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4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正文 第14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第14节

    苏培盛见宛若怔愣不动,赶紧提醒道,“还不赶紧跪谢隆恩?”

    宛若僵硬跪下,看了看廉主子正歪在床侧,由方若按着头,哪里能看到自己求救的眼神。最终宛若只能叩首谢恩,退了下去。

    皇上穿戴整齐,回到床边看了看胤禩,见他一脸倦意正眯着眼,便向方若命道,“扶你们主子躺下,再睡会。身子不好,就别去宝华殿了,也不差这一日半日。”

    即便胤禛再不舍得和老八相处的时日,但毕竟皇帝不便多做逗留。于是这边命储秀宫调派一半胤禩用惯的奴仆过来,又加了两个皇帝身侧的内侍在外廊上当值,胤禛这才放心的回养心殿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除掉身边一个暗桩。

    然后就要去勾搭十四啦!

    四哥请节哀!

    话说,凝晖堂所在的建福宫花园,是在乾隆时期才改建而成的。

    但甄嬛传的电视剧里,出现皇帝命十七住在凝晖堂,于是阿凝这里也就借来用用吧。

    想想甄嬛传电视剧皇上让弟弟住在后宫里,也是够能作的,不被戴绿帽子才有鬼呢!

    这次是就当是甄嬛传设定坑了四哥一把吧!

    感谢地雷君:lg、rsea、宝石匣

    下次更新:周二中午

    ————————小剧场————————

    八哥:终于明白了四哥为啥是绿帽子王!

    四哥:其他的朕就不在意了,但老八你可不去出墙。

    八哥:爷不会出墙,也只会出宫!

    四哥:揣上朕的包子,看你怎么跑!

    八哥:四哥真傻,爷拐走一只包子,有什么损失?

    四哥:……………………

    ☆、第五十章 战事初起

    皇帝原想着太后见了十四弟之后,这病也就该好了,但却事与愿违。眼见着太后精神虽好了两日,但这身体却没见一丝好转迹象,胤禛这才确信太后重病并非矫装,而是真的。

    皇帝还未来得及宣召太医过问皇太后病情,一份八百里加急军报便已呈到养心殿的御案上。

    胤禛展卷一看,眉目一凛。

    皇上记得上一世雍正五年,噶尔丹策零继为准格尔首领,并于八年佯借交出朝廷钦犯罗卜藏丹津罢兵议和,却暗中调遣二万人马突袭清军科舍图卡伦马厂大营,造成大清损失惨重。可见准格尔觊觎大清疆土之心从未消弭,因而皇帝这一世早就做好了再战一次的准备。

    然而西北地动,军民伤亡难计其数,再加上这一路要冲补给皆有路断塌陷,数日来光救灾纾民便已是捉襟见肘。那已经年过六旬的噶尔丹首领策妄阿拉布坦见此时机怎可放过,联合刚刚逃入准格尔境内的罗卜藏丹津残部,卷土重来,一举将被地裂隔绝在外的几方城镇占为己有,拉开架势进犯清廷。

    皇帝坐在御座上眉目紧锁,胤禛心知他是再难找个像年羹尧一般好用的奴才,既能拿捏于鼓掌之中又能上得火线替朕分忧。如今看来这一世过早收拾掉年氏也未必明智,但落子无悔,如今皇帝也只能思变。

    胤禛将视野放眼全朝,但却因上一世皇帝忌讳八王党余势,终雍正一朝对宗室王公皆是冷遇打压,可用之人也无非是那几个皇上的心腹,如今胤禛极为遗憾的发觉可堪将帅者竟是寥寥无几。

    皇上并未示下圣意,而是将这个难题留给诸位臣工,命其每人写下陈条推举西北用人之选,随后便遣了众人散去。

    臣子的上疏多为揣测帝王君心,因而当皇帝看到有小一半的陈条谨慎小心的提起十四贝子允禵时,便冷哼一声,将这些条子扔到了一边。

    若是倒退三日,是断然无人敢提十四贝子的名号。但现下却是今时不同往日,皇帝钦命允禵回宫,还赐住在宫中,日日为皇太后侍疾。种种迹象,在外臣看来,岂不是皇帝兄弟二人有破冰缓和之意么?

    而在皇帝心中却是气恼,胤禛暗道:朕乃堂堂大清皇帝,没了年羹尧,伤了岳钟琪,难道除了老十四这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么?

    于是皇上思踱一宿,第二日早议也未点明人选。反倒是在晌午之前,去寿康宫看望太后去了。

    皇太后靠在软枕上坐着,皇上能瞧出太后这是在强打着精神醒着。胤禛也不劝,他深知太后不愿卧睡只怕是舍不得与小儿子团聚的短暂时日,皇帝既然心知肚明,那也便懒得再装腔作势。

    只是从踏入寿康宫后,胤禛便觉得允禵格外的低眉顺眼,与上一世太后薨驾那时指着皇帝咒骂的忤逆弟弟判若两人。

    “皇上瘦了,可是国事忧思劳烦?”太后强撑着笑道,难得在有十四弟在场的时候太后还会如此关怀长子。

    胤禛也不知这是太后做的样子,还是这一辈子的真情实感,便照实说道,“西北战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岳将军的伤情却未大好,朕正是忧心于此。”

    太后闻听并不意外,可见她老人家早就听闻了前朝的风吹草动,只是微微阖了下眼,再度开口道,“皇上为国事烦忧,做臣子的自然要为皇帝分忧。”太后止不住轻咳两声,随后伸手招呼站在榻边的十四过来,“允禵,你更是要为兄长排忧解难,且不可再像以往那般冲动放肆。”

    胤禛听了这话,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允禵掀起袍子,跪在母亲病榻侧旁,一副泫然欲泣道,“儿臣知错了,请皇额娘放心。”

    皇帝坐在榻边冷眼看着,仿佛允禵越是出人意料的逆子回头,他就越如同看戏一般觉着不真不实、不清不楚。最终皇帝配合着看完了一段孝子贤弟的戏码,起身走人了。

    刚出寿康宫,转过一道宫墙,皇上手一挥,苏培盛等内侍自觉退后垂立,只见一个太监打扮的身影也不知从何处闪了过来,跪于皇帝面前拜道,“皇上万岁。”

    胤禛摆摆手让他起身,走在自己身后,并不见何异象。但只听皇上低声道,“十四贝子的行踪,可还妥当?”

    那太监垂头跟在皇帝之后一步之遥,同样低声答道,“十四贝子每日辰时就到寿康宫侍疾,酉时便回凝晖堂歇息。一路上宫嫔婢女悉数回避,并未与任何人碰面。”

    皇帝驻足片刻,沉吟道,“他就没去其他地么?”

    “回禀皇上,今日乃是初一,太后娘娘每月初一都会从宝华殿请香回寿康宫。如今太后娘娘病体违和,这一早便是由十四贝子路过宝华殿时代为请了回去。”这太监乃是粘杆处于宫中的探子头目,皇帝近日来派了三路人马分别盯着凝晖堂、雨花阁和寿康宫,每个时辰都有暗侍将各处消息汇集到他这,以便皇帝时时查问。

    “宝华殿?”胤禛一听眉头一紧,那可离胤禩所住的雨花阁一墙之隔,于是面露不快道,“廉嫔可是也去了宝华殿?”

    “回皇上,廉嫔娘娘辰时三刻才出了雨花阁去宝华殿礼佛,十四贝子那会早就离开了,并未碰见。”皇上这是明摆着疑心宠妃与贝子,但粘杆处训练出的人,是断然不会揣测皇帝意图,只领旨办事,事后暗藏踪影以待皇帝再度宣召。

    胤禛点点头,命暗侍退下。随后苏培盛才带着人再度跟上皇帝脚步,“皇上,该用午膳了。”

    “去雨花阁。”胤禛双手一背,大踏步的往雨花阁方向去了。

    皇上到雨花阁之时,胤禩还在宝华殿礼佛未归,胤禛将意欲去通禀的奴才按下,独自一人进了二层的寝室。

    皇上执意进屋,碧云也是拦不住的,毕竟平日里在储秀宫皇上对廉嫔手下的宫人也算和颜悦色,因此碧云也并不忐忑,反倒如常一副欢喜模样,为皇上奉了茶。

    “朕来这,你倒是高兴得很?”皇上端起茶闻了,是上好的碧螺春,不是皇上一向爱喝的茶,倒是胤禩最喝得惯的。可见皇上平日里有多宠着胤禩,连宫人们也是依着廉主子的口味准备吃喝饮食,哪里像别的宫院千方百计的讨好皇上。

    “皇上您来,奴婢当然高兴了,”碧云笑呵呵答道,“皇上喜欢咱们廉主子,咱们阖宫上下都是欢喜的。”

    胤禛听了难得抬眼瞧了瞧这奴才,心道不知这伶俐口齿是自来的还是胤禩调教出的,于是说道,“你们欢喜,却不知你们主子是不是欢喜。”

    碧云听了瞪大了眼睛,噗通跪在地上,一脸委屈道,“皇上,冤枉呀,廉主子可是想着您的。”

    “哦?”胤禛听了,心里却是一喜,不觉勾起两分笑意问道,“他是怎么想着朕的?”

    碧云仿佛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但却生生的咬住了嘴唇,摇着头道,“奴婢不敢说。”

    皇帝兴致被勾了起来,哪能就这么算了,于是起身命道,“你说,朕恕你无罪。你若不说,今日就再见不到你家主子。”

    碧云犹如雷击,稚嫩的脸上立马挂上了惊恐之色,那眼睛已是被吓得萌上了一层晶莹水雾。胤禛瞧了一眼这丫头,心道老八这是怎么调教人的,朕才一句话就能把她吓成这样了?于是放缓了声调道,“你告诉朕,朕不会让你主子知道的。”

    碧云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狠命的点了点头,“奴婢遵旨,奴婢谢恩。”然后爬起身,到廉嫔床榻旁的矮柜里翻了一阵,拿出一卷画轴出来。

    胤禛看着碧云将画轴展开,乃是一副人物肖像,而画中人正是自己。只是这画上的胤禛并非高高在上的雍正皇帝,看那穿戴与年纪,正是当年八阿哥与四阿哥交好的年纪。

    胤禛笑道,“你怎么知你主子画得是朕?”这碧云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瞧得出这年轻皇子就是当今皇帝。

    碧云却快嘴道,“当然是皇上了,主子还能画其他男子么?”说完才发觉自己言语造次,赶紧又噗通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了。

    胤禛微微讪笑,幸好他瞧得出这画中之人正是自己,不然只怕不知会想成什么。

    借着午时明媚的阳光,胤禛把画作托在手上细细品味,从笔触痕迹断定了此作确实是老八的丹青手笔。

    “这画是主子自来雨花阁后画的,那会只有奴婢、宛若姐姐和芳若姑姑陪着,这雨花阁别提多寂寥了。主子对姑姑说,‘只怕这辈子是难再见皇上,这样也好。’”

    胤禛虽然专注看着画,但碧云的言语他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忽然想起宛若密报中曾提过廉嫔常自闭于室内书写作画,但却从不示人,想来就是这个了。

    八弟只怕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画了什么,想了什么。

    皇上捧着画默默含笑,不管八弟心里装了什么,但想必作画之时,他心中是有朕的。

    而这一想法马上就被皇帝的眼睛亲自证实了,那画的右上方提着一首诗:

    宝殿烛辉煌,承恩宿未央。

    御炉香不烬,宫漏滴初长。

    阶砌移花影,罘罳透月光。

    太平无一事,………………

    这诗的最后一句并未写完,但皇帝却吟诵道,“太平无一事,常愿奉君王”。这正是雍正皇帝闲来偶作的《宫中直宿作》,再世为人,物是人非,没想到老八却记得朕的诗。

    皇帝站在那看了半晌,只觉得这是重生以来最为欢畅的一刻,最终他把这幅画轴小心翼翼的卷起,那精心的样子简直像是对着国宝珍玩一般谨慎。皇上把收起的画轴交还碧云,嘱咐道,“小心收好。”

    碧云捧着画轴放回了原处,就听见院子里通传道,“廉嫔娘娘到。”

    胤禩一进门瞧见皇上,略吃了一惊,然后赶紧伏身行礼,却被胤禛一把牵住,“在朕跟前,不用这么多礼数。”

    胤禩低眉含笑,心里念叨:随你高兴了便可以不拘礼数,赶明惹你恼了还不是要打骂杀头。人世间最虚伪之人,莫过老四是也。

    皇上在雨花阁和胤禩共用了素斋后,小厦子已经把养心殿的奏折都搬了过来。

    “皇上可是要在此理政?”胤禩看着苏培盛把养心殿的茶换了上来,为难道,“皇上还是回养心殿吧,臣妾这里实在不宜久留。”

    胤禛抬头看了看胤禩,“你若在这么说,今天便随朕回养心殿去。”

    “臣妾不敢,如今太后的病情尚未好转,只怕……”胤禩心里可不愿回养心殿,既然皇后给他按了一个不祥的罪名,那他可是要利用个彻底。

    “怕什么?怕皇后?”胤禛一边说着一边讪笑一声,堂堂八贤王进了这后宫,竟然怕起了皇后?怕起了这等捕风捉影的把戏?

    胤禩瞧见皇上越发的不正经,脸色一沉道,“臣妾当然怕,怕人言可畏额,这紫禁城里并不是谁聪明谁就厉害,臣妾孤身一人,指不定何时就消声灭迹了。”

    “她敢!”胤禛闻言怒道,“有朕在,任何脏的污的都泼不到你身上。”

    胤禩这才正眼瞧了瞧皇上,放缓了脸色道,“皇上既然都这么说了,臣妾便记下了。”

    胤禛见他面色缓和,这才说起正事,“朕有事要让你看看。”

    胤禛拿出军情奏本,“准格尔与罗卜藏丹津残部勾结,大举进犯西北,只怕大战在即,刻不容缓。”

    胤禩心中早就猜到了这一天,拿起奏疏看了一遍,“岳将军的伤情虽无大害,但毕竟行动不便。如今救灾一事由云贵总督鄂尔泰负责,只是打起仗来怕是不够的。”

    “的确如此,朕已经派四川提督纪成斌参赞军务,往征准格尔。”只是上一世正是这纪成斌在雍正八年庸碌失职至清军受损,因此皇帝心中并未寄厚望于此人。

    胤禩听了明白这是皇帝调遣应对之策,便说道,“纪成斌守城尚可,只怕皇上还要做长久打算。”

    胤禛听后便瞧了胤禩一眼,心道上辈子老八只活到雍正四年,却能料断人事,觉出纪成斌难堪大任,可见八贤王在观心识人上颇为娴熟,也难怪能笼络那么些人心。所谓长袖善舞,什么人都可聚集身侧,什么人都可利用一二,不正是胤禩的专长么。

    胤禛思踱道:如若胤禩此刻并非女儿身,再剔除那些腌臜兄弟不说,朕实在是需要这么一位立于朝堂,辅佐在侧。但若胤禩不是受制于这妃嫔身份,只怕也断然不会如此乖顺认命的跟在朕的身边吧?

    这样思来想去,胤禛倒是宁愿把老八圈在后宫,虽是辱没了他的治世之才,却总算能让朕日日夜夜看得见、摸得着,总比离心离德好上百倍。

    胤禩感觉出皇帝的分心,嫣然笑道,“臣妾不懂这些政事,不过随意说说,皇上自然有皇上的定夺。”

    胤禛被他这么一说才回过神来,笑道,“可朕倒是想听听你的建议?”

    胤禩对着皇上灿然一笑,他怎么不知道皇上这是在套自己的话,如今十四就在宫中,只怕前朝已经有人提了他的名,而皇上这么一问也不知是试探还是真心。

    于是胤禩瞧了瞧桌上陈条,思索片刻道,“皇上,臣妾久居后宫,哪里知道这些。不过臣妾倒是觉得,这奏本陈条里谁的名字被提得多了,兴许谁就更合适一些。”

    胤禛哈哈一笑,把奏折一推,说道,“那就由似卿帮朕数一数吧。”

    胤禩起身领命,陪着皇帝看了一下午的折子,人选来来去去也就那么两三位,胤禩心下已经有了数。见日暮西沉,这才命人再度布上素斋,和皇上对坐用膳。

    这一夜皇上并未秉灯夜读,而是格外珍惜这良宵美景,揽着胤禩入了帷帐。即便是夏日燥热,皇上也没了顾忌,一番颠龙倒凤后才大汗淋漓的沉沉睡去。

    第二日,皇上起身回了养心殿后,胤禩才起来。头一个就把碧云叫到跟前,问道,“画给皇上看了吗?”

    碧云扶着胤禩的手,将主子引到妆台前坐下,笑嘻嘻道,“皇上看了,话也按主子教的说了。”

    胤禩这才拉着碧云的手,温柔笑道,“很好,你做得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那首诗真的是四哥滴,不过是什么时候写的,阿凝没查到。

    所以就拿来用啦。

    大家瞧出来了吧,八哥要和四哥碟中谍啦。

    玩心计神马的,阿凝写起来比较勉强,明显智商跟不上了,请大家见谅哈!

    下次更新周四,如果中午没更,就是晚上……哈哈,尴尬笑,亲们别怪我,周四白天可能有事情。

    ——————小剧场——————

    八哥:老四这个大情种,爷就勉为其难的利用一下吧。

    四哥:反正朕该吃的都吃到了,就让老八算计算计吧。

    阿凝:各取所需,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真是格外和谐默契的一对哟!

    ☆、第五十一章 隔帘相见

    碧云见胤禩面露喜色,心中也是甜滋滋的,难得见廉主子主动向皇帝示好,便继而添加道,“主子没见着皇上当时的样子,皇上呀盯着那幅画看了半晌,眼睛里柔得能滴出水来呢。”

    胤禩心中冷哼,赏了碧云一记眼刀,口气不善道,“你这小小年纪倒是懂得看这些。”

    碧云受了主子白眼,伏了一伏身咧嘴一笑,饶是胤禩往日里最喜她活泼单纯也不太拘束着她,于是这就大咧咧的玩笑道,“旁的奴婢是不懂,但皇上对主子的好,奴婢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胤禩懒得再理会碧云的胡闹,正要转回身梳妆,却见方若也附和道,“碧云姑娘说得不错,皇上待主子与别个不同。但凡主子稍一用心,这龙心圣意可不是要眷顾着咱们么。”

    胤禩险些被这话噎死,他哪里是对皇上用心,不过是哄着老四高兴罢了。与其让胤禛忌讳厌烦或处处提防,不如让四哥情根深种,眼下看来还是这个路子最有利些。

    “恕奴婢斗胆说一句,廉主子一向对皇上若即若离,奴婢们看着心里也是捏着把汗的。”方若见胤禩垂目静坐并未发声,便大着胆子将心里话掏出,“如今见主子细腻周全,才知原是奴婢们瞎操心了。主子连皇上早几年写的诗都一一记着,这份情意,想必皇上喜欢得紧。”

    胤禩闻言微微一怔,四哥的诗词他并非刻意记诵,此刻想来也不知这些东西是何时就烙印在脑海里了,难寻源起。

    胤禩想这大概是对宿敌的重视吧,皇帝掌有杀伐决断之权,他也只能事事留心,件件谨记。因而他与四哥,只怕比那些身边亲近之人还要更为了解对方。

    胤禩轻咳了两声,将话题岔开问道,“让刘云贵办的事,可都妥当了?”

    方若瞧出了主子是有意变换话题,自以为是主子被点中心事略有些含羞带怯,便含笑点头道,“刘云贵老成,主子吩咐的事自然是办得妥当的。”

    胤禩瞥眼瞧了方若眼中的狡黠笑意,也不计较,让这些宫婢们以为爷处心积虑讨好皇上以求复宠,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安然坐在镜子前,由方若伺候梳头。

    再说回这位刘云贵,在廉嫔移居雨花阁后他便一直安分守在储秀宫,前几日皇上钦命储秀宫调拨半数奴才过来伺候,但雨花阁院落狭小,哪里用得了这些人,于是便由方若列了名单,只挑了大体三成宫人过来。

    储秀宫由首领太监海富团看家护院是再合理不过,那一直在正殿门廊上当差的刘云贵便是首当其冲被拨了过来。只是他刚一来,却未被安排在廉嫔近侍,而是负责每日辰时将廉嫔抄就的经文供奉到宝华殿享用香火,再于每日酉时将经文捧回雨花阁。

    廉嫔接回经文书卷,便会于日落十分,亲自燃火将书卷焚化。

    碧云曾好奇问过主子:为何每日废寝忘食抄的经卷却要焚掉。胤禩只是淡然一笑,也不避人,将近侍宫人聚在正殿内解说道,“藏传佛教有彩粉曼陀罗,每逢大法事喇嘛们会用数以百万计的沙粒绘制坛城沙画。可谓是耗时良久、呕心沥血之作。然而,沙画完毕之后便会毫不犹豫的将沙粒扫散,装入瓶中,倒入河里,顷刻间壮美之图景化为乌有。谓为‘世间繁华,不过一掬沙’。”

    胤禩言及此处微作停顿,眼睛在众人面目上逡巡一番,再继续讲道,“本宫因何而来此地修行,想必你们心里都明白。本宫深受皇恩,却无以为报,自当潜心修行,以盼皇上、太后、皇后安康。因而以拙劣之资质,效仿僧侣圣法,抄经供奉、焚经化沙,以求内观之平静,以得超然之境界。”

    最后胤禩起身命道,“从今往后,每每本宫焚卷之时,院内宫人不论大小事宜皆需放停,带纸墨经卷尽灭方可行动。”

    于是自这日之后,廉嫔煞有介事的虔诚之礼便在雨花阁盛行而起,宫院内大小宫婢太监人尽皆知,都道廉嫔心诚不移,便再没有人疑惑此事。

    刘云贵接连送了几日经文,觉得主子不仅一片赤诚,连这书页封册也是别致难得,每册书面下角都勾画着一朵素花,如山玉兰、水莲花、白马蹄……等等,不拘一格,几笔挥就而成,墨色清雅,再配上墨香之气,更显出主子精诚。

    胤禩早就知晓刘云贵大字不识,这奴才不比海富团精滑,但却独有一份老成的明白,懂得谨慎做人、细致做事,算是身边可用之人。而胤禩也最不怕有人翻看他所抄写的文字,这些经文半字都未有改动,若非习过九弟独门的格子密码,那是断然看不出半点端倪的。

    反而,胤禩极为期望皇帝的探子可以翻上一番,以佐证清白。就算事后四哥略有察觉,证据已焚,再无对证,也只会让皇上徒增烦闷罢了。

    胤禩如今身为后妃,算是略微明白了,和四哥斗法断然不能正面冲突,如今皇帝碾死自己只怕比前世更易,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用费心去找。既然老四一往情深,那便给他几分两情相悦的意思,让四哥安心于西北战事,少留心后宫动向为好。

    廉嫔于雨花阁内的举止,不仅皇帝心系,其余宫院也是眼巴巴地看着。而太后虽卧病在榻,也是闻得一二。从竹息姑姑口中,太后偶有得闻廉嫔虔诚至孝的举动,太后心中甚是欣慰。

    于后宫涡旋生存数十年,太后哪里不懂钦天监所谓的虚日鼠冲月大有牵强附会之嫌,这种伎俩别说是本朝皇后会用,在太后还是德妃之时便从未少见。

    若是廉嫔就此销声匿迹,太后也未必会将此人放在上心,但却总能从竹息那里或多或少听说雨花阁的事。太后心知肚明,竹息与方若同年入宫,自是有些情分,如今竹息偶有美言也是人之常情。太后虽年迈,却觉得越活越是明白,这后宫里攀附权贵、手段尽出之辈还能少么?只要做得妥妥当当,让人舒舒服服便是高明。

    于是太后一道懿旨,夸赞了一番廉嫔的诚心孝道,并命瓜尔佳氏可来寿康宫请安侍疾。说到底,太后觉得还是要亲自看顾着这位皇帝心尖上的人,才会略感心安。

    总算是能踏出春华门,胤禩却更为谨慎,一路通往寿康宫连目光也无斜视。一进太后寝宫,便瞧见惠嫔正在侍奉太后用药,胤禩至床榻正前行了跪拜大礼,直至太后命起身才略微抬了点头。

    太后瞧着眼前未施脂粉的廉嫔,心下大约更懂了皇帝的宠爱之情。自己的儿子,就算曾经疏离,就算他如今贵为一国之君,亲生母亲还是懂他的。正因为清楚明白皇帝心系何人,太后对皇上这份移情宠爱更加不赘一辞。

    这后宫中有皇后有宠妃,此消彼长难见分晓,但归根到底却只有皇帝的宠爱最为真实。皇上今日念着逝者而宠幸廉嫔,那是一万个人规劝也没用的。只能等着皇帝自己淡了厌了,这后宫才会再回均衡。而这过程或长或短,便是瓜尔佳氏的造化。

    太后将后宫之势看得通通透透,自然不会故意去弗皇帝心意。

    于是今日再见廉嫔,太后也算是和颜悦色,命惠嫔将自己扶着坐起,才开口道,“快别再垂着头,哀家多日不见你,知道你受了委屈。”

    胤禩可是比皇帝更懂何谓孝道,刚一抬头,瞧见太后病容便登时红了眼角,自责道,“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乃是臣妾之罪,求太后责罚。”

    “哀家恕你无罪,旁人也不会再提,你以后常在哀家身边侍候,便是尽心赎罪了。”太后宽慰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外间通禀道,“十四贝子到。”

    胤禩闻听此话连眼皮都没动半下,随着惠嫔站到太后床榻右侧,只见孙嬷嬷率先带着两个宫婢进来将太后寝殿门前的竹帘放下,这才听见一串脚步声踏入寿康宫内。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允禵一进寝殿明间,看见内寝门前挂起竹帘便知道这是有妃嫔在内,因而略作停顿便听见太后开口道,“这是惠嫔和廉嫔。”

    允禵自然是瞧出屋内站立着两位后妃身影,但当听到“廉嫔”二字时,还是难掩身形微震,不自觉的抿了下嘴角,随后赶紧向右侧问候道,“两位娘娘安好。”

    胤禩含笑看了看惠嫔,他虽比惠嫔在皇帝跟前得宠,但在太后的寿康宫内当然还是要让惠嫔主导为好,更何况如今站在帘子外面的那个人,他是不便开□□流的。

    于是惠嫔自然而然开口道,“十四贝子好。太后一早起来正惦记着贝子,正巧就来了。”

    太后微微一笑,的确,次子能够入宫侍奉,乃是圆了她此生最后一个念想。

    允禵在帘外听着,那个老十消息中说道的廉嫔此刻就在这帘幕之后,却不能说上半句话。

    就在前日,当十四贝子到宝华殿替太后请香时,看到几案上供奉的经卷中正有一卷画着马蹄莲,允禵便笃定了老十的消息所言非虚。这马蹄莲乃是当年八爷党几位兄弟中八哥的图案。允禵借着请香的时机,将经卷翻了一遍,须臾间便明白了八哥的意思。

    以九哥设定的格子码序解读每页首字,便是一句,“速去西宁,勿让九归。”十四从敦郡王那里收到的情报也同是宫中这位暗示九哥有难,劝他蛰伏忍耐等待皇帝宣召回京。不然以允禵的脾气是绝不会在皇帝跟前俯首称臣。

    但宗亲皇室无皇上旨意不能出京,那允禵去往西宁一事只有两个路子。一是暗度陈仓,悄然出京,只怕这一招便只能天涯海角,再不能还。二便是借着西北战局,由皇帝钦点,顺理成章的发往西北。

    以允禵此刻境遇,后者虽不无可能,但却极难斡旋。但若是暗中偷跑,只怕瞒不了多久,到时候即便救出九哥,也再难回来接应八哥。十四暗恨,八哥转世投胎竟投到了四哥宫中,真是苍天无眼。八哥在世时,兄弟几人只能眼见着兄长被皇帝逼迫致死,这一次又怎能任由八哥在宫中受辱。因此允禵在回京之前已下了决心,此次使命定要带八哥逃出生天。

    因此十四在听了惠嫔的话后,言语感激道,“臣弟听闻皇额娘这两年凤体违和,皆有惠嫔娘娘常伴左右,至孝之心感动圣上,难怪皇上会册封娘娘一个‘惠’字”。

    太后听了也是朗然一笑,“是呀,皇上政务繁忙,允禵也不在京中,幸而有惠嫔伴着,哀家才得以解忧宽心。”

    胤禩陪在一旁但笑不语,他明白以十四的脾气别说是夸赞四哥的妃嫔小妾,就算是对皇帝本人也是难有溢美之词,而今日他却特别提到了这个“惠”字,岂不是暗藏玄机么。

    胤禩为皇帝整理陈条,已将一众臣工推举之名单烂熟于心,而有这么一个“惠”字的却只有一人,正是乌雅氏兆惠。

    兆惠此人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刚在军中摸爬三年,也算是挣了些许功名,又恰是太后一族之后。但皇帝素来最怕年轻人浮躁气盛,更何况如今贵为天子,胤禛更无结交抬举母族之意,以雍正的气性,不打压遏制已经算好了。

    今日十四暗中点出此人,胤禩便心中了热。明白十四弟此刻难去西宁,但推个心腹副将过去,不显山不露水,也算是尚佳之策。

    几句话过后,允禵以亲自去监看药膳为由暂且退了出去。两位妃嫔自知不便久留,就跪安了。

    短短不到一刻钟后,皇上于养心殿就听闻了十四贝子在寿康宫偶遇惠嫔廉嫔两位的消息,胤禛的心便忽悠一下开始惴惴起来。

    根密报所称,两位娘娘身在竹帘之后,十四贝子那是连眼都不敢抬的,自然是没能照上面,而廉嫔娘娘也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不见半点异样。

    密报虽句句都是让胤禛宽心之语,但毕竟皇帝一贯多疑,因而还过申时,便摆驾去了雨花阁。

    皇上刚一进雨花阁,便见碧云急忙忙跑了过来,跪在皇上脚边道,“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胤禛此前常去储秀宫,这丫头一贯是被胤禩惯着,皇上便也免去她大礼,如今见她神色慌张而来,便心下一沉。皇上迈步绕过碧云,直闯寝殿,心道莫不是老八正背着朕干些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寝殿隔门被猛地推开,胤禩似是吓了一跳,手中毛笔便掉落在桌上。待瞧清来人正是皇上之时,他便下意识的掀起一旁宣纸将桌上之物挡住。

    胤禛瞧见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更是沉了脸,怒喝道,“什么东西要瞒着朕?”于是二话不说走了过去,将宣纸掀了扔在一旁。刚要继续呵斥,便瞧见这桌上乃是一副尚未完成的丹青,画得是一对鸳鸯嬉戏水间。

    皇上一抬头,正瞧见胤禩和方若一脸不知所措。胤禩见毛笔落下的地方污了一大片墨迹,眼神中略有失落。而方若见状,赶紧跪伏身形,说道,“请皇上息怒,主子不敢欺瞒皇上什么,主子这是在为皇上寿辰准备……”

    “方若!”胤禩阻止了方若的言辞,再度看向皇帝,却是一脸冷淡,抬手变将桌上画卷揉了扔在地上,转身往内寝室去了。

    方若跪在地上,也不敢轻易起身,更不敢再妄自答话。

    而皇帝颇为尴尬的立在当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少顷,胤禛才放下身段命方若将那团做一团的画捡了回来,皇上将其铺在桌上用手抚弄了好一阵,也是再难抚平,但略微定睛一看,胤禛便瞧出了这画中的玄机。

    这画得哪里是一鸳一鸯?两只皆是红嘴白顶,可不正是两只鸳么。只是身形略小的一只,正被前一只挡住半身,乍看过去,竟是难以分清楚。

    胤禛心中这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坏了自己的好事,于是命方若将画重新收好,不许再扔了,这才举步进了内寝屋内,琢磨着要如何向老八赔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这是要作个大的……

    四哥越是以为和八哥两情相悦,待知道八哥心里的算计后,便会越斯巴达吧!

    掩嘴,阿凝想说的是,放心,是he!

    兆惠这人物是我拉过来用的,把他的岁数加了七八岁。

    请大家不要深究,嘻嘻。

    然后就是,老九还是没正式出场呀……

    阿凝真的挺想念九哥的!

    下一次更新,周日晚上。

    感谢地雷君:总有人说我傻得可爱

    ————————小剧场————————

    四哥:老八坏心眼多,朕还是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看着才放心!

    八哥:四哥,看爷真诚的眼睛,爷已经摆到在乃的龙袍之下了,乃就放心去办公吧。

    四哥:真的么?

    八哥:真的!(真诚状)

    四哥:办公有什么要紧的,两情相悦,蒸包子要紧。(狼扑~~~)

    八哥:……(怎么会这样/(ㄒoㄒ)/~~)

    ☆、第五十二章 声东击西

    胤禩径直回到屋内,不出一会皇帝便跟了进来,胤禛那脸上的歉意一点不差的落进胤禩眼里。

    “皇上今天倒是来的早。”胤禩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淡淡的,想必这紫禁城内上到太后下到嫔妃,没一个敢对皇帝如此言语冷淡。

    而皇上闻言却是欣然一笑,胤禛自知理亏,撑着一脸笑意直接挨着胤禩坐下,“朕不觉得早,只觉得来得太晚了些。”

    胤禩微微调整了坐姿,心道若是和四哥比起肉麻来他真是甘拜下风。

    皇上端详了胤禩半晌问道,“原来似卿的丹青画得如此绝妙,不如和朕共画一幅如何?”

    胤禩哪里是真醉心于绘画,不过是刻意向皇帝示好罢了,于是敛眉淡笑道,“臣妾不敢,一幅鸳鸯戏水画了几日都未成形,看来臣妾往后还是丢开这些画卷得好。”

    “朕瞧着极好,两只雄鸳栩栩如生……”皇上点出重点,却见胤禩眼神一抖,神色慌张,极不自然的起身去叫宫人们布膳去了。

    胤禛原以为此刻正是时机和老八坦诚相见,却没想到胤禩如此敷衍了事。皇上站在内室里瞧着胤禩的背影半刻,想到兴许老八这是羞于以女子身姿示人吧。胤禛不由暗叹道:都和朕做了两三年的夫妻,还这么看不开。

    正殿内很快摆上了素斋,自皇帝再度垂青廉嫔以来,储秀宫的小厨房每日都会送来上好的全素席,比起往日的白粥青菜不知繁复了多少。今日光热菜就上来了蜜汁南瓜、八宝炒糖菜、香菇面筋和上汤煮干丝,并还有桂圆大枣红豆汤和一碗三丝荞麦凉面。

    胤禩瞧着桌上满满膳食,虽皆是素菜但也在心中暗念一声罪过。本是修行之地,皇帝夜夜在此痴缠不说,这吃食上未免也太过丰盛了些。

    皇上可是把胤禩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抬手亲自为他夹了一块软糯的蜜汁南瓜到碟子上,笑道,“雨花阁安静,你在这补身养性也是好的。朕过些日子安排刘裕铎过来诊脉,你且放心静养即可。”

    胤禩用筷箸拨了拨碟子中的蜜汁南瓜,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在皇帝殷勤的目光下,最终只吃了一箸凉面,再喝了小半碗桂圆大枣红豆汤而已。

    皇帝本觉得胤禩瞧起来日见丰盈,但看他用膳的样子还是如此的不痛不快,便明白这身病是还没好利落。

    老八上辈子最后那段时日便是胃的毛病,那会皇帝未能亲眼目睹,今日瞧着他捂着胃部对着满桌佳肴毫无欢颜,胤禛便更觉不是滋味起来。

    上辈子那番结局,是皇上刻意回避不想的,但胤禛心里明白就算他自己不提,老八心中必然是谨记铭刻的。难怪胤禩如今一面对皇帝情怀难掩,一面又遮遮掩掩不愿相认,只怕除了女子之身这个关卡以外,他更是不愿与皇帝相认吧。

    过往种种怨仇,与今日种种缠绵,仿佛是天大的屏障,难以迈过,更难以调和。

    胤禩一边用膳,一边用余光瞧着皇帝,这才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已经换了几轮。只见胤禛时而高兴的指着菜盘让苏培盛多夹两箸,时而又低沉不语不知再思索何时。胤禩觉得四哥的脑子里指不定又再想些什么七七八八的事,便侧头问道,“皇上今日面色欠佳,可是有事烦闷?”

    胤禛被他这么一问,只得改口称道,“朕这两日却是有些难事。”说完,便抬手命苏培盛等人伺候着漱了口、净了手,随后便携着胤禩到软榻上坐了。

    皇帝看着宫人们将茶水糕点布好,悉数退下后,这才开了口,“朕派老十四去西北,似卿觉得如何?”

    皇上开门见山就是这句,也不正眼看向胤禩,只自顾自地转动着手上念珠,仿佛随意说着些家常一般。

    胤禩刚端起茶杯,就听见这么一句,淡含微笑,揭开碗盖抿了一口,似乎真的在为皇帝这一句话略作沉思。

    最后反倒是胤禛率先绷不住了,停了手上旋转的念珠,瞧向胤禩再度追问道,“似卿觉得如何?”

    皇上心里想着如今西北战局已起,大清社稷临危,若是老八今时今日还和自己来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推诿,朕就真是白宠着他了。

    听见皇帝再度问话,胤禩这才好整以暇的放下手中茶杯,迎上皇帝黑黝黝的眼眸,坚定道,“臣妾觉得十四贝子西征,乃是上上的人选。”

    皇上瞳孔猛然一缩,胤禛虽心知肚明胤禩九成九会推举十四,但当亲耳听到胤禩如此不加避讳的言辞之时还是不由心中一抽。

    皇上拿起茶杯闷闷地喝了一口,就听见胤禩继续道,“听闻十四贝子在圣祖爷在时,领大将军王,以御驾亲征的规格率部出征。展眼朝廷上下,还有比十四贝子更娴熟西北军务,又堪为将帅之人么?”

    皇上听完,啪地一声将茶杯狠狠地撂在桌上。这话可是放眼整个雍正朝无人敢提的,即便是允禵亲母贵为太后的乌雅氏也断然不敢再提大将军王一事,那些揣摩着皇帝心性而上表举荐十四贝子的臣子也是措辞极为含蓄恭谨的。

    胤禩见皇帝怒气外露,微微扁嘴道,“皇上既然不爱听,又何必命臣妾说呢?”

    胤禛将手中念珠扔到桌上,抬着眼皮看了一眼胤禩,见他一脸漠然,只觉得胸中火气渐渐窜上,但终究还是压着脾气说道,“朕记得上回你说陈条里谁被推举的多,谁便最为合适。朕叫你好好帮朕梳理陈条,你却不知众臣奏议中推举最多者乃是博尔丹么?”

    胤禩听了垂眉一低,却未做解释,只是略微一偏头,那表情和动作与上辈子廉亲王跪在皇帝跟前时,十足十的一样。

    皇上瞧了大为光火,心中暗恨道:如此危难时刻,老八还不忘徇私,在他心里莫不是那些腌臜兄弟比大清江山还要重要?

    于是胤禛出言责备道,“博尔丹乃是镶黄旗苏完瓜尔佳氏,你倒是大度,不推举同宗重臣,却心心念念为那些个不相干的人请命。”

    胤禩心里早已开始腹诽道:说什么同宗同脉,爷是不是镶黄旗的苏完瓜尔佳氏,老四还不清楚么?什么爷只顾念着十四,还不是皇上自己先提的这话么?老四呀,你这万事试探、凡事疑心的毛病真是亘古不变,连骂臣下的功力也是万年不改。

    胤禩等皇上的气出了半刻才慢悠悠地抬眼再度看向皇上,开口道,“博尔丹将军刚刚领授了正一品黑龙江将军一职,镇守于东北枢要之地。东北乃我满人故土,万不能再有差池。更何况博尔丹将军兼管民政民刑,善理旗务,惯用满军,此时取代岳将军襄理西北军,只怕西北军民心中埋下间隙。”

    胤禛当然也觉得出博尔丹惟熟於满洲营垒诸事,调派到西北参赞军务,只怕和岳钟琪置下未必能相得益彰。

    这些道理皇帝烂熟于心,但见到胤禩举止神态,皇帝便觉得老八句句都是矫情,皆是为十四剪除对手。胤禛冷哼一声,心道一个人选不成总还有下一个人选,皇帝就不信泱泱大国还能找不出一个合适将领么,于是继续说道,“即便如此,还有张广泗。”

    胤禩早就料到皇帝心中那几个人选,闻言笑道,“张将军身在云南楚雄,臣妾觉得一样不能调用。皇上自登基以来推行改土归流,以解决土司之患。如今在云贵等地稍见成效,却不得已调云贵总督鄂尔泰深入西北援灾,若再次调遣兵将,只怕土司之势再有抬头。”

    胤禛被老八的理由说得死死的,这种种人选,种种不可用,他早就了然于心,不然还用费尽心思物色人选么?只是为今之计,胤禩越是抽丝剥茧说着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皇帝便越觉得他心里藏奸,仿佛上辈子的雍正朝再度重现一般。

    皇帝连续否定了两个人选之后,起身在屋里踱步两圈,最后胤禛才想起一个人,驻足道,“朕觉得兆惠尚堪重用。”

    胤禩闻言心中已经暗自叫了一声“甚好”,但眉头却适时皱了一下,狐疑问道,“兆惠何人?”

    皇上一听,心中大喜,难得寻到一个胤禩不熟识的人选,这会要叫他无话可说,于是年念叨起这个人来,“乌雅氏兆惠,乃是太后一族之后,年纪轻轻已经在军中历练多年,朕本就有意让他赴西北立些军功,以后可堪大用。”

    “如此重任,臣妾觉得还是应委任经验丰富的将领,怎可让年轻人肆意为之?”胤禩锲而不舍的弗皇帝心意,却见皇上大手一挥道,“兆惠虽年轻,但朕瞧着稳重老成。岳钟琪虽然卧病,但不碍运筹帷幄之能,兆惠跟在西北军中只怕不出两年,我大清便又多了一位将才。”

    皇帝瞧着胤禩一双不满眼神,仿佛正憋着心思想要再琢磨出什么反对言语,便手疾眼快地把兆惠的名字勾了,盖棺定论道,“朕意已决,至于兆惠的职位,朕明日与臣工商议后在下旨。”

    胤禩瞧着皇上言罢就起身进了内寝,这会胤禛的脸色才又缓和了一些,站在门边向着八弟笑道,“不早了,你莫要再费神,快安置了吧。”

    胤禩略显萎靡的蹭进了内寝,由方若进来服侍着更衣就寝,而心里却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以胤禩对皇帝的了解,不管自己提议何人只怕都会遭了皇帝猜忌,因而这兆惠的名字还非得是皇上自己想出来。也只有当皇帝自己想起此人,才会将年轻等劣势转化为排挤掉十四贝子允禵的优势。

    胤禩强推允禵的行为乃是冒险一计,若是成了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不成,便是连着声东击西的预谋,让皇上以为胤禩一心推举十四弟,便会对旁人放下提防。

    胤禩躺在皇帝身边,总算觉得这几日的心力没有白费,等着皇帝下了明旨,兆惠便可光明正大的出京西征。如今西北乱局,灾祸烽火,反倒是为查寻九哥下落颇为有利。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今天很不顺,很不开心。

    所以回到家用了好久才调整过来,继续码字。

    但果然发现,还是码字写文最令我开怀。

    感谢大家一直的不离不弃,阿凝很感激。

    这一章,八哥继续使计,眼看着即将达到目的啦。

    九哥的身影不远了,阿凝其实好想写他现身哈。

    另外,四哥和八哥,真的是一会你侬我侬,一会弄你弄我呀!

    下次更新周三,虽阿凝很想白天更,但是发现,还是晚上更的可能性最大。

    ————————小剧场————————

    四哥:老八吃不下饭去?

    八哥:怎样?

    四哥:莫不是揣包子了?

    八哥:不可能,爷病怏怏的身子。

    四哥:说明朕的种子质量好呀!

    八哥:你想太多了!

    ☆、第五十三章 各有所托

    皇上心中人选既已选定,到了天亮便也没再拉着胤禩腻味,而是早早的起身回了养心殿,将诸臣王公召来议事。

    不出半日,皇帝的圣旨降下,擢升乌雅氏兆惠为正三品参将,领五千精锐骑兵自保定出发至太原,渡黄河直取兰州与西北军汇合,共讨准格尔。

    同时,皇上拨了大批粮草和精贵药物,一路上随大军西征,以备西宁援灾。

    进而皇帝又连追三道圣旨,命西北十个重灾县将灾民疏散至临夏、甘南等地,周遭府道需开城收纳安置,不得驱赶半个灾民。

    时间过未时,皇帝只草草用了几口膳食,连午歇都省了,便将接到圣旨连忙赶至宫外候传的乌雅氏兆惠宣到养心殿来面圣。

    皇帝对这位年轻将领先是一番鼓舞嘉奖,再又来了一通敲打,将行军日程再度商讨一便,就将一众大臣谴退了出去。唯独将兆惠留下,却拿出一道密旨,而这密旨之中的内容,除了皇帝与兆惠,便再无第三人知晓。

    兆惠乃是乌雅氏后人,太后本家一族并非满洲大户,因而本朝家族中鲜见能出这么一位出将入相的人才。因而兆惠在御座跟前领受完皇帝重托,便被寿康宫宣去请安,也算是再合乎常理不过。

    粘杆处的探子很快便将兆惠在寿康宫内的所言所行一应呈报上来,皇上看了并无半分不妥,太后午歇之后十四弟便回凝晖堂歇着去了,并未和这位刚刚被皇帝寄予众望的新人有何联络。于是皇帝这略微不安的心思,也便放下了。

    日暮之前,兆惠离了宫,终于回到家院后,正有一人在书房中等着,而来人正是乔装改扮的敦郡王允誐。

    允禵入宫之后,见八哥一面虽难如登天,但由宫外福晋送些换洗衣衫还是办得到的。因而允禵虽与八哥两道宫墙之隔却是咫尺天涯,但与在郡王府内的老十倒是偶有联络。老十早就接到十四密信,说皇帝将会派兆惠出兵西北,请十哥拿着允禵的信物将嘱托带到兆惠家中。

    允誐接到信时,那是一百个不相信,皇帝怎么会派一个年纪轻轻、名不见经传的乌雅氏兆惠担此大任?

    别说老十不信,就算是亲自定出人选的十四,心中也是忐忑难安的。

    然而,当午后皇帝圣旨晓瑜朝廷时,身处两地的允誐和允禵兄弟皆发出了如出一辙的感叹,“宫里那位廉嫔果然就是八哥。”

    八哥当年贵为亲王时,处处受皇帝挟制,如今化入后宫倒是把皇帝哄得服服帖帖。今时对比往日,令人难以欢颜,只能唏嘘不已。

    允誐思及此处更不愿再往下想,毕竟廉嫔独宠伴君继而有孕小产的事已经在朝廷中传得沸沸扬扬,无数人打听着这位娘娘乃是何许人也。而却只有允誐与允禵二人心知肚明,却暗中发恨。

    八哥所受的屈辱简直天下罕见,为今之计身为弟弟的两人只愿尽快将计谋布局妥当,将于西北受难的九哥和在后宫受辱的八哥赶紧救出来。

    因此平时极爱居高不逊的敦郡王亲自换上渔夫破衣,挑着一担子腥臭的鱼虾,从兆惠府上的后门进去了。

    兆惠与允禵虽已十数年未见,但却是少年时结下的交情。从皇帝下旨调十四贝子回京,再到西北军务人选的困局,兆惠皆是步步关注、事事留心。当皇上的圣旨突如其来的砸到自己身上时,兆惠已经略微明白了其中缘由。

    这个节骨眼上,十四贝子与皇帝关系缓和,若无他斡旋,以兆惠之才资,只怕还要再等上三年五载,才能担此重任。

    但今日当兆惠急急忙忙到寿康宫请安时却没能见到十四贝子一面,这毫无源头的事件瞬间令兆惠心中打起了响鼓。他虽不知十四贝子的意图,但却领受了皇帝密令。这密令中的事若不及时与十四贝子商谈,待明日出京后,便是再难回返,他该如何是好呢?

    因而当兆惠一进府邸,便被夫人的丫鬟领到书房后,见到屋内的敦郡王时,兆惠才算有了主心骨。

    兆惠恭恭敬敬的给敦郡王行礼请安,完全没有在意此时敦郡王身上的破衣烂衫,更似乎全然闻不到老十那一身鱼腥味,然后便静静的听着敦郡王把来意说明清晰。

    十四贝子与敦郡王的交待极为言简意赅,那便是“找到九爷,暗中护送至漠北。”兆惠自然懂得八王一党的核心便是这三位,而敦郡王的妻族正是蒙古的博尔济吉特氏,因而自西北到蒙古这条路线即短又最为安妥。

    但兆惠却面露难色,被粗中有细的敦郡王看个正着,于是允誐问道,“兆惠将军,可是有何难言之语?”

    兆惠看了看窗外,才压低声音说道,“郡王可知皇上已经给微臣下了一道密旨。”

    允誐登时睁大了眼睛,那眼珠溜圆极为骇人,他虽未敢高声,但那声调已是极为愤恨,说道,“莫不是皇帝要你杀了九哥?”

    兆惠赶紧上前示意敦郡王不可高声,急忙宽慰道,“不,那倒没有。皇上密令微臣,西去途中沿路搜寻九爷踪迹,找到后切勿节外生枝,需速速报回京城听候皇上密旨。”

    允誐鼻中冷哼,心道:只怕这和诛杀没有什么两样,老四那家伙虚伪的很,这屠弟的勾当定然不愿传扬出去,这才没有明明白白的示下。

    兆惠大概也和敦郡王想到一处,但此刻见郡王的脸色已是铁青,便故意岔开话头道,“敦郡王想想,皇上命微臣寻找九爷,那边说明九爷未在地动天灾中蒙难,而确实是失踪了。”

    允誐这才坐下,喝了口茶,压了压惊。的确,开始他和十四弟也怀疑过所谓“失踪”未必是真,四哥借机行事也未可知。但今日看来,既然皇帝暗中也在寻找九哥,那说明九哥不仅没有遭难,也没有遭到皇帝毒手。当务之急,便是看谁先找到九哥了。

    允誐这么一想,眼前一亮,“皇上派你去找,倒真是派对了人,既然你有密旨护身,也便可光明正大的找,无需怕皇帝疑心你耽误军职。”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