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正文 第16节
[穿甄嬛传]似卿传 作者:穆凝
第16节
敬妃和惠嫔两边搀扶着将胤禩送回内寝殿,这才告辞而去。
当她二人出了宫院大门,胤禩才唤方若过来,“把方才惠嫔送来的膳谱拿来。”
方若心知廉主子的吃喝饮食皆要由皇帝与刘太医经手过目才可,惠嫔这个食谱虽是太后赏赐也理应要送到养心殿去。但既然主子要看,那自然是要双手呈上。
胤禩方才那一番晨吐可并非装腔作势,因而此刻还有些力乏气短,但他刚刚仅仅一眼已经瞧出了这食谱的端倪。这些菜色佳肴,并非宫中常见,乃是当年九弟在宫外置办的酒楼菜谱。当年兄弟几人常在城北的余庆楼饭聚,而这些食谱当中有不少各位内院厨房里推陈出新的佳作。
寿康宫的消息来源,远不止惠嫔一人。方若与竹息便是最能接上话的,因而胤禩几日前便知皇帝已向太后提及要遣十四弟离宫,暂居与景山待宣。
这事乃是意料之中,太后病情转圜,老四定然会赶走碍眼的胞弟。因而胤禩便命方若将自己害喜的消息传了出去,只说廉妃这一胎的动静极大,每日清晨吐得连皇上都不能安枕。
寿康宫自十四贝子进宫之后,便是由贝子亲自为太后熬药煲汤,纯孝之心感天动地,连皇上也不得不勉为其难的夸赞了允禵两句。
因而当十四听了储秀宫的风声,便明白这是八哥散出的消息,不然以八哥手段,储秀宫内院里的消息又怎能让外人探知。既然八哥已经铺陈出半条路,那后面半条便要由十四接住方可通达。
于是允禵借由侍奉太后的时机,在小厨房内钻研出了几副食疗膳谱,太后看了觉得样样都好,又想到储秀宫的廉妃与自己一样不思饮食,便命宫人誊了一份交由惠嫔送去储秀宫了。
如今若说这宫中真心疼惜廉妃腹中之子的,除了皇帝,便是太后。因而这一招虽看似巧合难控,却又自有章法,恰恰因一个太巧而令人难以起疑。
胤禩将食谱浏览一遍,起初竟看不出什么门道。但细细逐字推敲,才看出并非用的老九的格子码。的确,若是誊抄之人变换了错行的方法,那用格子码去解,便难以明了。因而这消息其实明摆着就在这些菜名上。
蜜饯莱阳梨、人参黄芪炖白凤、鱼肚煨火腿、当归滋补羊肉汤,这几样若以谐音来看,便是“离人欲归”这四个字。
胤禩看后将几页膳方打乱顺序,再度交给方若,“今日午后刘太医来诊脉,就拿给他看看吧,皇上国事繁忙,就不必送到养心殿了。毕竟此乃太后赏赐,本宫不能弗了太后美意。若是刘太医说可用,就命小厨房备着,若是不得用,便留待往后再用。”
方若伏了伏身子,领命将膳谱再度收下,为胤禩拉下帷幔,避去窗风,让主人再歇会。
胤禩躺在床榻之上,却难以闭目清神。
这个消息,乃是言明已经找到老九下落。九弟逃过地动之灾,胤禩的心总算松了松。但若九弟不去漠北隐匿,而是执意归京,只怕是凶多吉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是卡!
写了好几个不同走向,最后还是用了这个!
九哥这条线,会慢慢浮出水面。
感谢地雷君:陌里熊 つulrica
多谢亲爱滴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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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朕总觉得老八最近不太对头。
八哥:爷都揣包子了,你还要怎样!
四哥:说的也对!
八哥内心(老四也太好糊弄了!!!)
四哥内心(揣着包子,看老八还能翻出什么天!!!)
☆、第五十八章 望而却步
胤禩得了老九的消息,一个晌午靠在床榻上,却是无半点休憩之意。反复琢磨着无论如何要再将自己的嘱托传递出去,务必劝九弟潜往漠北。
因而当皇帝驾临储秀宫之时,正巧看见胤禩在卧榻之上辗转反侧。胤禛想着他如今身形不便,本是嗜睡犯懒的时候,但此时却还醒着,便忧心问道,“怎的睡不好?可是哪不舒服?”
胤禩见皇上来了,干脆起身答道,“臣妾日日躺着,自然睡不着了。”
皇上知道把老八拘在这储秀宫一方内院里面,肯定委屈了他,但刘太医说了这头三个月格外重要,断然不能出一丁点差错。皇上只要一想到当初老八小月时的惨样就更坚定了决心,将心底那一丝迟疑挥去,劝道,“朕知道你憋闷,姑且再养上一个月,等入了秋,天气凉快了,朕陪你到御花园去走走。”
胤禩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一记白眼,心道:爷这是比笼子里豢养的金丝雀没好到哪去,顶多也就是到御花园去撒撒欢呀。
胤禩见皇上这关根本过不去,便甩了鞋,又翻身趟回床上。如今他有肚子里这块肉在,皇上也只能老实地坐在床侧,至多就伸手摸摸胤禩的肚子,那是一点大的动静都不敢有。
胤禩斜眼瞧着老四,见他一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竟自顾自的嘿嘿发笑,那样子别提多滑稽了。胤禩下意识的自己也摸了两下,那是一点东西也摸不出来的,也不知皇帝四哥是在高兴个什么劲头。
胤禩心中冷笑,摸吧摸吧,也就这几个月还能让老四惦念一阵,等过些日子爷把这孽障打下来,留给他一滩血水。胤禩虽然心里发狠的想着,但一记起当初落胎时九死一生的场面,也难免有些肉疼。
皇上见胤禩脸上阴晴不定,以为乃是孕中常见之事。太后已经在皇帝耳边念叨了不少,胤禛本不在意,但是见这几日老八不仅口味上越发刁钻,就连这脾气也是一会喜来一会忧的,只怕还真被太后给说中了。于是问道,“朕听宫人们说,你最近不思饮食,可是膳食上不合胃口?朕先前让御膳房钻研了几道新菜,一会做来尝尝?”
胤禩气结,他如今是被这皇帝当猪一样养着,只顾吃睡,不让行动,先不说这肚子里的长没长分量,就他自己的这四肢腰身已是圆润了一圈。胤禩并非女子,自然不会为这身形姿态的变化而烦恼,但这长日无聊,除了吃睡就是对着老四这张脸,也是腻味得要死了。
于是胤禩懒懒答道,“皇上要是真心疼爱臣妾,就请移驾去别的地吧。旁边的咸福宫,或后身的碎玉轩都离得近些。臣妾如今自顾不暇,真真是侍候不了皇上。”
胤禛一听,心中不满道:朕何时让你侍候了,你看看,朕还坐着呢,你就先躺着了,还敢赖朕累着你?
有皇帝赖在储秀宫里,胤禩一时也是无法。将皇帝每日都把公文奏折送来,便知道想打发走老四,那是难了。
就这么又过了几日,总算出了两个月,又值十五,胤禩才寻了机会,一大早便由敬妃惠嫔陪着,到宝华殿为龙裔祈福。
既然是多日筹谋,胤禩自然是有备而来。那画着马蹄莲的经本就捧在随侍的方若手中,待祝祷完毕,便会留在宝华殿内。今日十五,十四贝子听诏入宫拜见太后,母子二人会在午前同来宝华殿进香,这便是胤禩算准的时日。
一切顺利进行,方若将胤禩扶起后,便将经卷奉到香案上。敬妃携着胤禩立在一侧,说道,“妹妹虔诚之心,这一胎定然稳固。”
胤禩心道,要是把爷刚才求的事说出口,只怕这两位妃嫔会大惊失色,因而只是但笑不语,见方若回来,便伸手让她扶了,准备一行人打道回府。
还没待三位妃嫔转过身来,便听见门口通传道,“皇上驾到。”
胤禩面色微变,心道皇上今日朝会怎的散得如此早?
胤禛一进殿,敬妃与惠嫔便伏身请安,只有胤禩站在一众人中间。周遭的宫人皆是储秀宫的得力人手,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无人见怪。
“皇上今日来得真早。”胤禩以余光去瞄了瞄香案上的经卷,定了定神。
胤禛见老八一脸笑容,但笑容里却总还是存了点难以言明的感觉,便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道,“为龙裔祈福,朕怎能不到?”
说完皇上便挥了挥手,苏培盛赶紧为皇帝燃着了香双手奉在皇帝面前。
胤禛颇为郑重的焚香祷告一番,恍然忘了自己和老八这怪力乱神的身份,反倒真心为这一胎龙子祝祷起来。
经皇上这一耽搁,时间已过巳时。胤禩心中暗觉不好,还没等他多想,便听见外间再度通传道,“太后驾到。”
这宝华殿,并无内宫里的隔断屏障。胤禩见厦公公进来禀奏道,“回禀皇上,太后和十四贝子来了。”
胤禩一听,看了敬妃一眼,敬妃毕竟年长,由她上前伏身道,“皇上,十四贝子同来,请皇上恩准嫔妾们退至后殿。”
皇上这才正眼看了看敬妃,“允禵乃是朕同胞兄弟,一家人,无妨,你们就在这吧。”
胤禩扁了扁嘴角,也没出声,心里已经把这不知羞臊的皇帝骂了一个遍了。
太后携着十四贝子进了正殿,允禵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皇帝身侧的那个人。
虽说允禵对八哥如今的身份地位皆是早有准备,但不成想今日竟然迎面碰上,饶是他再镇定也是难免神情微变。
胤禩略略低头,他此刻身份本就应避讳着外男,却不料一旁皇帝竟此刻牵住了自己的手,上前一步,“儿臣给皇额娘请安。”
胤禩被皇上拉到人前,便也只得一伏身跟着给皇太后请安。
太后多日不见胤禩,今天瞧着体态难得的丰盈起来,却是心中喜欢,赶紧让一旁的孙嬷嬷过去扶了,慈爱道,“你如今身子贵重,在哀家跟前无需多礼。”
而跟在后侧的敬妃与惠嫔却是不敢怠慢,赶紧给太后问安。
见着眼前种种,允禵只觉得自己如陷云雾,本能的给皇上行礼请了安,再给三位妃嫔娘娘请安。
胤禩虽不知四哥拉着他上前意欲何为,但此刻他已被推在人前,若是再默不作声岂不是反常。于是抬首向允禵伏了一伏,问了句,“十四贝子好。”
八哥年轻的风姿,在十四的记忆中早已依稀远去,他记忆里清晰的八哥只怕便是那最后几年颓唐的样貌。然而此时此刻,这张意气风发的面容,这副如沐春风的笑意,竟如此清晰实在的摆在眼前。
允禵自问经历这些年的高低起跌,已是心性渐平,但那已仙逝多年的兄长登时立于眼前,允禵只觉得眼眶一热,他忍耐着侧了侧头,便瞧见一旁的皇帝正冷眼看着自己。
允禵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他明白只怕自己此时的神色已显异常,正想着要如何掩饰,却见八哥一伸手捂住了肚子。
胤禩还未说话,只需这一个动作,便将皇帝与太后二人的心思都吸引回自己身上。太后略显焦急道,“廉妃不宜久站,皇上赶紧送人回储秀宫歇着吧。”
胤禛见胤禩脸色尚好,但身形却有些不稳,毕竟这会不敢托大,便赶紧命人扶着出了宝华殿,坐上步撵回宫。
十四贝子这才暗中拉了拉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领口,长舒一口气。陪着太后上了香,特意引着太后瞧见了胤禩供奉的经卷。
太后赞叹着廉妃的赤诚之心,便命孙嬷嬷取过来看了。允禵借机也翻了一遍,将八哥的意思看了个明白。
另一边储秀宫内,刘裕铎被急招入宫,为胤禩把着脉。刘裕铎复又看了看廉妃脸色,也拿捏不好廉主子这是怎么了。毕竟胤禩一向体弱,龙胎本就着床不稳,因而刘裕铎在皇帝跟前也只是说廉主子劳累动了胎气,再叮嘱胤禩不可再随意走动。
胤禛见太医也是瞧不出什么,便把人遣退,看着胤禩蔫蔫的躺在床榻上,很多话到了嘴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默了好一阵,方若将刚刚熬好的安胎汤药端了进来,皇帝坐在一侧瞧着方若与碧云二人伺候着胤禩吃药。这药从远远闻着便是一股难闻的苦涩气味,因而当胤禩吃三口吐两口时,皇帝道没觉得是老八故意而为。瞧他那双眼睛都被呕得红了,只怕这安胎生产之事,着实是熬人。
药用好了,方若为胤禩理了理发鬓,又整了整枕头。见皇上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颇不似以往气氛,方若虽有些犹豫,但最终也只能退了出去。
内寝殿里,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又迅速归于宁静。胤禩这会是真的有些困乏了,正闭着眼养神。
良久,皇上终于开口道,“你可知朕为何如此宠你?”
胤禩阖着眼,那样子似是睡去,皇上看了一会,继续道,“因你十分肖像朕的一位故人。”
胤禩依旧沉着眼皮,连睫眉都没有动一下,但盖在锦被下的手,却是轻轻的攥了攥拳。胤禩心想,难道老四这是要摊牌了?
皇上停了片刻,站起身,负手而立,俯视着胤禩很久,最终说道,“那一冬,思顺斋的门口,似卿踏雪而至,像极了……”
皇帝见胤禩还是那般无知无觉的躺着,真有一个冲动将他掀起,问问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睡着。
若胤禩此刻睁开眼,必定会看见皇帝那双黝黑的眸子染着满目的热火,那其中有着无尽的期盼,又含着几丝焦灼。
胤禛动了动唇角,喉头上下咽了几次,最终却化作轻轻一叹。皇上转身推了门出去,让苏培盛等人跟在远远的后面,自顾自的绕到储秀宫的后院。
皇帝在思顺斋的门外站了半天,仿佛在这盛夏里的烈日炙阳下,又看见了那个人冬日里翩然而至的身影。
胤禛站在那门口看了一盏茶的光景,忽地微微含笑道,“朕那会没看出来,是你来了。”
这一切彷如天赐,但胤禛两世为帝,却头一次望而却步了。
这层横梗在两人之间的一步,若是踏出了,便再无可退。那些本可以抛开不提的恩怨情仇、尘封往事,只怕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皇帝在后院里站到正午,这日头正烈,苏培盛几度欲上前都是不敢。
胤禛忽地听闻一阵铜铃之声,此乃粘杆处暗卫的信号,粘杆处一般不会随意惊扰皇帝,因而此刻来报必有要事。
胤禛抽回了思绪,见后院内四下并无杂役宫人,便朝苏培盛一挥手,见这奴才极为机灵的把侍从遣退。
皇帝这才转了转手上扳指,一道黑影瞬时跪在皇帝跟前。
胤禛沉声问道,“何事?”
那粘杆处的探子从怀里拿出密函,胤禛抖开一看,瞬时目露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回来了!
这段时间,好多事,一直静不下心来码字。
这一章,左右写了好几次,最后决定,还是直奔主线。
后面要开始走大剧情啦!
明天是端午节啦,祝亲们粽子节快乐!!!
———————小剧场———————
八哥:怎么样才能欺负欺负四哥呢?
小九:八哥,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肚子。
八哥:九弟说得对!
八哥:想吃这个,想吃那个……
四哥:好好好!
八哥:这个不好吃,那个也不好吃!
四哥:换换换!
八哥:腰疼~~~
四哥:揉揉揉!
八哥:脚肿~~~
四哥:捏捏捏!
八哥:不想要包子了!
四哥:打打打……等等!ヾ(?`Д??)
☆、第五十九章 杀伐决断
粘杆处密报于距多巴镇十里外的村镇上发现罪臣塞思黑的行踪,密探见其伤及腿脚行动不便就在镇外暗伏监视,还没等到消息发回京城,塞思黑便一夜之间隐匿不见了。
皇上一看心下便明白这是有旁人襄助,不然以一个瘸了的老九是断然甩不开密探的跟踪。密报中称原本要寻迹向北追踪,但眼见着准格尔敌军打了过来,战线南推数里,便只能按兵不动等待皇帝示下。这要是再想探查塞思黑的下落,便只能潜入敌营了。
胤禛拿着密报在院中反复踱步,想着这个节骨眼上究竟是谁会援手老九。转念再想,以老九的皇子身份,即便是戴罪之身,若是被俘,只怕朝廷也少不多要出面了。
皇帝掂量了许久,有那么一瞬胤禛真心期望允禟干脆毙于乱军之中,才是最好的结局。皇上权衡许久,觉着于敌阵中救一个人难,但杀一个人却容易了许多。
想到此处,胤禛骤然停了脚步,在后院里站立了良久,最后转身回了储秀宫寝殿。
胤禩还窝在睡榻上酣睡不醒,皇帝进来站在床头看了良久。老八在这后宫中深居简出,胤禛不信他能把手伸到西北那么远,即便他有心派人过去,以他这辈子的人脉资源来看,也是手上无人可用的。
因而皇帝这想试探一下胤禩口风的心思就收了回来,毕竟如今胤禩一身两命,若是让他知道他的好弟弟深陷敌营,一时情急动了胎气,岂不是弄巧成拙。因而胤禛打定主意,这事还是瞒着老八最好。
当胤禩懒懒醒来,皇上便换了一番话语,说道,“朕看你的月份也大了,已经命人接你额娘明日进宫,平日里也多个人说说话。”
胤禩听了也只是淡淡谢恩,那西郊庄子上的又哪里是他真正的额娘,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吧。因而这一晚,便草草过去。
第二日天一大亮,胤禩便梳妆整齐,等着这辈子的额娘兆佳氏入宫。心道多一个自己人也好,毕竟一个能往来于宫内宫外的额娘总是便利不少,未必是个坏事。
等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兆佳氏便被内务府的公公引到了储秀宫。待兆佳氏一踏入门口,胤禩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碧云在一旁也是翘首以待,见主子这样,心道别看廉主子以往对家中之事不闻不问,这额娘站到门口了,还是真情难掩了不是。
而胤禩却是心下吃惊不小,见这兆佳氏颔着首、眉目低垂,一副温婉柔和的姿态,十足的像前世的母妃卫氏。
“额娘?”胤禩站在不由自主地的唤了一声,见兆佳氏一抬首欲言又止,却赶紧屈膝拜道,“给廉妃娘娘请安。”
胤禩赶紧上前将人扶了起来,离近看了,心里也便明了这人虽像额娘,但却不是,因而便一时语结,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幸而碧云活泼,见了老夫人高兴难抑,在一旁叽叽喳喳了两句,也算是消除了一些胤禩心头得感伤。
情绪收定,胤禩携着老夫人的手进了明间坐下,略问了两句家中可好,随便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
方若捧上时令果子,胤禩摘了一颗,亲手为兆佳氏剥了,见她再度站起谢恩,心中不免一酸。当年贵为皇子,他与额娘,也曾是这般的疏远。兆佳氏如今脸上战战兢兢,却又与有荣焉的样子,像极了当年寄居于惠妃之下的母妃。
胤禩瞧着兆佳氏把果子攥在手里,不由得濡湿了眼眶。都说孕期里最是情思敏感,胤禩也不知这是真的触景伤情,还是被肚子里这小家伙带得情绪不定起来。
既然这位兆佳氏乃是瓜尔佳氏的亲额娘,胤禩觉得平日里伴在身侧,以解这异世孤愁,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当皇帝回到储秀宫时,初见到兆佳氏也是微微一惊。都说八弟最像良母妃,如今看来确实不假。能孕育出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样貌,可见兆佳氏和良妃就算没有八分想象,也有七分类似了。
皇上见胤禩陪在老夫人身边难得的透出几许轻松笑颜,便觉得这次倒是歪打正着。因而让兆佳氏陪着多坐了一阵,才命她退下休息。
看着胤禩坐在妆台边除妆,胤禛笑道,“早知道你如此开心,朕就早点接你额娘进宫就好了。”
胤禩明白皇帝所指为何,只是敷衍道,“多谢皇上恩典,宫中规矩多,额娘也不便长留,反倒拘束了。”
胤禛叹气摇了摇头,从身后拦住胤禩肩膀,“如今我们也算是一家团圆。”
胤禩对着镜子,看着皇上一手揽着自己肩膀,一手往下抚上肚子,一脸的心满意足。胤禩觉得,这老天真的是待老四不薄,他想得到什么,便早晚都会得到。
胤禩也说不清自己心中此刻是何情绪,只觉得自有孕以来,便觉得前路阴险惨淡,再也提不起半点意趣。
而一展眼,便两日过去了。皇上暗中派了京城最精锐的密探发往西北,而这时却收到了兆惠从前线发回的密报,同是说找到了罪臣塞思黑的踪迹,但却因准格尔攻陷,致使罪臣流落敌区,因而请旨援救。
皇上把兆惠的密折压了下来,心想着幸而兆惠这是密奏,若是明面上的奏疏,皇上还不得不理一理。如今料理老九这事,必须秘而不发,断不能张扬到朝堂之上。若是让老八知晓了此事,只怕不会和朕善了。
等了几日,兆惠还没等到皇帝旨意,便有些踯躅了。当日他的心腹家仆为避开皇帝眼线而连夜护送九爷离镇,不成想便撞进了战线。如今那一方城池失守,兆惠也收不到家仆的任何消息。于是便干脆转头以寻到罪臣为由,请皇上下旨派援兵过来。毕竟这罪臣乃是货真价实的皇亲贵胄,若是落到敌手,于朝廷、于皇帝都是难堪。
但等了两三日,消息全无,兆惠才悟出了点什么,心道莫非皇上这是要借刀杀人?这一念头涌上脑门,兆惠顿觉大事不妙,于是连夜往家中写了信。
这信从兆惠夫人手中到了敦郡王福晋手中,已是又过了数日。敦郡王允誐看到信时,那可谓是暴跳如雷,将皇帝从头骂到了脚。
此事迫在眉睫,在宫外的兄弟二人辗转相约在余庆楼会面商议。允禵言明修书命兆惠私下派人潜入村镇营救,却嘱咐十哥此事万万不能张扬。
老十毕竟脾气躁些,哪里会真听十四的意思。以往八爷党的注意多是九哥拿定,如今九哥蒙难,他便顿失了主心骨。因而允誐一口答应,但回去辗转了一夜,还是信不过年轻的十四,便直接把福晋叫到跟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命她天明之后无论如何要进宫见见八哥。
博尔济吉特氏却是比敦郡王顾虑得周全,一听这事便有些踯躅道,“宫里都说廉妃的身子骨弱,胎气不稳,妾身怕这消息……”
允誐听了冷哼一声,一拍桌子叫道,“气得落胎才好,那个孽障,只怕八哥老早就不想要了。”
十福晋毕竟事事以夫君为先,虽有异议,但见郡王如此决绝便也别无他法,一大早便递了牌子,进宫看望太后去了。
敦郡王福晋一进宫,储秀宫这边就得了消息。胤禩听着方若形容,觉得弟妹今日来得匆忙,莫非是有九弟的消息了?
于是,便也早早起身,等着敦郡王福晋上门。果不其然,才过了一个时辰,博尔济吉特氏便带着厚礼来了。
普通嫔妃见见妯娌到无可厚非,但胤禩自知皇上是不会用普通眼光看待自己。但见博尔济吉特氏一来便面色有难,便知道这个险无论如何是要冒的。
幸而,如今内院里,皇帝的眼线还进不了这内寝殿。因而胤禩与福晋略微聊了些这孕育之事,便进了正题。
博尔济吉特氏有备而来,口齿伶俐,短短几句便将西北变故说了个明白。胤禩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他心知老十没有担忧错,四哥这是要按下杀手,最后来一个死无对证。
十福晋见胤禩脸色不善,但却没有其余表示,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可是怕廉妃当场厥过去,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胤禩定了定神,最终说道,“福晋回去请告知王爷,我要出宫。”
博尔济吉特氏惊得站了起来,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窗外,问道,“如何?”
胤禩垂目摸了摸肚子,说道,“活人自然是出不去的,死人便没人拦着了。”
十福晋见胤禩再度抬眼,已是换上另一幅面孔,只听他说道,“下月初十,宫中必举丧事,请福晋和王爷为本宫送行。”
还不等博尔济吉特氏反应过来,胤禩已经起身笑道,“今日时候不早了,福晋请回吧。”
敦郡王福晋领了这惊天秘密,惴惴不安的回了郡王府。允誐一听,明白八哥这是要诈死脱身了,而八哥脱身之时,必须找到九哥下落,两边一起没了,让皇帝措手不及。
胤禩却并非这个注意,金蝉脱壳何其之难,在这重重后宫,哪有他装死的余地。
胤禩在明间做了良久,直到天都暗了,才把方若叫了进来,“去唤碧月过来。”
碧月极快的来到明间,见屋内却未点灯,主人坐在阴影里却是看不清面目。
“碧月。”胤禩叫了她的名字,“本宫需要一丸药。”
碧月伏了伏身,心道莫非主子又要落胎,但却听见胤禩沉声道,“要命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阿凝上周搬家了,手续一直没办好,还没通网,暂时蹭网上来发文。
八哥要作大死了!
希望不要崩坏!
所以请大家轻拍!
————————小剧场————————
八哥:放了老九!
四哥:不放!
八哥:你别后悔!
四哥:………………
八哥:………………
四哥:后悔了!
八哥:这还差不多!┑( ̄Д  ̄)┍
☆、第六十章 饮鸩为何
碧月听了廉主子这突如其来的命令只觉得周身一紧,她极想问一句“这是要谁的命?”但最终生生咽下只能惴惴答道,“主子,奴婢没这种药呀。”
日暮西斜,胤禩沉在一片黑暗之中悠悠说道,“你没有,但这宫中总有些不能入口的东西。”
胤禩缓缓起身,碧月这才借着殿外夕阳的柔光将主子此刻的脸色看个清楚。只见胤禩的面色却不似声线那般阴寒,反而笑道,“本宫瞧着御花园的那株夹竹桃就极好。”
碧月虽并不通晓药理毒性,却也是一点就通,立马听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顿觉膝头一软,噗通跪伏在地,战战兢兢道,“主子,这毒……可是万万碰不得的呀。”
胤禩见碧月颓然伏地,自然明白她是被这大逆不道的行事给吓住了。便俯身将人拉起,轻声道,“下月初额娘出宫,本宫正有意向皇上求个恩典,派几个稳妥的人随侍照料,本宫一向知道你稳重,你便一同出宫去吧。”
碧月被胤禩牵着手,只见主子已是一脉温和目光。这恩典对于碧月这熬不出头的宫女来说无异于大赦,以她这出身,即便是熬到二十七八也不一定能有出宫的一天,即便他朝有福离宫,已是半大的年纪,后半辈子更是再无着落。而如今若是能随廉主子的额娘出去,即便是瓜尔佳氏家宅颓败,也好过在这皇宫里担惊受怕、暗无天日的好。
胤禩抬手按了按碧月略显颤抖的肩头,却见这丫头再度跪下信誓旦旦道,“奴婢愿一生伺候主子,从未想过出宫的事。”
胤禩摇头道,“你愿一生追随,又何需困在本宫身侧。你我主仆一场,若将此事办妥,也算是助本宫了却毕生牵挂。”
碧月实在不懂主人的行事,先不说这夹竹桃要用到何人身上,只想想这紫禁城中,需要廉主子亲手制药对付的人物还能有几人?但无论是用在谁的身上,一旦东窗事发,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碧月这一踌躇,便觉胤禩脸色骤然一冷,那目色中似有几分藏不住的失望,只见主子就这么转身复又退回到阴影之中稳稳坐定,再无他话,仿佛是在等着碧月的最后答复。
碧月一向谨小慎微,忽地想到一层,主子这是要将自己打发离宫呀。若是自己此刻不走,只怕他日这药物追根溯源,定然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现如今主子亲口托付,是十足的笃定信任,若是自己一口回绝,只怕不等别的,就连主子也是难再容她。
于是碧月这才明白此乃主子给自己的最后恩典,这便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领命道,“奴婢遵命。”
胤禩瞧着碧月退出正殿,这才唤人进来掌了灯。不出两日,便在皇帝跟前提了想为额娘兆佳氏物色些奴仆伺候。
“臣妾额娘远居西郊,外面寻的丫鬟婆子,本宫并不放心。斗胆求皇上个恩典,放五六个储秀宫的宫女过去伺候,也算知根知底,了却臣妾一桩心病。”胤禩难得的陪在皇帝一旁看两眼折子,便顺势说了这么一句。
胤禛觉得这事虽有违宫规,但难得老八开口向朕求点什么。再加之他明白兆佳氏颇似良母妃,只怕老八这回见了额娘的面,不免感怀旧情,这才有了照看的心思。
因而刚过月初,胤禩便把外院上当差的六个不打眼宫婢一并与额娘送出了宫。皇上本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这外院里的奴才更是难得入的了御览,因而也便没在意都送了谁出去。
而就在碧月临行的这日清晨,待皇上刚刚去了养心殿,便来给主子叩首辞别,最终留下了一方锦盒,里面便是主子索求的用夹竹桃汁液凝练而成的小丸。
胤禩将东西收到袖内,唤方若进来将预备好的一袋碎银赏了下去,便放碧月一行人出宫去了。
日子已是九月,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暑热未退,但廉妃的肚子已经显怀。胎像稳固,皇上问了刘裕铎的意见,也便不再拘着胤禩,让他得空也能到御花园里散散心、透透气。
顿时,这储秀宫再度热闹起来,别说是皇后隔三差五就要遣人来问候,就连齐妃也做了些面子偶尔派贴身宫女翠果来问安。
胤禩敞开大门,来者不拒,这一下子更助涨了储秀宫的气势,连那些亲王郡王福晋在觐见太后与皇后之余,也要来储秀宫略坐坐,而敦郡王福晋更是其中一位。
自打半月前那此传话,老十和十四已经给兆惠通气,这会子正好有西北消息传来,说是九爷的下落已经有些眉目,兆惠的家仆已经迂回着潜入准格尔的地盘,伺机将人接回来。幸而压根没人料想到会有位爱新觉罗的子孙流落在这荒村野埂,因而官道上越是没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博尔济吉特氏见八爷脸色稍舒,知道这消息让他宽慰不少,便小心问道,“郡王一直念叨,不知您这金蝉脱壳之法,可是稳当?”
胤禩与郡王福晋那毕竟是几辈子都隔着些距离,自然知道在弟妹面前难以露出什么破绽,便欣然点头道,“福晋回去,只需让郡王安心。京城与西北两路并行,切莫互相耽搁。”
送走了敦郡王福晋,胤禩站在回廊下出神半刻,他觉得虽老九没有陷入敌手,但自己人却也没有切实的把握,与皇帝的人脉调动相比,只怕兆惠也是捉襟见肘了。
看了看天色,今日九月初五,正是初秋明媚。胤禩回到寝殿,将那方锦盒袖起,唤碧云跟着自己去了趟小厨房。
廉妃亲自下厨房,这事不可谓不怪异。虽其他宫院里不少妃嫔亲下庖厨以侍君王,但当胤禛瞧见密奏里胤禩的举动,才不会天真的认为老八这是要为朕洗手作羹汤了。
若说这储秀宫的探子,自宛若被贬斥以后,正殿内寝里便再难插人。而这厨房却是皇帝最为看重的所在,尤其是如今胤禩的身子越来越重,皇上早就防备着那些不干不净的人等。因而胤禩进了厨房,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被呈到皇帝御案之前。
皇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老八进了厨房竟是开了一罐蜡封的竹叶青,还命碧云抱着带回了寝殿。
胤禛觉得,莫不是胤禩孕期口味越发刁钻,竟然馋起了酒来?旁的什么吃食也就罢了,但这酒却轻易碰不得,于是皇上立马下令命储秀宫的探子将胤禩藏于寝殿的酒取来看看。
于廉妃身侧探看起居虽然难了一些,但毕竟粘杆处的人训练有素,从寝殿柜橱里取一两样东西,还是手脚极为麻利的。
不出半个时辰,这坛酒便送到了养心殿来。
皇上掀开蜡封,只觉得这酒中带着淡淡的青涩草香,原本清澈的酒汤内似有什么东西尚未融开。胤禛警觉的盖上封盖,叫苏培盛速去把御膳房试菜的太监唤来。
那试菜的太监只闻了这坛酒一下,便目色一凛,噗通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这酒有毒。”
胤禛腾地从御座上站起,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老八竟胆敢在这后宫之中用毒。“后宫之中,哪来的毒!”皇上脱口问道。
那太监伏在地上,魂已经吓飞了一半,这皇上跟前出来了这么一坛毒酒,御膳房上下难辞其咎,因而结结巴巴答道,“回禀皇上,此酒掺了夹竹桃的汁液。这夹竹桃毒性甚大,仅一片叶子便能将足月的胎儿打下。若是稍稍多点,那便是无救了。”
胤禛狠狠地拍了桌角,“如此狠厉的东西,怎会留在宫中!”皇帝在脑中搜寻一遍,隐约记得御花园是有这么一片开得艳丽的夹竹桃,上辈子他可从未在宫中见过此花,没想到这辈子竟然留了如此一颗毒苗在后宫人尽可摘的地方。
皇上怒气发过,便不能不真酌起胤禩的居心。朕日日到储秀宫用膳,夜夜陪在老八身边,他暗藏剧毒,莫不是……
胤禛摇了摇头,若是老八有弑君之心,只怕有一万个机会在朕沉睡之时下手,又何须等到今日。
想到这里,皇上忽地周身一震。心中暗道,老八这个节骨眼上制毒,莫非是已知晓了西北老九的变故?除此之外,胤禛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因果。
皇上虎目一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阴着脸,再度坐回到御座,看了看伏在地上的试菜太监,命道,“去给朕调一坛与这个一模一样的竹叶青,但不许对人身有半点危害。”
那太监心中已是摸不清状况,看皇上并未有责罚的意思,赶紧磕头领了旨,不出两刻时间,便将一坛从气味到色泽近乎一样的竹叶青呈上。
皇上命苏培盛亲手将有毒的那坛销毁,并命储秀宫的探子将这坛仿制的酒再送回原处,切勿惊动任何人。
胤禛沉坐于西暖阁半晌,还未到申时,便又有粘杆处的暗侍递了密奏上来。这暗侍并非储秀宫的暗桩,而是派在寿康宫外值守。
今日一早,十四贝子入宫谒见太后,这人还未出来,暗侍便截住了一封从储秀宫夹带到寿康宫的信件。
如此显而易见的暗通款曲,皇上都无需打开信封便大概能猜出个七八成。原来老八往日里竟然都是装的,这私下里与那群腌臜兄弟早就私相授受、暗度陈仓了。
胤禛狠狠地将信抖开,里面却是些问候太后病情的无用之话,皇帝哪里会信这表面意思。自上辈子起,老八一系最爱搞些花花肠子,用些暗语信件往来,即便是被皇帝截获也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皇上将这两页纸反复看了,忽地觉得这纸张略厚,手指磋磨两下,竟然将一张纸分出两层,下面那层里却是句句明白,看得皇帝眉头一凝。
信中文字极为短小,但意思却是字字珠心。
“九弟,见信如晤。八哥命陷禁宫,兄弟切勿归京。”
胤禛忽地明了那坛酒并非是给他准备的,而是老八要自己上路。他是断定朕要除了老九,若是自身留在皇宫,只怕这群腌臜兄弟各个以他马首是瞻不肯远走。
这一套路,与这一世的廉亲王自苦而死如出一辙。
胤禛顿时火冒三丈,若说这辈子里的廉亲王辜负的乃是前面的雍正皇帝,胤禛可以不理这段冤债。但如今写出此信的老八,和朕夫妻三年,如今还怀揣着朕的亲子骨血,竟还为了那起子没出息的兄弟豁出命去,实在是罪不容诛。
胤禛将信团了,握在手中,抬脚便往储秀宫去了。
储秀宫内,这几日却格外有些不同。胤禩总爱独自静坐,连方若和碧云也不许近身。
因而当胤禩歇午之时,宫人们都被遣到廊外听差。这外殿内,便由着粘杆处的探子悄然进出了两回。
待那探子将酒坛再度放回后,胤禩才悠悠醒来,叫了方若进来,命她寻外院一个生面孔送封信给寿康宫的竹息姑姑。
方若有些忐忑,毕竟以往与竹息姑姑的联系从不留于纸面,更何况那些信息全是由方若亲自传递,这忽地找个眼生的小太监去做,实在是不解其意。
胤禩却只叫方若按自己的意思去做,不要过问太多,看着方若领命下去,才叫碧云过来,为自己找了一身素净的白缎锦衣换上。
发髻除下,胤禩让碧云为自己将长发系于脑后,脂粉未施,便起身到明间里坐定。
“碧云,去把那坛酒拿来。”胤禩掸了掸衣襟,似是心情极好。
但碧云抱着酒坛过来,却是有些犹豫道,“主子,您是有身子的人,这酒可不能随便饮呀。若是您馋这口了,不如先请刘太医过来看看。”
胤禩点了点几案上的酒盅,不容置疑的说了句,“满上。”
碧云虽面有难色,但只得给主子倒上一盅酒,却不敢真的倒满,只略略超过半杯就停下来。
酒坛刚刚放到桌上,便见外院里一阵嘈杂,只听储秀宫的首领太监海富团拎着脖子喊了一声,“皇上吉祥。”
胤禩闻听,眉目一沉,盯着酒盅一眼,暗叹一声,“时间刚好。”
胤禩直了直脊背,心中暗道:这一杯鸩酒,究竟是生是死,便端看今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阿凝纠结了很久
剧情一改再改
四八撕破脸这个坎,总得过
过了之后剧情就顺了
所以咬牙这么写了
如果大家觉得不满意,请轻拍哈!
感谢地雷君:谢七七 绫子 ~~~~亲亲!
————————小剧场————————
四哥:老八这是要弄啥嘞?
八哥:爷这是要离婚,你看不出来么!
四哥:离个婚弄这么大动静也是醉了!
八哥:动静不大,怎么诓老四!
四哥:………………
☆、第六十一章 酒中真相
胤禛一步踏入储秀宫的明间,只见胤禩正握着一盅半满的酒杯,也不知是喝了还是未喝。身侧侍候的碧云正将酒坛内的竹叶青换入一樽玉壶用热水温着。
浓郁的草涩竹香登时弥漫开来,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胤禩见皇上急吼吼地进来,才将杯中物撂下,款款起身行了礼。
胤禛见他此刻面目如霜,一身的青素薄衫,峨眉淡扫,发髻虚挽,便觉心中一紧。心下不由庆幸起早有先手,已将这酒替换,否则此时此刻只怕不堪设想。皇上一面暗中运气,恼怒着胤禩如此决绝行径,但面色上一阵阴晴不定,倒不想是要立即发难的样子。
皇上缓步上前,坐到了软榻上。屋中气氛,诡谲莫测,凝霜一般。跟着皇上进来的苏培盛站在门槛之外,都觉得连大气也不敢喘。
“给朕也满上。”皇帝抬了抬手,转而命向碧云。
碧云伏在一侧,悄悄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神色,却是没看出半点端倪。一时忐忑,但皇命如山,只得惴惴起身,也给皇上斟了一盅酒。
胤禛盯着那壶嘴里倾斜而下的清流,短短一瞬恍如长昼,直到碧云将酒壶放下,皇上才回过神来轻轻摆手道,“都退下。”
须臾间,这储秀宫的西明间内便只余皇帝与胤禩二人。
胤禛看着胤禩站立不动,那侧影正显出微隆的小腹。这段时日老八的体量虽略有丰腴,但此时此刻遗世独立,说不出的清冷单薄。
皇上抬手本想扯一扯这人的衣袖,但手至半空,胤禩便警觉的闪开了。
“坐。”皇上悻悻地收回手。
胤禩这才微微回身,走到桌案另一侧,与皇上对面而坐。
皇帝看着胤禩一举一动,喉头上下翻动,竟无言语凝结,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两世为帝,胤禛自问何种阵仗没见过,而此情此景却情怯起来。他这一迟疑便失了先机,隐约听见一声“四哥”迎着酒香飘然传来,混混沌沌、不清不楚。
胤禛倏地眯起了眼,一抬眼正对上胤禩的眸子,那眼眸出奇的冰寒,犹如三九天的鹅毛寒雪一般冷入骨髓。胤禛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很快他便亲眼看见胤禩薄唇再启,又唤了他一声,“四哥”。
这一回真真切切,再无疑惑。这盼了多时的坦诚相见,竟是如此简洁而明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了,无论是心知肚明的那个,亦或是殷勤期盼的那个。当下这刻隔世相认,却都是心肠百转,个中滋味难以尽表。
少顷,胤禩余光瞧着皇帝沉思良久,又垂目看了看皇帝跟前的那盅酒。觉着已是给足了老四沉湎于过往的时间,终于再度开口道,“罪臣与皇上,隔世再晤,真是奇缘。”
胤禛听了这声音,不再有矫饰,更不再拿捏着小女子的温柔腔调,顿觉心头一凛,抬手便握住了胤禩放在桌案上的手。这一回快到不容胤禩再有躲闪,炙热的掌心与冰冷手指相触的一刹那,胤禛只觉心中一股热流汹涌而出,多想捂热这块陈年寒冰一般的人。
“老八,你终于肯与朕相认了。”胤禛择了半天的词句,却只挤出了这么几个字。
胤禩淡淡的“嗯”了一声,听不出任何喜悲,只见他另一手举起酒盅轻轻叹了句,“臣弟是该敬四哥一杯了。”
说完便举杯遇饮,却被皇上一把按住杯口。
酒盅被缓缓压下,皇上的虎目锁在胤禩脸上,说不出的肃穆。
见八弟久久不再开口,胤禛反倒释出一笑道,“八弟如今不便,还是以茶代酒,与朕同饮吧。”
说完,皇上亲自为胤禩倒了一杯茶,而自己却将酒盅执起,那黑亮的眸子看了看杯中酒汤,又看了看对面的八弟。
胤禛坦然一笑,用胤禩近乎陌生的柔声说道,“但愿此杯之后,朕与八弟忘却尘寰,共享这一世繁华。”
胤禩听了竟有些不可思议的打量了一眼皇上,这眼神皇帝极为熟悉的。前世种种,相伴数十年,胤禩这些不经意的小动作,早已不知何时镌刻在皇帝心尖。
胤禛看得明白,老八心理只怕正掂量着轻重。而皇帝佯装浑然不觉,一副期盼甚或是欣喜跃然脸上,仿佛这一杯饮下便真能冰释前嫌。
胤禩冷眼盯着胤禛双手执杯,直到那杯口已然碰到了皇上的唇角,才猛地一抬手将酒盅打飞。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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