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正文 第15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第15节
的确,这便是兆惠此行最大的便利,但却也是最大的危机。
允誐再度拿起茶杯,却已经不再焦急,而是好整以暇的尝了尝滋味,最后打量起兆惠来,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若你找到了,该当如何?”
兆惠见敦郡王眼神一凛,便明白了这话中的深意,于是将放在桌上的那十四贝子的信物拿起,握在手中抱拳道,“微臣愿为郡王与贝子马首是瞻。”
允誐微微点头,起身拍了拍兆惠的肩膀。他此刻并不知是否该信任此人,要知道若兆惠放走九哥,那便是欺君罔上的谋逆大罪。即便他能糊弄过去,只说从未找到,但皇上也难保不治他个失职之罪。但既然十四弟如此信任此人,允誐也只能暂且收下这番投诚。
夜已深沉,养心殿难得的灯火通明起来,今日皇上在西暖阁办公并未移驾雨花阁。因而这自傍晚从各个宫院送来的消夏凉饮便络绎不绝,其中又以碎玉轩的冷梅汤最为清凉解暑。
皇上觉得这酸甜的滋味实在可口,便多喝了一碗。苏培盛一瞧便堆笑道,“皇上,这可是菀嫔娘娘逐个挑的乌梅,加上山楂、桂花、甘草、冰糖熬了三个时辰,又放凉了三个时辰,再冰镇上三个时辰,才能有此美味。”
皇上瞧着苏培盛那谄媚的样子,心道:果然是没根的奴才,一会给那个宫里的娘娘递话,一会又说这个宫里的娘娘的好处,跟着朕这么多年还没看出朕心里只有老八一个么。
于是皇上冷言冷语道,“朕才自减了用度,菀嫔便如此铺张,实在不该,这三个时辰的冰能抵多少银钱!妇人短见,休要在朕面前再提起她。”
苏培盛一听脸唰地就白了,赶紧点头如捣蒜,口中忙称着,“是,奴才谨记。”而心里却是念叨着:碎玉轩这位主子的恩宠算是完了。
皇上提起笔又批了一份折子,这才又抬眼看了看那碗还没饮尽的冷梅汤,想了半刻命道,“去把这汤的谱子拿去给刘裕铎看看,若是廉嫔喝着合适,明日便让御膳房给雨花阁做些拿过去。”
苏培盛听着皇帝这话险些咋舌,皇上这话里话外可不是和方才自相矛盾了么?但做奴才的只能低头领命,做事去了。
胤禛哪里没瞧出苏培盛脸上七彩变换的颜色,心道就得让这等奴才明白一个道理:廉嫔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朕也是会派人去取的,而那些别个后妃小主费尽心思做什么朕都是不会欢心的。
更何况皇上旁观看着,总觉得胤禩这几日食不知味,没什么胃口。大概是这天气骤热,今年又没能去圆明园避暑,便失了食欲。这冷梅汤酸爽,正好可以用来给老八开开胃口。
夜过亥时,紫禁城大多宫院已是一片漆黑。就连养心殿也已是睡意阑珊,皇上将御案上的公文一和,起身伸了伸懒腰,却没叫苏培盛进来伺候,而是转了转手上的翡翠扳指。
稍许,一道黑影闪进西暖阁内,跪在皇帝跟前。
“让你们去办的事,这么些天也没办好。”皇上的声音比以往阴冷了很多,盛夏里的西暖阁顿时寒了两分。
“奴才失职。”粘杆处的头目言简意赅,训练有素,失职便是失职,再无一丁点的借口和求饶。
“朕已经派了兆惠一路西去查访,定然不能让那人逃了。”皇上的话停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的人也一刻不能怠慢,如今两队人马、一明一暗,若是再没音讯,杀无赦。”
“是,奴才明白。”粘杆处的头领垂首领命,那语气极为平淡。
皇帝看了他两眼,左手一挥,那人便起身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这屋里从未来过这样一个人一般。
胤禛站在西暖阁中央,看着桌上摇摇曳曳的烛火半晌,眼睛才移到御案最角落里的一个木匣之上。
这方乌木的扁匣中藏有一道诛心密旨,皇上只要确定找到那个人的踪影,这可发出这道密旨,顷刻间那两辈子都惹皇帝烦厌之人的性命将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这一世,一场地动,倒是给皇上创造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只是,这折子写就之后至今夜已是第二天,皇帝却还是将它放置于木匣当中,静静躺在皇帝的御案之上。
这发与不发,生或者死,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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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龙胎暗结
兆惠得了圣命不敢耽搁,第二日便马不停蹄地从京城出发到了保定,遵上谕点精锐骑兵五千,隔日就浩浩荡荡发往西北去了。
自此朝廷上关于西北将领人选的波动也算安定了下来,而后宫中不论是静养于雨花阁静的胤禩,还是客居于凝晖堂的允禵,均是长舒一口气,总算这步棋没有出什么纰漏。
紫禁城内廷刚消停下来数日,这炎夏的温度却是一涨再涨。但因着皇帝节俭的表率,再看到前几日只因一碗冷梅汤便被申饬的菀嫔,各宫各院并没人敢再从内务府多取半块冰来。于是在这炎炎烈日的季节里,这群最善花枝招展的六宫粉黛顿时大失颜色。
养心殿此时也是难耐的闷热,皇帝既然已经下了罪己诏,自减用度,便总不能说一套做一套。但雍正皇帝平生畏惧不多,却最最惧热。这一下不去圆明园避暑,便更是难易度日。
这一气闷起来,便是什么军情秘本也看不下去了。胤禛恨不能把龙袍悉数脱下,也学着市井莽夫一般赤膊纳凉,想来这做皇帝的有时还真不如那些贩夫走卒一般肆意痛快。
皇上将将忍了两日,终于忍无可忍,总算琢磨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大笔一挥下了一道谕旨,命内务府多送些冰块去雨花阁。养心殿里不便多加用度,但皇上到宠妃那里住上个把月总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因而当胤禩冷冷看着内务府总管亲自登门殷切的陪着笑脸,还送来了一车冰块,便将老四的鬼心眼看了个清楚。
刚过申时,皇上便欣然前来。一进院门,顿觉一股清凉的草木之气扑面而来。
这雨花阁本就偏僻,院内阁楼居中,两侧正有两棵经年的春榆抱厦,与其他宫院相比,正是绿玉盎然,难得的清新。
胤禛一进春华门便觉心旷神怡,更何况楼阁之上还有皇上心尖上的人等着,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雨花阁内。
一进正堂大门,皇帝瞬时黑了脸,高声呵道,“内务府没送冰过来吗?怎的屋里如此闷热?”
碧云在屋内迎驾,赶紧跪了,却是一脸的无辜。
还不等皇帝再度发问,胤禩已经由方若扶着从楼梯上款款下来,口中说道,“皇上勿要动怒,是臣妾觉得这雨花阁已是难得的清风凉爽,便命内务府总管将冰拉回去了。”
胤禛见胤禩拾阶而下,他那一脸的笑容倒是比三月春风还要沁人心脾,便收了怒气,笑道,“朕这是怕你身子不好,别再着了暑气,你倒好,把东西给送回去了。”
“着了暑气固然不好,但染了寒气就更伤身了不是?尤其是这汗燥的天气,一时贪凉反倒最易发病。”胤禩这一身病弱自然是不怕这些暑热,反倒命宫人多关了两扇对窗,因而这屋内反倒比以往更闷了几分。
皇上坐下用完晚膳,只坐了一个时辰便有些耐不住了。胤禛抬眼,瞧着老八好整以暇的坐在对面,气定神闲的很,便起身携了他的手道,“这大热天的,朕也乏了,安置了吧。”
眼见着天色尚早,胤禩却也没劝,而是跟着皇帝进了寝室。只是当看到一床的厚被时,皇上才面有难色的停了脚。
胤禛觉得这只怕是老八故意的,明知道朕惧热怕暑,不仅遣退了送来的冰块,如今这一床被褥也没换做夏被,难道这是要让皇帝知难而退少宿在雨花阁的意思。
皇上想明白后,转身出了寝室,招苏培盛过来说道,“去准备热水,朕要沐浴。”再转过来打量了两眼胤禩,笑道,“似卿也有好段时日没伺候朕沐浴了,今日就劳烦你了。”
转眼雨花阁二层的暗室内已经布上偌大的澡盆,苏培盛待皇帝入浴后,便将宫人悉数领了出去。
胤禩从屏风后面缓步而出,已是换上了轻薄纱衣,除去了发髻,乌黑长发只随手盘在脑后。
“皇上还是让司寝的嬷嬷们来伺候吧,她们的手艺不知比臣妾好出几倍。”胤禩拿起布巾颇有些犹豫,极不情愿做这些伺候皇帝的活计。
但胤禛却眼中带笑道,“那些个奴才,怎有你心细,朕就喜欢你伺候着。”
胤禩绕到皇帝背后,狠狠地瞪了胤禛一眼,一股脑把布巾浸湿,给皇帝擦起背的力道可是一点也没省着。只可惜他如今就算是使出十成十的力气,也是伤不着皇帝的,反倒是累得自己气喘不止。
皇上哪里觉不出胤禩是在肆意乱擦,他如今泡在热水里,筋骨尽开,倒是比白天在屋子里忍耐着更为舒爽几分,便闭目养神起来,任胤禩随便发泄去了。
皇上越泡越舒服,但胤禩却是一晃眼就浑身湿透,一条条水流顺着鬓角滑下,也不知有多少是凝结的水气,又有多少是浸出的汗渍。
胤禛心满意足的泡了两刻时间,胤禩最终也不再较劲,一瓢一瓢地给皇帝胡乱地浇浇水罢了。胤禩心道,果真不能在这些小事上和老四较劲,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皇上舒坦了几分,也算是教训了老八,这才睁了眼一瞧,果然胤禩已经浑身上下水淋淋的化作一个汗人。
胤禛一伸膀子将胤禩的腰环住,“瞧你这一头汗,也进来泡泡。”
胤禩正被热闷的有些胸口发紧,一听皇帝这要求,赶紧摇头拒绝,也不知是嫌弃皇上多些,还是嫌弃这盆水多些。
皇帝才不惯着三七二十一,大喇喇地站起了身,就这么隔着澡盆将胤禩揽到怀里,但却忽觉手上一沉。胤禩本就脑仁晕沉,再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牵动,就这么一头栽进皇帝怀里。
胤禛见胤禩不像装的,赶紧叫了宫人进来伺候。待皇上急匆匆的更了衣,赶紧奔到床前看胤禩的情况。虽有方若等人为廉主子收拾妥当更换了干衣,但胤禩这一头的汗却是没停,很快便又将衣衫浸湿。
而苏培盛已经派了脚程最利落的小厦子赶紧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这一夜的雨花阁看来是难以消停了。
皇上亲自为胤禩拂拭了额上汗珠,过了片刻,才见胤禩睁了眼虚弱道,“臣妾没事,只是着了暑气,并不碍事的。”
胤禛心里有些怒意,心中骂道:若不是和朕耍小心思,怎的就能把自己热着了。但嘴上却还是温和道,“等太医过来看看,朕也好安心。”
皇上一面命宫人扇风,一面又命苏培盛去将养心殿的金丝蚕被取来,赐予廉嫔使用。
当刘裕铎紧赶慢赶的来到雨花阁内,这一向僻静的院落此刻却是灯火通明,一点也看不出乃是落魄妃嫔修行的静地。
自廉嫔受贬移宫之后,刘裕铎便再未能给胤禩请脉。后宫沉浮,最是波谲云诡,这得宠与失宠皆在瞬息之间,乃是他们这些太医们最为讳莫如深的。
而更有章弥院判暗中敲打,示意皇后娘娘对刘太医往日里待廉嫔的忠心似有不满之意。刘裕铎虽是皇帝钦点,但这段时日也是颇为谨小慎微,断不敢再显山露水。
今夜当值时分,突见皇帝身边的厦公公匆匆找来时,刘裕铎便明白这是廉嫔再度复了宠,而自己的前途也只能再度和这位廉主子牵连在了一起。因而刘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至雨花阁来。一见院内见如此阵仗,不由暗中佩服这位廉主子,都沦落到此地还能抓住龙心,只怕这紫禁城内再无人能出其右了。
刘太医先是给皇上请了安,便到床榻跟前观了观胤禩的面色,只见廉主子此刻神色萎靡,嘴唇干燥,面色本是苍白,却唯独两颊生出几丝绯红。刘裕铎进而试了试胤禩的掌心温度,温高不下,种种迹象皆表明廉嫔晕厥乃是中暑所致。
皇上听了太医的结论,却还是不放心,命刘裕铎再仔细诊了脉看看。
刘太医这才遵旨为廉嫔请脉,刚搭上脉搏片刻,便是眼前一亮。这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竟是喜脉。
刘裕铎常年为廉嫔诊治,自然最了解这位主子的身子。廉嫔自小月之后也有大半年的时光,身子虽将养的好了不少,但之一年之内再怀龙裔,实乃苍天垂爱,并非人力所可及。
刘裕铎虽十分笃定这脉象,但却还是按捺下来又反复核实了两次,这才起身退后一步,朝着皇帝跪拜道,“恭喜皇上,恭喜廉主子,主子这是有了身孕。”
胤禛本是瞧出了刘裕铎的犹豫不决,正要发话质问,却见他说出此话,顿时一愣。可见胤禩这一胎是连皇上也没预料到的事。
皇上和太医面面相觑了半刻,但很快便把喜悦之情挂上眉梢,胤禛搓着手连说了几句“好”。一回头正看到胤禩恍如雷击一般钉在床榻之上,方才那些许萎靡不振的样子登时间化作难以言喻的表情。
皇上悻悻地收回目光,命刘裕铎起身,“刘裕铎调养廉嫔身子有功,擢升为太医院内医正。廉嫔这胎就由你全权照看着,断不能有半点差错。待瓜熟蒂落之时,朕还有重赏。”
刘裕铎赶紧磕头谢了恩,他心知虽然自己医术稳妥,办事也是尽心尽意,但此胎也只能说是这位廉主子命好。于是待领了赏赐和皇帝重托之后,刘裕铎赶紧再度上前为胤禩再仔细的请上一脉。
刘裕铎沉着号了半刻,最后向皇帝禀道,“廉主子的胎刚满三周,若不是今日身子不适,只怕难以如此之早的察觉。主子一向身子弱,现又着了暑气,不便祛热,待微臣先开个方子,以温散热,再配上安胎药,方可稳妥。”
胤禛此刻是颇为信赖刘裕铎的医术,便点头让他退下写方子煎药去了。
随后整个雨花阁内的宫人都得了半月例银的赏赐,众人皆知如今皇帝正为西北之事缩减开支,因而虽只赏了半个月的例银,但这却是比以往都要大的恩典。
然而于众人欢喜之中,却唯独一人的脸色难以掩饰,连皇上都没法再忽视胤禩骤然冷下的脸。
胤禛将胤禩紧紧揪住衣襟的手握起,柔声道,“这回有朕亲自看顾,定然不会再让你俩有何闪失。”
胤禩垂着眉目,心里却更希望再来点什么明刀暗箭,好顺理成章的流掉腹中孽障。
见胤禩毫无反应,皇上也只能微叹了一声,然后起身命道,“苏培盛,传朕旨意,即日起册封廉嫔为廉妃。”
这册文和晋封大典都没还没办,连太后和皇后都尚未知会,皇上就率先下了谕旨册封妃子,只怕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屋内一众宫人皆是喜上眉梢,由掌事宫女方若领着依次跪拜道,“恭喜廉妃,贺喜廉妃。”
而胤禩却是一抬手,将帷帐拉下,再无可说。
内寝里留有方若与碧云二人伺候着胤禩吃药入睡,而皇上却移到明间的软榻上,连夜起草册文。
胤禛知道此时战事吃紧,并非晋封的最佳时机,因而先册封,再行礼,免得皇后再度从中作梗。他虽明白胤禩不会看重这些后宫位份,但如今他独宠有孕,只怕人人都想暗中害他一把,因而皇帝急需为胤禩拔擢名分、立下威风,让那些心术不正的燕雀望而却步。而至于皇后,自有皇上的探子亲自盯着。
待皇帝将一切事宜办妥,再度回到内寝,此刻已经是熄了灯烛,只有碧云正靠在床侧守着。
皇上掀起帷帐,碧云赶紧醒了,在皇帝示意下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天过三更,胤禛和衣卧下,躺在胤禩身边,手钻到金丝蚕被下抚上胤禩平坦的小腹。
金丝蚕被不愧为是皇帝御用的珍宝,不管外间如何燥热,这被中自有一片清爽,胤禩的体温也随之趋于温暖。
皇上抚着胤禩的肚腹,心里想起了上一次没了的那个龙子,这事虽让皇帝难免伤怀,但当时为了保住胤禩性命,皇上也是无悔的。因而今时今日,能与老八再度成胎,胤禛是十分的欣慰欣喜。
皇上在朦胧的月色下,瞧着胤禩的睡颜,在皇上的记忆里,八弟的睡颜最是天真无邪,恍如赤子。但此时此刻,胤禛却看见了胤禩那展不平的眉头。
胤禛不由唏嘘:从何时起的?老八即便是在睡梦中也难再展欢颜。
皇上没有答案,只是盯着胤禩,觉得手上传来的一阵阵暖意直沁心脾,那里孕育着皇上与八王的子嗣,温暖而柔滑。
胤禛觉着,即便胤禩此时此刻对这二人骨血难以承受,但以他的柔软心地,日久天长定然不会毫无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这次是真的揣上包子啦。
大家放心,这次包子一定会生下来滴!
当然这也是需要四哥和八哥好好的较量一下。
不然八哥不会那么容易让包子生出来的哈!
下次更新,周二晚上哈。
阿凝周一要考试,所以要周二才能更新哈。
————————小剧场————————
四哥:老八心软,早晚会接受包子滴!
八哥:四哥,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四哥:什么?
八哥:接受包子不等于接受你!
四哥:…………………
☆、第五十五章 否极泰来
廉妃怀有龙裔的消息一经传出,僻静的雨花阁再度成为六宫瞩目。皇上的喜悦之情,别说是太后及皇后嫔妃们易于察觉,就连前朝伴君议事的国之栋梁们也不难从皇帝难得的慈眉善目中瞧出龙心甚喜。
皇后得了消息时,皇帝晋封的圣旨以下,瓜尔佳氏荣升妃位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再难回旋。因而在第二日,乌喇那拉氏便调派了内务府的宫人并赏赐了一箱子的名贵补品,但这些人与物还没送至雨花阁跟前,就被皇上拦下。
皇上难得地忙中拨冗前去景仁宫走了一趟,皇后惶恐战兢地接了驾。而皇上却连略坐一坐的敷衍也懒得表示,直接一句今后廉妃的吃穿用度、人员调度皆由养心殿料理,请皇后无需再操劳费心。
乌喇那拉氏当场只能强忍着笑颜,领受了皇帝旨意,再虚以委蛇地问候了廉妃这一胎的情形。随后便眼看着那群内务府里精挑细选的心腹宫人与一箱子的珍稀物品被系数退回,这中宫的脸面算是实打实的被抹了下来。
然而瓜尔佳氏的好运气并未用完,接连的喜事应运而来。皇太后的病情再得知廉嫔有孕后竟奇迹般的有所缓和,不出五日便已能坐卧如常。胤禩本是要前往寿康宫侍疾的,却也被太后免了,只命他好生调养身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胤禩被皇帝与刘裕铎拘束在雨花阁二层的内寝室内,如此狭小的一方空间,每日也只得坐在软榻上望望窗外正开得绿油油的春榆。胤禩心中无比暗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由前去寿康宫与十四弟冠冕堂皇的隔帘相见,总算是能稍微传递一些暗示,却不成想被肚子里这老四的孽种给打乱了全盘计划。
不仅如此,胤禩更恨的是,如今这廉妃有孕晋封的消息只怕已经在内宫朝廷传得满城风雨。宫内与宫外两位眼巴巴等着接应的弟弟,不知得知此消息会作何感想。胤禩已将自身荣辱放于脑后,将逃宫大计作为最优先的考虑,但他却极怕两位弟弟忍不下这口气,再弄出点风水草动坏了大事。
但太后病情转好,对胤禩那虚日鼠冲月值日的罪名倒是极好的平反。而皇帝心中也正有洗清胤禩这个罪名的意思,于是朝中自然有皇帝的口舌上疏为廉妃请奏,更有甚者借机参劾钦天监主簿,数其疏于值守、附会天象等诸多罪名。
明眼人都懂此乃皇帝授意,廉妃瓜尔佳氏背后那是在朝廷一丁点助力也无。连和他沾亲带故的同宗一脉,祺贵人的父亲苏完瓜尔佳鄂敏都在观望行事,并未上奏一言。那如今这朝堂之上叫嚣着要为廉妃拨乱反正的那几位,定然是皇帝默许的。
前朝诸位大臣这才明白这位一直名不见经传的瓜尔佳似卿的荣宠,绝非后宫旁人可以与之比肩的。甚至有人暗自感慨,若是这位廉嫔家中能有半个当用的男丁,只怕他如今肚子里这位的重量就更为举足轻重了。
早朝退下,见着一群老帮菜三五成群地窃窃私语着廉妃的家世及肚子,难得上一次朝的敦郡王允誐恨不能一拳挥过去打散了这帮老头。若不是为西北战事,为及时收获消息,为不让皇帝注意,以敦郡王的脾气是断然不会给皇帝站台立威的。
就在允誐气哄哄的怒目环顾四周时,却听见有人叫他,“十哥安好,难得十哥临朝,这是谁气到您了?”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触敦郡王霉头的人可是屈指可数,那位同声同气的十四弟为了避嫌,自回京之后便从未在朝堂之上和允誐有过言语接触。那如今这亲亲切切口称“十哥”的人,除了雍正皇帝的梯己弟弟怡亲王胤祥之外,还能有谁?
允誐眉头微蹙,心道自己疏忽了,竟忘了这还有一双皇帝的眼睛。如今西北灾祸战乱同起,老十三也不敢再称病闭门了,因而几位当年纠缠不休的兄弟,倒是都装模作样的同朝而立了几天。
“怡亲王这是说得哪里话?我这不是正为西北灾乱忧心么,那策零匹夫胆敢趁乱进犯我大清,罪不容诛。”一边说着允誐劈大手一挥,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极近粗鲁之态。
胤祥观之淡淡含笑,“准格尔如今虽是乱局,但有岳将军坐镇,定能抽丝剥茧,退兵于疆外。十哥就别气了,这几日可是皇上难得高兴的日子,若是让皇上看到你这副闷闷不喜之色,只怕不美。”说着说着,胤祥忽地按下声音,靠进允誐一步低声道,“宫里那位廉嫔,想必十哥与福晋也是见过的。”
允誐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但脸上却是电光石火并未露出半点痕迹,反倒是憨厚一笑,一脸猎奇之态道,“见过,怎的没见过?那日圆明园惊鸿一曲,可不是吓坏爷了,爷登时以为,那位是……那位就是……”眼看着允誐即将把那禁忌之名说出,却忽地一瞪眼一捂嘴,然后朝着胤祥哼哼一笑,厉声道,“老十三,你常在御前行走,皇上的心思岂是可以随意揣度的?皇上的嫔妃哪是可以随意谈论的?”
胤祥原本一直觉得今日允誐的怒意来得奇怪,仿佛自打言官弹劾钦天监那一刻开始,皇帝与诸位臣工凡是提一句廉妃,十哥的脸色就暗上一截。更别提说到孕事之时,敦郡王那可是握紧了拳头才站稳在原处。
皇上于御座之上,那是坐得高远,不易觉察到低下臣子们如此细枝末节之处。但胤祥却是有意观察,自然看得清清楚楚。胤祥心中已有数个前因后果及疑惑不解萦绕于心头,却不得而解。
但见允誐此刻反应如此大而化之,险些当场就要捅破宫中宠妃肖似八哥这一秘辛,可见允誐虽与自己同样留心过此人,但却并不像有何欺瞒,更不像有何渊源。
胤祥便笑呵呵的领受了敦郡王的教训,抱拳道,“十哥教导得是,弟弟谨记。”他就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是不会在皇帝跟前显现出半点对后宫妃嫔的关切。
只怕皇上自己也明白的很,他们兄弟几个但凡是那日在圆明园家宴上亲眼目睹过廉嫔长衫素装、吹笛而来的景象后,是没有人瞧不出这位肖像何人的,只是众人与皇帝一样,佯装不见,皆不敢提及罢了。
朝会过后,钦天监的主簿顺理成章的被革职查办,皇帝宣召了钦天监司仪季惟生,详细过问了虚日鼠之天象。
季惟生那是心知肚明,又极为心思巧妙,先说了一番天象变幻莫测之语,最后才道出近日天象。他说道,如今虚日鼠已过了危境,正是荣耀日月之时,显现祥瑞之兆。皇上见他说得极为合意,便当场拔擢季惟生为钦天监主簿一职。
而所谓否极泰来,或许就是如此。喜讯并未就此停歇,不过几日西北便有佳音传来,刚刚抵达兰州的先锋参将乌雅兆惠加急传回的奏报,禀奏道岳钟琪将军的腰伤已有大好的迹象,虽尚不能驭马疆场,但已可下床行走。
在后宫之中被按个莫须有的罪名那是防不胜防,但若要寻个美名却也是易于反掌。瓜尔佳氏天命所致,不仅独占皇帝的宠爱,再时逢佳音频传,胤禛觉得也是时机把老八接回储秀宫安心养胎了。
毕竟雨花阁偏僻狭小,伺候的宫人只怕难以周全,再加上离着老十四所住的凝晖堂太近,总是让皇帝难以放心。八爷党这起子兄弟,难保凑到一起,不再生事端。
因而皇帝趁机下旨,着令将廉妃迁回储秀宫,至此瓜尔佳氏乃不祥之人这件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只要有皇帝宠着廉妃一天,这事便是盖棺定论,再没人敢提。
胤禩因根基体弱,自验出龙胎当日,便由刘裕铎日日请脉安胎,并不能下床肆意走动。阖宫上下,已经太久不见新生龙子,因而太后对廉妃此胎的安危不比皇帝松懈几分。
虽皇后等其余旁人的东西送不进来,但太后亲自挑选的进补佳品却是隔三差五的送来。太后亲下懿旨,称廉妃孕育龙裔有功于社稷江山,后宫虽因战乱而裁剪用度,妃嫔不敢擅废,因而廉嫔那份安胎补养的例银全权由寿康宫内拨出。
这等恩宠,实乃前所未见。就连皇后也被叫去寿康宫,被太后斥责跪于地上,命其指天发誓保全廉妃腹中胎儿安然落地。虽寿康宫内旁侧并无他人左右,只有太后与皇后二人心知肚明,但乌喇那拉氏的心中也是颇为愤愤难平。
自从皇帝下旨,胤禩随时都可搬回储秀宫居住。但这两日胤禩却借着刘裕铎嘱咐卧床安胎的契机,只是命方若于两边走动安排,并未急着移宫。
胤禩恹恹地靠在床榻之上,盘算着雨花阁和储秀宫各自的好处。
胤禩觉着回储秀宫有储秀宫的好处,毕竟那宫院人多庞杂,皇帝的眼线总不能各个都跟到内院里去伺候。更何况在储秀宫外院养着的碧月还有当初暗中配药的门路,只是如今皇上和刘太医盯着如此之紧,这一招要留到必要时刻才可祭出。落胎之药,一经服用,刘裕铎没有不发现的道理,那便是和皇帝彻底撕破了脸。
而雨花阁的好处,便是离寿康宫与凝晖堂极近。而这僻静的优势已经在皇帝的监视下发挥不出什么作用。胤禩觉得,太后这病一转好,只怕四哥会第一个把十四弟迁出宫去,因而这便利的距离便也就成了弃子。即便十四一直住在宫中,他此时此刻一个身怀六甲的皇帝宠妃,也是不便再与十四弟会面的。
因而胤禩权衡了两日,终于决定起驾移宫,回储秀宫去了。
迁出储秀宫月余,胤禩再度回归,倒是没觉出宫院内外有何变化,而正殿内倒是多了些新鲜用品。比如那宫人摇着把手就能扇出徐徐凉风的轮扇,胤禩看着这玩意心里猜得出这只怕是皇上要夜夜留在储秀宫的预兆了。
也罢,胤禩觉得自己如今卧床安胎,那是一点作为也难有的。不如待月份大一些,能行动自如,也好再伺机去寿康宫联络消息。
胤禩一点也没想错,皇上本是有意将储秀宫内外更换一新,但又怕内务府做的新器具难免有些气味熏人,再者新物件总没磨合过难免用着不得手。
因此胤禛便从养心殿的西暖阁和寝殿内挑选了御用的二十几件最得心应手的器具送到储秀宫来,皇上觉得反正朕也是要日日夜夜照看老八和腹中骨肉,也便不拘着规制,一股脑挑拣了过来。
皇上这一回可是下定决心,定然要确保老八和龙胎的安稳。这一次没了华妃,更没了那劳什子的欢宜香,即便有个皇后虎视眈眈,但有皇帝亲自关照,也谅乌喇那拉氏不敢动什么手脚。
同时,胤禛自然也是看得出胤禩脸上那略显冷淡的表情。皇上明白让堂堂爱新觉罗的皇子,曾经叱诧一方的廉亲王,坐胎养子,老八心里那个坎是难以跨过。
因而这一胎,皇上更要看着那骨肉亲子由小到大,最后瓜熟蒂落。陪着八弟共历这趟含辛日月,才不枉两人前世今生相许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有点难产,就好像八哥肚子里的包子……
捂嘴!
阿凝这段时间进入瓶颈期了,努力克服!
另外,下周一阿凝还有一个考试。
因此这个星期要好好复习复习。
下次更新应该是周六或者周日。
故事走到现在,八哥是很憋屈的,那八哥要如何虐四哥呢?
嘿嘿……阿凝的脑回路其实有点复杂,待我慢慢写来!
而四哥,现在还在很傻很天真的以为和八哥是两情相悦哈!
很快,四哥就会被狠狠地现实虐到!
另外只有胤祥的名字没有改为允祥,是因为雍正特许滴。
唉,四爷,看在你对十三这么好的份上,阿凝怎么能不让十三出场溜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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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朕很喜欢小公主呢!
八哥:…………
四哥:当然老八给朕生个继承人也是很重要滴!
八哥:…………
四哥:所以老八和朕要生个阿哥再生个公主,才能圆满!
八哥:…………
四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八哥:喂!老四吃药,又没事自说自话了!
☆、第五十六章 杀一儆百
胤禩一行搬回储秀宫,第二日便有人登门到访。
皇帝虽有口谕令廉妃静养不许旁人无故打扰,但太后却觉得瓜尔佳氏一人独居本就寂寞,如今孕育龙子更是难免性情不定,自然要找些稳重的人陪伴身侧,纾解情怀,方能心宽体畅。
因而今日来得自然是寿康宫第一红人惠嫔,在太后眼里沈眉庄与瓜尔佳似卿一向和睦,再加上这段时日沈氏伺候于病榻左右,行为做派皆在太后眼中,选了她来也是意料之中。
而另一位便是打着瓜尔佳氏同脉一族名号的祺贵人瓜尔佳文鸢,胤禩一看她陪同而来,便明白这只怕是皇后的授意。
两位小主先是给胤禩行了大礼请安,随后便是为封妃一事称赞道贺,说了半天寒暄的场面话。
沈眉庄本是入宫在前,受宠也在前些,再加上她出身甚高,以往和胤禩交往起来也是以姐姐自居。但如今廉妃从一小小无名的答应,不过三年便已位及妃子,独得皇帝圣心,即便是沈眉庄这般自居正道之人也难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而那祺贵人倒是一派的天真无邪,仗着年轻资浅,在胤禩座前嘻嘻笑笑,倒显得颇为熟稔亲热。
“廉姐姐的气色真不错,比起上回在宝华殿相见,真真的水润了很多,只是这肚子倒还不怎么显怀呢。”祺贵人一点也没有把失宠已久的惠嫔放在眼里,竟比沈眉庄不知多了多少话。
胤禩从她二人一进门便瞧出了她们的各自心思,一冷一热,大相径庭。于是好言笑道,“哪有那么快了,只怕再过两三个月才能瞧出来。”如今这些后宫女眷们有谁不是盯着廉妃的肚子,唯独胤禩本人却是最不爱提及此事的。
“臣妾听说皇上一贯的疼爱姐姐,这用药饮食皆需御览,姐姐这一胎定然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待小阿哥落地之时,以皇上对姐姐的宠爱怕是要封贵妃了。”祺贵人那是胤禩最不爱听什么她就偏偏最爱聊什么,惹得胤禩难得的抬起眼睛夹了一下她。
“你们莫要怪本宫灰心,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只怕这一胎也是难……”话还未说完,胤禩便别过头去,拾起帕子轻轻沾了沾眼角。
只有站在胤禩身侧碧云看得最为清楚,主子那眼睛里分明是的,这不过是佯装伤心,做给那两位小主看罢了。
而这一切看在惠嫔与祺贵人眼里,倒真是活脱脱的一副楚楚可怜之样。
沈眉庄心下明了,祺贵人言语轻浮,这是犯了廉妃的忌讳。阖宫上下谁不知廉嫔之前那殇逝的龙胎,如今虽不出一年便再度得孕,固然隆恩盛宠皆在,但初为人母岂有不触怀伤情的道理。
祺贵人见状这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造次,正欲起身领罪,就听见门口通传道,“皇上驾到。”
皇上好巧不巧偏偏这会子来了,祺贵人本是盼着在储秀宫能见上一面皇帝,可如今廉妃正掩面拭泪,要是让皇帝瞧见了这场面,定然要追根叙源问个究竟。于是当听见这一声通传后,祺贵人已是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胤禛大步进了正殿,哪里有功夫去顾及两侧的惠嫔和祺贵人,自然是第一眼就瞧见了胤禩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于是皇帝心下一沉,双眼一扫两侧,见沈眉庄端已经规矩稳妥的跪拜行礼,而祺贵人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便明白定然是这不开眼的瓜尔佳文鸢惹了老八不痛快。
皇帝上前将正欲起身行礼的胤禩按住,“说了多少次,你见朕无需再行这些虚礼,好好坐着便是。”
惠嫔和祺贵人见皇上并未叫起,只能借着膝头跟着转过身来,跪看着皇上对廉妃的驱寒温暖。
若说身怀龙裔的恩宠,沈眉庄也曾是这班大选秀女中的第一人。她那闲月阁的荣光虽是华妃混淆陷害,但毕竟还是享受了几日万众瞩目的时刻。但那会皇上可有如此满心满眼都在自己身上么?沈眉庄略做思索,皇上对自己从未有过如此捧在手心里的疼爱。
别说是惠嫔自问无此殊荣,就连她的好姐妹,曾与瓜尔佳似卿平分秋色的菀嫔甄嬛,在孕育龙胎的那段日月里,也不曾得享过皇帝如此的眷恋。沈眉庄暗自垂了头,她虽对皇帝薄情的事实泰然接受,但却见这个对自己薄情的帝王如此厚爱另一个女子,这艳羡之感,油然而生。
而祺贵人却是把头垂得更低,她心里一边忐忑难安,另一边却是妒火中烧。想她同为苏完瓜尔佳氏,出身、门第不知高出廉妃多少截,就论相貌也是绝然不会输给眼前这个病西施的。更何况祺贵人如今正值青春少年、身康体健,若是皇帝肯多垂青几番,这龙胎怀起来不知要比廉妃稳固了多少。但皇上却偏偏就爱和这病秧子混在一处,展眼整个后宫,帝王雨露再无人可分享。
祺贵人暗自搅着手帕,心道难怪皇后如此厌恨廉妃。这瓜尔佳似卿要皇帝宠爱,就能独得皇帝宠爱。得了宠爱还不够,还要以这破败身子不自量力的孕育龙胎。真是占尽美事,让人不能不恨。
但在皇帝跟前,无论是羡慕或是嫉妒,谁也不会随意摆在脸上。
祺贵人跪在地上,正听见皇帝问道,“今是怎的了?朕瞧着你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人惹到你了?”
祺贵人毕竟不傻,知道这话若是由廉妃或旁的什么人答了,对自己定然不好,于是赶紧膝行两步,蹭到皇帝跟前自责道,“请皇上赎罪,都是臣妾的不好。臣妾见廉姐姐孕育龙胎,心里极是欢喜,便多提了两句,只怕是勾起了姐姐的伤心往事。请皇上和廉姐姐治罪。”
胤禛一听,微微侧头看了胤禩一眼,心里暗自琢磨道:老八会为上次落掉的龙胎伤心?
胤禩感觉到皇上那不坏好意思的目光,一抬眼就瞪了老四一眼。幸而屋里此刻,没人敢抬头看着两人的你来我往。
皇上心下一笑,老八这是在后宫里憋屈坏了,都要拿这些小丫头撒气了,于是便摇头道,“文鸢年轻,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此话一出,别说胤禩一愣,就连惠嫔与祺贵人都在心中咋舌。刚还各自羡慕嫉恨着廉妃,如今皇帝却将此事一笔带过,连半句重话都没有,真是出乎预料。
皇上见胤禩难得的不再是一脸漠然,反倒是被憋得脸色微红,心中就更是开怀了几分。
在胤禛眼里,那下面跪着的两位,乃至后宫各院里的妃嫔小主,无一不是个摆设。皇帝是再也不会对她们上心,但毕竟前朝后宫派系根基错综复杂,若这些小主无大错处皇帝是懒得发落的。免得弄得上至太后、皇后,下到王室、宗亲,再有那些个言官谏臣没事寻出些事由,对内廷指手画脚,还不够让人心烦的。
然而皇上的这一反应在祺贵人眼里却是完完全全的会错了意,小小女子此刻心里只觉得皇上对自己还是多有怜爱的。说来也是,她瓜尔佳文鸢可是最近一个得宠的新贵,那一夜皇帝对自己可是热情的很。若不是廉妃以失子而绑住皇帝,只怕她祺贵人的恩宠还不止这些。于是祺贵人便更为大胆的抬起头,闪动着她那双无辜无害的清澈双眸笑道,“多谢皇上,多谢廉姐姐。”
胤禛见祺贵人瞬间改了面目,竟明目张胆的在储秀宫里给自己暗送秋波,便顿时如鲠在喉,但金口玉言不能轻改,此刻也不好再发落她了。毕竟妃嫔对皇上的思慕之情,也算不上是什么罪过。
于是皇帝挥手叫惠嫔与祺贵人起来,心里想着赶紧打发了这碍事的两人,朕好和八弟到榻上躺躺,让朕好好摸摸小阿哥可长大了没。
惠嫔本是要借机开口告退,她总觉得今日这储秀宫的气氛颇为诡谲。但还没等沈眉庄开口,祺贵人便略显娇嗔的叫道,“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胤禛已经对祺贵人的好感沉入谷底,刚要沉脸呵斥,便听见胤禩应声道,“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皇上最最疼爱祺贵人了。”
祺贵人一耳朵便听出了廉妃这话里似乎带着醋味,可见皇帝是真真在意自己才会令廉妃有此一酸,于是便面做羞涩道,“臣妾与廉姐姐同宗,名讳里又同用了一个‘文’字。臣妾求皇上赐文鸢改名为似鸢,迁入储秀宫来陪伴姐姐,为姐姐聊解烦忧。”
胤禩听了笑容更满,原来这丫头是在盘算着这个。如今皇上几乎要把养心殿都快搬到储秀宫来,可不是住进来就能日日见到皇上了么?再加之这祺贵人年轻妩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老四勾到他屋里去了。
有人乐意伺候老四,胤禩自当将皇帝退出去,但储秀宫却哪里能容一个皇后的拥趸。但胤禩料定皇上定然不会恩准,于是故作欢喜的点了点头,刚想出言再揶揄皇上几句,却见四哥一挥手就将桌上的茶杯扫落,怒道,“放肆!”
祺贵人登时被皇上的翻脸无情吓傻了眼,刚刚才站起身形的惠嫔见皇帝雷霆之怒,便赶紧又跪了回去,殿内殿外一众的奴才也纷纷跪地不起。
胤禩转眼见皇帝已经气得站起了身,自己只好一抬手让跪在身侧的碧云扶自己起来,这身子还没离开椅子两厘,胤禛便回身说道,“你且坐着好了。”
胤禩见皇上语气不佳,心知这不是冲着自己,于是哦了一声,安然坐回了软椅上,等着看皇上如何发落这个专会狐媚的祺贵人。
“瓜尔佳文鸢,不懂规矩,不知尊卑,言行无状,御前失仪。着褫夺封号,顾念其父于朝廷效力,暂且留用内宫,降为答应。”皇上见文鸢大有要爬起来抱自己大腿的举动,直接一个窝心脚将这小妮子踹开,呵斥道,“你既有愿要追随廉妃,就替廉妃去宝华殿修行去吧。”
皇帝话音一落,便有近卫内侍领旨进殿将瘫坐在地的瓜尔佳文鸢拖了出去。
这文鸢答应去了宝华殿,哪里还能有当日由皇帝亲自为胤禩打点的规制。别说这雨花阁根本就住不成,连一间像样的住处都没有,直接被扔到宝华殿年久失修的厢房去了。更是被当场夺去珠钗、除去装发,换上一身青布尼袍,即便是再如何的年轻靓丽,也是颓然无光了。
话说回到储秀宫这边,除了胤禩悠哉悠然的扇着团扇,其余在场的不论惠嫔还是方若等宫人均是吓得不轻。沈眉庄微微瑟缩,她突然明白,那些但凡想蹭到廉妃身边沾光的人,只怕不仅没沾上皇帝的宠爱,还会一个接一个的被皇帝摒弃。因而沈氏心中对廉妃除了最早的欣赏和今日的羡慕之外,更多了一种畏惧。
皇上略微站了一会,才将怒意消散,心道:朕之前真是对后宫女眷太过怀柔,如今不杀一儆百,只怕这群妃嫔不得安生。
皇帝的亲笔御赐,是一个小小贵人可以肆意求赏的么?老八居住的宫院,是随随便便什么妖媚女子可以往里面钻的么?
更别说这瓜尔佳文鸢指不定存了什么歪斜的心思,保不准她背后就有中宫黑手。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就敢耍这等脑筋,实在是咎由自取。
但这次,皇上却是着实冤枉了皇后。皇后虽不喜廉妃产子,但已经有太后明敲暗打,廉妃的这一胎她还不敢轻易动手。无非是借着文鸢与似卿的亲缘关系,向太后举荐,让祺贵人可以一起常去储秀宫陪伴,也好多见见皇帝。毕竟待廉妃的肚子再大些,皇上起居不便,总得有个人伺候,总不能让惠嫔一人独占了这个绝妙机会。
可惜这瓜尔佳文鸢小小年纪虽在床第之间颇有些过人的本事,但这脑袋却是实打实的浆糊。年轻美貌,自恃过高,这才会错了皇帝心意,一举冒进,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当这日的消息传进寿康宫时,却是把太后气出了个好歹。太后哪里知道这被贬斥的祺贵人是个香的还是臭的,只一想到皇帝在储秀宫龙颜大怒,可别惊动了廉妃的胎气。于是赶紧命竹息去储秀宫探望,之后还不放心,又命孙嬷嬷送了些压惊定神的珍稀药材,让刘裕铎看着给廉妃安胎用,即便用不上的也留在储秀宫存着。
而景仁宫的皇后,却突然头风发作,痛得下不了床。她一方面惊异于皇帝的小题大做,一方面更暗恨瓜尔佳文鸢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中宫皇后手上的棋子本就不多,而祺贵人无论出身相貌和易被拿捏的程度都是最佳人选,可偏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折损了。
皇后靠在床头暗中将宫中的新鲜货色物色了一遍,只怕能堪其用的也就只剩下甄嬛,以往也就唯有菀嫔尚可与廉妃一搏。而那乖巧伺服的安陵容虽是有些城府心机,但毕竟还是入不得皇帝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八哥闲暇之余,让四哥收了一位小主。
嘿嘿,其实这里面好多铺垫哈!
阿凝要为后面的大招多做准备!
下次更新周三哈。
阿凝周一考完试会休息一天,所以就周三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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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四哥还挺怜香惜玉的么!
四哥:老八,你是吃醋了么?你是吃醋了么?你是吃醋了么?
八哥:老四你想多了!
四哥:朕怎么可能让那群女人围着八弟呢!
八哥:……四哥,你真的想多了,你那群女人,弟弟真是无福消受!
四哥:老八你心里只有朕一人就好。
阿凝乱入:四爷好单纯,只顾着管女人们,难道没想到那些弟弟们么?
☆、第五十七章 离人欲归
自祺贵人被贬斥之后,那些本有心往储秀宫走动的小主们也暂且按捺住了心思。任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试探皇帝的气性。
每日晨昏定省,景仁宫里可谓是凄寂寥落,一群正值美好年华的锦衣佳人们也只有借由陪伴皇后,来消解这漫漫长夏。
甄嬛自被皇帝因那碗冷梅汤而申饬过后,也是今时不同往日。碎玉轩走水之后,虽已修缮,但毕竟是陨殁过淳贵人的地,如今又无隆宠庇荫,自然是鲜有人问津。
这紫禁城里,最不缺踩低捧高之辈,齐妃见菀嫔失势,又忌惮于廉妃如今的威名,便只会将一肚子的酸气撒在甄嬛身上,只见她笑里带着阴气向甄嬛说道,“菀嫔献上的冷梅汤听说皇上爱极了,命储秀宫的小厨房每日熬上两大罐子晾着,还说怕冰镇伤了廉妃元气,因而每天要换五六次从玉泉山运来的泉水镇着。本宫看,廉妃爱上这口,菀嫔功不可没。”
甄嬛自然听出此话是以廉妃盛宠来揶揄自己,她心中虽嫉恨储秀宫的恩宠,但对齐妃之流却是不放在眼内的。于是坦然应对道,“廉妃娘娘孕育龙种,又赶上这苦夏季节,想必胃口不好,这梅子汤生津止渴、开胃消食,娘娘喜爱也是正常的。嫔妾长日闲着,能微尽绵薄之力,乃是嫔妾的福气。倒是齐妃娘娘,每日里都要督着三阿哥的功课,自是抽不出这等闲暇的。”
后宫中无论年资深浅,皇帝一概不理,像甄嬛这般无子嗣傍身的小主自然是日子难过,但有皇帝长子在手的齐妃,却更是难耐。
齐妃曾隐约错觉到皇上似乎对三阿哥略微宽免了许多,原以为是皇上开始疼惜起儿子,但这两三年来瞧着,皇帝虽不再苛求三阿哥用功读书,却也不见亲切之意。这几年下来,皇帝与三阿哥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也就是逢年过节那几次的场面。
齐妃李氏本就目光浅短,她若再展眼看看其他阿哥,便会发现不止弘时被皇帝丢到远处,其余那些皇帝本就不多的皇子,皇上也是视若无睹,并没一个得入眼缘。
因而被菀嫔这么一提,齐妃立刻警醒起来,她的阿哥如今乃是长子,她本是做着日后贵为圣母皇太后的如意打算。如今眼看着若是连儿子都不得皇上心意,他们母子二人今后将如何自处?
皇后眯着眼,并不理会这群妃嫔之间的言语龌龊,但却见甄嬛聊聊两句便把齐妃的心思搅起,心中更肯定了要将甄嬛收入麾下。于是开口劝和道,“这大热天的,火气太大,你们就各回各宫,好好歇歇午去吧。”
待众人散去,皇后独留齐妃一人到内室叙话。
“你在宫中多年,竟还这么沉不住气。”皇后刚刚落座,便训斥了齐妃一句。
“臣妾知错,臣妾只是看不惯她们以往恃宠而骄的样子。”齐妃站在一侧,唯唯诺诺道。
“坐吧。”皇后意不在斥责齐妃,若她真是个明白人,那以下的事情便也做不来了。
齐妃见皇后并未真的动气,想来这些年里,前有华妃再有廉妃,皇后只怕心里比自己还恨呢。因而李氏自顾自的将皇后与自己化到同一立场,便安心了些许。毕竟有中宫维护,有皇嗣相依,齐妃的地位看起来总算是固若金汤。
“如今菀嫔失势,你和她计较,岂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念叨道,“如今宫中妃位上还有几人?常言道‘人往高处看,水往低处流’,你到好,偏偏盯着那些低微的。”
齐妃哪里不知道如今瓜尔佳氏封妃,虽是端齐敬廉四妃中年资最浅的一位,但名分却是与自己平起平坐,而宠幸更是她拍马难及。若是廉妃此番一举得男,只怕这后宫之中,便是连皇后的威仪都要被夺去大半了。
齐妃不敢置信,一个小小十六七岁的秀女,不出三年,就能摇身一变踩在自己头上去了,因而自我安慰道,“廉妃得宠又如何,遥想年氏娇宠一身,最终不也是空得了个贵妃之衔,被皇上厌弃了么。”
“你真是糊涂呀!”皇后气得摇头,心道这齐妃真是愚钝,但却好命的有位阿哥傍身,实在是浪费,因为开示道,“瓜尔佳氏既没有年氏的出身,更没叔父弟兄可为其在朝廷撑腰立威,仅凭一己之力便坐到了妃位,岂是年世兰之辈可以比拟的?若他日得子,只怕这后宫之中便再无你我的立足之地。”
齐妃闻言吓得站起了身,“不会吧,再怎么说,娘娘可是中宫皇后呀。”
乌喇那拉氏盯着李氏瞪的溜圆的眼睛,深叹一声,悲戚道,“皇上子嗣稀薄,你从王府到后宫也有十数年,可曾见过皇上为一个侍妾的性命而下令落胎的?”
齐妃摇头,喃喃自语道,“确实没有。”即便是贵为中宫,为皇嗣计,也定然是舍母求子的。这样想来,齐妃如醍醐灌顶,顿时觉得储秀宫那位只怕真如皇后所言。
皇后垂眉敛目,缓声说道,“这瓜尔佳似卿,即便无子,在皇上心里已是无人可敌,更何况有了皇阿哥,想必皇上的眼里定然是再也看不见其他阿哥了。”
齐妃颓然立在当场,宠幸她是挣不来,虽是惯常的争风吃醋,却也是认命了。但她的三阿哥弘时,乃是皇帝长子,未来最可期许的储位人选,怎可被这半路杀出的廉妃夺了去。
因而当乌喇那拉氏以拭泪之机微微展眼,便瞅见了李氏眉目间聚起的戾气。皇后掸了掸锦帕,静静坐了片刻,最终淡淡说了句,“你回去吧。”
待见齐妃僵直的身影出了正殿,剪秋便轻巧的走了进来。
皇后看了看桌上的芙蓉糕,指了指道,“把这盘糕点给安贵人送去,是她为本宫效力的时候了。”
中宫计谋,暗中涌动。然而与此同时的储秀宫,却是一片悠然惬意。
阖宫上下谁不怕重蹈祺贵人的覆辙,因而各宫小主皆敬储秀宫而远之,唯有咸阳宫的敬妃与惠嫔偶尔前来看望。
这其中一来有太后的意思,二来也是胤禩故意为之。毕竟惠嫔日日伺候在寿康宫跟前,十四弟那边有何动静,也好多一个获知渠道。
敬妃谨慎少言,自不会聒噪。而惠嫔如今也因着胤禩的身份而略有顾忌,并不敢肆意畅谈,反而话题时常围绕在太后的凤体康健上。
这一日惠嫔便是带着太后的嘱托而来,惠嫔说道,“太后听说廉妃娘娘近日来不思饮食,又晨吐得厉害,特地叫嫔妾带了寿康宫的膳谱过来。”
“眉姐姐怎么这些时日倒和我生分了?”胤禩接过食谱只低头瞟了一眼,便命方若收了起来。“当日在雨花阁,难得姐姐常来看我,今日却……”话未说完,胤禩忽地用帕子掩住嘴,不由得干呕了一阵。
碧云赶紧捧上漱口的清茶,方若也是急着给主子顺着背。
敬妃见了也起身来照料,见胤禩眼角瞬时噙上了泪花,不由心疼问道,“怎的害喜这样厉害,可叫太医看过了?”
方若赶紧屈身答道,“看过了,刘太医已经开了些食补调理的方子,只是这几日却越来越严重。”
胤禩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掩着嘴角轻声道,“不打紧的,也就晨起这一阵子闹腾得欢,平时还是好好的。”
惠嫔见胤禩仅仅这一会功夫,便脸白气虚,可见是受尽了折腾,心下也不由凄然。即便是最得宠的妃子又如何,还不是要豁出半条命去搏一个阿哥,不然以皇帝的薄情冷性,这份宠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既然身子不好,你就更该好生歇着,还招待我们作甚。”惠嫔那怜人之心一旦上来,便也不再顾忌身份有别,想着她平日里与甄嬛姐妹相称,也从来不分什么娘娘贵主的,不过是你你我我,姐姐妹妹一般。
胤禩听了沈氏的劝慰,捂着心口会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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