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0节
商略沉着脸,那原本清淡的眸中,此时却像禁锢了这世间最邪恶的死灵,那些翻滚的祭品在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与大火交织成一场热舞,那猖狂叫嚣的力量用他霸道的笑声将一场盛宴捧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儿。
而一旁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们的苏敏山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苏浅醍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讶异地看着这一幕,苏家的人更是不懂,为何自家老祖会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
商略大力格开苏敏山的手,阴沉着脸冷冽道:“干你屁事!”
苏敏山非但不退缩,反而瞪着眼睛怒叱回去:“怎么不干我的事!这小子身上有我兄长的封印之力,他到底是什么人?!和我苏家有什么关系?!”
苏经夏闻言一惊,老家主苏玉伦已经闭关多年,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传出来,这个年轻人身上如何会有苏玉伦的封印,他又是为何,会让苏玉伦亲自动手对付。
“你们苏家不辨是非地随便对个普通人下黑手,居然还好意思说出来!”
“你!……”苏敏山简直被商略的蛮不讲理气得要升天。
商略还待说什么,苏浅醍伸手阻止了他,眼睛的痛感似乎退去了一些,但是苏浅醍不知道自己的左眼珠变成了一副骇人模样,且没有变回去。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直视苏敏山,掷地有声道:“我是谁,都跟你苏家,没有关系!”
苏敏山突然老脸一跳,声音严肃,“我知道了,你是二十七年前的那个孽障!想不到你还活着。”
“孽你妹啊老畜生你他妈骂谁呢!”商略顿时大怒。
反而是苏浅醍依旧平静,轻笑一声,道:“这位老先生莫非是年纪实在太大,基因又不太好,所以老年痴呆了?我今年才26,年轻得很,跟什么27年前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承认无所谓,只是老夫把话撂这了,你若封印失灵,那么老夫必将替天行道,代我兄长将二十七年前就该杀了的你彻底消灭。”
商略不屑道:“老混蛋你动他一下试试啊。”
苏敏山这辈子都没让人在一天之内换了这么多种骂法,况且商略明明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岁居然还有脸一口一个老字说别人,登时气得翻白眼,“商略,你莫要欺人太甚,当我苏家真的拿你没辙不成!”
“我把你们杀光了,出去就说你们是学艺不精,被煮鬼王杀了干净,他苏玉伦要真有这个脸来找我算账就让他来啊!”
商略也算是个老妖怪,不是光知道动用暴力的愣货,苏敏山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正等几人对峙之时,一个尖利的笑声突兀响起——“hiahiahiahiahia,说的好啊!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若就让本王祝你一臂之力,兑现了你的话,看那些伪君子是否真敢来找你的麻烦!”
“煮鬼王!”
人类们如临大敌。
苏浅醍皱着眉,伸手指前方。
莫镶不解,商略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苏浅醍搂入怀中。
刺目的灰色光芒从洞的深处急速蔓延出来,那是无尽的魂火,快得苏经夏根本来不及取出小钵,就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隐约有人短促而凄惨的叫声在身边一响而没,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站在了一处巨大的洞穴中,地上躺了几具尸体。
那是之前就因修为不够而被魂火伤过的几个人,乌黑的眼眶和张开的嘴里都成了焦炭,皮表却被一层坚冰封住,诡异地死法令人不寒而栗。
洞穴的另一头,悬浮的魂火星罗密布,在这阵法中整齐地站着数十个套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领头的那一个尤为高大。
而之前失踪的人全都被捆了,昏迷在煮鬼影子的后方,篱术赫然也是其中之一。
煮鬼王上前两步,尖锐中带着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最后几位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大敌当前,苏敏山也顾不上苏浅醍的事了,高声斥道:“煮鬼王!你们的所做所有已经犯了众怒,今天我们就要和你一绝了断,救出无辜的同胞!”
驱邪界的人倒不是那种自诩正派的迂腐人物,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与这些侵犯人类的鬼怪不死不休。
煮鬼王邪恶的笑声又开始在洞穴里回荡,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莫镶原是礼让长辈,所以让苏敏山带头说话,此时被这笑声骚扰得却是忍不住呵斥:“死期将至,你还笑什么?!”
“我笑诸位真是太费周章了,想要救人,何必那么麻烦呢?如此大动干戈,平白伤了和气多不好,只要诸位做一件事,本王就将这些人都还给你们!”
莫镶刚要骂人,苏敏山已问出口:“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斗篷下动了动,似乎是煮鬼王在摆手,“诸位稍安勿躁,本王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些人我现在就可以放了,只要你们把——他交给我!”
一直完全漆黑,影子一般模糊没有实体的手从衣摆下深处,正正指向了人群中的苏浅醍。
所有人俱是一愣,目光投向了苏浅醍,在煮鬼王说出口之前就已预感不好的商略立刻迈腿站到了苏浅醍的身前,冷视着所有人,也将苏浅醍挡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站在商略身后,苏浅醍都可以感受到煮鬼王饥渴的目光透过斗篷紧紧锁在自己身上,不禁苦笑,自己被苏家抛弃,到了这妖邪界,却成了唐僧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莫镶蹙眉,将矛头指向煮鬼王:“你想挑拨离间还差了点,我们是不会上当的,废话少说,就算你现在洗心革面跪下来求我们,煮鬼一族犯下的罪也无可原谅!”
苏敏山沉默了一下,也缓缓点头:“不错,你们这么久以来犯下的过错,是弥补不了的。”
“诸位不要这么死心眼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答应本王的要求,你当你们还走得出去吗?”
苏经夏怒道:“煮鬼王你太嚣张了!”
驱邪界一方声势浩大而来,除胡途钱素留在旅馆之外,其他人都出动了,不过刚才被魂火灭了几个,现下人数确实比煮鬼影子一方要少,但是煮鬼影子的战斗力普遍不高,也可算是势均力敌。
两厢还在僵持,商略却二话没有,身形暴起,凌空化作虎形,裹挟着青焱扑向了正前方的煮鬼王……
☆、煮鬼影子(8)
对于煮鬼王的提议,莫镶也许是考虑都没考虑,但是保不齐苏家和其他人怎么想,商略的抢先出手,就是将所有人心底的那一丝侥幸打碎,将局势逼入一个死角。
为今之计,就是速战速决。
打着这样的打算的商略不得不承认,是他失策了,他没想到苏浅醍会成为煮鬼王的最终目标。现在他明白,胡途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当时,在旅馆里,困住苏浅醍的,既不是煮鬼一族,也是驱邪界里某个看他们不顺眼的人,而正是胡途。这就是为什么,商略最终让此事不了了之,而没有大闹,他虽然承胡途想要保护苏浅醍的情,但是并不能接受,对于苏浅醍的执念,已经从最初的看待美味,变成了想要一直守着这个人,看着他,将他的一切禁锢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那些让他觉得又可恨又可爱的小心眼,行事干脆从来不拖泥带水,各种面具变换自如也让人觉得很有意思,虽然嫌弃他但是后来也会克制不住地开始为自己收拾屋子,还有那一夜的性感入骨、销魂如火……
这一切,都渐渐地被他默认为自己的私有物,所以想要圈起来,一直一直,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人,看看他究竟还能有多少面,看看最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的。
他的人,他要自己来保护。
野兽对于自己的领地和食物,总有超乎信仰的执着,苏浅醍可谓是两者兼具。
所以煮鬼王,你错不该将主意打到了他认定的人身上,这里的所有人类,统统死光了都没有关系,可是那句以苏浅醍换其他人的话出口,你的名字就必然已写在了阎王簿子上。
上一次看到还完美优雅得像雕塑的巨虎,这一次丝毫没有收敛他的獠牙,露出了自己最狰狞的面目,一出既是最强形态,青色的火焰犹如一件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向四周席卷开来,那些原本安静悬浮的魂火,此刻如遇见了火中的君王,在商略扑来的时候,纷纷向周围退散,被商略的火焰压得颜色暗淡,可怜的缩在墙边,像对着自己至高无上的王,不敢直视,只能俯首称臣。
战斗一触即发,煮鬼影子和人类都再没了思考的时间,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缠斗在了一起。
苏浅醍看着商略的背影,因为距离的缘故,白虎的身躯看起来要小了一些,可是他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他笑自己偏执,笑自己钻牛角尖,站在商略的身后,未必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如果他可以当那个被认可的人,那么……被自己的爱人保护,根本不是值得焦虑的事,即使两个人的能力不同,但他们都是站在一起,肩并着肩,以同样的角度和心情坦然面对了一切 。
不论是商略,还是苏浅醍,都会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但是,身侧总有这个人的话,被嘲笑,被挤兑,都没有关系啊,因为一边说着恶毒的话的那个人 ,并没有一边放松拉着自己的手,慢慢变得遥远。
就像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妖怪,正在为了自己尽他的全力,还有这一路上维护他的心情,自己都实在接收到了。
掂了掂手中商略奔出去时丢给他的东西,苏浅醍勾起一边嘴角,他又是那个办案时神鬼莫近的苏警官了,以邪压邪,一向是他和商略都擅长的事情,就像商略即使保护他,也有默契不会将他当做只能收藏的花瓶,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对方的人,我们是在并肩战斗啊!
苏浅醍果断地抬手,那是一把手枪形状的武器,上面纹了很多古朴的神秘纹饰,当苏浅醍将“枪口”对准朝他而来的煮鬼影子时,“枪管”里自动生成了白色的光团,射向对方,那罩着斗篷的煮鬼影子翻滚在地,发出极尖锐的凄鸣。
和鬼怪交手,不是苏浅醍的强项,但是射击,苏警官可从没输过谁。
原本被认定为累赘的凡人,却成了在场,不输给其他人类的战力。
只是酣战的众人妖鬼,都没有发现,苏浅醍脚下的影子,并没有随着他的一次次瞄准射击而变化,包括苏浅醍自己。
那道普通的影子,摇曳在苏浅醍脚下,柔软地舞动着上身,那张开的双臂,化作了利爪,狂乱地摇摆着……
“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和商略纠缠的煮鬼王突然发出了狂喜的大笑。
商略心底电光火石地一闪,回头一眼望去,霎时眼眶欲裂,咆哮道:“小醍!”
但是来不及了,从地上突然长出的“影子”将苏浅醍如缚茧一般裹了个严实。
煮鬼王再一次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在场所有生物都被这场惊变震得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色的庞然大物,困住苏浅醍的大茧正迅速成长着,朝着天空的方向,摇晃着妖异的曲线。
莫镶惊怒:“放开苏浅醍!”
苏敏山瞳孔一缩,心底转过千百个心思。
白虎不顾一切地跃身扑向苏浅醍所在的地方,可是刚才还滑不留手的煮鬼王却奸笑着缠了上来。
煮鬼王辈分不知比商略大了多少,纵使商略天赋异禀,却也不是说赢就赢的。
何况刚才他是心无旁骛,一心取胜,自然勇武无匹,煮鬼王便狡猾地避开了他的锋芒,直到此刻商略心念苏浅醍,再不能全力应战之时才放开手脚,死死缠着商略不让他到苏浅醍身边去。
而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论是自保的,还是想救苏浅醍的,都让突然拼命的煮鬼影子战得无暇他顾。
而此时,被彻底的黑暗围绕的苏浅醍,正闭着眼,神色宁静。
“本王能够感受到,你体内的那股魂力!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棒了!你的力量,是那么精纯,你真是天赐给本王的灵魂。有了你,这些,还有他们,本王统统可以不要!哈哈!只要吞噬了你,本王还怕谁啊!”
煮鬼王的声音蛊惑一般响彻这个密闭的小空间,苏浅醍却充耳不闻,他的耳中,被另一种声音填满了。
当煮鬼王的力量侵入他的大脑时,已经平静许久的左眼,突然再一次火烧火燎起来,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被骇到,那只眼睛,何止瞳孔变成了玄色,那股妖冶在顷刻间吞噬了他的整个眼睛,没有眼白,没有焦距,只有深不见底的火光与血肉之色。
这一刻,苏浅醍真切感受到,有什么正在突破自己的身体,他的肉体,像是变成了一个牢笼,困禁了一头嗜血凶手很久,而现在,那曾经听过的莫名熟悉的笑声又在他脑中回响了。
这一次,他一下就听出来了,那笑声,抛去其中的邪肆与张狂不说,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困住了自己。
那个咆哮了几十年,挣扎了几十年,愤怒了几十年的,是他自己。
也许不止几十年,也许不止他一个,那如潮水一样汹涌而来的澎湃情绪,将他灭顶,他成了被压在巨山下的微小存在,这山上,是累积千年的残骸,是这些嘶吼尖叫,不甘指天的凶魂的灵身。虽是魂体,却有了白骨,虽然腐了血肉,但那朱砂同墨融合的色调,浸透了山体,血腥味似乎成了精,爪牙霍霍,向着所有胆敢驻足凝视的生命。
铁锈的味道从喉咙深处漫上口腔,胸腔里膨胀起一种雄视天下的霸道,苏浅醍死死咬着牙,一种撕裂的渴望遍布他的身体,如果他不能即可毁灭什么,将要被毁的,就会是他自己……
“哈哈哈,妖虎族的小子,还有人类,你们当本王这一千年都在打瞌睡吗?!这具分身有着不输我本体的战力,那小子,这下是我的啦哈哈哈哈!!!”
煮鬼王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莫镶苦涩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去看商略的表情。
商略漂亮的金色眼瞳已经让血色覆盖,煮鬼王的话像一把利刀直插他的心脏,白虎喘着粗气,四肢扒地,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他缓缓地抬起头,伸展身躯,仰头,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惊心动魄的虎啸。
一瞬间,所有外散的青焱就像退潮似的席卷回他的身躯内,白毛,黑纹,都变成了最纯粹的颜色,可是这样黑白分明的白虎,却让人望之,有一种心魂俱裂的胆颤,好像站在那儿的不是一头虎,而是来自远古的洪荒巨兽,只有两人高的身姿,却给人一种仰望苍穹的沉重感。
就连煮鬼王,都为自己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而心惊。
“兽……兽神……”
商略就在他这一声轻喃中,张开血盆大口风驰电掣地扑了上来。
“啊!!!!”
一样尖利且沙哑的声音,再没有发出令人生厌的笑声,而是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参加。
商略将口中的东西和着粉碎的斗篷吐到一旁,煮鬼王——那具首次暴露的影子在地上痛得打滚,所有人都看到,他少了右臂。
苏敏山,莫镶,还有其他人,齐齐吸了口凉气,望着商略的眼中,恐惧浓到了极致。
一步一步,白虎的巨掌向着煮鬼王缓慢地踏出。
煮鬼王倒在地上,看着商略靠近的步伐,突然又开始笑,笑得像是要挤出眼泪。
“哈哈哈哈!你害怕了!可惜啊,你救不了他,他是我的了,拥有了他的力量,你们……你们这些,杂鱼……”
他的话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刹静止,目光重新汇聚到了那个泛着幽光的黑茧,那上面,裂纹“咔咔咔”地响成一片,摄人心魄的血光,从裂缝中射出……
☆、煮鬼影子(9)
“畏途方万里,生涯近百年。不知将白首,何处入黄泉。”
忘川河水往生错,一世情缘一朝休。
三途岸边,幽蓝的烟雾弥漫,长长的一队死寂,谁也看不清旁人的脸,随波逐流地向前挪动,到了此路的尽头,上桥的当口,一碗清汤呈上来,有的便认命了,有的还想不清自己是怎么到了此情此境,还有的,放不开、忘不下,才想起来挣扎,自有那维持秩序的差人从飘渺虚无中走出,押下去敲打教育一番。
倏忽,从前方黑色的巍然高墙中飞出数道身影,掠过亡灵上方时,这些似乎已经失去所有感知能力的麻木灵魂,微微骚动起来,其实只是队伍的片刻扭动,只是跟一直以来的循规蹈矩、寂然无声相比,显得十分明显。
从那深深的,监狱外墙一般的巍峨中,磅礴气势宣泄而出,一道难辨男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地府——“吞魂现世,遣鬼差尽数出动,务必拿回!紧急关头,可便宜行事!”
待回响散尽,一切归于平静,这还是那个不见天日的冥城,面无表情的亡魂,面无表情的舀汤妇人。
几个小时前,煮鬼影子的大本营内,像是氧气被吸干了,所有生命都陷入沉默,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盯着那裂口越开越多越大的黑茧。
倒在地上的煮鬼王最为激动,煮鬼影子的脸上看不见五官,只能看到一双泛着浑浊的黄光的眼睛,而此时,那双眼中紧张与兴奋交织,他可以感受到,从裂缝中泻出的力量,那样的纯净与庞大。
“哗啦”一声,困住苏浅醍的黑幕碎开,显出站在那里的人影,一股凶狠的气势横扫开,众人被这其中浓郁的血腥气和杀气震慑。煮鬼王愣了一下,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之前与分身失去感应他以为是正在融合的缘故,可是此时看着那场中心显露的身影,一种莫名的恐慌浮上心,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与它同时察觉不对的还有商略,他可以感受到,站在那里的,仍然是苏浅醍,只是,透出的气息连他都有些心惊,他已经猜到,在苏浅醍的身上,某些天翻地覆的改变已经发生。
硝烟逐渐消散,大家看清了苏浅醍。
那个清瘦的青年,神色依然平静,嘴角还是惯见的一点弧度,带着三分嘲讽、四分淡然,浅褐色的瞳仁里,对这世界的波澜不惊沉淀成一汪碧湖。他如此漫不经心地静立于那儿,就如岁月对他已失去了作用,一纸宣墨的随性而作,偏又如此的淡雅如仙。他似乎没有丝毫变化,和他身上那不断散发出的惊人气势如此截然相反。
“小醍……”
商略呢喃。
苏浅醍望向他,眉眼一弯,熟悉的笑容令商略的心情一下子像乘上了白云。
莫镶松了一大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这还是那个苏浅醍。
“这……这不可能……”
煮鬼王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显然是对现实无法接受。
“这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逃出来!你……”
苏浅醍何止是逃出了他分身的侵蚀,从他的感应来看,苏浅醍根本是反将他的分身吞噬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自己是成名数千年的煮鬼王,那具分身炼了近千年,投入了不知多少他精心炼制的魂傀,如今却功亏一篑,反给别人作了嫁衣,他不甘心,也不能理解。
商略却没给他震惊的时间,看到苏浅醍无碍,心中的重担放下,该是他和煮鬼王算账的时候了。
青光一闪,白虎庞大的身躯皱缩,变回高大的青年模样。
商略俊美的脸冷峻异常,投向煮鬼王的目光杀气外露。
这如芒在背的眼神几乎是在宣告自己的万劫不复,煮鬼王一个寒颤,羞愤悲痛之情涌上心头。
两只妖怪眨眼间碰撞到一块儿,商略是杀意极浓,煮鬼王则是置之死地。
其实煮鬼王知道,己方的失败是已经注定了的,除他以外的煮鬼影子本就落入下风,本来是想靠吸收苏浅醍来逆转局势,此举失败,他本身有身负重伤,绝不可能再是商略的对手,千年准备一朝倾覆,总是心底万般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先想法儿保命才是。
果然,最后一次交锋,商略对上煮鬼王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而其他煮鬼影子则已是溃不成军。
没有人顾得上去看苏浅醍,也没有人知道,看起来最安全的青年,正在遭受怎样的煎熬。
虽然竭力表现出淡然的模样好让商略安心,可是苏浅醍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好受,在他的体内,那股嗜血的欲望丝毫没有因为吞噬了煮鬼王的分身而减弱,反而愈发强烈,好像饥渴了数十年,需要立刻借大量的血液来安抚。
而想要克制住这种欲望的苏浅醍只感觉体内剧痛,像有一把火沿着他全身经脉灼烧。
苏浅醍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变成这样的,毫无疑问的是,当年苏玉伦设下的封印已破,可是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那种残忍的念头与他骤然感受到的强大力量,都让他既不安又不知所措。
煮鬼王和商略在近乎一面倒的战斗中离苏浅醍越来越近,伤痕累累的煮鬼王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背水一战般转身扑向苏浅醍,就算万劫不复,也要拉上一个垫底的,而一直没有动弹的苏浅醍就这样看着煮鬼王张牙舞爪地朝自己跃来。
“啊!!!!!!!”
惨绝人寰的嘶鸣响彻这一方洞府,商略落下想要阻止煮鬼王的脚步,脸上难掩震惊。
煮鬼王与苏浅醍对视的一瞬间,苏浅醍彻底失控,那一瞬间他的行为甚至商略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扑出去的煮鬼王反被苏浅醍压倒在地,而苏浅醍一口咬在了煮鬼王的脖颈上。
煮鬼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响,就在短短几秒内,崩溃成一股黑雾,被苏浅醍吸进了口中。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齐齐艰难地咽一口唾沫,尤其是苏敏山,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不知在想什么。
苏浅醍跪在地上,脸上露出茫然的空洞,似乎刚才那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而商略心底的感觉难以言喻,他原本以为苏浅醍只是天生魂魄变异,可是此时看来,似乎他的猜测还不完全正确,光是突变,苏浅醍的攻击力绝不可能这么强。只是那股复杂在看到苏浅醍迷茫的表情后又化作怜惜,他好像在通过苏浅醍温顾曾经的自己,那时候,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他也曾这样惶然过。
事情到了此刻,仿佛已可告一段落,自然是以人类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只是商略说不清,自己胸口那种闷闷的古怪是从何而来。
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股幽香在山洞中弥漫开,商略皱了眉,“引魂香……”
还没从方才的厮杀中恢复过来的人类们也闻到了,疑惑地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味道?”
“叮铃~”
“叮铃~”
“叮铃~”
悠远的铃声,清脆而悦耳,不同于苏家的传承铃铛,更多了股魔力,让人闻之心魂都隐隐震动。
他们看到了,几缕黑丝从洞口飘入,朝苏浅醍飘去。
商略冷着脸,右手挥动间青火长鞭拉伸出,劈向那些黑丝。
出人意料的,看起来毫不起眼地黑丝却和商略的青火碰撞后散发出深邃的幽光,光芒收敛后,十数个陌生人出现在场内。
他们有男有女,穿着并不统一,只是一溜的黑漆漆,手里无一例外地拖着精钢长链。
莫镶失声:“引魂使!”
引魂使,即鬼差,地府的使者,负责将人间的鬼魂带回阴间,但通常都是独自行动,怎么会一次性在这里出现这么多,而且看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刚做出惊人之举的苏浅醍。
“冥界公务,不得妨碍!”一个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对商略怒喝道。
商略冷笑,“区区鬼吏,也敢对我无礼!这个人,你们带不走!”
“商略,你竟敢违反冥王的旨意?!”
“少跟老子扯淡!冥王那是你们冥界的王,与我妖界何干?我商略天生异类,不入轮回,冥王他还管不到我!”
那中年男子怒极,长啸起身,其他鬼差也随着他一齐挥动牵魂锁攻向商略。
一边出手,中年男子一边斥道:“商略!我冥界通缉此魂已有百年,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把它放跑!”
“以前没本事抓住是你们的事,现在他是人,不是魂,不归你们管!”
“哼!你想保他,却不知,就算我们不来,他也死定了!”
商略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他突然觉得苏浅醍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十分诡异,此时再看那一直趴在地上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膨胀到了极点,大开大合间猛地一鞭子扫开鬼吏,商略想要上前看看苏浅醍的脸。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阻拦的力量来自商略一直没放在心上的人——苏敏山。
莫镶惊道:“苏敏山,你做什么?”
苏敏山不理他,一边用异宝攻向商略,一边指挥道:“所有人听令,给我杀了苏浅醍这孽障!”
莫镶不动,莫家的人自然不会听他的,而苏家的幸存者虽然不明白其中内幕,却下意识地执行苏敏山的吩咐,跟这苏家来的几人也在犹豫之后出了手。对于苏浅醍,他们早已不把他当同类,刚才的种种,在这些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震撼,苏浅醍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并不比商略的弱,这样的怪物,还是尽早铲除、以防威胁的好!
一时间,鬼吏和苏敏山缠住商略,而来自人类一方的攻击齐齐朝向了无力伏地的苏浅醍。
这一切,说起来长,发生也不过是方寸间的事。
只是从刚才开始就垂着头的苏浅醍似乎感应到了来自上方的威胁,他极为缓慢的抬起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原本精致的脸上,道道狰狞的血痕交错,这些绽开的伤口将苏浅醍的脸毁了,他们还可以从鲜红中分辨出苏浅醍痛苦的表情,不止是脸,苏浅醍全身的皮肤都不受控制地破开一朵朵血花,浸透了他的衣服。
莫镶再也忍不住出手,阻止那些落向苏浅醍的攻击。
商略以人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虎啸,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可是他们都改变不了什么了,来自人类的攻击还没来得及落到苏浅醍身上,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爆裂开,成了一地血肉……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比昨天多了十个囧,果然之前都是被晋江你这小妖精吞了吧!
谢谢米果亲亲的地雷,ua~~~
闲这两天把爱奇艺自制片《灵魂摆渡》一下子看完了,虽然演员不专业,但是编剧真心大手啊!而且不只是故事漂亮,森森得被两位男主之间的基情感动着,感觉在看现代灵异耽美剧啊好棒!
虽然后来生硬的冒出来两个“真爱”,可是这不能阻止闲对于这对cp的热情!另外,结局有点懵懵的,哪位看懂的大大来帮帮智商捉急的小女子吧
最后,第一卷揍是这样啦……【顶锅盖迅速逃
☆、怪胎
古老的庄园有近百年历史了,假山,园林,回廊,水榭,马鞍墙……房屋全都只有一层,同围墙串联,环绕成一间间庭院,前后串联,以梁为架,青砖黛瓦。
入得大堂,却又别有一番风景,虽然尊崇整体框架的古香古色,但更多了些现代化的设置,许多东西都不是这个年代的普通人家可以接触的。
庞大的家族,往日都不一定能一天遇见所有的族人,今天却几乎都聚在了庄园的中心建筑处,因为在那紧锁的房门后,苏家长房长孙的嫡子即将出世。
午夜早过,整个主院灯火通明,族人们或坐或站,有闲散聊天排遣紧张情绪的,也有坐立不安地凝听房中动静的,在主厅的沙发上,两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扶杖而坐。
他们的容貌相近,只是一个剃了光头,留着山羊胡,令一个则将胡须留到了胸前,活像位老神仙。此时他们看起来一般的气定神闲,与不断在房门前转悠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云蒸,冷静一点,怎地这么大了还沉不住气!”
苏敏山眯着眼教训侄孙。
看起来书卷气颇浓的苏云蒸忧心忡忡地坐下来,苦恼道:“叔祖父,你说小隐都,都进去这么久了,怎得还生不出来?”
“哼~女人生孩子,大多是如此,你瞎操什么心?!”
房中突然又传出一声女子的凄厉叫声,苏云蒸一个哆嗦又站了起来,“她都疼了好几个小时了,不会有事吧?”
苏玉伦闻言睁开了一直虚眯的双眼,微笑安抚爱孙,“好啦,云蒸,莫说些丧气话,要相信小隐福慧双修,定能母子平安!”
“是,是!小隐一定会好好的,爷爷你说得对!”
苏云蒸撸起袖子,重新坐下,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大口茶。
时间就在女人时不时的痛呼声中度过,专注于生产情况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一朵暗红色的巨大云朵从远处压来,此时恰好笼罩在苏家上空。
云极厚,将月光挡了个严严实实,苏家想被罩上了盖子的圆盘,若是关上所有灯,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云层的深处,完全密不透光的地方,凶悍的雷光密布,几将这里变成了一片雷海。
淡定端坐的苏玉伦倏忽皱了下眉,总觉得心上有种沉甸甸的不适感。他不知道,这座城市的所有非人生物都在此刻沉默,因为他们本能感受到,天空上有一种来自灵魂的威压正在扩散。
产房内突然传来女子一声高亢,分秒不差的同一时刻,苏家顶上的血云内雷光暴走,将整片云撕了个粉碎,伴随着云层的消散,苏家的族人都听到了,从那紧闭的房门后传出的孩子有力的啼哭声。
人们还来不及欢呼,就又听到来自妇科医生惊恐的尖叫。
苏云蒸脸色大变,再顾不上其他,推开门冲了进去,随之跟进来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只见接生的老中医缩在角落处浑身颤动地指着红木大床,床上憔悴苍白的女子下身浸在血泊中,右手臂弯处枕着一个浑身是血、皱巴巴的小婴儿,诡异的是,从昏迷女子微张的口中,一股五彩的精华光芒淌出,一直连接到正在嚎啕大哭的新生儿身上。
这一幕惊骇了所有人,有人颤微微的声音从后方泻出:“那……那是,什么物……?!!”
苏玉伦最先反应过来,怒叱一声,右手劈向那道彩光,但是女子的浑身精气早被吸得差不多了,光桥在苏玉伦手下崩溃,而床上的女人已透出浓浓地死气。
他上前掀开孙媳妇的眼皮查看,那眼中已失了聚焦,更有种空洞,苏玉伦瞳孔一缩,脸色十分阴沉,孙媳妇不止是一身精气被吸,她的灵魂更是一开始就被吞噬了。如此凶残的行为……
他审视的目光落向了一旁仍在哭啼,并且因为没人照顾有些衰弱的婴儿身上,这样看起来,这孩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新生儿,他苏家长房的亲子,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变化?
苏云蒸失魂落魄地看着断气的爱妻,颤抖地伸手抚摸女子白如薄纸的脸,“小、小隐……”
苏敏山白眉倒竖,怒指床上的婴孩,对那还缩在角落的医生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我苏家的孩子做了什么?!”
那医生怕得满脸涕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玉伦收回手,直起腰来阻止弟弟,“好啦敏山,不要迁怒外人。来人,带郝医生回去,今日人家在咱们这受惊了,多给些慰问。”
老者拄着拐,微笑地对郝医生柔声道:“郝医生啊,让您遭受这种意外真是不好意思了,请您来的礼金翻倍,还请您切莫将此事说出,家丑不可外扬嘛。”
那郝医生涕泪很溜地点着头,有人上前扶他,便跟着屁滚尿流地逃出去了。
目送着郝医生离开厅堂,一家之主才收回冷漠的目光,“苏家位居偏僻郊外,交通多有不便,送人回去的路上该当多小心才是,免得遇到什么意外。”
立刻有人心领神会地应声退下了。
将顾忌处理妥当,苏玉伦重新看向他的亲曾孙。
“大哥!这种孽障,不容于世!感觉解决了吧,可不能让人知道,我苏家生了个怪物!”
身后顿时迎合声一片,族人们对于这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怪胎都感到非常恐慌。
苏玉伦沉默了许久,最终望向那附在爱妻身上默默流泪的爱孙,“云蒸,你说,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苏云蒸闻言一颤,他抬起婆娑泪眼凝视自己再也无法醒过来的爱人,无语哽咽。
半响后,苏云蒸悲伤的声音响起,“把他……送走吧。”
苏玉伦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站到哭声渐渐衰弱下去的曾孙身前俯瞰,突然一咬舌尖,朝婴儿身躯喷出一口精血。
身后族人纷纷惊呼。
“大哥你!”
苏敏山瞪着眼,想说话却让苏玉伦挥手组织了。
苏玉伦那双保养良好的手抚上小小的婴儿,快速地勾画着神秘繁杂的符号,他手上不停,一次性画到底,待他收手后,那些血痕亮起金光,想活了一般流转起来,逐渐凝聚成一点,最终覆在孩子的左眼睑上,消失了。
这一夜,苏家的灯火亮了一宿,天将亮的时候,有一个中年男子开车离开苏家,将一个用白色丝巾简陋裹缠的新生儿丢在了一间小孤儿院的门前。
男子一放下孩子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在他的身后,陷入昏睡的孩子被冻得全身发青。
同一天,永无天日的冥城,空旷阴冷的冥王殿上,判官低着头,跪于殿下,向那高高殿台上全身为黑幕掩盖的身影老实禀告自己的办事不利。
“罢了,吞魂狡猾,遁入人胎转世,又被未知的方式隐藏了气息,只要那身体阳寿未尽,我们就动不了他。你自行下去领罚吧,一旦吞魂现世,立刻派人缉拿,将功补过。”
难辨男女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时让人难以确定这声音的来源。
二十七年后,一座沿海小城的警察局里,一场丧事正在进行。
冰冷的黑白照片上,精致青年眉眼含笑,便化作一汪清泉,如拂三月旭人春风,只是那微微勾起的薄唇,立时又显露出邪气了。
现在,看着这又爱又恨的熟悉笑容,多少往日的硬汉都忍不住眼眶通红。
陆小刀站在供奉桌旁,死死咬着牙,肉呼呼的脸颊上湿淋淋的。
脑中不断闪过初看到苏浅醍尸身时的模样,那个总是谈笑风生、漫不经心的青年,明明比许多人年轻,眼底却像是已沉淀了千百年的光阴,让人禁不住地想要依靠、信赖,不过几日不见,却变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全身都是伤口,往日迷人的容颜也全毁了。
他们接收到的消息是说,外出度假的苏浅醍意外掌握到关于今日一件轰动多地的失踪案的信息,于是深入调查,最终探清了歹徒的基地,只是虽然救出了那些被绑架的人,但是苏浅醍也在这过程中遇害,最终与歹徒在深山里同归于尽。
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陆小刀模糊着泪眼看去,是篱术。
篱术深色哀伤,猫眼中同样泪光闪烁,小巧的鼻子通红,眼角还有泪痕,显然是来之前已经哭过一回了。他本就跟苏浅醍关系不错,苏浅醍会死也主要是为了救他,这几天对于一向没心没肺的小狸猫来说,同样十分难熬。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钱素、胡途和莫镶。钱素扶着胡途,到苏浅醍的灵位前行礼。一身全黑正装的莫镶对陆小刀道:“请节哀。”
陆小刀虽然除了篱术其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苏浅醍一向人情清浅,参加葬礼的全是局里的同事,现在能看到其他人来,心中充满了感激。
“听说哥他……生前,是和你们在一块儿?”
“不错,原本是想大家一起放松一下的,却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我们也很心痛。”
陆小刀红着眼点点头,目光投向苏浅醍的遗照,“哥他知道你们念着他,也会开心的。”
篱术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商先生他……人呢?”
一提到商略,篱术的表情更是古怪,似乎马上就要失控泪奔,“叔,叔他……”
商略他,疯了。
☆、吞魂
商略他疯了,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共同的想法,这个桀骜不羁、自大狂妄的妖族怪胎,终于做出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冲到冥界去抢人,准确的说,是抢魂,一具罪大恶极、血债累累的凶魂。
吞魂,魂中恶者,以同类为食,壮大己身。
也就是说,别的鬼魂,只能通过危害人类来吸收力量,可是吞魂,却是靠着吞噬鬼魂来强大自己。我们知道,恶鬼的力量多来自所害之人的怨念,那么吞魂,就是这种怨念的集合累计,他们的能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又生性凶残,一向是冥府不容之物。幸而吞魂的形成极为难得,千年难遇,不然冥界早就大乱,恐怕冥府都制不住他们。
而苏浅醍,就是这样一个恶鬼中的恶鬼。
当年他从冥府中逃出,被冥府追杀了百年,就在他虚弱得快要不敌的时候,正遇到苏家长孙媳妇生产,于是逃入胎中,吞了那婴孩的魂魄,抢了他的身体出世。
只是魂体受损太严重,一出生的时候对于自身吞魂的意识处于半迷失,基本就是个正常的新生儿,唯一不同的是魂魄为了修复而下意识地将生产这具身体的母体当做养分吸收这个举动暴露了他的本性,最终被不明真相的苏玉伦封印,扔出了苏家。
其实苏玉伦的举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帮了苏浅醍,这位苏家家主少年成名,也算是苏家的一代奇才,他以精血作引下的封印不止是将苏浅醍真魂的所有能力、意识封住,也隐藏了他的气息,让苏浅醍逃过冥府的追踪不说,还平平安安地活了二十几年。
不过说到底也是亏了苏云蒸的一时不忍,不然恐怕苏浅醍当时就会比苏家杀死,重新落入冥府的手中。
苏浅醍的真实身份,商略没有猜到,胡途也没有,他们都当苏浅醍是天生变异,类似于商略这样的体质,没想到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千年老鬼,手上的血债更是比商略这个足不出户的宅妖多多了。
所以当胡途知道这一切真相,和商略打入冥府一事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苏浅醍不算个正直的人,虽然当着警察,凶名却是都传到黑道去了,下手又黑还不留痕迹,他第一次见苏浅醍就为那左眸的封印下隐隐透出的狠戾心惊。
直到商略等人打算出发去救篱术之前,胡途以神通感应到苏浅醍将有一大劫,找到商略劝他离开苏浅醍,毫无疑问当时就被商略拒绝了。
现在苏浅醍果然没能逃过那一劫,商略却并没有放弃,在知道苏浅醍的真身之后还执意要找回苏浅醍,胡途对于这件事无法评断。
没能拦住商略的篱术曾来问胡途这件事的结果,但是看起来比以前还要苍老的老头子只能坐在夕阳里,像用生命最后的声音告诉篱术,自己看不见,那两位的未来现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了,他们的路,将全在他们自己的脚下,往哪儿去,遇到什么,再没人能影响他们。
钱素以为胡途是想要安慰篱术,但事实上,从苏浅醍身死,魂魄被带回冥界开始,胡途的未来簿上就再写不下这个人的名字了,也许是苏浅醍魂飞魄散定了,也可能,是这个灵魂将会变成如商略那样,因为灵魂境界高出他太多,而无法预测的存在。
本来,他要断苏浅醍的未来就十分艰难,对于苏浅醍的劫,他只能感应而无法准确说出。现在,这种感应彻底失去了,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一定是因为第一个原因,胡途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被冥府通缉的苏浅醍遇到商略,说不定真的是遇到了自己的奇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意孤行来到冥界的商略,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释放出自己的势,立刻引起了亡灵们的骚乱,对于吃百无禁忌的商略对于这些魂体来说就相当于天敌。商略这是在开门见山地告诉冥府,我商略来了,而且一定要将我的人带回去。
立刻就有引魂使从冥城中飞出,质问他:“商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算与我冥界为敌吗?”
商略闻言大笑,直笑得那些鬼差心魂不定。
“哼!商略不爱多事,但是抢了我的人,纵是与三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鬼差们纷纷大变脸色,商略却已带着惊天焰火横扫而至。
判官堂上,今日值班的判官壮硕的身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又青又白,惊怒交加,“这商略,早就听说无法无天,为妖界不容,居然如此好胆!”
身旁的辅佐官难掩焦急道:“大人,商略已经打到衙前了,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冥府这么多鬼吏,居然还奈何不了他一个?!”
“大人,商略本就天赋异禀,在妖界都难逢敌手,此次又是来得突然,有一半鬼吏都还在人界来不及召回,剩下的纵然倾巢而出,也拦不住他多久啊。”
“没用的东西!让人这番欺上门,我冥界的脸面都丢光了!”
堂外厮杀咆哮的声音愈发近了,判官大人险些坐不住,脑门上泌出冷汗。
冥府官职不凭武力区分,全看功德,所以判官虽说冥王之下、万鬼之上,却可能还打不过他的手下,此时被商略气势汹汹的逼来,心下难免慌张。
“他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只听商略喊,说冥府抢了他的人!”
放屁!就这种三界凶器,还有人能从他手下抢人?!
“你去外面问问,问他到底要谁,大不了还给他就是!”
“是是是。”
辅佐官哭丧着脸,马不停蹄地去了。
商略正在酣战,忽闻一人高呼“商大人且慢动手!”
周遭鼻青脸肿的鬼差们潮水般退下,露出一个干瘦的小个子。
“你是何人?”
商略高高立于空中,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压得辅佐官抖抖索索,谄笑地讨好道;“商大人何必如此暴躁,您有何所需但说便是,莫要伤了和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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