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她买回的小娇妻竟然是? 作者:雁栖苍梧
正文 第13节
她买回的小娇妻竟然是? 作者:雁栖苍梧
第13节
“陆大郎会照顾好自己的,芙娘宽心些。”
“大姐有所不知,大郎她是个不懂过日子的人,奴家头一回去陆家,家中乱得跟狗窝似的,屋里连下脚的地都没有,她吃了上顿没下顿,奴家怎能不担心。”顾小芙想着头一回去陆家的情景,不禁淡淡地笑着,那时的陆元畅,傻愣愣的,屋子被自己收拾整齐了,她都不敢进屋。
“男子都这样,你姐夫也强不到哪儿去,每回我回娘家,他就去他兄弟家蹭饭,哎,都不知怎么说他才好。”祝小姐这一日与顾小芙相处,觉得顾小芙是很妥当的人,不免也跟着倒苦水。
顾小芙闻言,不禁苦笑,男子如此也就罢了,可陆元畅是女子,怎得也学了男子的劣性,除了每日雷打不动的泡澡,哪里还有些女子的样子。
若说像女子罢,夜间披散着长发熟睡时才能见到,有时嘟着嘴,有时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配上那温和的面容,才能让顾小芙明白自己喜欢的是个女子。
这时候的陆元畅,是顾小芙最为喜爱的,比起白日的喊打喊杀,顾小芙更愿意看到这样的陆元畅,可是命不由人,陆元畅这一身戎装,怕是这辈子也难除去了罢。
第二日天刚亮,陆元畅便起身了,她随意抹了把脸擦过牙,去寻了一个最为看重的佃户,领了佃户回陆家。
“这些米肉,你替我送去风阳村顾家,不得有差错。”陆元畅摆着脸说道,这回到不是她强装威风,而是心情不佳,也不想勉强自己和颜悦色。
“主家,可是娘子的娘家?”佃户小心翼翼地问道,由于陆元畅怨气过重,佃户也察觉了。
“正是,你与顾家说,娘子已拜祝保长为干爹,今后顾家人不许来我陆家,娘子往后便是我陆家人,与他们家再无任何瓜葛,若顾家敢闹,我定会送他们去县衙吃板子,就是祝保长,也是不依的。”陆元畅沉声说道。
“是,我明白了,一定将东西与话带到。”
“这是赏你的,大过年的,累你跑一趟。”陆元畅将备好的一吊钱扔给佃户,佃户欢喜地接过,转身便推着车往顾家去了。
陆元畅也没闲着,自己换了粗布外套,领着小九,上山去了。虽然杨荣已去汾城买雁,但陆元畅却没有信心,她想往山里去瞧瞧,也许会有意外之喜不是!
小九吃饱喝足,开心地随陆元畅出门了,它已长得有些高壮,陆家那个小院,实在关不住它。
第54章 奇遇?遭遇?
冬季的山间,格外宁静,大地已沉睡,平日山禽野兽,吵得极为热闹,可现下,一路行来,只见得几只兔子在雪地里蹦跳,其他动物丝毫不见踪影。
一人一狼,吃力地在山间穿梭,山下的雪已渐渐消融,可山上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地方,雪都没过了膝盖。陆元畅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往年冬季她闲得发慌也会上山打猎,可身为狼的小九,却是头一回遭遇严酷,它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爬着,但在陆元畅眼中看来,小九哪里是走路,分明是打滚好不。
陆元畅见小九着实可爱,脸上也浮出了一抹笑意,小九可怜地看着无良阿爹,见陆元畅根本没有照顾它的意思,只得喘着气紧跟着。
丛林与它来说,是陌生的,也是熟悉的,小九没有来过此处,但骨血中的那抹野性,却让它对这样的环境有着很深的归属感。
一只兔子蹿过,小九的耳朵“唰”的一下竖了起来,那一抹灰色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它拔腿就跟着兔子追去。
陆元畅见状,停下了脚步,悠闲地看着小九扑兔,只见小九猛得一扑,小兔子慌张地弹跳而开,小九便一头栽进了雪里。陆元畅看得哭笑不得,心想小九可真是被顾小芙养废了,一头狼,居然连只兔子都抓不到。
小九摔了个狼吃雪,回头又见陆元畅笑话它,一头狼居然也有羞耻之心,它立马翻身再次扑兔,如此反复,小兔子慌得不行,一个不小心,便被小九抓住了后腿。
血液中的野性,此时在小九体内爆发,它一口咬住了小兔子的脖子,也不管兔子如何撑扎,只死死咬住不放,小兔子挣扎了片刻,便咽了气。
小九将兔子叼到陆元畅面前,眨着黑眼珠子怔怔地看着她,讨好也罢,求赞赏也好,陆元畅看着小九,居然读出了小九所想,小九这是想将它的第一只猎物给自己呢。
“小九,咱在山里的这几日,你自己觅食,抓不到,那就得挨饿,知道么?”陆元畅轻轻拍了拍小九的小脑袋,将兔子装进背篓,转身就向前走去。
“啊呜~”小九怨念地叫唤着,它没想到陆元畅居然如此狠心。
“住口,还有一事,你得记着,不许乱叫!”陆元畅听到小九叫唤,忙板脸制止,她可不想小九把狼群引来,她现下身上有伤,可敌不过狼群。
小九轻声呜咽了几声,委屈地跟着陆元畅继续向前。
这一日,陆元畅并没有碰到什么猎物,只途中打了一头猎狗饱餐一顿,小九之后也没猎到什么,陆元畅便将兔子扔给了它。
小九习惯了顾小芙给它吃的熟肉,现下让它吃生肉,还不太适应,可是蹦跶了一整日,它又累又饿,闻着陆元畅烤的狗肉香,它馋得围着陆元畅直转。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狼,陆元畅见小九着实可怜,便分了一些与它,一人一狼饱餐了一顿,寻了个背风的地方抱在一起胡乱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杨明去陆家寻陆元畅商议修房的事,可怎么敲门都不见有人应门,便觉不好。回杨家拿了陆家的钥匙,杨明带着杨大娘一起进了陆家。
“阿元这孩子不会上山去猎雁了罢?”杨明看了满室的空旷,疑惑地问道。
“这孩子,身子还带着伤呢,怎能如此冲动!”杨大娘闻言,急得不行。
冬季上山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猛兽不多,可但凡出现,都是饿极的,见了活物,哪有不死命去追的道理。山上寒冷,若是在山中过夜,一般人冻死也不为过,万一闹个雪崩什么的,连尸首都寻不到。
杨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觉连小九也不在,只得接受了陆元畅上山的事实。
“老头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别好好的喜事没办成,要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罢。”杨大娘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瞎说什么呢!晦气!阿元一身好武艺,又不是绣花枕头,往年冬季阿元也上山,不都好好的么,别瞎嚷嚷。”杨明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心里也是极担心的,若是陆元畅完好,上山也无事,可陆元畅现下受了伤,去山上岂不危险。
杨明急急找了村里的几个常年打猎的壮汉,由花二郎带队,去山里寻陆元畅。
陆元畅不知村里为了她已是砸开了锅,她依旧在林间穿梭,可是待着越久,心中的希望便越少,想想也觉得自己可笑,这大冬天的,山里怎会有雁呢。
常去的山头已翻遍,陆元畅喘着粗气,打算去远处的那座山头,那里,她曾经去过一次,是被一头熊追去的,当时也没见过雁,这次过去,只是碰碰运气,若是再没有,那她也只得下山了,她感受着胸前的隐隐作痛,知道自己受伤的身子已撑不了多久。
小九欢乐的在前头疯跑,经过了一天的适应,它到是极喜欢这样的环境。陆元畅花了一整日的时间,才到得那座山,可一圈转下来,也没见到雁的行踪,心中不禁有着浓浓的失望,此时她只得将希望都寄托在杨荣身上,若不然,她与顾小芙的婚事,怕是要延期了。
她寻了一个背风处,正想休息一下弄些肉吃,谁想小九东嗅嗅西闻闻,然后朝个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小九!”陆元畅赶忙起身,追着小九而去,心中狂喜,不会是小九寻到了雁的踪迹罢。
陆元畅带小九一起来,一来是让小九锻炼一下,省得真被顾小芙养废了,二来,则是希望能借着小九敏锐的感观寻到雁,这大雪封山,一些寻常气息早被大雪掩盖于地下,但小九是狼,还不是普通的狼,应该有能力寻到一些气味。
陆元畅跟着小九跑了良久,才发现小九突然停了,她满怀希望地跑去一瞧,眼中的情景却是深深地震憾了她。
不是她所期盼的活雁,而是一个春意盎然的山谷!
谷中有着一大片温泉湖,泛着淡淡的白雾,温泉的四面,绿叶成荫,在这个冰冷的大山中,着实罕见。
小九扯了扯陆元畅的裤腿,陆元畅会意,带着小九下去一瞧。
陆元畅有些新奇的置身于谷中,左右瞧着,她在山上那么多年,居然从没发现此处这片温谷,看着绿树红花,手舀着温暖的泉水,觉得真是别有洞天。
小九也极兴奋,它学着陆元畅的样子,抬了前腿去触水面,谁想脚底一滑,“扑通”一声便跌了进去。
“小九!”陆元畅见小九落水,心头一紧,站在岸边不知所措,她不会泅水,可不敢下去救小九,若是小九就这样没了,顾小芙回来还不得怨她。
还好小九天生会水,挣扎了几下,便找到了法门,慢悠悠地游了过来。陆元畅一把将小九拽起,给它捋了捋毛,生气地说道:“整日就知道调皮,回头告诉你阿娘,让她不理你!”
“啊呜~”
小九耷拉着脑袋,瑟瑟地缩在陆元畅怀中,它刚才也吓着了,正害怕着呢。
陆元畅稍作停留,便抱着小九向山谷深处而去,见前头树上挂着一片红彤彤的小果子,顿时齿颊生津,这一天的赶路,可不是又渴又饿么。
陆元畅瞧不出果子是啥品种,但果子散发的诱人甜香,还是让得她忍不住摘了两个,一个给自己,一个给小九。
陆元畅将果子在身上随意擦了擦,便咬了一大口,“咔擦咔擦”吃得极欢快,这果子有着无法形容的味道,陆元畅往日从未尝过。
小九见陆元畅扔了一个给它,也极高兴,可它凑近一闻,却是发狂地嚎叫起来,整个身子都扑在了陆元畅腿上,前爪使劲地跩着她,因着用力过猛,裤子居然被扯出了一个大口子。
“小九,你叫什么,别拉了!”陆元畅不满地看着破了大口子的裤子,虽说这是她上山所穿的粗布衣服,可也是顾小芙亲手做的。
以往只要陆元畅生气,小九便会稍停,可此次,小九一改往日的作风,依旧扯着陆元畅嘶叫着。
陆元畅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才仔细看了看果子,被咬过的那处地方,流动着血金色的汁液,看上去极为诡异。
陆元畅突然明白小九的意思,忙扔了果子,谁想果子滚落在地,汁液流到雪上,竟然“兹兹”泛起了白雾,而被沾染的雪,正以极快的速度融化着。
陆元畅见状,面色骤变,她忙抠着喉咙想将咽下去的果子催吐出来,可不管如何使劲,那红色的果子顽强地停留在体内,怎么也弄不出来。
小九担忧地看着陆元畅趴在地上干呕,然后慢慢的,陆元畅的脸逐渐通红起来。从脸到脖子,耳朵,露在外头的小臂,都越来越红。
陆元畅看不到自己现下吓人的样子,但她能感觉到身子内里的灼热,这种灼热,自胃间散开,快速蔓延到全身,她不住地捧了雪擦着身子,可是一点都不能消除体内的热气。
干净的白雪上,点点红梅落下,陆元畅抹了一把发烫的脸,见满手都是鲜血,顿时觉得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她艰难地爬到湖边,在碧波的湖面中,看到了自己的口鼻正在不住地流血。
陆元畅震惊地看着湖中的自己,心中的不安越发的加重,随着灼烧的加剧,一种痛到骨子里的感觉慢慢出现,让得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子。
“啊~”
体内不断强烈的疼痛,终是让她撑不住了,陆元畅疯狂地扒着自己的衣服,在雪地里不住打滚,胸前的伤口异常疼痛,而小腹上的痛楚却是更为强烈,身子表面,已是渐渐溢出血来,将她的里衣染得血红。
小九跟着陆元畅,黑眼珠中充满了恐惧,可是它看着极为痛苦的陆元畅,一点办法都没有。小九“呜呜”地叫着,眼中竟然流着泪!
“小九,回去找阿娘,我不行了!”
陆元畅强忍着巨痛,从嘴中嘶吼出最后的留言,然后,一声惨叫,闭上了眼,不再动弹。
“啊呜~”
小九拼命地叫着,用着小爪子拼命地推着陆元畅,可是面前这个混身是血的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
一时间,整个山谷,飘荡着小九无尽的哀嚎。
第55章 寻人
到得晚间,花二郎带着人回来了,见杨明等人在山下等着,他上前惭愧地说道:“村长,我们寻不到陆大郎。”
“怎么会呢,山上没有她的踪迹吗?”杨大娘闻言,忙拉着花二郎问道。
“大娘,我们在山上确实发现了一些人为痕迹,可是我们跟着寻去,却突然没了踪迹,我推断,陆大郎许是去了那边的山头。”花二郎无奈地说道,现下雪停了,按理说顺着雪印总是好寻的,可他们翻遍了整座山,都没有找到陆元畅。
“那边是哪边?二郎,你可不要吓唬大娘。”杨大娘没上过山,只知道村里人都在这边的山头打猎,那边的山头,却是极少人会去。
“翻过两座山,那边有座玄云山,我们是在玄云山脚失了她的踪迹,陆大郎许是上玄云山了。”花二郎耐心地解释道。
“那你们怎不上去瞧瞧。”杨大娘愤怒道,都两天没见着人了,她怎能不担心。
“大娘,玄云山异常陡峭,我们几人武艺不行,上不去啊!”花二郎等人纷纷回道,那里他们从没去过,这天都快黑了,哪敢往山上跑。
“你们辛苦了,都早早回去休息罢,明日且要再劳烦你们,我随你们往玄云山看看。”杨明也无法,只得勉励说道。
这一夜,杨家人一夜未眠,大冬天的,待在山上整整两日,就算没碰到野兽,冻也被冻死了。
此时的顾小芙,正坐在屋子里绣嫁衣,昨日因着祝小姐的劝慰,她心里好受多了。
这两日,祝家人对她很好,祝保长与祝大娘给了她久违的父母亲情,让得她在想起顾家人时,不免有些唏嘘。
她不是傻子,顾老爹和顾大娘的那些作为,只要是明眼人,都会有所怀疑。但顾家对顾大芙也很一般,这让得顾小芙在怀疑之余不免有些惭愧,她总是在为顾家人寻借口,比如顾家穷困,比如顾家原本就性情淡漠,又比如爹娘的关心只是埋在心里。
可是,顾小芙觉得,顾家人在对待她与顾大芙时还是有所不同。
每当年景较好之时,顾大芙会得新衣,但她却永远只得穿顾大芙的旧衣,顾大芙出嫁时也寒酸,但还是得了一箱子的嫁妆,可是顾小芙出嫁,却只得了两身衣服。
这些东西,以顾小芙的性子,她是绝不会介意的,但这已不是东西的问题,而是一种心意,可是每当回想起自己被卖到陆家,顾老爹领着顾大郎匆匆而来寻她,顾小芙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怀疑太过武断,也太伤亲情了。
罢了,她已与祝亲结亲,她即将嫁与陆元畅,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那些伤心的过往,都随它去罢。
月明星稀,幽暗的深谷中,极为安静。在温泉湖边,有个人趴在地上,不只生死,她的周围,雪已全部融化,渗着她身上的血,在夜间显得极为骇人。
她的身边,有一头小狼,小狼先前吼得累极了,趴在她身边熟睡,不愿离去。
宁静的山谷中,突然有着踩雪的“咯吱”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那人身边,小狼机灵地翻身而起,嘶哑咧嘴地对着老人释放戒备的目光。
老人微微一笑,快速在小狼身上一点,小狼便晕了过去。老人看向四周,发觉并没有其他人,这才观察起地上的人,为其细细把脉。
“命中注定!”老人把过脉,轻轻地说道,他转身看向那颗挂满红果子的树,利落地爬上去,将果子一颗颗地摘下来。
待所有果子都被摘下,老人还细细数了一遍,将滚落在地的一颗半果子也捡了起来,老人看着那半颗果子,叹气道:“暴殄天物!”
待说完话,老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除了那光秃的树干印证他的到来,其他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温和的晨光,渐渐升起,杨明领着村里的壮汉们,向玄云山而去,不管是死是活,是人是尸,他今日都要寻到陆元畅。
小九迷惘地醒来,见陆元畅依旧躺在地上,便轻轻地挨过去,用着小舌头舔着陆元畅的脸,想将她唤醒。小九听得懂陆元畅最后的话,让它去找阿娘,可是小九却不愿离去,它现下只想待在陆元畅身边,不管是死是活,它想陪着阿爹。
可是小九等了一天,陆元畅都没有醒来的迹象,小九饿了渴了,就去湖边喝几口湖水,然后回来缩在陆元畅怀里,就是不愿离去。
一天的时间很长,一天的时间也很短,杨明等人在午后便到了玄云山下,可是望着陡峭屹立的玄云山,众人都不知如何上去。
这种山,也只有陆元畅那样武艺高强的人才上得去,如花二郎一般的普通猎户,只得望而生畏。
杨明不死心,催着众人一块儿折腾,可是一直忙活了一下午,几人才略微上了一些。
杨明看着天色渐暗,一群壮小伙儿已是筋疲力尽,他惭愧地说道:“我知道我是为难你们了,今夜咱也回不去,便在山上歇一宿罢,明日咱再寻寻,若是寻不到,咱便回去罢。”
“村长,您别这么说,都是咱村的人,能帮则帮罢,咱村遭了灾,陆大郎眼都没眨就捐了一石粮,她对咱洛溪村是有大恩的。”花二郎说道。
“没错,只怪我们几人武艺不精,帮不到陆大。”其他人也附合道。
杨明欣慰地点着头,指挥着众人寻歇脚地。
夜色再一次降临,小九失望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陆元畅,在山谷中不住地哀嚎。
半夜时分,小九突然感觉有动静,忙警觉地翻身而起,它原以为是昨夜那个奇怪的老人又出现了,谁想到,它看到的是醒来的陆元畅!
“啊呜~”
小九意识到陆元畅没死,激动地扑进了陆元畅怀中,不住地用小舌头舔着陆元畅的脸。
陆元畅睡得太久了,醒来还有些迷惘,待过了良久,才回转过神,她没死!
是的,她没死,她在闭眼的前一刹那,觉得此次是必死无疑了,她是一个怕死的人,她以往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谁能想到,她会死在一颗小果子上。
当年戎狄大军入侵她没死,与王超决战她没死,如此命硬的人,若是死在一颗果子上,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而陆元畅久久不能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轻率地吃那果子。
她是丛林的常客,她对山间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她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陆元畅回想起当时,那片果子泛出异常的香味,让得整个人都被深深地吸引,果子在不断地召唤她,而她的脑中也产生了片刻的晕眩,就这样阴错阳差的,她没有抵制住果子的诱惑。
灼热的疼痛感如此之强烈,深深地印在了陆元畅心头,感受着自己依然强健的体魄,陆元畅有总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小九,我没死!哈哈!”陆元畅仰卧望天,享受而劫后余生的庆幸。
待得兴奋感过了,陆元畅回头看那颗树,发现上面的果子居然全没了,她四下里寻找,连自己摘下来的都没了,不禁产生了一种后怕的感觉,有人来过!
是谁!谁来过!为何不救她!为何不杀她!
山谷中静极了,根本没有人影,陆元畅寻了一圈,也只得放弃。
寻了已被自己撕烂的外套,陆元畅去湖边清洗身上的血迹。
“小九,转过去,不许偷看。”陆元畅正要解衣,发现小九居然瞪着双眼瞧她,一时有些害羞。
小九勉为其难地转过身,可是小耳朵却高高竖起听着动静,它太害怕陆元畅再死一次,这才不错眼地盯着。
陆元畅解了衣,用着温暖的温水清洗着自己,借着月光,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疤居然都消失了,而胸口那个很深的枪伤,也已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
陆元畅此时,已深深觉得山谷的诡异,冬季里的春意盎然,奇怪的红果子树,神秘无踪影的人,还有谷中植物繁盛,可动物绝踪,所有的一切,她都无法解开迷底。
陆元畅快速清洗了自己,穿上已被自己撕烂的衣服,见勉强能遮体,便带着小九飞快地退出山谷。
一出谷,依旧是漫山白雪,夜间,山上极为寒冷,连小九都冷得缩进了陆元畅怀里,可是陆元畅却没有寒意,只能感觉到淡淡的凉意。
难不成那果子是圣药?
陆元畅有些激动地想着,她运气感受,发觉自身的修为并没有丝毫精进,不禁有些失望。
既然不怕寒冷,陆元畅也就施展武功,快速下山,在凌晨之际,发现了杨明等人。
“谁!”
营地里值夜的人也听到了动静,一声大喊,浅睡的几人忙翻身戒备,谁想见到的是一直失踪的陆元畅。
“阿元!你没死!”杨明激动地说道,上前一把抱住了陆元畅,他看着陆元畅的狼狈样,不禁老泪纵横。
“干爹,我无事,你们怎么在这里?”陆元畅拍着杨明的肩膀安慰道。
“你一个人上山了,又迟迟不归,可把我们急坏了,这不,村长耐不住,亲自上山来寻你。”花二郎笑道,他见陆元畅没事,也是松了口气。
“谢过几位兄弟了,劳你们大冬天上山,幸而你们无事,不然我心里…”陆元畅感动地说道,曾几何时,村里人是那样的嫌弃她,而时至今日,居然也有人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冒着生死来救她。
“陆大,感谢的话就别说了,到时你大婚,酒肉管够就成。”另一人说道,他们几个上山的人,其实很早之前就很钦佩陆元畅的武艺,现下命格之说已破,正是想要亲近的时候。
“够,自然是够,待今日咱们回村,就痛饮一番。”陆元畅虽是女子,但从小便作男子养,兄弟之间的真挚友情,她很明白,有些话不需多说,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扯着嗓子乱喊,拍着肩膀,那一声兄弟,我一直在,这便够了。
此时晨光已起,一行人吆喝着开心地回村去了。
第56章 雁归来
陆元畅的回村,显得那样的热闹而又凄惨。因着几家汉子都在山上,各家媳妇心中极担心,又是一夜未归,许多人早早便在山下等待。
杨大娘领着珍娘芸娘与蛋蛋,焦急地看着山头。一日的等待,她们心忧如焚,待日头渐下,更是担心之极,别是陆元畅没寻回,其他人折进去了罢。
黄灿灿的夕阳,在此时,却是给村子里染上了一抹悲情,有些妇人已忍不住哭了起来,而其他人听了,也跟着默默流泪。
正当众人快绝望之际,陆元畅等人出现在众人眼中。有些妇人见了自家汉子无事,居然哭晕过去。
杨大娘见杨明与陆元畅都完好无损,也是哭得惨烈无比,若不是有珍娘扶着,她怕是站都站不住。
“干娘,大嫂,阿元回来了,让你们担心了。”陆元畅看到杨大娘哭成了泪人,短短几日,竟憔悴如斯,她心里难受极了,飞快地跑到杨大娘面前,“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
“你这个死孩子,怎能自己一个人跑上山呢,你身子还有伤你知道么,你这是要担心死我么!”杨大娘死命地捶着陆元畅,发泄着心头的恐惧,她哽咽地说道:“当年你阿娘去时,她千叮咛万嘱咐,将你托付给我,我接了这个重担,含辛茹苦的将你养大,是为了让你如此作贱自己的么!”
陆元畅听着杨大娘悲痛的声音,眼泪不自觉地滑落,她为自己莽撞的行为感到羞愧,也为自己如此之近的直面死亡而感到后怕,她抱着杨大娘,哭着说道:“干娘,阿元不孝,你打死我罢。”
“阿娘,阿元平安回来了,咱应该高兴才是。”珍娘见杨大娘快哭晕了,忙抹着泪安慰道。
“你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养大的,打死你,还不是我心疼。”杨大娘发泄了心头的恐惧,不舍地摸着陆元畅满是泪水的脸,原本气宇轩昂的人,现下竟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哪个做娘的看了,会不心疼。
杨明也是两眼通红,见周围一群人都抱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觉得实在是难以入眼,他对着村民说道:“我杨某人,代我家不肖子,谢过众乡亲的顶力相助,今日,在陆家,为大家接风洗尘。”
“兄弟们,去我家吧,大恩不言谢,酒肉管够!”陆元畅闻言,起身抹着泪附合道。
杨大娘紧紧地拉着陆元畅的手,与一行人去了陆家,亲自为陆元畅洗脸换衣梳头,见那个英俊的儿子又回来了,才抹了泪放下了几日的担心。
一群人拥进了陆家,使得一向清冷的陆家难得的热闹。
陆元畅非常慷慨,不仅邀请了上山的汉子们,连他们的家人都请到了陆家。男子们在院子里摆了两桌,妇人们在厅里摆了两桌。杨大娘带着妇人们,热火朝天地做好吃的。
这灾荒年月,几家人都好久没有吃肉了,就是年夜饭,也只草草对付过去。众人见陆元畅极为豪爽地拿出了大量的酒肉,不禁气氛更为高涨。几家人在此时,才彻底明白,陆家与杨家的厚道。
烧锅端了上来,众汉子们敞开了肚皮地吃喝,陆元畅也是极高兴的,她虽不曾憧憬这样的相聚,但此时身在其中,也能深深地感受到友情的可贵。
外头汉子们划着拳,喝着酒,里头妇人们更为忙碌,她们不仅要顾着自己,还得顾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们。
只有小九,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啃着它最喜欢的肉骨头,但它的眼睛,一直盯着陆元畅,就怕一错眼,陆元畅没了。
这一夜,陆家闹到了极晚,村里人都是实诚人,妇人们见汉子们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帮着收拾碗筷,直到一切停当,打扫干净,才回了自家。
陆元畅有些醉了,她抱着小九,轻声说道:“小九是个好孩子。”
“啊呜~”
小九终于得到了陆元畅的夸奖,喜得直舔陆元畅的脸。
“呵呵,小九不闹,我想你阿娘了。”
这一夜,陆元畅抱着小九,醉倒在厅里。
第二日,村子里便开始热闹起来,杨明拉了陆元畅,叫上佃户们粉饰陆家,有不少村民,主动要求来陆家干活,赚几个铜板,上回陆家修房,发放工钱村里人都瞧见了,现下有这样的好活计,怎能落下。
不过此时并非如上一回一般大修,只需要上漆挂红便成,并不需要太多的劳力,陆家的佃户也不是全部能上的,村民们只得扼腕叹息。
陆元畅一边监工,一边焦急地等着杨荣的好消息,上山猎雁已无望,她全部的期盼都放在了杨荣身上。
这一日傍晚,陆元畅没有等到杨荣,而是等来了另一拨人。
“陆小弟,多时不见,久违了。”管仲拱手说道。
“管大哥有礼,许久不见,管老大身子可安康?”陆元畅见是管仲,便出了院门亲迎。
“家父身子强健,已恢复如初。陆小弟,你家这是有喜事么?”管仲见不少人在陆家漆房,便问道。
“呵呵,是的,不日在下要娶妻了。”陆元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人生头一回大婚,到底有些抹不开脸。
“哈哈,恭喜啊,哥哥我来的正是时候,上回临川城一别,我一直想来看看你,可惜时局混乱,便耽搁了,这大过年的,图个喜庆,这些小意思,陆小弟可不能推辞。”管仲边说,边让手下将两车的礼物拉进院门。
陆元畅见状,忙将人拦了下来,说道:“管大哥太客气了,临川城那时只是小误会,当不得此礼,管大哥且将礼收回罢。”
“陆小弟,这话见外了不是,你我相识一场,英雄惜英雄,何况正值你娶妻,做哥哥的怎能没有表示,你若当我为兄弟,便安心收下罢。”管仲是在外头混的,人情世故比陆元畅可是高了不知几筹。
陆元畅本就不善言词,被管仲说了几句,她居然觉得不收下是辜负了管仲的一片心意,只得无奈说道:“那就多谢管大哥了,家中杂乱,管大哥不如随我去村长家里坐坐,喝口热酒去去寒。”
“好提议,陆小弟请带路。”陆元畅的邀请,管仲可是求知不得,他来时,管老大已仔细嘱咐过,定要与陆元畅打好关系,不能再得罪了。
陆元畅见天色也不早了,便放了佃户们回家,锁上门,带着管仲一行人去了杨家。
此时,杨明正与杨大娘商议着喜帖,见陆元畅居然带了管仲前来,心中有些不安。
管仲这种走江湖的人,若是处得好了,那就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主,若是得罪了,便会有着无尽的后患。在杨明的认知里,陆元畅打伤了管老大,与管家有些不解的恩怨,自然是往坏的方面想了。
“杨村长,多时不见,你还是那么硬朗。”管仲见杨明脸面有些异样,忙上前热情地打招呼。
“原来是管兄弟,有礼了。”杨明见状,着实摸不着头脑,咋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杨村长,往日之事,今日不提,我敬陆小弟是条汉子,特意来拜年看望。”管仲笑道。
“原来如此,管兄弟,里面请罢。”杨明觉得管仲确实无恶意,也就让了进来。
陆元畅尾随其后,将管仲的来意和礼物都与杨明说了,杨明心下有底,便让杨大娘与珍娘备了好酒好菜,招呼管仲。
几番相谈,陆元畅才知道,管家也搬去了汾城。管老大是第一拨离开临川城的人,他在汾城有个生死之交,是汾城的地头蛇,管老大便带了全家投靠去了。
现下管老大借着生死之交的势,还在汾城开赌坊,汾城繁华,周围县里的富户都挤了进去,管老大在汾城的生意,比之在临川城还要好上几分,不过汾城势力纷杂,那个生死之交可不像管老大在临川城一般一统天下,势力之间的撞碰还是在所难免,这次管仲前来,一则是为管兰向陆元畅赔罪,二则嘛,则是希望陆元畅能去汾城帮管家打点赌坊。
“管大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已从军,不能去赌坊帮忙。”陆元畅歉疚地说道。
“未曾见皇榜征兵,你怎去了军中?”管仲疑惑地问道,他的消息颇灵通,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
“小弟有幸被王超将军看重,不日便要进将军府做亲军。”几番相谈,陆元畅觉得管仲是性情中人,也就不隐瞒了。
管仲闻言,顿时双眼发亮,果然如管老大所说,陆元畅非池中物,跟了王超,便是跟了宋大将军,这往后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那就恭喜陆小弟了,陆小弟真真是让人羡慕,年纪轻轻,便是娶娇妻,成功名,赌坊一事咱就撇过不提,还望陆小弟到时功成名就,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情谊。”管仲打着弯地攀关系,以陆元畅的才干,定能得到王超的赏识,到时,汾城之中,还有谁敢与管家叫板。
“管大哥,我只是一个小兵,唯王将军是从,当然了,咱们的情谊,小弟自不会忘记。”陆元畅也不是特别傻,见杨明给他使眼色,也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
管仲见陆元畅很上道,便爽快地喝起酒来,听闻陆元畅成婚缺雁,忙让手下骑快马回汾城寻去,陆元畅也担心杨荣寻不到,一番推却之后收下了管仲的好意。
管仲吃饱喝足,心满意足地带人回临川城。第二日刚过午时,管仲亲自提了雁送到陆家,陆元畅这次是千恩万谢,比起那两车的礼,这对活雁才是她真正想要的,她力邀管仲来喝喜酒,管仲欣然应下。
杨荣则是在傍晚时分回了洛溪村,他没寻到雁,有些垂头丧气。汾城的市集上冬季也没有雁,他在汾城也无旧友,只得拿了陆元畅的腰牌求到将军府上。
谁想王超送王敏回京师过年了,底下的亲军也拿了假各自回家,将军府只有几个师爷,作不得主,杨荣只得回村急急报信。
“大哥,辛苦你了,雁已寻得,你且不要放在心上。”陆元畅安慰道。
杨荣听得已得了雁,明日便要去祝府求亲,这才放下心。
这一晚,陆元畅一直盯着小九,不让它去骚扰那两只雁,小九许是上山打猎猎出了瘾,整日围着两只雁转悠,吓得雁不住叫唤,陆元畅无法,只得将小九关进了房。
陆元畅看着奄奄一息的雁,心疼得厉害,伺候好半晚,才哄得两雁睡了。
第57章 顾小芙的身世
这一天,陆元畅和杨家人,浑身都透着喜气,穿上了过年时最喜庆的衣服,杨大娘还对镜贴黄花,愣是将自己打扮得年轻了十岁。
陆元畅也难得讲究一回,让杨大娘给她梳了个整齐的头,拎着两只雁,乐颠颠地出门了。
小九哀怨地看着陆元畅,两只小前爪抱着陆元畅的腿不放,眼睛却是盯着两只雁直瞧,它知道阿爹这是去见阿娘了,它也想去。
陆元畅恨得牙痒痒,可是因着小九在山上对她的不离不弃,她再也下不了脚去踹小九。珍娘见状,直说小九通人性,在陆元畅发飚之前,给一团杂毛的小九快速洗了个澡,梳齐了光洁的毛,由着陆元畅抱着一起去了祝家。
祝家见杨家人来了,依旧大开中门亲自出门相迎,杨荣代陆元畅呈上两只雁,祝保长那脸便笑开了花。
他自然知道这时节若是没有准备,想弄只雁回来何其难,可他收了顾小芙作义女,顾小芙又是那般懂事,想着顾小芙幼时的艰苦,祝保长居然心存怜惜,将顾小芙疼到心坎里去了。无雁为媒,与理不合,祝保长心疼顾小芙,不想她被人说三道四,这才咬死了礼数不放。
他见陆元畅居然能在短短几日弄了两只雁回来,端得是既有本事又上心,双雁齐至,琴瑟合鸣,陆元畅这是借雁明志,此生她对顾小芙情比金坚,一世一双人。
祝保长极满意陆元畅,赵媒婆只一说,他就同意了两人的婚事。因着陆元畅过完年便要去军中,当日两家人就交换了庚帖,送到算命之人那里去合八字。
陆元畅命犯七煞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理有据,她的八字,确实是七杀星入命,不仅克父克母克苍生,就连自身也不能避免,这样的将星命格,大开大合,大好大坏,将来之命数,着实难辨。
不过顾小芙的命格恰恰与陆元畅相对,她是旺夫避祸之命,陆元畅刑冲象位正好被顾小芙所破,两人端得是互补互助,上上的好姻缘。
得了算命之人的回复,两大家子都极为高兴,能成就子女的好姻缘,对于长辈来说,是最为欣慰的事了,而杨大娘却是对天祷告,庆幸当初杨明与陆元畅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没有嫌弃顾小芙的身份,不然,换了寻常女子,还压不住陆元畅的煞气呢。
陆元畅此时听着众人对她的期望,淡淡地笑着,可双手却在身侧默默地擦着手心的汗,旺夫之类的玄幻之说,她是不信的,她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要挣个名声或做多大的官,只要顾小芙能陪伴在自己身边,这就够了。
小九却是没有沾染到厅中的喜气,不停地扯着陆元畅的裤腿,它好想见顾小芙。
陆元畅也想见顾小芙,可是到了晚宴开始,都没看到顾小芙的身影。两家议亲,双方怎能相见,顾小芙知晓前厅发生的一切,她也极想见陆元畅,可是顾大娘却将她拘在屋里学规矩。
“芙娘,错了,喝茶该是这样的。”
“芙娘,错了,对平辈行礼无需下蹲过多。”
“芙娘,又错了…”
“干娘,奴家愚笨。”顾小芙羞愧地说道,今日她频频出错,连自己都看不过眼。
“今日且到这里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前些日子学得挺好的,今日怕是记挂着陆大郎罢。”顾大娘无奈地说道。
她也年轻过,明白小女儿的心思,可是顾小芙能在祝家待的日子没几日了,祝大娘心里着急啊,陆元畅往后那是要立功名成大业的,顾小芙作为陆元畅的正室,自然有着不少的应酬,若是礼节不够,不仅顾小芙没脸,就是陆元畅,也要被人嘲笑。
“阿娘,让芙娘好好休息罢,我瞧着芙娘今日是啥也学不进了,这心啊,早飞到前厅去了。”祝小姐调侃道,几日的相处,她与顾小芙的姐妹之情更深了,顾小芙脸皮薄容易害羞,祝小姐特别喜欢逗这个妹妹。
“大姐!”
果然,顾小芙闻言,羞红了脸娇嗔着,让得祝小姐笑得花枝乱颤,祝大娘也欣慰地笑着,顾小芙能与祝家亲厚,这比什么都强。
祝大娘领着祝小姐去前面待客了,顾小芙的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她拿了嫁衣,静静地绣着,想着陆元畅,脸上浮出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啊呜~”
“小九!”安静之中,顾小芙见小九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喜得忙搁了嫁衣,一把将小九抱在怀中。
小九不住地舔着顾小芙,它从小到大,一日都没离开过顾小芙,这几日的分离,可把它想坏了。
“小九,是阿爹带你来的么?你和阿爹在家过得还好么?阿爹有没有让你饿肚子?阿爹按时吃药么?…”
顾小芙太过高兴了,抱着小九语无伦次,娘儿俩在屋里絮絮叨叨,也不知听没听懂对方的话,小九很想告诉顾小芙它与陆元畅在山中的遭遇,可是顾小芙因着激动,没看出小九的异样。
这一晚,小九宿在了顾小芙屋里,让得陆元畅羡慕极了,不过她这次倒是耐住了性子,没有趁夜闯入内院,反正她与顾小芙的婚期定在十五元宵节,也没几日了,她可不想被祝家人抓了到时让顾小芙为难。
因着婚期紧张,杨家人第二日便回了洛溪村,开始了忙碌的婚礼筹备。作为一直无法娶妻又是洛溪村首富的婚礼,自然是怎么隆重怎么来。
陆家已粉饰一新,各处都贴着双喜红字,就连小九都穿上了红灿灿的衣服。鸡鸭鱼肉什么的,都是管老大帮着从汾城购来的,就连将军府,也提前送来了贺礼。
陆元畅非常豪爽,由杨明带为通知村里人,婚宴之日,家家户户只要来陆家说声恭喜,便能随意吃喝,陆元畅自知自己的名声总对无知的人有些影响,可她不想自己与顾小芙的婚礼冷冷清清,便用了这一招,博个好彩头。
村民们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十四那日,陆家院门外便开了流水席,每户人家都携妻带子,前来向陆元畅道贺,一时间,洛溪村东边的这个独立小院,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因着不是正日,陆元畅没有多喝,待酒宴结束,她站在院中望着北方天空高挂的明亮北斗七星,心中有着无尽的感慨,终于,她也成家立业了,阿爹阿娘,你们在天上,一定会很欣慰的,阿元长大了,阿元不再是一个人了。
此时的祝家,也是极为忙碌的,子夜将至,祝大娘作为顾小芙的阿娘,又是全福妇人,亲自为顾小芙上头,一群祝家妇人围着顾小芙,说着吉祥的话。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顾小芙看着镜中祝大娘慈爱的神情,起身跪在祝大娘面前,感激地说道:“干娘,芙娘此生得了大福,才能得干娘对奴家的一片关爱。”
“傻孩子,说这些作什么,你叫我一声干娘,我便当你是我亲身女儿看待,去了陆家,好好待陆大郎,两人合合气气的,把小日子过好,干娘看着心里也舒畅。”几日的朝夕相对,祝大娘对懂事的顾小芙已有了很深的感情,想着顾小芙明日便要出嫁了,心里怎么也舍不得,不禁眼眶都红了。
“阿娘,芙娘,你们这是作什么,大喜的日子,咱该高兴才对。”祝小姐一边抹着泪,一边劝道,她也不舍得顾小芙这么快就嫁了。
“瞧我,一大把年纪还跟个小女儿一般。”祝大娘抹了泪,啐着自己说道。
周围的妇人也是说着安慰的话,一时间屋中热闹极了。
正当祝大娘要给顾小芙开脸上妆时,祝保长沉着脸进了屋,不悦地说道:“芙娘,你阿爹阿娘来了,想见见你。”
一时间,屋中极静,若说亲生女儿出嫁,父母来见也是正理儿,可祝家人对顾家人那是万般的看不上,实在是顾家人做得太过了,而顾小芙已卖于陆元畅,与顾家的关系便断了。现下,顾小芙是她祝家的女儿,这时上门,祝家人不免想的多了。
许是来闹场下脸的,许是来讨要好处的,反正,祝保长看刚才在厅里相见的情形,就不觉得顾家人来此是为了给顾小芙送嫁的。
“干爹,能让奴家阿娘来屋中见奴家吗?”顾小芙小心翼翼地问道,祝家人的态度,她怎么会不明白,而她是新嫁娘,不好出房门见人。
“也好,有什么事,芙娘不必瞒我,知道么?”祝保长应声,便带着屋里的几个妇人都退了出去。
顾大娘忐忑地进了顾小芙的屋子,见屋中布置极为清雅,而顾小芙举止气质越发的高贵,她不禁心里打鼓,龙生龙,凤生凤,顾小芙注定不会过着平凡的日子。
“阿娘!”顾小芙见了满脸沧桑的顾大娘,心中不免羞愧之极,她在祝家过好日子,可自家人却是连年都不过起,她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芙娘。”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顾大娘见顾小芙扑来,一把抱住了她。
“阿娘,明日奴家便要出嫁了,却不能堂堂正正给你们两老磕头,奴家…奴家心里难受。”在祝家的这些日子,顾小芙心头除了记挂陆元畅,想得最多的便是顾家人,今日得见,极为感慨,她一边说,一边跪在了顾大娘面前。
“芙娘,使不得,快起来,地上凉。”顾大娘见状,心头复杂之极。
“作女儿的给阿娘下跪,有何不可。”顾小芙跪在地上不愿起身,这一次的跪礼,怕是此生的最后一次,她嫁进了陆家,往后顾家人怕是再受不起她的礼了。
“好孩子,你快起来,阿娘有话对你说。”顾大娘被顾小芙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想着与顾老爹在家中商议的决定,不禁有些犹豫。
“阿娘,您坐,喝茶,家中还好么?”顾小芙起身,拉着顾大娘坐下,急急问道。
“好,我们都挺好的,陆大官人前些日子还让人送来了不少米肉,咱这个年过得挺好的,只是…”
“只是什么?”顾小芙刚为陆元畅的贴心欢喜呢,哪想还有下文。
“只是陆大官人让人带话给我们,往后咱家人不得去陆家寻你。”顾大娘难堪地说道,若不是陆元畅的这番话,她今日也不会来祝家见顾小芙了。
顾小芙闻言,心头刚起的喜气消失殆尽,苦涩渐渐袭来,她知晓这事怪不得陆元畅,可是就这样断了与自家的联系,她却是不愿意的。当初陆元畅自作主张让她拜祝保长为干爹,顾小芙心里已是不快,虽说顾家人不好,可那是她的亲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怎么能说断便断了。
她一直乖乖地听从陆元畅,没有与她谈过顾家的事,而是体谅陆元畅的处境,因为她明白若是与顾家交集过多,走动频繁,那顾家必然要攀住陆元畅不放,这种情况,顾小芙也是不愿见的。
“阿娘,这便是您要与奴家说的话?可是出嫁从夫,大郎如此说,奴家怎好反对。”顾小芙也不傻,料想陆元畅必是想到了什么,才做得如此绝决。
“不是,我此行来,是有件极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只是怕说了,你心里不好受。”顾大娘不敢与顾小芙对视,她觉得顾小芙的眼睛过于明亮,仿佛能看穿自己一般。
“阿娘,有何事您便说罢,咱是一家人,若是家中困难,到时我舍了脸求求大郎。”顾小芙安慰道。
“这件事,在我心中,已埋了十几年,一直憋得难受,今日你要出嫁了,成人了,这事你阿爹与我商议,今日必要告诉你的。”
顾小芙看着顾大娘变幻莫测的脸,心跳如鼓,别是让她猜对了罢。
“芙娘,你不是我亲生的。”
“什么!”
“芙娘,你别急,听我慢慢说。”顾大娘拉开了顾小芙紧紧拽着她衣服的手,说道:“当年,戎狄被赶出了边境,我与你阿爹便带着你的哥哥姐姐定居在凤阳村,某天夜间,突然闯进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她手中便抱着你,当时她受伤颇重,我与你阿爹不敢留她,于是她苦苦哀求我们将你收下,自己一个人离开,说是过些时日将你领回。”
“那时大战刚结束,每家每户日子都艰难,我们家中尚有三个孩子,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能养活你,可是当时你饿得直哭,我一直心软,喂了你几口奶,谁想你会拉着我不放,我看着小小的你,也不忍心,便将你留下了。”
“我和你阿爹等啊等,可是那个妇人再也没出现,她当时急着离开,也没留下什么信息,我们都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她离开之后,第二日便来了一队戎狄军,不知四下搜寻什么,我与你阿爹想他们应是来寻你的,便将你藏了起来,你一向很乖,也不哭,戎狄寻不到,就离开了。再后来,便是闹蝗灾,家中实在是揭不开窝,你阿爹无法,只得当了你当时带来的一个金手镯,才让得一家人活了下来。”
顾小芙震惊了,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果然如她所想么,她真的不是顾家亲生的!为何她会与戎狄牵扯上,为何将她带去顾家的妇人会浑身是血,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她又是谁家的孩子?
“芙娘,这是你的另一个金镯,阿娘今日便交还与你,若是往后能寻得家人,也有物相证。”顾大娘将金镯从怀中掏出,放在顾小芙面前。
顾小芙呆呆地拿起金镯,不知想些什么,泪便渐渐流了下来,原来顾家人如此薄待自己,是因为不是亲生的。也难怪,既然不是亲生的,又怎会诚心相待,而她顾小芙,从今往后,便是孤儿独了么,那个受伤的妇人,是她亲生的阿娘么?她要去哪里寻自己的亲人!
“芙娘,你也知道咱们顾家的艰难,可是咱们再难,也替你守着这唯一能与亲人相认的凭证,你大哥到今日都未娶妻,家中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与你阿爹虽待你不亲厚,可也是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的,你可否给我们二十两银子,也好让你大哥能娶房妻室,让咱顾家有个后。”
顾小芙还未理清自己的头绪,居然听到了这样一番话,她觉得心中异常悲凉,顾家今日会告诉她的身世,不过是因为陆元畅的那番话,让他们明白再也不能从陆家讨到好处了。既然她顾小芙于顾家已无用,不若舍弃,拿了金镯来换银子!
当年蝗灾,家家户户能当的都当了,当铺生意极好,一个金镯,也不显眼。而时下,若是将金镯拿出去,说不定还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既然金镯打眼,不如还给顾小芙,得些银两也是好的!
真真是好算盘!
顾小芙极聪明,顾家人的想法她一看便知,这才觉得啥叫淡薄,也是,她吃了那么多年顾家的粮,她喝过祝大娘的奶水,她得了这样的家人,是她欠顾家的!
顾小芙悲从中来,因悲生愤,好脾气的她终是忍不住了,将陆元畅给她的两十两彩礼钱拍在顾大娘面前,沉声说道:“奴家谢过顾家的养育之恩,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便是还你顾家的恩情,往后,奴家与你顾家,不到黄泉不相见!”
顾大娘羞愧地拿了银票走了,顾小芙紧紧地捏着金镯,坐在炕边默默垂泪,那个为她不顾性命的妇人,是否是她的阿娘,那个妇人,是否还在人间,她的亲人,为何不来寻她。
祝大娘进屋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她一把抱过顾小芙,心疼地说道:“芙娘,别怕,你还有干娘呢。”
顾小芙闻言,一把抱住祝大娘,放声痛哭。为何一个相识不久的人会待她如此好,而养大她的人却是这样的冷漠,生她的人却是将她舍弃。
“芙娘,好孩子,咱不哭,今日你便要嫁人了,哭肿眼就不好看了。陆大郎还在等着你呢,她也是个好孩子,她会好好待你的。如果她待你不好,你且回祝家,爹娘一定为你做主。”祝大娘不住地抚着顾小芙的头,安慰道,她极好奇,顾家人到底和顾小芙说了什么,让得平日端庄稳重的她如此失态。
顾小芙哭了很久,才渐渐平复自己的心情,祝大娘的话她听进去了,如果这个世上只剩下一个对她好的人,那人便是陆元畅,顾小芙深信,陆元畅此生绝不负她。
罢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罢,她只要能守着陆元畅,好好的过日子,那些不堪的往事,就随风散去罢。
“干娘,我无事,只是想着要出嫁了,心里害怕。”顾小芙抹去了泪,坚强地说道。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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