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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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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买回的小娇妻竟然是? 作者:雁栖苍梧

    正文 第1节

    她买回的小娇妻竟然是? 作者:雁栖苍梧

    第1节

    本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请下载24小时内删除,喜欢该作品请支持作者购买正版

    文案

    陆元畅从小死了爹娘,顾小芙父母双全。

    陆元畅十八了还娶不到媳妇,顾小芙十六已成婚三年。

    陆元畅家有十亩水田,顾小芙一贫如洗。

    有那么一天,机缘巧合,天煞孤星陆元畅将顾小芙买回了家,从此,她有了媳妇。

    多年后,小军户陆元畅发现,当初一时好心买回的小娇妻,居然是将军府的嫡千金。

    本文延续本君一贯的温馨路线,全架空,勿考据。

    坑品有保障,传统日更,偶尔间歇暴发双更,只要本君没有生病,没有应酬,没有让本君累趴的工 作…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元畅,顾小芙 ┃ 配角:都配角了还用得着名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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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有个姑娘叫小芙

    当第一缕阳光撒在洛溪村时,这个宁静的边关小山村开始了新的一天。

    村西的一个小茅屋中,有个年轻女子开了门,看起来十四五岁,面黄肌瘦,那一身打着数个补丁的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似乎瘦弱的身躯无法支撑起这单薄的衣料。

    女子就着水缸给自己扎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水面印出皎好的面容,虽然长期温饱不济,但并不影响女子的清丽脱俗。

    隐隐约约间,柳眉弯弯,大大的杏眼闪着光亮,与初阳潋滟交相辉映,精巧的红唇,弯弯微翘,似乎昭示着主人的心情因着好天气而略显灿烂。掬起一捧清水,女子细致地清洗,初秋的清晨显得清寥微寒,水置于脸颊,带起阵阵寒冷颤栗。

    女子似乎早已习惯,柴火需要人砍,家中并无多余劳力,能省则省,对于这个困顿的家来说,早起的这点凉意,不值一提。

    女子清洗过后,便是升火做饭,米缸已无余粮,女子只得用着少许白面参了一些黑面揉了面团,蒸些馒头。抓了一小把糙米,煮了一窝极稀的粥,余下的,就是昨日在田间摘的野菜拿热水烫了,拌上少许盐,如是而已。

    当女子做完早饭,鸡正好叫过第三遍,村子里开始热闹里来。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夹杂着孩子的吵闹声,女人们早起做饭洗衣喂鸡,男人们胡乱地擦了把脸大口草草吃过早饭,便吆喝着去田里上工。

    女子进屋,在主屋门口停下,小声地叫唤:“阿爹,阿娘,该起了。”

    “芙娘,打水进来。”屋中传出了老妇的声音。

    “是。”芙娘恭敬答道。

    芙娘给老夫妻的水,自然是热水,伺候两老梳洗过后,就端了早饭上来。

    “你去伺候大郎,这边用不着你。”老妇扶着老头子坐下,对着站在一边的芙娘淡淡说道,只是那语气,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

    芙娘应了,端了热水进屋。

    屋中只有一张炕,一个衣柜,四面见墙,炕上的年轻男子,已是瘦得颧骨突出,眼窝凹得极深,看来卧病已久。

    “大郎,你醒了么,起身了。”芙娘说话非常小声,似乎声音大点就会惊吓到男子似的。

    “芙娘,我醒了。咳咳,咳咳咳。”只说了一句话,男子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蜷缩着。

    “大郎,你没事吧!”芙娘见男子如此,忙放下手中的木盆,扶起男子,替他抚背。

    男子咳了好一会儿,喝了口水,才压下胸口的不适。

    芙娘扶起男子,替他仔细擦过手脸,又端了米粥来喂他。

    “芙娘,辛苦你了。”男子看着越发清减的芙娘,愧疚地说道。

    “哪有,快吃吧,粥要凉了。”

    “若不是嫁于我,你怎么会这么辛苦。”男子没什么胃口,摇头说道。

    “这是哪门子的话,大郎想多了。”芙娘舀了一勺粥,可惜被男子推开了。

    “我虽久病,但心里清楚,你嫁于我三年,这三年,你过的是什么是日子,我看在眼里。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等我去了,给你一纸休书,你自去谋生,也好过在这家里守着。”

    “大郎何出此言,只要接着治下去,大郎总会痊愈的。”芙娘放下碗,幽幽说道。

    “家中温饱尚且不能,怎有余钱治病,芙娘不必欺瞒于我。”男子虽病,但头脑却极清醒。

    他们郑家本也家境尚可,老夫妻两人带着两个儿子过活,家有三亩水田两亩旱地,生活颇滋润。

    只是五年前,不知怎的,郑家仿佛倒了八辈子的霉。

    十五岁即将参加童试的郑大病倒了,郎中说是肺病,郑大娘闻言立马就晕了过去。

    郑大是郑家的希望,读书不错,郑家虽也知道考取功名对于平民百姓极难,可还是花了大力气培养,考不上进士,考个举人秀才也成,这样田税徭役也能减免。

    谁想这一病,功名已是无望,连性命都难保。郑大娘一面为大郎延医问药,一面请神算卦。一时间,花钱如流水,地是一亩亩地卖出去,药是一碗碗地灌下去,烧香拜神的,可是折腾了整一年,郑大郎情况越来越糟糕。

    郑大娘急得团团转,再一次跑去问神婆。神婆说要用八字少刑冲之女,才能挡煞。

    “神婆,此女在何方?”郑大娘听到儿子有救,忙问道。

    “且去东南方向寻找,自有收获。”

    神婆的这番装神弄鬼,郑大娘深信不已,然后,芙娘悲剧了。

    顾家家境也不好,顾小芙上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幼弟,家里人口多,偏只靠着三亩薄地过活。她不居长不居幼,又是个女娃,爹不疼娘不爱的,郑家捧着彩礼往顾家一放,顾小芙便做了冲喜新娘。

    郑家给顾家的彩礼,只是三两银子。按当地的风俗,男方给女方的彩礼五两至十两不等,这三两银子,着实寒酸。

    因着郑家给顾家的彩礼不多,顾家也不愿意多给嫁妆,原本把顾小芙嫁出去就是为了少一张嘴吃饭,更何况家里多的是用钱的地方。顾小芙的姐姐顾大芙一年前到是嫁人了,可两个哥哥尚未娶妻,顾家怎么会舍得多出钱财。于是,顾小芙带着新做的两身衣服,就这么来到了郑家。

    顾小芙从小受苦,也不介意郑家的今非昔比,她上伺奉公婆,下照顾夫君,家里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郑家到是满意,而郑大郎也在顾小芙的悉心照料下有所好转。

    谁想祸不单行,郑老爹农闲时节去邻村地主家修园子,摔断了腿。这下,家里两个男壮丁卧病,郑二此时已十五,便担起了家里的重担。

    谁想郑二年轻不经事,某次去县城卖粮,被当地的地痞骗走了还没捂热的钱,那是给他大哥买药的救命钱啊,郑二急红了眼,被引诱着去赌坊想把钱赚回来。可惜的是,他郑家走霉运,郑二也不例外,钱没赢回来,倒欠了赌坊十两银子。

    赌坊带人去郑家讨要,郑家也是老实人,东拼西凑的,终于还上了这笔巨款,只是,郑家再也复兴不起来了,因为,郑二自此,便染上了赌瘾。

    郑大想着家里的这些糟心事,也无力挽回,只是苦了芙娘,若是他死后,芙娘在郑家替他守着,那他就太对不起芙娘了。

    “芙娘,你我只有兄妹情份,并无夫妻之实,你且宽心,我死前必是将你妥善安排。”

    芙娘不知怎么出的房门,怎么收拾的碗筷,连早饭也没吃,就端着一家人的衣服去村头的洛溪边。

    他们的村子名叫洛溪村,因着村子的东头有一条小溪名叫洛溪。为何叫此名,村里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世道艰难,战乱不断,洛溪村又在边关,几十年下来,来来去去,原本此地的村民,早已不知去向,只是很久之前,此小溪便存在于此。

    洛溪水量不多,从北向南绕着村子,平日里,村子的田地便由此引水浇灌,一整个村子三四十户人家,也仰仗着洛溪过活。

    以前有个老村长通些文墨,领着村民在溪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库,在丰水期将溪水引于此处,不仅解决了雨季洪涝,也让得旱季缺水时村民能有水可用,不至于田里庄稼颗粒无收。比起邻村来说,洛溪村在灾荒年损失总会少许多,村里也相对较之富庶一些。

    顾小芙到得溪边,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便开始清洗衣物。此时日头已上,溪边围着不少妇人,三五成群,边洗着衣物,边说着村里的事。

    “你们听说了没有,杨大婶又在给陆大郎说亲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他哪年不说上三五回亲。”

    “可这次说的是上台村的刘寡妇。”

    “啧啧,真是作孽,黄花闺女说不上,到说起寡妇来了。”

    “谁说不是呢,他命犯七煞,克父克母不说,连养条狗都能被他克死,谁敢把闺女许给他。”

    “前年有个老郎中游方采药,就在他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堕山死了,你说邪不邪门。”

    “黄家家贫,贪他两亩水田的彩礼,谁想才刚订亲,黄家二女儿就得伤寒死了。”

    “咱们这十里八乡的,也就村长家受得了他的煞气,可惜他好好一儿郎,有财有貌,偏偏命硬如此。”

    顾小芙听着三姑六婆的闲话,想想,不禁笑了,原来自己并不是最惨的人哪。他们洛溪村,最惨的,莫过于住在村东头的那个陆元畅了。

    “芙娘,你笑啥,你家大郎病好点了?”

    顾小芙抬眼一看,看到是隔壁的婉娘也来洗衣服,便让了一块空地给她。婉娘与她同岁,又是同一年嫁入隔壁花家,与芙娘关系不错。

    “没有,只是听她们说陆大郎,便觉得可笑。”芙娘摇头说道。

    “村东头的陆大郎?我听我家二郎说,那陆大郎可厉害了,那么大的熊都能打死,可惜了,他命硬,至今还娶不上媳妇。”婉娘婉惜地说道。

    “他长得很吓人么?听她们说,只要是活物都能被他克死。”

    陆元畅在这一片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他的传闻太多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楚。虽是村妇没有不出闺房的规矩,但芙娘家住村西,陆大郎家住村东,到是嫁来三年也没见过。婉娘的夫君花二郎常去打猎,比旁人多知道一些。

    “二郎说他是难得的美男子,身怀一身武艺,就没有他猎不来的猎物,家里又有十亩水田,哎,多好的一儿郎,居然是个克苍生的主。”

    芙娘听着婉娘的絮絮叨叨,不禁想:陆大郎果真命硬如此?

    ☆、第2章 陆大郎其人

    阳光影影绰绰,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在一只体格异常庞大的野猪身上。那野猪嘶哑咧嘴,口中喷着腥人的臭气,两根泛着冷意的长牙不断耸动,全身鬃毛竖立,眼睛通红,瞪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材高瘦,皮肤小麦色,手拿一把长刀,高高举起,星目之中,闪着寒光,身处在与自己体型极不相称的野猪面前,少年毫不胆怯,那脸上,居然有着嗜血的狂喜。

    这是一头极不常见的公猪,少年打猎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身型如此庞大的野猪,猎奇的心思,不禁让少年热血沸腾。

    “嗷~”野猪一声长啸,便气势汹汹朝少年奔去,那庞大身体,不断敲打在地面上,让得地面有些摇晃。

    少年目光不惧,轻巧地侧身弹跳,而那长刀,却是狠狠砍在了野猪的背上。

    “铛铛~”

    少年闻声,眼微眯,就发现野猪身上只留下一道白痕,丝毫未见血,这头野猪果然了得,鬃毛如此锋利,皮毛如此坚硬,竟有着刀枪不入的本事!

    少年微笑,飞快地换了一把刀,一把短刀,那刀身之上,泛着寒意,比之刚才的长刀,多了一丝煞气。

    “来吧!”少年轻哼,居然主动朝野猪掠去。

    野猪受到挑衅,亮出獠牙,作为野猪群中的佼佼者,它的威信,容不得一个人类的小子挑战。

    少年目光如炬,当快要被野猪的獠牙挑中之时,他突然身形一转,侧身而过,短刀狠狠划过野猪的脖子。

    “嘶~”

    “嗷~”

    鲜血飞射,溅了少年一脸,但少年并没有顾忌,他侧翻倒地,滚出老远,一个弹身而起,注视着正在飚血的野猪,那一刀,虽伤了野猪,但不足以致命。

    野猪被这一刀真正激怒,它调转头,再一次狂奔,扬起长长的獠牙,要把眼前之人一牙捅穿。

    少年随意抹去脸上的血,握紧短刀,镇定地看着狂奔而来的野猪。当野猪再次以为自己将击中少年之时,少年动作极为敏捷,他仰面躺倒,灵巧地钻入野猪腹下,举起短刀,一刀捅入野猪腹部,而野猪因着吃痛,跑得越发快速,少年握着短刀,被野猪拖行了十几丈,趁着野猪稍停,少年一个闪身,便越了出来。

    野猪不断嗷叫,颈间的刺痛已经感觉不到,腹间的疼痛才让得它痛苦万分,而鲜血的流逝,也让得它本能地感觉到生命的威胁。可是,它已经无法再狂奔,甚至无法逃跑,因为,它已被少年开膛破肚。它只得打滚嗷叫,来减轻自己的痛苦。

    少年淡然地看着野猪,满是鲜血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这头猪,够他吃很久了,父母早亡,生计不易啊!

    “怎么了?怎么了?”

    一群人老远就听得野猪叫声,还以为有人遇害呢,匆忙赶到这里,看到的,却是一个混身是血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此时太过煞人,众人不敢靠近。

    “是陆大郎!”其中一人认出了少年,激动地叫道。

    “阿元?你混身是血,没事吧?”人群中冲出一人,拉着少年细细看着,见少年只是轻微擦伤,才松了口气。

    原来此人就是传说中的七杀星,陆元畅。

    陆元畅一看来人,笑容更甚,开心地说道:“杨大哥,我猎了头野猪,这么大你见过没?”

    “臭小子,越发的本事了,这么大的猪,还真少见。”杨大哥回头看野猪,此时的野猪,已经奄奄一息,连翻滚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郎,好本事!”一群人见是陆元畅,也过来看他的战利品。

    “花二哥,过奖了,侥幸而已,小弟烦请各位大哥帮忙,把这头猪抬回去。”陆元畅笑道,此时的他,那纯真的笑容里,再也找不到半点与野猪对战时的肃杀。

    “成,到时分块肉给我们,让我们也尝尝鲜。”这几个男子是村里最为勇猛之人,平日不干农活之时,都会结伴出来打猎,因着七煞流言,平时不与陆元畅结队,只那个被陆元畅唤称的杨大哥,到是与他关系颇为密切。

    不过,对于陆元畅的精湛武艺,几个男子非常敬佩,这些许小忙,还是愿意帮的。

    待得陆元畅结果了野猪,三四个男子抬了野猪向村子里赶,大家都特别兴奋,这么大一头猪,就算不是自己打的,帮着抬也是相当光荣。只是满身是血的陆元畅,把路经的妇人吓得不轻,越发相信他命带七煞,不禁四散回避。

    到得家中院内,陆元畅十分慷慨,分了三人各一块很肥的肉,三人谢过告辞。

    “阿元,去洗把脸,阿娘让你今日去家里吃饭。”杨大哥帮着陆元畅收拾好野猪,说道。

    “大哥且先家去,待我换身衣服再去,不然干娘大嫂怕是要吓晕了。”

    “呵呵,成,早点来,今天猎了头猪,咱们喝一杯。”杨大哥爽快地笑道。

    “大哥,这块肉你带家去,让干娘收拾一下,咱们下酒。”陆元畅切了两条猪脚下来,递给杨大。

    “一条够了,那么多吃不了。”杨大客气道。

    “你们家人多,今日吃不了,明日吃也成,我就一人,白放着坏了。”陆元畅也不管杨大郎推辞,一把塞进杨大郎手中,便赶人回家。

    杨大郎只得无奈收下,回头让老娘多做几个阿元爱吃的菜就成了。

    陆元畅等人走后,关紧房门,烧了热水,脱了衣服打算好好清洗一下。

    衣衫除去,修长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看起来瘦弱的身体,却是遍布着蓄势的力感,而那年轻的身体,却是有着与外表并不相衬的柔美,胸口处,缠着层层棉布,待衣衫褪尽,缘来是伊人!

    陆元畅泡在浴桶中,感受着温热的水抚遍全身,林间的紧张感才渐渐散去,想着今天猎了一头大野猪,心里特美。

    换了一遍水,将全身的血腥味洗去,陆元畅依旧裹上胸,穿上衣衫,一个英姿飒爽的巾帼红颜,又变成了英气傲然的翩翩美少年。

    陆元畅踩着夕阳,向杨家赶去,看着家家户户飘起的炊烟,她不禁心里有些孤独,不管白日如何劳累,此时的村民,都会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疲惫,饱餐一顿,身边围着自己的亲人,就算白日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可反观自己,陆元畅不禁摇头,回了家,还是一个人,四面墙,空荡荡的,地窖里塞满的粮食肉干,匣子里放着的铜钱白银,无法帮助自己驱散一直存在的孤独感。路经的妇人见到她,都会唯恐避之不及,而不远处的杨家,是这个村里唯一让她感到温暖的地方。

    “干娘,老远就闻到笋干蒸肉了,真香。”陆元畅才刚进杨家门,便寻着香味跑去厨房偷吃,她今天费了大力气,现在着实饿了。

    “阿元来啦,用你猎来的野猪肉蒸的,我闻着比家养的猪肉香,你尝尝。”杨大娘夹了块肉给陆元畅,陆元畅嚼得津津有味,到底是野猎肉,带劲啊!

    “阿娘就是偏心阿元哥,哼!”杨家小妹在一边帮着老娘做饭,见两人如此行径,酸死了,刚才她闻着香,想偷吃一块,结果被老娘狠骂了一顿。

    “你有本事打头野猪来,我就让你吃,快把菜端到院子里去,叫你爹你哥出来吃饭。”

    “哼!”杨家小妹端了菜,路过陆元畅时踢了他一脚。

    “芸妹,你再这么粗鲁,小心嫁不出去。”陆元畅抱着脚直跳。

    “你都十八了,都说不上媳妇,还有脸说我。”芸娘的性子随了杨大娘,可泼辣着呢。

    “还不去摆碗筷,小小年纪就知道嚼舌根。”杨大娘气得赶走了芸娘,拉着陆元畅轻声说道:“阿元,别听芸娘瞎说。”

    “干娘,我哪能和她一般见识。”陆元畅讪讪笑道。

    “干娘前日找了媒婆,给你说的是上台村的刘寡妇,那妇人干娘见过,白白净净的,也是正经人家出身,勤劳能干,可是命薄了些,年前他汉子得病去了。她公婆到是明理人,也不愿她年纪轻轻就守寡。”

    “干娘,我…”陆元畅心里很别扭,这几年干娘为她的亲事忙前忙后,她不能直接拒绝了老人家的一片好心,可她是女子啊,怎么能娶妻。

    “干娘知道委屈你了,可是你也清楚你的名声,也不知道是谁传的,太缺德了。”杨大娘见陆元畅面露难色,还以为要她娶个寡妇不乐意呢。不过想想也是,阿元长得好,家里也略有家底,若不是名声所累,怎么会十八了还娶不上媳妇,她家大郎十六就成婚了,要不是芸娘才十一,杨大娘都想把自家闺女给了陆元畅。

    “干娘,我不是…”

    “干娘知道,那些嫌言嫌语咱不理会,媒婆今日回了话,说刘家愿意,只要半亩水田做彩礼就成,你若是有意,干娘带你去见见那刘寡妇?”

    “干娘,容我想想可好?”陆元畅英挺的眉毛此时皱得都能打结了,克妻多好,她不用娶啊,怎么冒出来一个寡妇不怕死呢!

    “成,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你可要想好了,你们陆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你以后还要上战场,怎么也得为陆家留点骨血吧。”

    这又是一个愁人的事,谁让她是军户呢!

    撇开婚事,杨家的晚饭还是吃得很开心的。

    杨家一共六口人,杨明,杨大娘,杨大哥杨荣,杨大嫂冯氏,杨小妹杨芸,外加一个小萝卜头蛋蛋,还没起大名,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今晚的话题就围绕着野猪进行,把杨大嫂杨小妹吓得一愣愣的,而调皮的蛋蛋则扯着陆元畅要跟着去打猎。

    花家此时也在吃晚饭,因着今晚有野猪肉吃,一家人也是喜气洋洋。

    “二郎,你们今天打了野猪?”花大娘问道。

    “不是我,是…”花二郎刚想说陆大郎,便被婉娘踢了一脚,忙改口说道:“是杨大打的。”

    “杨大可真厉害,二郎,往后多跟他学学,知道吗?”花老爹说道。

    “是,阿爹。”

    “阿娘,今日肉甚多,恐放久了坏掉,不如给些郑家如何?”婉娘小心地问道,这年头,除了陆大郎,谁家会嫌肉多。

    “给些吧,他家不容易。”花大娘明白自家媳妇的意思,郑家都多久没开荤了,能帮则帮吧。

    婉娘闻言便去厨房盛肉,花二郎跟了过去,问道:“娘子,为何?”

    “若是阿娘知道是陆大郎打的,保管她吃了进去都能吐出来。”婉娘瞥了自家夫君一眼,说道。

    “陆大郎人挺好的。”花二郎对陆元畅印象挺好,开口说了句公道话。

    “不说了,我去郑家,你且去吃饭。”

    婉娘到得郑家时,郑家亦在用晚饭,只是饭桌上,只有红薯稀粥,配上一盘野菜,其他什么都没有。

    “婉娘,你怎么来了?”顾小芙起身迎了她进来。

    “这不,二郎他们打了头野猪,我给你们端了些来。”婉娘觉得郑家着实艰难,这红薯稀粥的,吃起来就是一整年。

    “你们自己留着吃呗,拿来干嘛。”郑大娘推辞道,只是那肉泛着浓浓的香气,让她忍不住直往上看,他们家今年只在过年时吃过肉!

    “我婆婆让我拿来的,家里吃不完,白放坏了。”婉娘把肉碗放在桌上,说道:“我家也在吃饭呢,我先回去了。”

    “婉娘,你…”

    “芙娘,拿点肉给大郎吃去。”顾小芙还想追出去呢,就被郑大娘叫住了。

    顾小芙喂了郑大吃完肉,出来的时候,本没有多少的肉,已经被两老吃光了。她不禁摇头,何必呢!

    刚想把碗中的粥喝了,门外却传来了沸沸扬扬的声音。

    “郑家人都给我出来,你们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家郑二给宰了!”

    ☆、第3章 哪里都有不肖子

    “郑家人都给我出来,你们要是不还钱,我就把你家郑二给宰了!”

    顾小芙闻言,便知道郑二在外面赌钱被人追到家里来了,这事去年也有过一次。

    郑家两老也听到了,急急出来,顾小芙扶着快要急晕的郑大娘,往门外赶去。

    “阿爹,阿娘,你们快救我!”郑二见自家老爹老娘出来了,忙喊道。

    “二郎啊,你这是怎么了!”郑大娘见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围在院门口,郑二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心疼啊,她就剩这么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了,那个躺在床上的大儿子,不知道还有多久光景。

    “怎么了?你家郑二欠了我二十两银子,哼!”领头的一脸凶相,歪着嘴说道,大手一挥,示意手下们停手。

    “何老大,我只和你借了五两,哪里的二十两。”郑二闻言,顾不得满身的疼痛,急急辨驳,五两他都还不起,二十两不要了他的命!

    “五天前确实是五两,可难不成借钱不用算利息么?”何老大不屑地说道,他长得不太好,不过眼睛却是贼亮贼亮的,一看就知道郑家没钱还,不过嘛,那个小娘子长得还算不错,好吃好喝养几日,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家没钱,你不如杀了我得了,不要来烦我爹娘!”作为烂赌鬼的郑二,逃避赌债的本领也练得麻溜,装死也算一招,很管用的一招,讨债的人最怕不要命的。

    “儿啊~你们不能动我儿子啊~”杨大娘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刚出门就见儿子被人打,现在儿子被逼着寻死,她不要活了。

    花家与郑家为邻,听到声响忙跑出来瞧瞧,谁想是如此光景,花老爹还真怕弄出人命,便说道:“二郎,快去请村长来。”

    “是,阿爹。”

    花二郎答了话撒腿就跑,村长家住村东,离他们这边可不近!

    “这位兄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是郑家确实没钱,可否宽些时日。”花大郎受了花老爹示意,出来打圆场。

    “宽!哼,怎么宽?要不这位小哥借我二十两银子,我宽些时日再还你!”何老大语气相当温和,可是眼光却是恶狠狠的,他干讨债这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人没见过!

    “你!”

    “大郎,退下。”花大郎气得再要理论,却被花老爹叫住了。

    “兄台,这郑家确实无钱可还,你要是这样逼着,说不定会逼出人命,那时,官府也要过问的。”花老爹年轻时做过小贩,见过些世面,打死郑二官府不究,但逼死郑家人却要责问。

    “谁说他们家没钱,我看他们家还有件东西挺值钱的。”何老大脑头晃脑地盯着顾小芙看,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顾小芙被那带着侵略的眼神看得极为不适,刚想回屋避避,就被何老大手底下的一个手下一把揪住了。

    “你放开我!”顾小芙挣扎,可她哪里比得过打手的力气,双手被反剪,脸被何老大捏着细细瞧。

    “啧啧啧,果然是一张标致的脸,郑二,把她抵给我,那二十两赌债我们一笔勾销,如何?”

    郑二抬头看着顾小芙,这个大嫂自打来他家,忙里忙外,吃糠咽菜,从无怨言,他往日对这位嫂子也挺尊敬。何老大那是什么意思,这是打算把大嫂往窑子里卖呢!

    可是,在郑二眼中看来,窑子也比家里好,在窑子里,好歹有吃有喝,有人使唤,卖个笑,就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凭他大嫂的姿色,那就是做花魁的料。

    到时,他要是缺银子,只要问大嫂要就成了,这买卖做得!

    “何老大,你说的是真话?”郑二也被骗了不少次,这次很谨慎,他们郑家,真的已经没钱了。

    “看清楚,这是你的欠条,让你爹按手印将她抵给我,这张欠条当场就还你!”何老大露出了胜利的笑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让手下文书当场写了卖身契,递到了郑老爹面前。

    “阿爹,您救儿一命!”郑二可怜巴拉地朝郑老爹望去,希望能换来老爹的怜悯。

    “老郑,你要想清楚啊,芙娘这媳妇够好的了,你可别犯浑!”花老爹见郑老爹极为犹豫,忙劝道。

    花家众人也是急不可耐,只是何老大带着的几个打手,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他们是老实的庄稼人,哪里能和这种地痞流氓纠缠。

    婉娘担心地看着顾小芙,顾小芙被打手抓着,无法挣脱,那脸上,有着绝望的表情。同为人家媳妇,婉娘感同身受,若是花家如此待她,她必活不下去。

    “阿爹,阿娘!”郑二见自家老爹迟迟不按手印,忙跪下来请求。

    “他爹,按吧!”郑大娘看着郑二脸上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哪里忍心不救儿子,只是她看不到顾小芙脸上绝望的神情。

    “罢了。”郑老爹摇头,家门不幸,世道艰难,他一个老实庄稼人能有什么办法。

    “住手!”郑老爹刚想按手印,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众人一看,居然是卧床已久的郑大郎。

    “大郎,快回屋去,你见不得风,小心咳嗽。”郑大娘见状忙扶了郑大郎进屋,只是他挣扎着推开老娘,气急地说道:“阿爹,咱们不能卖芙娘!”

    顾小芙见状,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想她在郑家辛辛苦苦干了三年,居然没人为她着想,还好,大郎愿意为她说话。

    “成,小子,有种!放了那娘儿们!”何老大大手一挥,面露狰狞,说道:“你们郑家,有骨气,既然不还钱,也不卖人,好,我成全你们!把郑二活活打死,官府有文,欠债十五两以上不还,打死无怨!”

    一时间,打手们立马围绕着郑二,拳打脚踢,郑二苦苦哀求,只是这帮打手早练出了铁石心肠,下手丝毫没有留力。

    郑大娘见儿子被围着打,拉着郑大愤愤说道:“你自己快病死了,你弟弟要是被人打死,你让我们两老怎么办!阿娘给你读书识字,难道是让你这么孝顺父母的!爹娘老来无依,你在地下可安心!那是你亲兄弟,你现在居然帮着一个外人害你兄弟性命不成!”

    一句又一句,直戳郑大郎心窝,他确实时日无多,若是弟弟也没了,他爹的腿不好,靠他娘一个人,郑家怎么活下去。可是,芙娘不是外人,她是郑家人,是他的媳妇,他怎么能舍弃?

    郑大不停地咳着,耳边是阿娘苦苦哀求的声音,以及打手们对着弟弟拳打脚踢的声音,郑二先前还能嚎几声,现在连求救都喊不出来。

    郑大看到自家老爹,瘫坐在院中,那微风带起的白发,让得郑老爹越发苍老。

    看了眼缩在一旁的顾小芙,眼中尽是哀求之色,郑大手紧紧抓着地,那十根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中,他痛苦地闭上眼,无力地说道:“别打了,我们签。”

    到底,媳妇再亲,也亲不过亲人!

    顾小芙闻言,比刚才还要绝望,虽然她对郑大没有夫妻之情,但这三年的悉心照顾,顾小芙觉得自己真的够对得起郑家了,特别是对郑大,她已经无法再做到更好了,可是,三年的付出,原来换来的,却是如此作践。

    她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郑二,被郑大娘扶着不住咳嗽的郑大,晃着颤抖的手打算按印的郑老爹,还有脸上满是淫秽笑容向她逼来的何老大。

    顾小芙真的绝望了,儿时的困境没有打垮自己,郑家的清贫也没有打垮自己,真正打垮自己的,是人心!

    爹娘嫌自己的那口饭浪费了家里的粮食,早早将她给了郑家,她在郑家起早贪黑的做活,她不仅要洗衣做饭,伺候公婆夫君,做针线帮补家里,她还要下地种田,上山砍柴,跑大远去挑水,做着男人才做的重劳力,她从不多吃一口饭,从不做一件衣服,只为了能帮家里省些钱,让郑大能多喝一口药,多活一日。

    可是,郑家呢!顾小芙根本不计较郑家往日待自己的不善,可是今日,顾小芙真的再也无法忍耐,这是对她的舍弃!

    被卖的结果,就算她是一乡下农妇,也想得到,那烟花之地,藏污纳垢,清白女子一进去,怎能落个好字。

    何老大已经逼近自己,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想着悲伤,既然如此,你们所有人舍弃了我,那我便舍弃这个世界!

    顾小芙突然奋力奔跑,她的目标是那扇残破的门板。

    既然不能清清白白做人,那就让我干干净净做鬼吧!

    这一幕太出乎众人意料,所有人都看傻了眼,就算离她最近的何老大,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子,这是一个贞洁的女子,一个穿着残破衣衫,带着毅然赴死决心的女子,这样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芙娘!”郑大最先反应过来,他用着最大的声音嘶喊着,希望能唤回顾小芙。

    “芙娘!不要!”婉娘边喊边冲过去,只是,她离得太远了。

    所有人都绝望了,郑家的绝望,是再也无法偿还赌债,而花家的绝望,却是为了这个苦命的女子不值!

    正当顾小芙即将撞上门板的时候,一个人影飞快闪过,顾小芙一头扎进了那人怀里。

    “嗯!”来人被撞得胸口泛疼,不自觉哼声而出。

    顾小芙虽然是撞在来人身上,可也眼冒金星,身体亏得由那人扶着,才没晕倒。

    “你没事吧。”那人忍着胸口的疼痛,柔声问道。

    顾小芙听到头顶上传来极为温和的声音,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眼中带着关切,这种眼神本该在亲人那里得到的,可是现在,却来自一个陌生人。

    而那人,见着抬头的顾小芙,眼微眯,他见过的女子确实不多,但顾小芙,明显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漂亮的一个。

    两人就这么傻傻的对望,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第4章 危难之际

    两人就这么傻傻地对望,而众人却是傻傻地看着两人。

    “芙娘,你没事吧?”婉娘跑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我没事,谢谢公子。”顾小芙对着那人作了个万福,便由着婉娘扶着退到一边。

    那人点头示意,也习惯性地退到了角落里。

    “都住手,村长来了!”花二郎喘着气,跑到场中喊道。

    杨明带着杨荣和村里十来个壮丁匆匆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闻风而动的村民。杨明见着顾小芙没事,向那人点了点头。那人微微回笑,那笑容,让得尚处在惊魂未定中的顾小芙,没由来的安下心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何老大。”杨明说道,丝毫不惧走至面露凶相的何老大面前。

    “原来是杨秀才,有礼。”何老大可以打郑二,那是郑二欠着他的银子,而杨明,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虽只是个秀才,白身的何老大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何老大今日来此,是为了逼死我洛溪村的村民么?”杨明做了十来年的村长,对于这些纠纷,很是轻车熟路。

    “误会,这不是误会么。”何老大打着哈哈,说道:“郑二欠我二十两银子不还,他家拿他们媳妇抵债,那小娘子自己想不开,关我何事!”

    杨明望向郑家人,只见几人都低头不敢与他对视,便知道何老大所言非虚,心里不禁责怪,这郑二是村里出了名的赌徒,可一直因家贫只是小打小闹,谁想会落到如此田地。

    “郑家无钱,你这样逼法,险出人命,若是如此,就是上到官府,我洛溪村也要告上去。”杨明说道,他不是在帮郑二,而是在帮顾小芙。

    “这不是没事么,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郑家愿意拿媳妇抵债,我怎会拒绝。”

    顾小芙闻言,悲从中来,还好婉娘扶着她,给了她不少支持。远处那人看着如此境地的顾小芙,心里也有些难受,这世道,乱则乱已,但最苦的,是百姓,最最苦的,却是女人。

    “抵债一事,何老大就别提了,总不能把人逼死吧。”杨明看了眼郑家人,说道:“你且宽些时日,让郑家想想办法如何?”

    “杨秀才,看你面上,宽些时日可以,但郑家到时还不出钱来,又怎个说法?”何老大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被顾小芙撞门一事,弄得有些心忌,他此时到也不敢强逼,杨明带来了不少人,若是硬拼,他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你且先去,三日后再来便是。”杨明为难地说道,莫说三日,就是三年,郑家也凑不出二十两银子。

    “那可不行,我敬你杨秀才,可是我的人也要吃饭,若个个如你这般,我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何老大傻了才会听杨明这番托词,郑家要是能还上钱,还需等上三天么。

    杨明也知道这事难办,便走到郑老爹面前,问道:“老郑,你家中可有银子能先偿还一部分?”

    “村长,我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实在无钱可还啊。”郑老爹看着躺在地上转醒哼哼的郑二,无奈地说道。

    杨明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对着村民作揖,真诚地说道:“杨某家中尚有三两银,可借与郑家,但实在杯水车薪,郑家是我洛溪村人,村民自为一家,还请各位乡亲父老能帮忙一二,莫让郑家娘子被人逼死。”

    二十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庄稼人一年一家吃喝,也就二两银子,娶个媳妇,也不过十两银子,富户家买个像顾小芙那样的丫头,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这二十两,若不是卖进窑子,根本不值这个价!

    对,顾小芙根本就不值二十两!

    当然,村民的犹豫,并非顾小芙值不值这个价,她不过就是被三两银子买回来的冲喜新娘罢了,只是郑家的钱,他们哪里敢借,有个郑二在,什么钱都被他输光了。

    村民也是辛辛苦苦下地干活,上山打猎,养活一家不容易,应付官府时不时的赋税,已经够呛,能攒下来的,都是省吃简用的救命钱。若是生个病有个难的,朴实的村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帮着郑二填赌债,谁乐意,若郑二知道有整个洛溪村帮着还钱,那今后还不放开手脚赌了!

    村民们沉默了,杨明知道他们想什么,所以他才先说借郑家三两银子,可就是这样,也没打动村民,杨明看了眼角落里的顾小芙,直叹气,多好的闺女,怎么就被郑家给糟蹋了。

    郑家人也很绝望,没人愿意帮他们,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如干脆一家人一起死了算了。日子苦点没事,最怕的是日子没盼头。

    “杨秀才,我可以给你面子,缓三日,但若到时,他郑家还是还不上钱,那我可要把小娘子带走的,不过么,我向你保证,给她找个好去处,如何?”何老大冷眼看着周围人,知道这钱是铁定拿不到了,还好有个标致的小娘子,不然他亏大了,谁说放债的是日子就好过了。

    “这如何使得!”杨明听了,哪里肯依,这钱是铁定还不上的,缓三日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若是应了,芙娘这辈子都完了。

    “成,既然还不起债,那就赌债命偿,来人,把郑二给我往死里打。”作为道上混的滚刀肉,何老大还真没怕过什么。

    “住手!”

    正当杨家人哀嚎之际,角落里走出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正是先前救了顾小芙之人。他朝着顾小芙淡淡一笑,便走到何老大面前,霸气地说道:“这钱我替郑家还,你三日后来拿便可,现在请你先离开洛溪村,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此话一出,顾小芙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他怎的如此做!

    而郑家人,极度狂喜,谁想被逼到悬崖,竟峰回路转。

    村民们更是窃窃私语,谁都没想到他会揽事上身,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让他这样扔进水里了!

    “杨秀才,这是何人?”何老大看着面前的年轻人,那年轻的脸庞尚有一丝青涩,但说话不紧不慢,不轻不响,却是掷地有声,而且刚才救小娘子的身法,端的是俊秀,好一条汉子!

    “他是我干儿子,陆元畅!”杨明说道,只是他心里发苦,阿元怎会如此做,太冲动了。

    “陆小弟,我敬你是条汉子,今日此事便就此打住,三日后我必来会你!”何老大说完,便带着手下一干人离去。

    此事已了,众村民也纷纷散去。

    郑家人相互搀扶着,过来道谢。

    “不必多言,别人不愿借银与你们,而我却如此做,不是因为我是傻子,我只是看不过眼一群人欺负一个妇人罢了。”

    陆元畅说完,便与杨明离去。

    顾小芙呆呆地望着黑夜中陆元畅孤寂的背影,心头思绪万千。

    “芙娘,谁想,居然是陆大郎救了你。”婉娘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早与你说过,陆大郎人不错的。”花二郎说道。

    他是极欣赏陆元畅的,可是那等流言,太过害人,他只是与陆元畅泛泛之交,就怕家里人反对。这样的情况,整个洛溪村,又何尝不是。

    一回到杨家,杨明就指着陆元畅的鼻子骂道:“阿元,你爹娘给你攒的银子,是让你娶妻生子繁衍家业的,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那郑二是何人,这银子如何能要回来!”

    “是啊,阿元,虽说那郑家娘子可怜,你也不用这样做吧,整整二十两银子啊!”杨荣也是一脸的不甘。

    他杨家也拿得出二十两,可借谁也不借郑家,这不是白便宜郑二嘛。为什么郑家这么艰难,除了与他家为邻的花家愿意时不时接济一下,其他人都冷眼旁观,还不是因为郑二的人品。对于一个滥赌鬼,说什么都白搭。

    杨荣过后,是杨大娘,然后是杨大嫂,一个个地劝着,陆元畅就是不哼声,气得杨明寻了木棍要打人:“我与你阿爹是八拜之交,你阿爹阿娘把你托付给我,你叫我一声干爹,我就把你当亲儿子看待,你这个畜生,今日我要替你阿爹,好好教训你!”

    “阿爹,您消消气,阿元一向是好孩子,您打他作甚,打坏了阿娘要心疼的。”杨荣忙抱住杨明,劝道。

    陆元畅见干爹气急,跪了下来,轻轻地说道:“干爹勿怒,阿元知错,只是干爹可知,阿元迟早要上战场,生死由天,阿元孤身一人,钱财于我,轻如浮云。今日能救得一女,也是为陆家积福,希望到时阿元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孝顺干爹干娘,以全二老诚心相待。”

    杨明听了,一下子就泄了气,坐在椅子上喘着,心想,这世道!

    这世道,不太平啊!

    二十年前,国家已乱,到此时,不过有着宋大将军苦苦支撑,若不然,国之将灭。上一回征兵,阿元才十五,十六是征兵底线年龄,阿元逃过一劫,现在阿元十八了,若是再次征兵,必躲不过。可叹陆家,就剩这一根独苗苗了。

    陆元畅回到家,已是亥时,她随意梳洗过后,便从上锁的衣柜里,寻出了钱匣子。这个钱匣子,是阿娘临死前递到她手里的,里面有一百两银子,这是她阿爹战死的抚恤金,阿娘分文未动,都交到了她手里。

    这几年,陆元畅不停地往里面放钱,细细数来,已有一百三十多两。陆元畅小心地抚过匣子边缘的纹饰,仿佛是抚摸阿娘的面庞,她长叹一口气,罢了,人死如灯灭,何必多想。

    陆元畅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放在枕头下,再次锁好钱匣子,将之小心藏好,她拿的,是自己这几年挣的钱,阿爹的,分文未动。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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