宫里住了一夜之后,宣帝不仅没从昨日的打击中回复过来,反而更见虚弱,起床时竟咳了起来。王义紧张不已,连连劝道:“陛下定是昨日受了惊,邪风侵入,感染风寒了。要不今日暂免了早朝,叫御医来请请脉吧?”
宣帝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头,看着落满红泪的烛台。他只觉着那里流的都是自己的心头热血,这些日子叫一瓢瓢凉水浇得冷了、干了,堆在烛台上,成了无人要的废物。
心都要死了,怎么可能还像从前一样康健无事?他拒绝了王义的建议,推开殿门,看着窗外早已亮起来的天色,喟然叹道:“若那妖神为了害朕而来,何不直冲着朕来,反倒牵累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阿仁伤势如何……”
说到底,他如今心底还是不能全然放下谢仁,尤其是这个刚刚被人家以身相救,还以身相许的当口。
要不,叫崇明观和还恩寺入宫做法之余,再叫王义替阿仁在佛祖和三清面前供奉祈福吧。
宣帝已打定了主意不去与谢仁相见,回到前朝后先叫了凤玄来,说明要将立后之事责任担下,送谢仁回会稽之意,叫他草拟诏令,颁示天下。下朝之后,王义便奉了他的旨意去城外替谢仁祈福,而负责调查昨日遇刺之事的朝臣正都聚在垂拱殿中向宣帝交待。
“大将军送到大理寺的尸体,臣都已派人检查过,还请兴宗王子的随扈认尸,确认其中两具为汉人,两具为胡人,剩下十六具尸体皆为西戎人。据大将军所言,当日刺客并无活口,有几名受伤被擒的,都已服毒自尽。”
宣帝倚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大理寺卿庞健呈上的证据,冷冷问道:“这么说来,是守城军官监守不利,让刺客混入京中了。这群人因何行刺朕,背后又有何人撑腰?”
庞健双目微眯,垂首答道:“虽然并未拿到活口,但兴宗王子手下认出,那两个汉人当中,有一个是曾出入藏云太子帐下的供奉,据说是大夏投过去的江湖人。”他又看了朱煊一眼,缓缓说道:“再加上大将军那日也确认,刺客出现时也是直奔着兴宗王子而去,所以臣推断,这回行刺与西戎诸王子之争有关。”
西戎,藏云太子。居然还有中原人搅到这群西戎人当中,替他们出生入死,甚至想行刺自己这个皇帝,还害得阿仁受伤……
眨眼之间,宣帝便已转过几个念头,然而出口时问的却与这些都无关,而是带着上邦国主的俯视姿态,关心地问道:“兴宗王子现在可好?朕那日见他身上带血,该不会也受了伤吧?”
狄健准备许久的调查推理过程都被堵在了嗓子眼儿,差点呛咳起来。然而面对宣帝,他仍是把一应不该有的声音都咽回了腹中,恭敬地答道:“昨日臣见到兴宗王子时,他身体并无异样,精神也很好。”
宣帝笑道:“王子无恙就好,朕即将遣御妹下嫁,若是他身体出了问题,朕的长公主婚后岂不是要受委屈了?”
朱煊讶然道:“陛下要将临川长公主嫁与胡毋兴宗?”
宣帝懒懒反问道:“不嫁给他,难道嫁给胡毋藏云?藏云太子手中现有十六部人马,剩下三个王子加在一起也只有十部,用不着大夏再给他添些筹码。至于西戎王……就算他能活过明年,有儿若此,也和死人差不多少了。”
宣帝淡淡看着兴宗王子献上的沙盘,心中已对将来有了盘算——既然这一世和上一世已完全不同,那吃亏的也绝不能只是他一个人。藏云太子上辈子曾和他一样好运,这辈子也就陪着他这个老对手一同失意吧。
宣帝轻咳两声,心中仍是郁郁难舒,待众臣退下之后,又把太医院院判陈良叫来询问谢仁的伤情。陈良躬身答道:“谢郎伤口虽经处理,但他中毒后又奋力杀敌,毒性随血而走,已然侵入了心脉,怕是要好生将养一阵才能复原了。”
中毒之后不仅与刺客激战,还跟他春风一度……宣帝面上乍红乍白,沉声吩咐道:“举太医院之力,务必要治好谢郎的毒伤,不然你这个院判的帽子就不要带了!”
痛斥太医之后,宣帝不免也带了几分心虚羞愧,回到延福宫修心养性。王义已自还恩寺替他请来了住持法深大师,好解开前世冤孽,顺便开释成帝缠在他身上的戾气。
法师大师佛法高深,入宫后不仅为宣帝做法事,更近身为他讲解《法华经》。他讲得深入浅出、舌灿莲花,让宣帝也深深感受到了佛法精微美妙之处,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几乎就是和他研学佛理,再不去想立后选妃这类红尘俗务。
这么日复一日地精研佛法,宣帝身上的毒性也渐渐散发出来。虽不如谢仁那般严重,但他身体已日见虚弱,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直到送别西戎使团那日,晨起梳妆时,宣帝揽镜自照,看见自己脸色苍白如纸,眼中一片血丝,全无前几日那种自内透出的容光。
他看着镜中满带衰暮之气的面容,轻叹了一声:“天道无知,使朕受妖物之祟。”
看来法深大师的佛法还是有限。不过他其实早就该知道——法深连他两世为人都看不出,那妖神却能叫他重生到少年时,法力深浅,直是一目了然。指着这些和尚驱邪,果然是想得太简单了。
宣帝将镜子按倒在桌上,吩咐王义:“以后不必叫大师再入宫讲佛法了。”
送兴宗王子和他都不知道是谁的临川长公主离宫之后,宣帝就开始准备后事。他觉着那个叫他重生的妖神已看够了他的笑话,开始动手擭取他的性命,所以要在死亡真正降临之前,为这个江山找个适合的继任者,再为未来的皇帝找一个不会背叛的辅政大臣。
所以他叫了凤玄到延福宫。
虽然平日他都是住在芳景殿中,但今日要见肱股之臣,就不适宜在做过那种事的地方。
凤玄如今只是从七品中书舍人,就连入宫的次数都不算多,所以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才是宣帝心中最信重之臣。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宣帝这回借着讲学之名把他召入宫中,是为了让他登上朝中最高位置铺路。
殿外暑意正盛,殿中却四处摆着冰盆,有宫女在背后为宣帝打扇,清凉得直如仙境。凤玄一身青衣立在这样辉煌的大殿中,显得格格不入,然而宣帝并不在意,凤玄自己也不在意,他只是垂手立在御坐之前,连书也不看,徐徐讲道:“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宣帝蓦然启唇问道:“孔子以军事为末事,以为礼义不立便不能用兵,朕想问凤卿,你心中视军事为何物?”
凤玄躬身答道:“圣人之言自有其礼。譬如我大夏,立国以礼义,治国以律条,国家便稳固无内患。既无内患,便不惧用兵。反观西戎王庭,只以力量为尊,诸子争相夺权,父子兄弟皆如仇雠,国政混乱至此,宣府一战又怎能不败?”
宣帝赞许地点了点头,不过他想听的却不是这些,又问道:“我大夏军力虽强,朕治下虽安稳,却有个避不过的弱点,你知道么?”
凤玄毫不迟疑地跪下答道:“陛下登基至今尚未立嗣,东宫不稳则天下不安。谢仁既已不会入宫,陛下便宜征选佳人,早日诞育皇嗣。”
这话虽然并无恶意,但宣帝也听得心口发疼,闷咳两声才道:“子嗣乃是上天所赐,朕何敢争竞。何况就算朕此时便有子嗣,终究年幼了。主少国疑,凤卿岂会不知?”
凤玄心中一震,仰首望向宣帝,毫不避讳地将他的容色收入眼底,与那日城中相遇时微一比较,立刻看出了他情形不妥。宣帝不动声色地由他打量着,问了一句:“凤卿是来为朕讲学的,朕问你,圣人以礼为本,以兵为末,可若有人手握重兵直指京师,光凭礼义,又能保得住这片江山么?”
凤玄眉间微带忧色,双目却十分清明:“陛下圣胆烛照,天下归心,纵有人兴不义之兵,圣上所指,便是群臣与天下万民所向,又岂能容他成功?依臣之见,陛下所忧心的不应当是故纸中言,而是龙体。”
宣帝深陷鬼神之说中,哪里听得进他这样的劝说,不过微微一笑,倚在龙椅之上答道:“凤卿学问扎实,朕心甚慰。但愿将来有人不记着何为立国之本时,凤卿也能如今日一般坚执正道,叫他不能以末坏本吧。”
他挥了挥手,叫凤玄退出殿外,随手拟旨,叫凤玄兼任翰林侍读学士,将他的品秩越级提了上去。
王义明白宣帝的心意,将凤玄送至宫门口时特地恭喜道:“陛下今日宣舍人入宫,定是要有加恩的,请舍人以后多加照应了。”
凤玄一双浓眉已紧紧蹙了起来,口气虽然不重,却已带了几分责问之意:“多谢公公吉言。只是今日凤玄见陛下面色无华,似是身体不适。未知陛□体究竟出了什么状况,太医院诊治过了么?若治不好,为何不下诏征民间大夫入宫替陛下看诊?”
王义愁容满面地答道:“可不就是行猎后受了风,有些咳嗽……现在宫中御医都在照顾那位,陛下根本就不肯叫人来延福宫请脉啊!”
凤玄沉默着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陛下是深情之人,谢仁之事,还需公公多开解。不过宫中御医陛下不肯用,还有一人却是陛下不能推托的,我这就去请他为陛下看诊。”
☆、34第 34 章
凤玄心志甚坚,换句话说就是有主意。而且一旦打定了主意,旁人无论说什么劝什么也绝不轻易动摇。
譬如这回入京,全家上下都以为宣帝是立了个男皇后犹嫌不足,打算要从凤家再挑一位男妃,唯有他认定宣帝召他入京和谢家那位毫无关系,坦坦荡荡进了京师。
入京后有多少人去看过谢仁,就有多少人来看过他。人皆道三人成虎,可不管多少人或明或暗地提起他可能也要入宫的事,凤玄却仍坚执己见,认定宣帝只当他是大臣,对那些人的猜测不以为然。
这自然不是因为他天生智慧,能观人心,而是因为入京那天,他曾跟着宣帝去会过谢仁,自然也感觉得到,宣帝对他和对谢仁的态度完全不同。
长辈对晚辈,男人讨好女人,这两种态度鲜明得哪怕凤玄是个瞎子,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而今日相见时,宣帝虽然一句话不曾提过谢仁,却是大有因为谢仁这一伤,便要将性命国家抛诸度外的意思。
他身为中书舍人,不够资历,不够亲近,劝不转宣帝,那就只有去请旁人。宣帝最亲信的臣子,自然是临川王府长史出身,自宣帝登基后,短短半年工夫就已做上了中书侍郎的,他的顶头上司淳于嘉。
凤玄踏入中书省,见到淳于嘉的头一件事,便是叫他屏退众人,压低声音说道:“圣上面色无华,似有病容,且心绪也不好。”
淳于嘉倒不如他这么在意,只苦笑一声:“谢仁重伤在宫中,陛下心中自然在意,难免神色不好。你入朝不久,不知当初朝上为了谏谢仁入宫之事闹成什么样子……”
凤玄摇头答道:“怕不只是因为谢仁重伤。今日我为陛下讲学,提到东宫之事,陛下竟说‘便是此时有子嗣,毕竟也年幼了’,其意大是不祥。”
淳于嘉神色一整,拉着他的手谢道:“竟有这么伤心……今日之事全赖卿细心,我竟不知谢仁在陛下心中重至如此了!”他越说声音越小,目光中大有肃杀之意,放开凤玄便往外走,衣袍摆动幅度极大,步履生风,竟走出了几分杀伐之气。
凤玄被他这气势慑住,恍惚间竟觉着他是要仗剑斩妖魔去,连忙拦道:“陛下已下了旨放谢仁回会稽,大人不可多事,还是替陛下治病为要。”
淳于嘉冷哼一声,连头也不回,大步流星走到门外,吩咐人备了轿,直奔延福宫而去。
待他折腾到延福宫,天色已然不早了,宣帝倒还叫人把他迎了进去,因是相知多年,也不像对凤玄那么讲究,就在芳景殿见了他。
淳于嘉进门行过礼,刚想问罪,却被宣帝抢了先问道:“这些日子朕在宫中修心学佛,朝事理得少了些,你在中书省看着,西北那边可有什么显眼的奏章没有?”
淳于嘉瞥了四周一眼,并不答话。宣帝以为他有什么密奏,便将太监都遣了出去,关切地问道:“可是兴宗王子归国途中惹出了什么事端?”
淳于嘉一语不发,小步趋到宣帝身边,低低叫了一声:“陛下。”趁宣帝分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住他的脉门,把了一回脉。
三根手指落到宣帝腕上,淳于嘉的脸色就变了一变,方才那一往无前的杀气为之一泄,换成了满腔紧张忿恨:“陛□中有毒素堆积,怎地不请御医来看?就是谢仁伤得再重,到底也只是个臣下,哪有因臣子生病,至令天子无人医治的?”
他的指头几乎粘在了那段削瘦的手腕上,越按神色越是严肃:“陛下是怎样中毒的,怎么回来之后那群御医不曾为陛下诊查过?简直是一群庸医,若不能调养好圣体,太医院养这些废物做什么!”
他气势太盛,骂得太顺口,宣帝一时竟没回过神来,直听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想要抽回手腕。淳于嘉低叹一声,放开他的手腕,自去御案上取了纸笔,转瞬之间便写了一副药方,送到门外让太监煎制。
宣帝闭目倚在榻上,连看也不看他做什么,待他回来才有气无力地说:“熬药做什么,朕这也不是什么病,倒像是……”
“是中毒!”淳于嘉十分笃定,自然地坐到宣帝身边,拿起他的手细看——原本淡粉色的指甲下端已呈出一种暗紫色,手指也比往常细了几分。这手他曾经看过无数回,最细微的一点变化他都能看得出来,此时心痛之余,嫉妒之情更是呼之欲出,强自抑制许久,才能保持平和态度说道:“陛下若当真舍不得谢郎,就是把他留在宫中又有何妨?反正满朝皆以为陛下喜好男风,争执到如今,他又有救驾之功,朝中应已无人拦阻陛下立他为后了。”
宣帝不耐烦地蹙起双眉,黯然答道:“朕是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与阿仁有什么关系?此身即是佛法也难救,更不必吃什么药。幼道若有心,不如替朕筹谋一下,朕有山陵崩之日,该迎哪位藩王入京的好。”
淳于嘉实在不能体谅他这份悲凉心态,试探着问道:“陛下难道打算一辈子不立后了?就算不立后,也该纳几位妃嫔……”
他也并不真心盼着宣帝成亲,因此也不肯深劝,见宣帝摇头便主动住了口。恰好外头递药进来,他就接过托盘,对王义说道:“陛下正与我议国事,公公不必侍奉了。”
王义连忙答道:“陛下这几日心绪不好,淳于千万多开解。唉,若非大人来了,陛下连药都肯不吃,我们这些人无用,全靠大人费心了。”
淳于嘉与他客套几句,便端了药进门,眼看着殿门闭上,才把药放在桌上,舀起一勺吹凉了送到宣帝唇边。
宣帝嫌恶地看了汤药一眼,侧脸避开那勺子道:“朕是受妖物诅咒,岂是吃药可解。幼道可以不用费心了。”
淳于嘉笑道:“早先竟不知陛下如此怕吃药。既是怕苦,臣去要些糖果点心来为陛下送药?”一句话逗得宣帝也摇着头笑了笑,却并不趁机喂药,反倒将勺子收回来,放在自己唇间,伸出舌头来缓缓舔了舔药汁,极富挑逗性地说道:“陛下既不爱甜食,不若换一样东西来送药?”
宣帝脸色微红,不悦地说道:“真是胡闹,朕何时怕吃药过?”便接过药匙,一口口舀着喝了下去。淳于嘉在旁端着药碗,双目紧紧盯着他的嘴唇,看着那副淡白的唇被药水一次次濡湿,在淡褐色的药汁之下氤氲出鲜润的红色,心底直如猫抓一般。
待碗中药汁喝得差不多了,淳于嘉便将碗勺撂下,叫了一声:“陛下!”
宣帝一愣,抬头向他看去,淳于嘉便凑了上去,将那双唇上沾着的褐色药汁舔了进去,舌尖顺着宣帝微张的双唇探入口中,将苦涩的药汁与舌下津液卷入自己口中,与宣帝同甘共苦。
宣帝此时正靠在雕花硬屏上,叫淳于嘉压得避无可避,抬手便要去推他。淳于嘉一手捏住宣帝下颏,一手握住压在胸前的那双腕子,在宣帝口中深深扫荡数回,直至将他口中残余药味都吮尽了,才放开宣帝:“臣这药配得有些苦了,若不及时涤清,很是要苦上一阵子呢。臣不能眼看着陛下受苦,只好逾越了。”
宣帝双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急促地喘息了一阵,冷冷哼了一声,睁开了双眼。那双黯淡多日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雾,只是内中并无多少急切的欲念,仍是一副看破世情,生无可恋的模样。
淳于嘉一向擅于揣测上意,此时却偏偏不愿去揣测宣帝心中想什么。他只是紧握着宣帝的手,低头凑到他耳根处,薄唇几乎粘在他耳廓上,缓缓说道:“臣听说陛下讳疾忌医,故而入宫为陛下看诊,才知陛下果然不肯为国保重圣体。臣不在,陛下就不肯吃药,那么前些日子臣送入宫中的药,陛下也必是一直未用过了?”
提到那副药,宣帝终于有了些反应,眼睛睁大几分,不悦地看向淳于嘉:“那药根本就不管用,朕……罢了,看在你还要辅佐幼主的份上,朕且还容你配享太庙……”
淳于嘉已将舌尖探入宣帝耳中,湿热的气息将那只细嫩柔软的耳朵完全裹住,令宣帝脸色更红了几分,声音也断断续续,夹杂着略显粗重的喘息声。
他趁机放开宣帝双手,一手从背后揽住宣帝的腰身,一手直捣黄龙,落在他双腿之间轻轻揉弄,不一时便揉得宣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喘息声也越发甜腻。
“臣这药确实是尽心精研,绝不会全然无用。请陛下放心,臣今日定能叫陛下看见这药是如何有用。”
他的声音越发低哑,手指上的动作却越发灵活,不一时就拨弄得宣帝完全兴起,原本挺直的腰也软了下来,半个身子都倒在他怀中。淳于嘉咽了口口水,哑声问道:“臣上回进献的药,陛下放在何处了?”
宣帝低哼一声,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床头。淳于嘉顺着他的指点找到药物,打开盒子时却发现里头的药膏只剩了小半盒,心中就是一颤。能进得这芳景殿,能得宣帝允许用这东西的……
他深深吸气,忍下了胸中怒火,拿着药盒回到了宣帝身旁,浑若无事一般解开了宣帝的腰带,蘸着剩下的药膏,熟门熟路地探入了双丘之间。
那手指比以往都更灵活,也更放肆地在宣帝体内搔刮按揉,不时夹起一点柔软的内丨壁,再一下子放开。单是用手指,宣帝便觉着刺激难当,龙根高高挺起,裹在上头的绸裤与衣袍都已湿了一片。
宣帝紧紧闭着眼,满面通红,身子已难耐地在榻上蹭了起来,咬着下唇低声求道:“幼道,别这么弄……朕受不了……”
淳于嘉哑声答道:“陛下且忍忍,臣今日就让陛下看看这药有效无效。”一语落地,十分干脆地抽出手指,撩开龙袍下摆,隔着微湿的绸布含住了宣帝龙体。
☆、35第 35 章
不论淳于嘉闯进宫时态度如何,此时都化成了一片虔诚专注。 他埋首在宣帝身下,先是一点点用舌尖逗弄,直至那片布料已湿得滴出水来,才将它扯了下来,含住了宣帝早已蓄势待发的欲望。
坚硬的牙齿划过细滑的肌肤,柔嫩的舌面绕过怒张的青筋,就连下方两个饱满的小囊也被他一一滋润到,仿佛这些是世上难得的美味一般不忍释口。
不过在他眼中,宣帝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天赐佳肴。无论是宫人精心保养出的柔腻肌肤,还是多年骑射练就的坚实肌肉,都能让人在其中享受到极至的欢娱。更何况宣帝身为天子,就算没有这些优点,在任何一个读书人眼中,他也是完美的。
只不过淳于嘉的志向一向比别人高。在临川王府,旁人想着如何做好王府属官时,他就想着如何让自己辅佐的王爷当上皇帝;后来入了朝,旁人想的是如何辅佐圣明天子万万年,他想的就是如何让圣明天子倒在他怀中……至少四五十年吧。
他用力将宣帝的身体吞没得更深,双手揉捏着两旁富有弹性的臀瓣,手指不时绕到谷口轻抚,从翕张的褶皱上沾取滑腻的汁液,却始终不肯探进去。
宣帝此时已是欲丨火焚身,双手紧紧按在淳于嘉脑后,闭目感受着身下如叠浪般不停升起的极致欢娱,和后廷中一片空虚渴求之感。虽然他更希望淳于嘉立刻就进到自己体内,可眼下不行,他需要的不是一时云雨之欢,而是证明自己雄风犹在——这才是男人最重要的事!
似乎为了证明宣帝王霸风采犹存,就在淳于嘉一次次吞咽刺激之下,宣帝终于觉着小腹处那股热流再无法控制,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全身都瘫软无力,只剩下一处地方还巍巍挺立,将一股股精华射到淳于嘉口中。
淳于嘉却不闪不避,尽力将口中之物全数咽下,不小心落到宣帝身上的,他也一一细心舔净,直收拾得宣帝身上一片水光,才直起身来,恭谨地答道:“陛下雨露天恩,臣不敢辜负。不知方才臣服侍得还得圣心不?”
宣帝渐渐回过神来,惊喜得几如重生一般——他这毒一好,以后立后纳妃采女……淳于嘉当真是他的心腹爱臣,社稷柱石!他紧紧搂住淳于嘉,贴着那片不算壮硕,却无比可靠的胸膛道:“幼道之功,朕铭记在心中了。来日朕遗诏之中,必令后人给你留一个‘文忠’之号!”
淳于嘉虽也惊喜,但‘文忠’到底是死后才用得上的,不算实惠,便爬在榻间谢了恩,又探手摸向宣帝腿间润滑的肌肤。宣帝向下错了错身,仰面躺在榻上,满面□地瞟了他一眼:“朕厚赐于你,却不是为了叫你做这种事……”
淳于嘉身子一僵,手就停在那片地方不敢再动,却听宣帝低哑的声音再度响起:“难道朕不教,你就不知道做什么吗?这么沉不住气,将来如何做大事!罢了,待忙完眼下这点小事,朕再与你商议正事……”
淳于嘉当然知道要做什么,既然宣帝亲口准了,他做得就更理直气壮、理所当然。随口答了一声“臣遵旨”,淳于嘉就一口咬在了宣帝锁骨之上,只是没敢咬出血来,就在那处反复吸吮,直至留下一个鲜红难褪的印子才做罢。
他欺身到宣帝腿间,弓起身来不断落下细吻,将那片光洁的身体全都烙上了自己的痕迹,心中不时掠过旁人见到这印痕时的模样——这个旁人当中已除去了谢仁,只剩下大将军朱煊一个。
哼,朱煊也不过是仗着手中军权和朱氏声威,如若不然,宣帝何须与他虚与委蛇,甚至不惜委身于他?
淳于嘉虽然嫉妒,却还极明白自己的身份,对宣帝不敢太过放肆,将他翻转过来,在腰下腿间继续留下自己势力范围的标记。那双丘之上已布满了他方才揉捏出的指痕,粉红色的指印映在玉一般的肌肤之上,艳丽旖旎得难以描述。
宣帝腿间硬物已抵在榻上不停磨蹭着,身下一片濡湿,双腿更是分得不能再开,全身上下皆是一片任君采撷的气息。淳于嘉也实在忍耐得太久,探指试了试,看他的身体已准备好迎接自己,便分开他的双臀,纵身直没到底。
宣帝低低呜咽一声,随着这一下撞击,狠狠地在榻上蹭了一下,本就挺立起来的欲望更加坚硬几分,一双已被淳于嘉把玩得涨硬的乳首被柔软的丝绸擦过,竟也带来一片和着疼痛的酥麻适意。
淳于嘉已覆到了他身上,与他紧紧交叠,胸前汗水全都沾到了宣帝身上,将那片光滑的裸背渲染得更加水亮诱人。淳于嘉身上快意难当,心里更是满足得难以言喻,低下头在那片背上落下点点红痕,不停握着宣帝的腰身纵送抽递。
屋内渐渐漫起一声比一声更清淅迷乱的水声,在淳于嘉纵身进到宣帝体内最深处时,两人身体还会发出清脆的拍击声,回荡得满室皆是春意。宣帝紧握着身下细绸褥,闭目体会着淳于嘉每一次进退,并在他停止不动时,用身体描绘出他那青筋努张的狰狞形态。
若就这么被他干到死,倒比叫妖物索命更舒服得多。宣帝心中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紧咬着褥上缎面,承受着几乎无休止的快丨感冲击,脸上已被泪水和口水连片粘湿,小腹处更是蹭得一片粘腻。
淳于嘉抱着他不停颤抖的身躯,像楔子一样钉入他体内。虽然宣帝身体已瘫软无力,后廷之处却仍殷勤留客,不停吸吮榨取着淳于嘉的体力和精力,直至将那威风凛凛的入侵者压榨到垂头丧气、精疲力竭,仍旧紧紧箍着他。只是两人身体相接之处已不如方才那般严丝合缝,反而流出了丝丝白液,未能再像之前一般喂得宣帝肚腹满满。
淳于嘉轻轻抽身而出,依旧从背后抱住宣帝不放,低声叹道:“臣感念天恩,只不知天子感不感受得到臣的心意。若圣上真欲立男子为后,何必谢仁?我与陛下布衣相交,人才相貌亦皆不差……”
宣帝情潮未平,心智却已清明,回身来抚着他的脸道:“你是朝庭重臣,岂能比那些以色侍君的小人?阿仁之事……朕若知道他是男子,绝不会这样叫他入京。朕倚你为柱石,幼道,你万不可自甘下流。”
话中坚拒之意让淳于嘉不敢再开口,但言外之意……宣帝并非不喜欢他,只是不肯将他召入宫中做妃嫔,怕耽误他的才学罢了。想透这一点,淳于嘉的骨头顿时都轻了几分,抱着宣帝默默享受眼前这片刻温存。
宣帝又歇了一刻,看着天色将晚,终于再呆不下去,吩咐淳于嘉替他善后更衣。淳于嘉替他挖出腹中之物时,他心里忽然一紧,又想到了件令人伤心之事——上辈子他身边满是美女,到死前也还不曾有一儿半女,这辈子……就算是这个不能启齿的毒治好了,怕也难有后了。
何况有那妖神作祟,他的身体已屡受折磨,如今又病成这样,未必还能再活多久,这其间又要留下子嗣,当真是太难了。
立储之事,还是当务之急。
宣帝坐起身来,神色淡淡,已恢复了做皇帝的姿态:“幼道回去后替朕留心一下,叫宗正卿给你找出几家近支宗亲,挑出辈份年纪合适,人又聪明贤德的,年纪大点更好,尽快写成奏章,递到朕手中。”
淳于嘉虽然盼着他不要娶妻,可还是尽职劝道:“陛下正在壮年,又不曾大婚,若令藩王进京,怕是朝中众臣不肯答应吧?”
宣帝落寞地笑了笑,抬起眼问他:“幼道以为朕还能有子嗣么?国赖长君,你只管去替朕查看藩王品行吧。”
淳于嘉并不知道宣帝以为自己大限将至,只当他是真的迷恋上了龙阳之事,不愿再立后宫。他心中喜忧参半,又服侍宣帝重整衣冠,惶惶然退出了芳景殿,连家也舍不得回,直冲到宗正寺,逼着宗正卿替他挑选近支宗亲,准备承嗣。
此事一夜之间便传遍朝中。除了少数胆大妄为、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之外,朝臣大都反对藩王入京承嗣。行动力强如何丞相与岳太尉之流,险些又领着人去跪宫门。
然而上一回的失败也让他们见识到了宣帝的油盐不进,于是两位老大人对坐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藩王入京,又是一番动荡,圣上如此年轻,何必叫宗室子承嗣?不过是为了谢郎之事,伤心糊涂了!咱们可不能让陛下终身不娶,绝了后嗣。不如待谢郎醒来,请他亲自劝陛下立后?”
“陛下一时情伤,想不开也是难免的。不过我记着陛下早有纳妃选美之意,只是前些日子为了立后闹起来,一时顾不上罢了。叫代国公主为陛下挑选淑女,分分陛下的心吧。”
何丞相一把美髯差点揪秃了,羽扇频摇,愁容满面地说道:“上回陛下欲立男后,又要叫大臣之女入宫,这些天朝中能嫁女的都找内子定了人家了……要不然再等十年,我看看哪个重孙女儿可以入宫?”
就在朝臣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好消息自大正宫传了出来——谢仁终于醒过来了,而且并未落下太大的病根,再调养月余,应当就可以无碍了。
这消息对宣帝是好消息,对旁人可就未必了。不提那些心怀叵测、一心觊觎龙体的奸佞,就连一般朝臣都忧心宣帝龙阳之心不死,见谢仁身体无碍,又要兴起立男后的打算。宣帝对此事却是一直保持沉默,在知道谢仁苏醒之后,也不过打发太监早晚探视,仍是一步也不曾踏入大正宫。
何丞相拿不准他的打算,因藩王入京一事还在淳于嘉主持之下步步施行,便上表请入宫探视谢仁。宣帝无可无不可,派了王义等几个心腹太监陪着老丞相一起入宫,倒不是防着他对谢仁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何丞相是四朝老臣,自然不会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举动。老丞相进宫后只是亲切地慰问了谢仁的病体,并欣欣然告诉他:宣帝已下了罪己诏,把错宣他入京之事揽在了自己身上,还封了他做会稽郡守,只要他病愈,便可离京还乡了。
谢仁倚坐在引枕之上,面色仍旧苍白萎顿,目中也无甚神彩,然而态度却至为坚定。一阵闷咳之后,他攥着染上点点鲜血的手帕,十分平静地说道:“谢仁此身已属圣上,怎能就此离开?”
☆、36第 36 章
何丞相回到家时,内伤得似乎比谢仁还要严重,躺在床上叫人替他拿了笔纸来写奏折。 写了两三万字的奏折之后,老丞相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最要紧的问题——没错,谢仁入京以来这么久,根本也没跟宣帝独处几回,怎么就此身已属圣上了?
出于为尊者讳的考虑,他硬是撑着病体把宣帝堵在了文德殿,遣退众人低声逼问:“谢仁之事,陛下是怎么打算的?”
谢仁可是宣帝心底隐痛。好好的美人变成男的不说,还把自己这多年的念想彻底打破,让他每每想起前世娇艳风流的阿仁,都会忍不住怀疑对方也是男人,心灵支柱几乎完全崩溃。
好容易狠下心要把谢仁遣回原籍,何丞相又忽然提起此事,宣帝心中不免升起几分警惕,盯着他问道:“何丞相为何说这种话?朕不是早就吩咐了,让阿仁……谢仁回会稽为官?”
何丞相阴森森地盯着他问道:“臣昨日入宫探视谢仁,听他说道,他已身属陛下,不能再离京了。老臣愚钝,竟不知此事是何时出的,然则若传至外人耳中,必定有损圣誉,请陛下早做决断!”
阿仁怎么就跟这老儿说了!
宣帝羞得以袖掩面,半晌答不上话来。何丞相看他这副模样,也无奈地叹了一声:“陛下若舍得,老臣就替陛下作主,叫御医暗地动手,除了这段祸患……”
“不可!”此言一出,宣帝再顾不得将要丢多大的人,连忙拉住何丞相:“当时……丞相……唉!此事万万不可,朕再去劝劝阿仁就是了。”
见宣帝反应如此激烈,何丞相便知道他龙阳之心仍旧未死,心中但觉大势已去,黯然叹道:“老臣明白了。只是陛下前日已发下圣旨遣他离京,此时重议立后之事,臣怕再生风波。既然那谢仁对陛下一片痴心,定然也不会在意身份之类,只教他留在宫中,位份却要降一降了。”
宣帝不由得又想到谢仁昏迷之前说的那句:“先生以后定不会忘记我,也不会把我当成女人了。”
当时他就该知道谢仁生性执拗,不、打上辈子他就该知道,那时的阿仁要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会不顾一切离开自己?如今的阿仁仍是这样的性格……却是不顾一切要留在自己身边。
宣帝也不知道到底哪种结局更好一些,不过面对何丞相明晃晃的威胁,他只好先虚应道:“阿仁年少不知事,是朕将他召入京中,满朝皆知他入京是为了入宫,也难怪他……一时想不开。丞相不可和旁人提及此事,朕自去劝他,绝不会叫他留在宫中的。”
他若还能长久活着,别说谢仁,就是朱煊、淳于嘉一道上书要留在宫里当妃嫔他都敢要。可如今自己性命都不能保全,难道要让阿仁在他死后顶着个男宠的名头,屈辱地终老冷宫?
宗室当中与他血缘最近的那位宛陵王世子年纪也不小了,入宫后对他这个名义上的父皇又能有几分敬意?万一他迎了生母入宫,哪怕阿仁真有太后的名份,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宣帝身心俱疲,在这位老丞相面前却还要挺直腰杆,保持仪态:“藩王入京之前,朕定将谢仁自宫中迁出,老丞相不必多虑了。”
把何丞相打发出门之后,宣帝又坐在龙椅上发了会儿呆,终于还是摆驾进了后宫。
谢仁受伤时不知是谁安排的,直接就被抬进了坤宁宫,要去看他时还要行经成帝原先住的福宁宫。那里已被拆成了一片白地,当中还建了两处祭台,一群道士和和尚各占一处,念经的念经、作法的作法,正在驱着莫须有的邪祟。虽是收拾得十分洁净,但远远看去也有几分寥落之感,看得宣帝唏嘘不已。
费尽心力争来的这个皇宫、这片天下,他不知还能保住多久,将来更不知要落入何人手中了。鸣蝉声自远处林阴中传来,声声急促,仿佛要催促他性命早些走到头。宣帝心中更觉悲凉无限,低声吟道:“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一语未竟,泪水已潸然而下,沾湿了手中巾帕。
进到坤宁宫中时,谢仁已得到通传,虽然还未能下床,却也支持着在床上向他行了一礼,然后便直白地说道:“陛下之意臣明白,然而臣之心意也早与陛下说清了。谢仁宁当死在宫中,也绝不会像陛下梦中一般默默离去。”
宣帝也就同样直接地说道:“朕年命不永,不愿让你留在京中受人龃龉。何丞相是明事理的人,你那日说的话不会传到他人耳中,虽然将来必定要影响你的前程,但也不至太严重。阿仁,朕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不可使朕失望。”
“年命不永”四字实在太过严重,非但谢仁肃然起身,在一旁听着的小太监们都冷汗淋漓。谢仁当即问道:“陛下是哪里出了症候?怎地说出这样不祥的话来?”
他离得宣帝不远,长跪起身看着宣帝面色,看到宣帝双目充满血丝、鼻尖也有些微红,便毫不避讳地伸手去摸宣帝的额头。宣帝按住他的手道:“朕受鬼神所魇,非人力能及。宛陵王世子下月或者就要入京,你身体到那时也该好了,就出宫吧。”
谢仁轻咳两声,淡然答道:“谢仁身中异域剧毒,亦非御医之力所能及,宛陵王世子入京时也许我已不在了。纵然侥幸好转,我与陛下已有夫妻之实,殉君是节义所在,不敢惜身。”
宣帝叫他说得紧张不已,连忙劝了又劝,又急着叫王义把淳于嘉开的药方送到这边,让御医酌情给谢仁添减药物。
谢仁垂目看向宣帝衣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期待地问道:“我那日并未见陛下御体损伤,这毒可是……那日是陛下替我包扎伤口,吮出毒素的?”也不待宣帝回答,便重新跪在床上施行大礼,慨然说道:“谢仁自奉诏之日就已决定舍身事君,如今能与陛下这般亲近,实是意外之喜,将来只愿以此身相殉,并不敢求更多了。”
他态度这样坚决,宣帝实在也没法子,只好劝他安心养伤,心底却盘算着等他身体好了,叫人强行把他送出宫去。
劝罢谢仁,宣帝自又乘车回大正宫,却不料自己和谢仁的对话已吓着了身边的太监总管王义。服侍着宣帝歇下了,王义就换了衣服悄然去寻淳于嘉,把大正宫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找了淳于嘉还不算,又想起大将军朱煊也是宣帝最信重之人,趁夜叫开城门,找到了正在城外营中练兵的朱煊,把宣帝被鬼神所魇,寿命不久的事告诉了他。
淳于嘉亲自替宣帝看的诊,自然知道他中毒不深,多是郁结于心,自己吓出来的病,可朱煊却没地方知道去。这些日子为了送兴宗王子和临川长公主归国,京畿大营派了不少人随行,朱煊上朝的日子少,多在营中训练新军,因此对宣帝生病之事尚未知情。此时听王义添油加醋的一说,简直以为宣帝半截身子已入了土,连忙放下营中事务,飞马入了京师。
天色太晚,他也入不了宫,便直闯到淳于嘉府上,立逼着门房把他叫起来,急切地问道:“圣上病体如何了?”
淳于嘉叫他吓得心口直疼,以为宫里出了什么新鲜事,待问清仍是中毒之事便道:“并无大碍,我前几日入宫看过了,是体内有些微毒,喝几剂药就好了。只是陛下心中总以为是鬼神作祟,心境不好,病就不易治愈。”
朱煊冷冷说道:“鬼神作祟……吾皇当日弑君自立,何尝怕过鬼神作祟?这都是自谢仁入京之事才引来的麻烦。多亏淳于侍郎相告,朱某才知此事……为陛下看诊之事还要多劳侍郎,至于陛下的心事,我就冒这大不韪,一肩担下就是了!”
他拱手作别淳于嘉,转天下了早朝,便将宣帝堵在了文德殿中。
宣帝见他来势汹汹,不知是何意思,强打着精神问道:“阿煊有何事问朕?可是为了宛陵王世子入京之事?”
朱煊摇头道:“臣听说陛□中剧毒,又在被谢仁气着,竟有弃世之意,可有此事?”
宣帝哭笑不得,问他:“你从何处听来这消息,简直胡说。朕是被妖神诅咒,所以身体衰弱……此事之前不曾告诉过你,是怕你伤心,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朕也不必再瞒……”他的面色渐渐愁苦起来,低下头轻声问道:“阿煊,朕百年之后,你可愿为顾命大臣,为我大夏辅佐新君?”
朱煊看他伤心至此,心中也觉着隐隐疼痛。可越是心疼,越是不能放纵他这样自毁,便向王义使了个眼色,叫他带着人先离开。
王义就指着他劝好宣帝,连忙带着人退了出去。待宫门关闭,朱煊终于发作,抓着宣帝的手道:“七郎的症候,臣已问过了淳于大人,他说你中毒甚轻,服几副药就能好,绝不至有性命之忧。你要娶谢仁,我不敢拦你;你要叫藩王之子承嗣,不再纳妃嫔,我自然更高兴,但是你这样悲观厌世,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却是不答应的!”
他架起宣帝,指向北方坤宁宫说道:“我已叫宫中宿卫围了坤宁殿。自今日起,七郎吃一口饭菜,谢仁才能吃一口饭菜;七郎吃一副药,谢仁才能吃一副药;七郎身子好了,我就撤了宿卫,叫谢仁风风光光做他的皇后;若你真有个万一,我便亲手杀了他替你殉葬!”
朱煊声色俱厉,将宣帝禁锢在自己怀中,一字一声直送到他耳中。宣帝已叫谢仁以性命威胁过一遍,此时更多的则是无奈,轻叹一声:“阿煊何必如此。朕原也无求死之意,只是……噫,天丧予……”
朱煊执着他的手,掷地有声地说道:“逆天之事咱们又不是没干过,七郎有我,就不必怕天命!”
☆、37第 37 章
朱煊与宣帝的情份到底和别人不同,俩人当初是一道逼宫弑君过的,说起那段光辉历史来,总算也把宣帝的胆气又提起来几分。
当初那么困难的情势下,他都能把成帝这个顺天应命、百官咸服的君主杀了;如今都当了皇帝了,难道还要让一个小小妖神吓着么?
上辈子左拥右抱固然是快活,可如今佳人与他都无缘,再强求又能怎样?百行以德为先,他只当是为天下人做榜样,修心养性、从此好德不好色就是了。反正今生他依旧是皇帝,朱煊也未曾造反,西戎内乱、天下太平,只不过是身边少了几位佳丽,他有什么不敢过下去的!
人的眼睛常向下看,就会觉着自己的日子好过得多了。比起已化为白骨的成帝,比起损失了十几万兵马、皇位都不一定能登上的藏云太子,他这辈子仍称得上令人羡妒。
宣帝不知是大彻大悟还是破罐子破摔,经过朱煊这场当头棒喝,终于领悟到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重新拾起了生活的勇气。
朱煊见宣帝目中重又泛出神彩,才觉着心中安定了些个,吩咐宫人给宣帝煎药,又进驻延福宫,盯着他饮食休息。他公务繁忙,不能久在宫中,就每日午晚膳时赶至宫中,待看着宣帝进了膳、用了药再离开。
宫中禁军也都换成了他亲信之人,和内侍互通消息,将宣帝的情形时时传入他耳中。这么日日盯着、迫着宣帝爱护己身,终于将他的身子调养好转。
不过数日之间,宣帝体内毒素就已清除得差不多,人也精神了起来。朱煊那日入宫,盯着他吃了一回补药,拿手帕替他拭尽了嘴角药汁,便提议道:“七郎久居深宫,近日连宫门都不肯出,心情自然郁郁难舒。今日反正无事,不如随我出去看看,也好散散心吧?”
宣帝隔窗看着院外晴空碧草,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既然阿煊相邀,朕自然不能拂你的面子。”
两人就在宫中换了便装,宣帝又了两个御林军作护卫,叫内侍找了一辆乌篷小车,自西华门出了宫,顺着西角门大街向城外驶去。
如今正是六月间,白日里太阳极烈,又正当午时,街上行人稀少,两人坐在车中就似架在炉子上烤一样,头上不一时就沁出一片汗珠。外头路上有卖果子冰酪的,宣帝听见吆喝声,就要叫人买来吃。
朱煊却按着他不肯叫人去买,只说他体内余毒未清,身体虚弱,经不得冷食,拿手帕浸了凉水,在宣帝头脸上擦着降温。直到出了城门,旷野中凉风吹入车中,才稍稍凉爽几分。宣帝看了看路径,倒像是去还恩寺的,便对朱煊笑道:“佛法虽然精妙,奈何不对朕的症,阿煊若是叫朕去听那些老僧参禅说法,朕可是没兴趣的。
朱煊笑道:“不是那些老僧,是还恩寺新近换了个厨子,素菜据说做得极好,如今京中许多人家都借着礼佛的名号去吃。我也是听鸿胪寺卿陆琦说的,还不曾试过,正好请陛下一道去试试。”
宣帝已有不少日子懒进饮食,听说是出名素食,也生出几分好奇心,打趣道:“今日就依你一回,若是不好,朕可就要去你家里用晚膳了。”
两人说说笑笑,又把西戎国内乱政拿出来满足了一回宣帝的阴暗心理,终于到了还恩寺。寺庙正在山中,林木成荫,单是进到庙里就觉着清凉舒爽,又有佛香缭绕,钟磬之声响彻云霄,上香的客人也不算太多。
宣帝便拉着朱煊在寺中随意行走,观赏各处景致。半年前他来此地还是为了和朱煊商议如何弑君,如今正式登上皇位,赏景时的心情也和从前大不相同。那些曾因匆促无暇细看的景色,现今看来却是精妙清丽,充满庄严宏大的美感。
走到观音殿中,就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殿角处响起:“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要卜一卜前程么?”
宣帝顺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殿侧立着一个条案,上头摆了个签筒,还有纸笔等物摆在一旁。那僧人年纪约有五六十岁,相貌清隽,神态安祥,但是宣帝并不认识,就必定不是能入宫的高僧。
朱煊也不认得他,拿起签筒摇了摇,问道:“可是由大师替我们解签?”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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