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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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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正文 第2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第2节

    那手将将触到领口,胤禩便倏地后退一步,也不顾方若阻挡,直冲到皇帝座前,抬起花盆鞋一脚踏在锦盘上重重一踢便将盘子整个掀了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皇帝那是一点防备都无,直接被掀起的香灰蒙了一鼻子。

    这屋里框框当当几声乱响,苏培盛等人就在廊外,几乎是爬着撞门进来,这一看可不是把奴才们都惊呆了。

    只见皇帝抹了一把脸,噌地起身,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指着胤禩鼻子破口骂道,“贱婢,大胆,放肆!”

    皇帝眼见这本应孱弱的小主立于御前毫无愧色,反倒怒目而视,胤禛气急攻心抬手就将茶杯朝胤禩的脑门狠狠砸了过去。

    只听一声闷响茶杯碎在胤禩眉骨之上,一股殷红鲜血顷刻顺着脸颊流下,人也跟着晃了一晃但最终却稳稳站住。

    此刻这西配殿内,苏培盛和小厦子已经护在皇帝身侧,时空霎时凝结,再度上演起皇帝与秀女的四目对峙,只是这气氛陡然凶险了几分。连方若也不敢再抬手去拉小主一下,只有碧云在看到胤禩流下鲜血的那刻,奋不顾身的挣脱太监的禁锢,扑了上去抱住胤禩的小腿,苦苦哀求道,“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小主您快说话呀,快求求皇上呀。”

    被碧云抱住双腿,本就已经被砸得头昏脑涨的胤禩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手按在碎了一地的瓷片上瞬间又染了一片嫣红。

    苏培盛赶紧给皇帝掸着衣服,却被皇帝一脚踢开。

    胤禛走到胤禩旁边,几乎能听到皇帝的牙根咬得咯咯作响,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已经领着众太监在门口候着,只要皇帝一声令下立刻便能将胤禩主仆二人拿下。

    但皇帝最终却是拂袖而去,留着一屋子的人不知所措,只能看向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大红人苏培盛。

    苏培盛哪里会沾这个霉头,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带着养心殿的奴才追着皇帝去了。

    储秀宫的首领太监脑中瞬间奔腾起来,这是要拿人呢,还是不拿呢,要是拿了关在哪合适?这屋里毕竟是皇帝御选的小主,比旁的自然尊贵几分,这不头一天就被赐了名讳,原是天大的恩宠,怎的就落了现在这等田地?

    这首领太监可不傻,自知落井下石的事最是容易自砸脚趾,后宫妃嫔之势那还不是皇帝一息之间的事?既然皇帝没发落,那这后宫的事自然有皇后管着,再不然还有皇太后。于是赶紧命口条最妥帖的小太监将此事报去景仁宫,等待皇后定夺。而瓜尔佳氏与贴身侍女碧云便先锁在偏殿内室,连方若姑姑也一起看管起来不许肆意走动。

    这一夜紫禁城后宫的各个宫院里当真是一则以忧一则以喜,忧的是这新来的小主仅以一面之机便得尽圣眷,喜的是这新主居然如此不识抬举惹得皇帝摔杯而去,恐怕命不久矣……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请不要殴打作者,谢谢!!!

    光溜溜蹲盘子打喷嚏吹灰灰的验身资料是由焦糖布丁童鞋友情提供滴,在静静的海童鞋的各种撺掇下,阿凝经过天人交战,最终没有抵挡住诱惑,写了!

    八哥,阿凝已经跪着了,求轻点挠,别挠脸!

    毕竟阿凝没舍得让您吹灰不是?

    毕竟还是让您糊了四哥一脸不是?

    经此一役,四哥灰头土脸的跑了不是?

    当然,他是皇帝,所以他后面会来报仇的,这是阿凝无能为力的,摊手……

    ———————今天还需要逗比小剧场么?—————————

    四哥:导演,这剧本不错,演演演!

    八哥:导演,爷得改改这剧本!

    狗腿凝:八哥您说想怎么改?

    八哥:衣服是不能脱滴。

    狗腿凝:得嘞,甭脱了。

    八哥:这灰也是不能吹滴。

    狗腿凝:这不吹不合适呀,这剧还得往下拍不是?

    八哥瞪眼:不吹也能拍呀,爷一脚掀了,糊老四一脸,画面多美!╮(╯_╰)╭

    狗腿凝:得嘞,就按您说的演!

    收工后…………

    四哥抹着脸:朕要弄死导演!!!

    狗腿凝:弄死我,后面侍寝戏就没得拍了……

    四哥:那就先留着你,朕就是这样的汉子,能屈能伸,办大事不拘小节!先办完老八再收拾你个狗腿子!

    ☆、第五章 封廉答应

    储秀宫这一夜可谓人人自危,别提那些提心吊胆的宫女太监了,就连住在东配殿的富察氏都彻夜难眠。这伤及龙体之罪,何其的罪孽滔天,就算是把这一宫之人全端了,也不为过。

    而被锁在内室的胤禩倒是一副淡然自处的样子,看着碧云哭肿了眼睛,却依旧小心翼翼的用清水给自己擦拭伤口,听她嘴里还不停的念叨,“小主,您这是何苦呀,如今连药也不给咱们送来,这手上的伤还好些,这眉头上的伤要是落下了疤可怎的是好啊。”

    方若在外室听着,只能暗自摇头,心想别说小主落了疤、破了相,就算是此刻化为天仙,依照皇帝的脾气,也是断然不会再留了。好一些的话,也就是送入冷宫,聊此一生。坏的话,兴许就直接撸去秀女名分,送进慎刑司打死。方若想到此处不由叹息一声,在这深宫禁苑,也不知是幽闭苟活算好,还是干脆一死算福。总之,这瓜尔佳氏的前程是难了。

    而坐在床上的胤禩一边看着碧云的样子一边想着曾经陪伴自己至死的忠仆,心里也是难免一软。他明白这个丫头恐怕是他在宫中最可信赖之人,于是张口道,“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时好,我瞧着要是破了相,没准倒好了。”昨日老四来此一闹,不也正是看中了他这副皮囊么,面对自家兄弟也是毕生政敌的这张脸,皇帝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折辱之法,也真是令他大开眼界了。

    碧云听了,更是心下苦涩,却不敢在胤禩面前再说什么,只得暗自抹泪去了。

    任别人如何的愁云惨淡,胤禩却只是吹了吹已经干巴起来的伤口,然后直接躺下睡了,留下一大院子的人夜不能寐,他这个正主倒真是一梦天明。

    第二天刚过卯时,储秀宫便再度热闹起来。

    储秀宫的首领太监亲自来给西配殿开锁,一进门看见胤禩刚刚起身,于是跪安道,“小主早,小主吉祥。”

    胤禩抬眼瞧了瞧这位公公,只见他恭恭敬敬倒真真不像是来拿人的,心下也觉得几分纳罕。

    “小主先别急着用膳,宣旨的公公已经过来了,请您这就到前院接旨吧。”随着首领太监一个请的手势,胤禩顺势出了门。可不是,对面的富察氏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

    富察氏冷眼看着胤禩走到自己跟前,瞧见他眉骨上带着的伤痕,和被白绢帕子包着的左手,总算相信了姑姑绘声绘色描述的昨夜惊闻。

    两位新主首次碰面谁也没理谁,富察氏自持家世高贵,若不是夏选时病了,以她的身家那是必然入选的,这会可是一点也没把这家无所依的瓜尔佳氏放在眼里,只是略微好奇的打量一眼罢了。

    胤禩那是更不会主动理会她,他骨子里怎么说也是皇子亲王,哪里会屑于这后宫女流之间的阳奉阴违。因此他这视而不见,反倒激得富察氏心中一恨。

    宣旨太监见两家的秀女都到齐跪了,这才咳嗽一声朗诵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富察氏仪欣,着封为贵人,赐居储秀宫。瓜尔佳氏似卿,着封为答应,赐号廉,赐居储秀宫。钦此。”

    富察氏与胤禩齐声跪拜,同道,“谢皇上隆恩”。但二人心里却都是一惊。

    富察氏在听到自己被封为贵人时,着实欢喜了一下,心道果然皇上是看重自己的。但转耳一听,怎么这瓜尔佳氏封为答应反倒赐了一个封号,顿感一股无名妒意冲上心头,但在众人面前又不好表露出来。

    胤禩心里也是一惊,却不是为了什么品级封赐,而独独是因为这个“廉”字。心想莫不是老四已经知道了自己真身?这不可能,胤禩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雍正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留他居住在后宫之内,毕竟他内里可是实打实的男儿。

    而那帮有些头脸的宫人们,脑子也是活分得紧,比如这首领太监在宣旨公公离去后,立马携领着合宫太监宫女向两位小主跪拜一番,口中奉承道,“恭喜富察贵人,恭喜廉答应。小的是这储秀宫的首领太监,名叫海富团。这是我两个徒弟刘云贵和李强发,以后小主殿里的事尽管吩咐他俩。”

    而这储秀宫自雍正朝以来尚无贵主居住,因此这掌事宫女一职一直空悬,这会内务府便直接各分了两名宫女入东配殿,一名宫女入西配殿,由两边的教引姑姑一起领了下去。

    再度回到殿内,胤禩坐定,受了众人的跪拜。由碧云伺候着喝了半杯茶,再看了看已经侍立一旁的刘云贵问道,“公公在这里侍候几年了?”

    刘云贵答道,“回小主的话,奴才入宫已有五年,之前一直在翊坤宫外廊上伺候,今年初春才分到储秀宫来。”

    翊坤宫,胤禩不着痕迹的端起新添的茶抿了抿,这可不正是圣祖朝时九阿哥生母宜妃的宫室么。从方才他就旁观着刘云贵和李强发这两人的举止,从年纪上看眼前这位倒是更沉稳老道些,没想到首领太监竟将他安放在了西配殿,可见皇帝这则古里古怪的册封着实让这些奴才们摸不透。

    海富团还真让胤禩给料中了,这刘云贵可算是他最心腹的下属,年纪仅比他小了三岁,虽是师徒名义,私下里却是称兄道弟。要是不出意外,这刘云贵自然是要去伺候身家地位更高一等的富察贵人的。可今早这圣旨一出,便叫海富团重新打起了算盘。

    皇帝的圣旨,可谓到得极巧。要是再晚一点,等皇后的人来了,瓜尔佳氏这伤及龙体的罪过可算就坐实了,毕竟皇后定的罪即便皇帝不甚满意,也定然不会驳了皇后的脸面。但这卯时刚到,公公便奉旨而来,直接册封,即便皇后有心拿人,也要顾及几分瓜尔佳氏此刻已为妃嫔的身份了。以瓜尔佳氏的家世,封个答应也算到头了,却偏偏还赐了个封号,皇帝这不是明摆着要既往不咎的意思么。

    海富团可谓是宫中的聪明人,在听完圣旨后脑中翻江倒海的想着,但还是不能全想明白。若是皇帝有意宠着这位廉答应,又怎么给富察氏一个贵人呢。虽说富察氏身份高些,但这回统共就留了两位秀女,中间生生差了两级,这也太给富察氏抬脸,太给瓜尔佳氏没脸了。这么看来,皇帝也不像是看重廉答应的意思呀。于是海富团临阵变卦,改了主意,把更为老道的刘云贵分到了西配殿,一来以观其变,二来也是怕这位小姑奶奶再整出什么不要命的幺蛾子来。

    胤禩问完太监之后,就转脸看向那个分过来的宫女,这姑娘和碧云年纪相仿,但行事动作却是稳重很多,于是和气问道,“你叫什么?”

    那宫女躬身答道,“奴婢名唤彩月。”

    胤禩哦了一声,一旁方若凑上一步说道,“这么说倒和咸福宫沈贵人身旁的釆月一个名了。”

    宫女答道,“字虽然不同,但音却是一样的。”

    胤禩闻言点点头,“那就改为碧月吧,与碧云一起在内室服侍吧。”

    碧月赶紧上前一步跪拜道,“多谢小主赐名,碧月定忠心侍奉小主。”

    待胤禩安顿完奴才后,海富团已命人从御药房求了上好的金创药送来。方若接过药,亲手给小主敷上,一脸笑容。

    碧月去外面布置膳食去了,碧云这才一副笑嘻嘻的问道,“姑姑,答应的位份高么?”

    胤禩险些黑了脸,心道这瓜尔佳氏是怎么教导这贴身丫鬟的,竟然连这宫中位份都一无所知,于是白了她一眼道,“答应可是最末一等了,对门那位可比我高了两级。”

    碧云顿时一脸挫败,咬了咬下唇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方若听了却规规矩矩答道,“答应的位份是不高,比无品无级的官女子略高一些罢了。但英雄向来不问出身,皇上对小主的宠爱可是大着呢。”

    “哦?”胤禩心里明镜似的,但还是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方若手上的药膏已经涂完,这才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端详了一下胤禩,昨日小主一身病容被送了过来再加上之后一夜惊魂,自然没有在旁事上留心,而现在青天白日里瞧着小主红润起来的面色,不由道出了心声,“恕奴婢多嘴,奴婢今天瞧着,小主的眉眼之间到有几分像……”

    胤禩见她言及此处骤然停住,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这姑姑竟见过爷?

    方若踌躇一番,才斗胆直言道,“小主眉眼确有几分肖像元皇后。”

    “皇后?”胤禩一头雾水,爷和四嫂哪里有一分相象呀?

    方若自知不该妄议元皇后,想是自己的言语是惊到了小主,但既然分给了这位主子,那日后便是一荣俱荣,她此刻觉着很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新主,于是斗胆进言道,“若说这宫中最为肖似元皇后的,还当属碎玉轩的菀贵人。”

    胤禩又是一个糊涂,这碎玉轩在圣祖时期不过是一个荒废的戏院子,怎么如今还住起了嫔妃。但最重要的是,这元皇后是哪位呀?

    方若的确是胤禩此刻最需要的宫人,这一朝太多故事都要从她口中得出并理顺。因此胤禩并不急着发问而是安静地听着方若一番讲解,说了半晌,胤禩才惊觉原来四嫂在这一朝竟为继后,在她之前还有一位早逝的嫡福晋姐姐深得皇帝爱恋,并追谥为纯元皇后。

    没想到这一朝的老四还是个情种,胤禩嘴角一牵露出一个似是而非之笑。

    方若见了忙安慰道,“小主莫要灰心,以奴婢看来小主的前程未必不如碎玉轩那位。”

    “姑姑此话怎讲?”胤禩心里虽极为腻烦这后宫争风吃醋之事,但还是很有必要听听方若的见地。

    “小主可知皇帝赐给您的这个‘廉’字是何意?”方若微微躬身,流露出几分笑意。

    胤禩听了直接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爷当然知道“廉”字是何意,但却没有出声。

    “这字可不仅赐予了小主您,之前在朝堂上还有一位廉亲王。”方若循循善诱的继续解说着。

    胤禩还是忍不住翻眼瞅了她一下,就知道你要说到爷头上,但依旧没有出声。

    方若看见小主的眼神,赶紧解惑道,“小主不知,这位廉亲王是皇帝最为得意的弟弟,却于今春英年早逝,皇上为此伤心了大半年,害了一场大病,足足半年才将将好些。还为此破了祖制规矩,将廉亲王祔葬泰陵。皇上御口道‘望百年以后与弟团聚’。”

    胤禩只觉得手上一软,直接把茶杯掉在桌上。他只知这一朝廉亲王早死,却不知还有祔葬帝王陵这一出,心里面简直膈应得要死。

    方若见主子一脸震惊,赶紧用帕子将水迹擦拭干净,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胤禩道,“皇上如今把这‘廉’字赐予小主,可见皇上是多看重您呀。”

    胤禩摆摆手,可真是不想再听下去。

    储秀宫这不同寻常的一晚一早已成定势,册封的消息也顺理成章的传遍了整个东西六宫。就在众妃嫔给皇后请安时,连华妃都难得早到了一刻。

    华妃敷衍的给皇后请了安,刚刚坐下,便笑道,“我听闻皇后可一早就命了江福海去储秀宫拿人,这会子可是已经到了?”

    皇后听了也不恼,不疾不徐道,“华妃言重了,本宫只是想请新人妹妹过来问问事由经过。既然皇上的圣旨已经过去了,想必两位妹妹正是忙碌,这便改天再见了不迟。”

    华妃哎呦一声,继续揶揄道,“我道只有嫔妃赶着来给皇后请安的道理,哪有皇后巴巴的去请人过来的。”

    皇后眉目微颔,端起茶杯,只当没听到。

    而正值盛宠的菀贵人却开口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执掌六宫,自然心系宫中大事小宜,不惜亲力亲为,为皇上解忧。”

    “菀妹妹说的正是”,华妃话锋一转直指甄嬛,“听说皇上赐了瓜尔佳氏封号,菀妹妹这头一份的恩宠,如今看来倒也寻常了。”

    的确,自夏选入宫的八人里唯有甄氏获了封号,可见皇帝是如何上心,如今平白来了个小小答应,皇帝竟也越过贵人赐了封号,可见此人实在是不同寻常。

    甄嬛闻言面不改色,依旧大方笑道,“皇上的恩宠,雨露均沾,方显后宫之福。”

    皇后闭目点了点头,欣慰道,“是了,妹妹们能这样想很对。待三日后新人请安,姐妹们也要互相爱护着些。今日本宫乏了,都散了吧。”

    众人闻言唱诺,纷纷起身给皇后行礼跪安。

    景仁宫门口,众人恭待华妃上了步辇,才向各个宫院而去。

    “嬛儿,你不要在意。”行至无人处,沈眉庄牵了牵甄嬛的手,方才于皇后面前的一番对答虽然进退有度,但眉庄心知甄嬛攥着锦帕的手暴露了她的心痛,于是安慰道,“瓜尔佳氏左不过是封了答应,皇上未必有多上心。”

    而随在最后出了宫门的安陵容正追过来,却远远听见这一句,心下顿时凄苦。若说这新晋的廉答应好歹一进来就得了皇帝眼缘,而自己这个生生从养心殿寝宫里原封退回的答应,恐怕才真真是皇帝从未上心过的人。这一怔愣,前面二人便走得更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改一个小小的问题,前两章出现的“右偏殿”改为“西配殿”,这样讲究点,嘻嘻

    四哥这道圣旨如何,直接赐了“廉答应”。

    八哥心里面已经被膈应出内伤了,表面还得装笑脸哈。

    旁人还不懂我八哥心里的苦哈!

    ————————小剧场乏力中————————

    四哥:廉答应过来侍寝。

    八哥:………………

    四哥:廉答应快来!

    八哥:………………

    四哥:老八,说你呢!!!

    八哥:………………

    ☆、第六章 对坐成双

    随后的三日,储秀宫渐渐安定下来。胤禩坐在西配殿的回廊上,看着宫女太监们一队一队进来,留下自皇后或华妃那里赏赐下来的东西,然后又鱼贯而出。

    而内务府送来的东西都是按照位份定例的,西配殿这边自然比不上东配殿那边贵人的等级。因此那些对门的宫女们瞅过来的眼神里也多少带着点趾高气扬的意味。碧云从屋内拿来了斗篷给胤禩系上,嘴里劝着主子回屋里去暖和些,但小脸上却是难掩的委屈。

    胤禩拍了拍碧云的手,反倒叫她把手炉拿来,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胤禩抱了手炉,紧了紧领口,感受着冬日里渐渐冷硬的寒风,任由它吹打在脸颊上,徒自起身走出了廊子,在院子间信步闲游。

    记得那还是康熙三十九年的十二月,也是同样的寒冬,胤禩的生母卫氏晋为良嫔,从随附惠妃居住多年的延禧宫搬到了这个西宫里最北端的储秀宫。那个时节的储秀宫也是久无主位,远离帝王,冷冷清清。胤禩深深的知道自那一日起,他那位温柔娴性的母妃便在这悠悠深宫里默默无声地渡过了大半人生,自始至终悄无声息。若不是他这个后来深陷夺嫡涡旋的儿子,恐怕卫氏其人也终将和她这无人问津的人生一般永远地被人们忘却……

    后宫……对于一个出生于宫墙之内的皇子来说,这里的一砖一瓦曾是何等熟悉。但作为一个与帝位擦声而过的臣子来说,这里却又是何其遥远而陌生。胤禩走走停停最终驻足在院墙畔,仰首凝望着红墙金瓦之外的那抹淡蓝天际,出神良久。

    不知多少次,胤禩不由自问:如若可以重新来过,他是否愿意生生世世远离帝王天家?但此刻,当他真的重获新生之时,这答案却没有如期而至的闪现在脑海中。

    胤禩收回目光,他摇摇头淡然讪笑,没有人看得到,这笑容中尽是自责与无奈。胤禩深知即便时至今日,在经历过那段被父兄接连倾轧的漫长年岁后,他竟然还不能给自己一个笃定的答案。只因为他胸中对于这个皇宫的留恋竟与憎恶一般的多、一样的深。

    也许,皇位之于一个出色的皇子来说,本就是上苍最为残酷的试炼。而胤禩,恰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无限的感慨,与这长日无聊的深宫相得益彰,是何其的寂寥与孤独。而时间总是时快时慢的滑过,直至天色暗下,胤禩才觉得浑身已冷到瑟缩,这才进屋用了些晚膳,准备换衣歇下。但却见方若说道,“小主,今日还是晚些更衣吧。”

    胤禩回身就瞧见方若一脸含蓄的微笑,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今日是册封后的第三夜,写着富察氏和瓜尔佳氏名姓品级的绿头牌此刻只怕已经随着敬事房的膳牌一起呈到皇帝面前了。

    胤禩拿眼角斜了斜窗外,心想这第一个怎么招也得先翻贵人的牌子吧,总不会这么快就轮到他头上。但方若却摆头道,“这可不一定。”

    胤禩顿觉气馁,他这三日已经盘算了几百遍如何避过侍寝的法子,但却没有行之有效的路子。碧云除了忠心以外尚不可堪以大任,方若虽然可用但毕竟还没到交心的份上。可叹当年长袖善舞的八阿哥此刻手上竟连半颗棋子都派不出来,被置入这锦绣后宫之中,宛如俎上鱼肉,任人取食。

    胤禩咬了咬牙,心下唯一坚定的念头,就是希望老四永远的忘了他这号人,如若真的要龙榻上相见,那不如就靠这一口利齿,就算不能咬死他,也要嗑掉他半块肉来解解气。

    就在胤禩脑中已经一念千里之时,敬事房的公公在众人意料之中的进了储秀宫的大门。而随后,也在众人意料之外的直奔了西配殿。

    “廉答应吉祥,奴才这给廉答应贺喜了。”敬事房来的公公看惯了这种场面,见着面前呆然而立的胤禩,心里只当这位小主被天大的荣宠给吓懵了。可不是嘛,那边的贵人都被皇帝撂下了,这得是多大的脸面呀。于是公公赶紧提醒方若姑姑道,“还不快给小主打扮打扮,凤鸾春恩车待会可就到了。”

    方若自然是极为用心的为主子装扮一番,不出两刻胤禩便已经坐在凤鸾春恩车内,手中还有一卷已经被方若提点多次的宫闱图册,但此刻胤禩哪有半点心思观看。而碧云和碧月自然没有资格跟着,只能送到储秀宫门口远远望着,脸上尽是一派喜色。

    而东配殿的富察贵人倚在自家殿门边狠狠地看了半晌,险些把皇后娘娘赏赐的海棠双色锦帕绞成两段,最后也只能愤愤地摔门回去。

    不一会,车撵已将胤禩送到养心殿后寝的西耳房。一进屋,一应沐浴梳化之物皆已齐备。两个大姑姑在屏风外静候,只留方若一人在屏风内伺候小主净洗。

    在这京城的冬日里,能享用四时所采的鲜花为浴,可是极为难得的恩宠,并不是所有被翻了牌子的小主都能有幸见识到的。要是换做任何一个贵女淑媛,此时恐怕早已被欢喜满溢了头脑,但此刻浴盆中泡着的却是胤禩。

    胤禩这会哪里有心情考虑这是花还是草,更别提思考皇帝是有多看重自己,他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以完此劫。但思前想后,此时不管做出什么样的行径举动,都只摆着一条死路罢了。

    “姑姑,可有什么法子不用侍寝。”胤禩用低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再怎么样的谨慎小心,也抵不过即将失节的事大,胤禩决定还是开口求助。

    方若听了,正给主子浇水的手哗啦一抖,赶紧用更低的声音回道,“小主,您这是怎么了,皇上的恩宠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呀,您可不能此时怯场起来呀。”

    胤禩把身体往下坐了坐,让热水浸没脖颈,心想:爷这哪里是怯场,爷现在简直想死,难道今日真的就是爷的死期吗?胤禩的脑中已经瞬间演绎了无数种和雍正扭打撕扯的画面,但无论是哪种自己的情状都好看不到哪去。他甚至悲愤的想着,当自己被拖出去打死时,希望皇帝四哥能赏他穿件体面衣服就算不错了。

    “姑姑,小主可妥帖了?”门口的太监已经催了,外面那两位侍候的姑姑也不得不过问一二。

    方若只能再度晓以利害,“小主,这送进了养心殿的妃嫔,若是被送了回去,这辈子恐怕就算完了。”

    胤禩心想,爷正想就这么完了呢,宁愿一辈子糟了皇帝厌弃,也好过在老四身下承欢。

    方若见胤禩神情微愠,却也来不及再劝什么,只能回复了外面姑姑说,“这就好了”。然后再度附在胤禩耳边确认道,“这几日奴婢教导小主的事,可都还记得?”

    “记得。”胤禩腹诽着,不仅记得,爷也是实干过的,只是那会爷是做男人的功课。

    总而言之,这个当口是无法托辞了,胤禩只能任由方若扶起自己,并擦拭干净。然后被外间的两位姑姑用一副宽大的火红锦被紧紧裹了,如同一个春卷。随后便进来两位太监,一头一尾扛起,顺着穿堂过去,直奔皇帝寝殿。

    这“卷春卷”的情趣,八成是皇帝独享的,即便是曾贵为亲王的胤禩也是无福消受。却没料到有了今日,堂堂八贤王此刻化身为这被卷里的暖玉温香,被人扛上龙榻,以供圣主把玩。只肖这么一想,在被子里的胤禩,脸上就已羞愤得滴血一般。

    就这么被人安置在床榻上,蒙在被里的胤禩紧紧抓住两侧的被子,生怕皇帝冷不丁的一把给他掀了。但听着太监脚步声远去许久,半天也没人来掀,胤禩便有些忍不住了,于是略微往上蹭了蹭露出眼睛。

    这不露还好,一露出眼睛,可不是和正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看的皇帝对上眼了么。

    当看到胤禛那黑洞洞的眼眸时,胤禩活生生地打了一个哆嗦。虽然这本就是皇帝寝殿,皇帝在这里出现是理所应当的,但老四不声不响也不知道站此看了多久,实在是可恶。

    胤禛其实从太监把人扛进来的那刻就立在床畔,足足看了这卷锦被半盏茶的时间,心里竟有些踌躇。直到胤禩不安分的钻出了头,皇帝这才移了移身子。只见胤禩的眼神有一瞬间恍若受惊般闪动,随后却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动。胤禛的手一直背于身后,手指动了几次,最终才伸出手打算掀了锦被,却不料刚刚掀开一截便拉不动了。

    胤禛微微用力,便觉得里面那人也更用力的扯住被子,那暴露出来的白嫩脖颈,乃至整个露出的肩膀都因用力而瑟瑟颤抖。

    “大胆。”胤禛松了手,直接将被子扔在胤禩脸上。

    脸被遮住之后,胤禩心里默念:快点送爷走。他记得碧月曾经提过前不久有过一个安答应正因为不合皇帝心意而被原封不动送回,爷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就在胤禩正在自我安抚的同时,只觉得身上忽地一重,似乎被扔了什么东西在身上,力道极重。随后就听见皇帝用极为烦躁的语气命令道,“换上这件,到前面来见朕。”然后便是一阵脚步渐远之声。

    等了一会,胤禩听着周围没有声响,这才从被子中再度钻了出来。寝殿内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火烛摇摇曳曳映着明黄的帐子格外耀眼。而胤禩低头一看,扔在自己身上的却是一套石青色的朝服。

    胤禩以往虽无需亲自穿衣,但毕竟对常穿衣物还是有些经验,很快便将中衣穿妥。再拿起补服一看,前后并两肩,共绣着五爪金龙四团,正是亲王的等级。

    胤禩拿着衣服端看良久,已经大概猜出皇帝的心思,最终还是觉得有衣穿总是好的,便费了几分力气将周身穿戴整齐。

    皇帝愤愤地回到西暖阁的暖塌上,照例看着奏折,但却一本也没有看完。干脆喝起茶来,却左等不见人来,右等还是不见一丁点动静,几番想要叫苏培盛过去瞧瞧,但都按捺住了,毕竟皇帝私心里不想让任何外人见到此番场景。

    终于西暖阁的后穿堂上有了动静,胤禛眼眸倏地一缩,却很快放下茶杯,低头继续看起了奏折,仿佛如常。

    很快,那个脚步声进了门,胤禛觉得这个答应倒是识趣得很,竟也不出声,于是眼也不抬直接命道,“走近点。”

    胤禛感觉到那人停在了离软榻五六步远的地方,便继续开口道,“再近点”。

    直到那身影近到足以挡住皇帝的烛光,胤禛才合上奏折,展眼一观。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胤禛看到的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合意的画面。这答应穿上老八的朝服,虽然身子略显瘦弱娇小几分,但竟有一股与胤禩别无二致的气质。

    皇帝起身,绕到胤禩身后,将他披散的长发拢了拢系于一处,才又翻过胤禩的肩膀,让这张他颇为熟悉的脸庞对着明媚的火烛,让皇帝欣赏个清楚。

    像,胤禛在心里念着这个字。他不敢置信,这世上竟然能有如此相像之人。胤禛甚至开始疑惑莫非上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为了与这个和胤禩一模一样之人相会么?这个认知闪现在皇帝脑海,在他深不见底的心海中撩起一串涟漪。

    当胤禛反应过来时,他宽厚的手掌已经率先抚上了胤禩的脸颊,细嫩的触感和对方低眉敛目的乖巧模样,再度唤起了皇帝对少年时代的追忆。

    “坐在朕对面,替朕研墨添茶可好?”胤禛执起胤禩的手,将他拉到软榻上坐下,而自己再度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端坐,拾起奏折,眼神却还停留在胤禩身上。

    胤禩看着皇帝对自己流露出的温和笑容,竟有一阵恍惚,这可还是他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帝四哥?胤禩忽地想起之前种种关于本朝里皇帝与廉亲王的情深意重,突然有了几分相信,也许在这个雍正朝里,他与四哥走的是明君贤王的路子。思及此处,胤禩的眸子盈盈闪动,莫非这就是上苍让他来到这里的意义?让他亲眼看一看他们兄弟二人或许可以走上另一条全新的道路。

    胤禩感觉到皇帝的目光越发殷切,最终抬手执起了墨锭。皇帝见他如此,才低下头继续批起了折子。

    这一夜,更深夜长。远远看着,一位明黄至尊,一位石青首相,恍如皇帝与王爷隔世再晤,秉灯良宵。细看之下,却是两位各怀心事之人,对坐成双,一夜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2015年的第一天,新的一年,新的一章,祝小伙伴们新年快乐,永远开心!

    阿凝写文的速度有些慢,但是请相信我这个文不会坑!新年里的保证,一定会达成!

    这一章,其实四哥和八哥都是有情的,只是两个人要慢慢的熬一下,才能熬出糖来。

    文中有一句话,“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出自《梁书·到溉传》。

    我个人觉得,八哥重生再世,对九龙那一世或许会有遗憾,甚至自责,但是应该是不悔的。

    而我最希望的,不是四哥让八哥放下甚至悔改,而是四哥与八哥心心相惜。

    八哥懂得四哥的高处不胜寒,四哥痛惜八哥如明珠蒙了尘。

    这样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的身与心的相交,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四八。

    为了这样的四八,我会努力的。

    ———————这样正经也要来小剧场么?—————————

    四哥:上次老八糊了朕一脸灰,今天朕就拿被子捂捂他!

    八哥:臭流氓,松手,不带掀被子的!

    四哥:都光溜溜了还嘴硬!

    阿凝打板叫停:卡!今天不办事!

    四哥:纳尼?what?都脱光了你和朕说这个?

    八哥:……给爷件衣服先……

    ☆、第七章 病如西子

    养心殿西暖阁的一夜,颇有些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韵味。胤禛每每换下一本奏折,便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生怕此情此景化为黄粱一梦,转瞬成空。而胤禩倒是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对面,除了偶尔抬手研墨,就是间或执壶添茶,眉眼却总是低垂着,再也没有皇帝初见之时的那分神韵。

    帝王心性,向来坚厚凉薄。过了子时,胤禛也便越看越是无趣,总算失了热情,只埋头政事。胤禩用余光瞧着皇帝一举一动,这会才算着实松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失了皇帝的心意更让他舒心的了,只是这紧绷的弦稍稍一松,浑身袭来的困倦便再难抵挡。

    皇帝的茶杯见了底,却迟迟无人添茶,胤禛这才抬眼一望,却再度愣住。只见胤禩此刻正肘抵着几案,拳头撑着额头,看似端坐,魂却不知何时会周公去了。

    胤禛静静端看,视线从胤禩微阖的双目移到轻启的唇瓣,再由被抵出红印的额角滑向露出一截的小臂。皇帝还清晰记得八弟当年出宫建府的年岁颇为晚些,那会胤禩最爱跑来到自己的府邸,嘴上说着练字习书,实则却是混吃混喝,不曾见他正经写了什么,不然怎么那一手的字就是不见长进呢。但这偷懒偷睡倒是常常有之,恰如此刻眼前这人一般身影交叠,往昔重现,历历在目。

    胤禛轻缓起身,绕过几案,轻得不能再轻的站到胤禩跟前,微微俯身。眼前这张毫不设防的睡颜,宛如赤子,清净无声。仿佛记忆中的那段静好岁月,不期再至,皇帝心头一暖,只觉得从这人鼻尖流转而出的悠悠鼻息迎面传来,撩拨在皇帝脸颊,敲打在帝王心尖。

    可见人想要伪装本性是何其的难,即便胤禩醒着的时候能够掩盖周全,但这一时的松懈,便被皇帝看了个正着。胤禛俯身凝眸半晌,直到烛花晃了又晃,无人裁剪,外面的苏培盛才探了脑袋进来。

    苏培盛看见皇帝站着,而答应却似酣睡,正想出声叫醒这不懂规矩的小主,却被皇帝扫来的凛冽眼神生生止住。苏培盛心想:完了,皇上这是生气了。

    这油滑的老太监是没想错,皇帝生气了。但可不是生睡梦之人的气,而是怪他这个不合时宜闯进来的奴才。胤禛愤愤地刮了苏培盛好几眼,又瞧了瞧依旧睡得不知所以的胤禩,顿觉几分好笑。恰巧此时见胤禩不舒服的动了动手肘,眉头也随之皱了又皱,才想到他这姿势是不甚舒服,于是皇帝在苏培盛几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接把胤禩打横抱起,回后寝殿去了。

    皇帝大半夜的在养心殿里来去折腾,平日里伺候的奴才不得宣召不敢近身,苏培盛这会已经琢磨出点味来,明白皇上这是不想让人打搅的意思。于是也只是让值夜的太监和司寝的姑姑在门外候着。

    夜已过丑时,向来勤政的雍正皇帝也就还有一个时辰的歇息时间,胤禛只能悻悻地将满怀暖玉放在了床榻上,自己和衣而卧,同枕入梦。

    待胤禩这熬枯的病弱身子终于醒过来时,已经是日上栏杆,别说皇帝的影没见到,就连给皇后请安的时辰都已经误了。

    但里里外外伺候的奴才倒是齐备,方若得了皇上口谕特批进来伺候,还有司寝的刘嬷嬷和养心殿的太监王太平在外面等着。

    胤禩迷蒙睁眼,待看清自己躺在龙床上时,惊得做起,看了看自己一身衣物整整齐齐,不像是被怎么样了,这才冷静几分,心道自己这个病怏怏的身子真是误事,怎么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连被人搬了过来都不知道。

    别说胤禩心里一惊,就连方若这一晚也是一会冰潭一会云端。自从她知道皇帝在廉答应被送进去后却独自去了西暖阁看奏折,就灰心了一大半,但却迟迟没见太监把人抬出来,便战战兢兢的在廊外候了大半宿,直到天亮苏培盛出来命她进寝宫侍候,她这才明白自家小主这是得了脸。只是临进门却得了苏公公一句,“今日姑姑看到什么,只当没看到便是。”

    方若不明所以的赶紧频频应是,一进屋就瞧见还睡着的小主竟是一身男装。方若心中自然是升起无数疑问,但她又哪敢说出口,只能等着小主苏醒,服侍起身更衣。在看到刘嬷嬷进来收拾龙榻时,两位深谙后宫世事的老人这才对看了一眼,并无他话。

    而就在胤禩从养心殿回储秀宫的这会子,景仁宫却是一副古怪气息。

    富察贵人向皇后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后,缓缓起身。还不待皇后说一声“赐座”。华妃便开口道,“富察贵人倒是个知理的,怎么廉答应到没来呢?”

    众人见皇后并不说明只是端起茶盏一派悠然,自然有那坐不住的人出声了,这说话的便是三阿哥的生母齐妃李氏,只听她语调颇为阴阳怪气道,“华妃娘娘来晚了些,方才养心殿的王公公已经来过,说皇上体恤廉答应体弱,不用赶过来请安了。”

    华妃闻言哼哼一笑,用帕子掩住了嘴角,眼睛在富察氏已经僵直的身子上打了一转,才转向皇后道,“皇后仁慈,这些新人到越发不尊重起来。”

    皇后含笑自持,劝慰道,“华妃言重了,皇上平时也颇为体恤妹妹,每每请安都来得晚些,本宫向来不会计较这些。”

    华妃知道皇后会拿话来刺她,自然不恼,转脸看了看菀贵人及沈贵人,这才继续道,“我倒是听说,廉答应体弱得很,连服侍皇上的气力都没有,这不囫囵个的又出来了嘛。”说完掩嘴一笑,用眼角瞟了一眼坐在最后的安答应。后宫谁人不知安陵容就是那个被囫囵送回的答应,又一向最爱傍着两个得宠的贵人。

    甄嬛听了刚想说什么却被沈眉庄按下。皇后余光瞧了瞧这边动静,才继续说道,“是呀,看来病得不轻。剪秋,一会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给廉答应瞧瞧,并嘱咐她好生将养,这请安的事等好了再来不迟。”

    皇后见富察氏站在中间,也尴尬了半晌,便赏她坐了,与众嫔妃再说了几句,也便散了。

    于是这西暖阁一夜的故事,就在宫墙之中弥散开来。大多是说廉答应体弱多病,皇帝虽颇有几分怜爱,但架不住这病西施福薄,成了这雍正朝第二个被原封送回的答应。但境遇自然比那安答应好上几分,皇后娘娘亲遣太医看治,得了太医诊断后才命敬事房撤了廉答应的绿头牌,令其在储秀宫养病,连同住储秀宫的富察氏也连日移去了承乾宫避疾。。

    是夜,皇帝用过膳,正听着苏培盛的禀报,果然今天各个宫院来打听的人不少,皇后和华妃的人自不必说,没想到连太后的寿康宫都来了孙嬷嬷。

    “可都按朕吩咐的说了?”胤禛拿起一本奏折,并未打开,而是先等着奴才答话。

    “回皇上,刘嬷嬷都按照皇上吩咐的说给了各宫奴才,只说廉答应身子弱,侍奉不了君王。”苏培盛心里那是门清,皇上没宠幸妃嫔又一夜没放人,这指不定有多少人想打探出个中缘由呢。

    胤禛不由冷哼,心道看来朕来之前这养心殿也太松散了,后宫妇人都敢到朕的跟前堂而皇之的打探起消息了,看来不整治整治着实是不行。

    这边皇帝正想着,敬事房的公公托着装满膳牌的银盘进来了。

    皇帝眼前一亮,直接招手让人过来,抬手要翻,却哪里还有廉答应的牌子。

    皇帝这一迟疑,敬事房的公公可不是傻子,立刻禀明,“皇上,今日太医院的薛院判给廉答应请了脉,说小主染了寒邪之症,实应卧床休养。皇后娘娘听了便撤去了廉答应的绿头牌。”

    胤禛心中只道了一句:多事。但转念一想,瓜尔佳氏看着却有不足之相,昨日陪朕坐了那么一小会就睡得晕死过去,那不盈一握的腰身,和轻如薄纸的重量,到真是该好好养养。

    于是皇帝再无兴趣,直接挥手让人下去。敬事房的公公有些迟疑,但还是准备退下,却在到门口时听到皇上把他叫住。

    胤禛昨夜颇有些意犹未尽,今日连与朝臣议事都有些恹恹地,更别说看折子了,难免心猿意马。皇上心道:既然老天都让朕来到这轻松许多的雍正朝,那何不享享清福。更何况如今雍正元年的皇帝,还是盛年体健,既有心也有力,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于是,皇帝便大手一挥,翻了富察贵人的牌子。

    富察贵人这一夜可是真沾了雨露,颇有些苦尽甘来的意思,只是皇帝却觉得满不是那么回事,小戏一番便命人抬到耳房歇息去了,反倒得了一觉天亮的清净。

    而后的几天,皇帝继续勤政夜读,但凡宣召嫔妃却翻得是菀贵人的牌子。既然那位最像的如今侍候不了,那这有两分肖似的甄氏也算是略解君王一二相思。可这放在后宫诸人眼中,可不就变成菀贵人圣宠不倦了。

    储秀宫,如今冷冷清清,只余一个答应住着。海富团颇有几分低落,原本廉答应被率先翻牌子的喜悦在经过了七八天后,总算渐渐淡了下去,眼见着这位小主久病无宠,前途灰暗的很。

    而大年将至,六宫都添置妆新一番,却独独这偌大的储秀宫人影寥落,太监宫女们也不知都躲到哪去烤火。

    “小主的病,已经喝了快十天的药,怎么还不见好?”碧云端着好不容易熬热的药碗,心里焦急。

    方若也是一筹莫展,那一日皇后虽然撤了廉答应的绿头牌,但养心殿的王公公却连夜来访,说皇帝命方若卸去教习姑姑之职任储秀宫的掌事宫女,方若知道皇帝这是怕廉答应手下无人被奴才们怠慢了,可见皇帝是看中小主的,只要小主身子养好,那自然是大有可为。

    胤禩想的却是另一码事,从皇后派太医来的那天,他就格外留意着,在太医面前又是咳喘,又是坐不稳,果然得出了如此之重的结论。他自然知道,即便他没病,皇后也是乐于他久病不起,于是便乘了这顺风船如了自己的意,只要自己病上一年半载,皇帝定会将他忘到脑后。

    可就在第二天,薛太医送来的药方,胤禩却看出了不对头,这方子虽是对症进补之用,但却每一样都少了两分。吃不坏,也断然是不能快好的。胤禩心里冷笑,这后宫的手段也真是千年不变,连皇后的手腕都如此下乘,却不知这些妇人之心倒是正合了爷的意。于是胤禩开开心心的命碧云碧月每日按时煎药,在旁人看来竟然是一副准备养好身体再得圣眷的雄心壮志。

    “小主,莫不是这药……”方若过了这几日也察觉出不寻常,趁着旁边再无外人,开口提醒道。

    胤禩对她一笑,心想这姑姑以后还是大有用处的,但今日却不能用你,于是赶紧做出一副慌张样子,责备道,“皇后娘娘亲遣太医请脉,隔三差五的便命人询问,我们怎可有这种放肆念头。”

    方若闻言便不敢再提,毕竟药方她是过了目的,看得出药是对的,她哪里有胤禩的慧眼如炬能解其中的弯弯道道。更何况宫内人尽皆知太医是皇后派的,绿头牌也是皇后撤的,再加之多年里皇后端的是贤惠温婉的范,断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迫害一个小小答应。

    就这样,除夕夜如期而至。即便远在储秀宫一隅,胤禩也仿佛能听见乾清宫家宴的歌乐炫音。越是如此喧闹喜庆,胤禩便越发深刻的体会到这紫禁城里萧瑟静谧的孤独,这恰恰正是陪伴母妃一生的孤独。

    胤禩立在窗口,看见海富团带着几个小太监频频往宫外探头,便唤了海公公过来,赏了他一袋碎银,放他们几个出去赌钱打牙祭去了。倒是刘云贵颇令人意外的一直守在廊外,倒有几分忠心。

    碧云聒噪,碧月却安静许多,只听他们和方若正在叙着家常,说着往日里家里的年节气象,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谈起了今日进宫的几位皇亲。直到说到敦郡王夫妇时,胤禩的目光沉了沉。

    窗外突然飘起冰晶,瑞雪丰年,多好的兆头,胤禩伏在窗边想着:若是在以前,他们兄弟几个必会在家宴之后把酒言欢,守岁天明。可时至今日,今夕何夕,物是人非,那个唯一还近在眼前的弟弟,却被这高高的宫墙阻隔,再难相见。

    “我想出去走走。”胤禩觉得,他不能在屋里继续呆着,仿佛这热腾腾的炭炉随时能烤出他的泪一般,他只想赶紧跑到外面那寒风凛冽的风雪之中,冷一冷,静一静。

    碧云想要开口阻拦,却被方若止住了,方若自然看得出胤禩那难以掩盖的悲伤,身处后宫多年,感伤之情在后宫女子身上比比皆是,但此刻方若却觉得胤禩身上却是另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低沉,低沉得太过隐忍。“小主若想出去,便抱了最热的手炉,穿上前日碧月缝的那件斗篷才行。”

    胤禩点头,报以感谢的微笑,任由碧月给自己穿戴,手里握着暖烘烘的手炉,由方若在后面打着折伞,一主一仆往御花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来晚啦!抱歉哈!

    八哥这是正式进入甄嬛模式的后宫啦

    后面自然会有那些不长眼的人前赴后继的来八哥面前造次了

    但凡想欺负八哥的,都不用八哥出手,必将被四哥碾成渣渣!!!

    ————————保持队形的小剧场————————

    四哥:除夕夜好想要老八来暖床。

    八哥:除夕夜好想和弟弟们喝酒吃肉!

    四哥:………………

    八哥:………………

    ☆、第八章 寒梅未红

    乾清宫的家宴,数年如一。做了多年皇帝的胤禛自然不觉稀罕,且圣祖丧事未久,便吩咐了内务府一切从简,以显孝恭。但到底是天家夜宴,末时二刻传入热馔,御用金龙大宴桌上的菜品吃食虽已酌减半数,顷刻间还是布满了八路膳食共计三十六品,两边还摆着□□、点心、炉食、油糕等各色小食不一而足。

    申时正点,皇帝于乾清宫升入宝座,皇太后与皇后紧随其后,一东一西分座于御座下手两侧。

    贵人以上品级的妃嫔早已于东侧陪宴桌旁侍立,躬身行礼,待主位坐定,领了皇帝入座旨意方依次落了座。前排华妃与齐妃一人一桌,丽嫔并敬嫔两人一桌。后排则是曹贵人并富察贵人一桌,菀贵人并沈贵人一桌。而由皇帝恩赐入宴的欣常在与由菀贵人求赏赐宴的安答应并坐于最末一桌。后妃桌上也布着高头点心、干湿面食、银碟小菜,并各安彩碗绢花,颇有冬尽春来之意。

    而西侧便是皇帝钦点留宴的宗室王公,今日有诚亲王允祉、怡亲王允祥、敦郡王允誐携福晋列席,最后是这一年来颇得皇帝喜爱的果郡王允礼。胤禛抬眼望过去,只觉得坐在首位的三哥倒是真的老了,比之朕如今身康体健,这位年长一岁的兄长却渐显颓态,难追当年风采。胤禛不由欣慰:果然这一朝是上天恩赐,体恤朕日夜忧勤、宵旰焦劳,让朕重来一次,皆是盛年之姿。可见天命所归,天意所致,朕定要不负天恩地德,励精图治,开一世太平。

    这么志得意满的想着,皇帝的目光便往后看去,正是他久日没见的十三弟。怡亲王的腿疾尚未痊愈,拖着略显跛态的腿行礼入座,脸上是一贯的恭谨。毕竟是这一朝第一次见着老十三,皇帝脸上倒是格外释出一分亲切。心想至于本朝与这位弟弟究竟是亲是疏,皇帝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论是真情亦或假意,胤禛觉得这个弟弟他还是收得住的。

    再往后看,可不就是老十嘛。一副半恭不恭的样子,言语间还是那般粗气,虽稍比原来那一朝老实了些许,但皇帝怎么看着都觉得厌烦,便也懒得再瞧他。

    看见允誐皇帝的脑海中自然再度唤出了胤禩,手里刚满上的酒杯不觉间已是饮尽,热流于胸中激荡串流,最终却只化出一声叹息。一来感喟着失去魁首的八爷党总算盖棺定论,二来也为这寂寞朝堂些许唏嘘遗憾。倘若老八还在,兴许朕倒可以再试一次,恩威并施,重新调训一番,或许会有不同结果。但这一切想法在皇帝心中犹如这年节里的烟花一般,砰然而逝,唯有缅怀,再无印痕。

    酒过两巡,宫乐在耳,眼前是精心排制的舞曲。胤禛左右看了,慈母贤后,下面一侧如花美眷,一侧恭顺兄弟,这一世到也堪称完美。便随手指了指宴桌的上的菜品,自有奴才恭恭敬敬呈上,尝了几口,却觉这琼浆佳肴入口,如同爵蜡,胸中那一丝低落情怀无处宣解。皇帝目光悠悠再大殿内扫过,最后停在宴桌正中的一株红梅上。

    皇后觉出皇帝意兴阑珊,看见皇帝目光落在这红梅身上,心中黯然,只觉得皇帝定是想念起独爱红梅的纯元皇后。于是笑问道,“今年的红梅倒是不那么红了。”

    胤禛点头也是这么认为,都说红梅绽雪,在这冬日最是打眼,今日这株却有些淡然,想来是这一年的梅花都是如此。

    华妃听了赶紧恭敬起身,谢罪道,“臣妾失察,请皇上责罚。”这花正是经了有协理六宫之责的华妃掌看。

    “岁岁年年花相似,今日这株朕看着倒也别致。”皇帝挥手让华妃坐下,自己却起身,只说出去醒酒,听了太后两句嘱咐后,便批了大氅带着苏培盛出了乾清宫,让侍从十步外远远跟着。

    “皇上这是要去哪?”苏培盛紧紧跟随扶着,这夜雪已经飘起,生怕皇帝脚下打滑。

    “朕红梅不错,就去倚梅园吧。”皇帝虽是这样说着,但路过储秀宫时却停了。和别处相比,此处甚是萧静冷清。

    苏培盛看皇帝立身未动,心中为难,便笑颜劝道,“皇上,廉小主生得是寒症,这么夜了,最怕再招风寒。”

    胤禛拿眼睛斜了斜苏培盛,当然明白这奴才是何意。皇帝若在这合宫夜宴,舍下太后皇后一众妃嫔,舍下一屋子的宗室王公,来会这储秀宫幽居的廉答应,想必不出十日这瓜尔佳氏的小命就要没了。而要他命的可不只是后宫群妃,朕第一个就得除了他。

    这么想了,皇帝便抬腿继续走了,直至倚梅园。于园畔稍立,胤禛只觉梅香正浓,清幽袭来,顿觉神清目明。

    而此时此刻,梅园深处,正有一主一仆,手挼梅蕊,踏雪其间。

    “小主,今年的红梅却没有往年的红。”方若挪着前面的梅枝,想为主人挑一支最艳的梅朵,却无从下手。

    胤禩轻笑,随口吟诵道,“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方若听了却不是很懂,问道,“为何不肯红?”

    胤禩不觉讪笑,挑挑选选,终于折了一支,只见抖雪落袖,疏香满怀,这才反问道,“姑姑觉得这寒梅傲霜战雪,可还需以红争春?”

    “这……”方若自知眼前小主与别家不同,但后宫之事无非常理,与桃李不同虽能领一时风骚,但帝王须眉又有几个不爱那鲜艳颜色?到头来,莫不是还要屈从了这姹紫嫣红,或是激流勇退、明珠蒙尘,谁又能得尽那生生世世的情意。

    胤禩自然看得懂方若目光里的灼灼意思,但他本就不是这后宫诸女,此次势必要让这位诚心待己的姑姑失望了。

    而就在主仆二人轻语的间歇,一曲婉转女声悠远传来,胤禩循声而转,侧耳聆听。

    “……长清短清,那管甚离恨。云心水心,有甚闲愁闷?一度春来,一番花褪,怎生上我眉痕。云掩柴门,钟儿磬儿在枕上听。柏子座中焚,梅花帐绝尘……”

    胤禩闭着眼听完,不由轻接了一句,“好个冰清玉润!”他这一声轻叹尚未音落,那边一浑厚男声同样接到,“好个冰清玉润!”

    胤禩一个激灵,这声音极为熟悉,可不正是他的皇帝四哥么,于是赶紧扯了方若的手,低头附身,借着梅枝交错掩住身形,从梅园一侧悄悄逃了。

    胤禛原本在梅园近浅处踱步品味,却闻听似有女人话声,略走几步只听见那句,“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心中一动。

    待更要上前一探究竟,却突闻一曲悠唱轻妙传出,驻足一听,乃是昆曲《玉簪记》里那曲弦里传情的《琴挑》。

    这女声缠绵婉转、柔曼悠唱,略带一丝青涩稚嫩,到平添几分情韵。而这曲子恰是皇帝熟得不能再熟的一支,年轻时几位要好的兄弟都知八弟内院之中不大顺遂,那会胤禟最爱在府中摆上戏班请上几位兄长过府,以为胤禩纾解。胤禛虽一向不爱这些,但久而久之也知八弟颇爱昆曲。私下里,他也乐于和胤禩二人乔装便服到市井间喝茶听戏。于是这陈妙常的唱词一完,便也脱口就接了下句。

    皇帝轻咳一声,自觉有些失了身份,只是方才一瞬忆起过往种种,一时松懈,恍如又回到当年在王府的日子。于是换出一副郑重口气问道,“是何人高唱?”

    皇帝不怒自威的声音甫一响起,便见远处梅枝簌簌抖动,不一会一个宫女打扮的丫头变低头跑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皇帝跟前,瑟瑟发抖道,“奴婢余莺儿,叩见皇上,皇上吉祥,皇上万岁。”

    胤禛叫她抬起头来,算是个清秀丫头,便多问了句家世背景,知她出身戏班自小便进宫做了粗使宫女,如今在这倚梅园里莳花。冰天雪地里一个薄衫姑娘本就天可怜见,再加上方才那段委婉清唱勾起皇帝的柔软记忆,胤禛一时情动,便命她不必再于倚梅园侍弄花草,升为官女子,叫苏培盛带回去着人教导,放进养心殿当差。

    除夕夜宴里,众人当然知道皇帝走了多久,直到过了两刻,皇帝才欣然回位,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色。

    直至子夜时分,祝乐大奏,皇帝将余下的酒宴点名分赐给各个宫院并几位王公大臣,其中自然没少了储秀宫的。待皇帝离席之后,合宫夜宴才算正式完毕,各宫后妃小主也各自守岁去了。

    而胤禛自然是回了养心殿,开笔濡墨,写下吉祥贺语,以求一岁的通政人和、风调雨顺。直至正月初一天明,皇帝连发十一道谕旨,训诫各省文武官员恪尽己任。正月初二,又下旨敦促各督抚严查抚恤孤寡穷困之银两是否到位,并命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年羹尧回京述职。正月初六于养心殿召见蒙古王公。这一连几天的年节下来,皇帝和往常一样勤勉政务,并未有一丝倦怠。

    过了上元佳节,皇帝的日子才算舒缓下来,这日晚膳苏培盛便将教习多日的余官女子领进屋里,由她侍候皇帝饮食,那皇帝将她留夜可不就是水到渠成了么。

    后寝殿依旧是明晃晃的銮帐,摇曳曳的烛火,余氏伺候皇帝躺下,皇帝却说想听她唱曲,余氏这便跪在龙榻跟前唱了大半夜,直到皇帝一觉天明。

    第二天一早,苏培盛进来,看见那余氏昏昏沉沉的还跪在塌边,嗓子都已是哑了,身子晃着晃着又赶紧定住,生怕自己睡着了。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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