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正文 第1节
年上:《纠缠》 作者:风起画堂
第1节
《纠缠》作者:风起画堂
内容简介:
一对情敌的儿子,欢快地那啥之后才发现是亲兄弟……兄弟年上,破镜重圆
包厢里气氛达到最高点。
一帮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没有约束,各个high得要上天入地。连平时为人最严谨的孟慎,也敞开胸前纽扣,下场跟人贴面热舞。徐鹏辉拍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突然站起来脱下外套疯狂挥舞,喊得嗓子都要破了。
盛林微笑着看了一阵,趁他们不注意退出包厢。
这边是市区东部的一家私人会所,隔音效果做得很好。一门之隔,震耳的喧闹声就被过滤成一团模糊的混沌。
会所据说是改建自清末某位亲王的府邸。各处庭院、包厢都是含蓄隽永的中式风格。
盛林沿着木质的回廊小径往前走,花架上垂落的细弱藤蔓不时拂过脸庞。步下几级台阶,迎面一片飘荡着幽淡花香的池塘。略一抬头,就有满天星光映入眼底。
这么干净的夜空,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盛林仰着头,掏出支烟点燃深吸一口,冲着亮晶晶的星星吐出一个烟圈。
要吐第二个的时候背后有人喊他。盛林转回头。孟慎呼吸急促得跑到他跟前,“怎么出来了?是嫌太闹?”
“没,就想透透气,”盛林摇摇头,抬手一指半空,“顺便看看它们。”
孟慎跟着抬头,眼里流露出惊喜,“居然能在市区看到这么亮的星星。的确好看。比里面那帮没人样的臭小子强多了。”
说的盛林也笑起来。
这一晚上盛林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现在心情才像是好了些。
孟慎侧过头看着他,忽然郑重其事对他说:“对不住了,盛少。”
盛林怔了一下。
孟慎继续说:“我没料到你对谢晓云……如果早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今天怎么着也不能搞什么单身庆祝聚会。”
盛林摆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跟聚会没关系,真的。跟谢晓云也没关系。再说了,”盛林唇角上扬,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你哪只眼看到我心情不好了?”
孟慎仔细端详他一阵,稍微放下心来,“没有就好。你晚饭就没怎么动,净喝闷酒了。连徐鹏辉都看出来不太对劲。”
“哟?这可挺稀奇的。鹏辉也会看事儿了?”
孟慎咳了一声,脸上有些尴尬,“他说你刚被逼着见了情敌,估计还被比下去了,心里恨得滴血。吃不下东西可以理解。”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根本没看清那人的脸。”盛林这回真乐了,笑得肩膀都在抖,“这家伙是真没救了。最近他是不是都在陪他家太后看狗血电视剧?”
孟慎无奈点头,“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个人乐了一阵。盛林吸口烟含笑说,“行了,我再待一会儿,你先进去吧。等大伙儿闹够了散了场,咱们三个再单独去通宵。”
“行!”孟慎也来了兴致。
“对了还有,你告诉鹏辉别再去找我那情敌,晏,晏……”
“晏棽。”
“对晏棽。别再找他麻烦。分都分了,再计较这些没意思。”
孟慎不由堆起满脸崇拜,对盛林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分别数年,不想盛先生已修炼至如此涵养。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
盛林知道,按照以前的规律,再聊下去这位少年老成的发小嘴里也快没好话了,只好快点赶他走,“那是弥勒佛!您老人家快走吧!”
孟慎毕竟是孟慎,脸都憋变形了还能勉强端着,人模人样走到草坪上面,回过头冲盛林大喊,“这句话我一定得替鹏辉说出来:咱们未来的弟妹可真幸福、真自由!”
“靠,活腻歪了是吧!”盛林笑骂,捡起快小石子照着孟慎扔过去,“一天到晚不盼我点好的!赶紧滚”
孟慎躲开石子儿大笑着跑远,爽朗的笑声随着晚风传出很远 。
盛林笑着摇摇头,掐灭手里的烟。
他跟孟慎、徐鹏辉从小一块儿长大,三个人家世有别感情却一直很好,十六七的时候没少凑在一起干混事儿。高二时盛林出国读书,三人也没断联系。三年后盛林刚读到大二,父亲意外出了车祸,情况十分危急。盛林得到消息后马上赶回国,后来病危解除,父亲的身体却始终时好时坏,盛林干脆转回国内读书,好留在父母身边方便照顾。
三年没怎么碰面的发小重新聚在一起,欣喜之余,陌生的隔阂感也悄然而生。特别是盛林回国后不单只读书,还开始尝试接触家族公司的生意。出门在外,很多人也开始似真似假得尊他一声盛少。
过去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身家界限,变得越来越清晰。徐鹏辉还好,他性格单纯,什么事儿都能往简单了想。孟慎心思就重些,家里还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医疗器械公司,行事做派少不了带出些生意人的风格。
盛林头一回听到孟慎跟着别人一起喊他盛少,憋闷得一晚上没缓过神。
那时他心中怅然,觉得过往那些岁月也许真的找不回来了。就像他们仨以前聚会大多去ktv、游乐厅、酒吧这些年轻人都爱去的地方撒欢儿,现在孟慎却偏爱把聚会安排在会所。
这里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不适合他们三个人在一起。
若从这一头论,还多亏有今天这一出,让他又找回点当年的感觉。
盛林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想把徘徊在心底的那层淡薄的郁结一并吐出去。
谢晓云对他而言,的确有些不一样。
那时他刚回国,父亲的状况不容乐观。母亲担忧过度濒临崩溃,家里公司都一团糟。这个相识不久的女孩不介意他的冷淡,始终以守护者的姿态,亲密又安静得陪在他身边。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甚至认为她做事不分时机不太讨喜。回头想想才发觉,她其实给了自己很大的支撑。
盛林确实也曾设想过,他们是否有走下去的可能。这在他几段感情经历中,是第一次。
所以当谢晓云突然提出分手,盛林毫无准备。
直到后来,学校里传出谢晓云早已跟前男友复合的流言,盛林才有所醒悟。
谢晓云性格直爽,行事大胆泼辣,却意外得是个很恋旧的人。
如果是因为前男友,盛林能够理解。
想开了这一层,同学之间私底下流传的各种说辞,甚至于分手面谈当天,谢晓云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竟会让传言中的前任兼现任男友也陪同到场,盛林都不想再理会。
感情这件事,合则聚,不合则分。
原本就不该太执着。
盛林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在院子里闲逛。等回过神来,发现走得离包厢有点远了。
盛林当即返回。路过公用卫生间时,想顺便去洗下手。
推门进去,门边的洗手台前有人。那人穿着会所侍应生的制服,弯着腰,不停撩着水往脸上浇。
盛林随意瞟了他一眼往里面走。
洗完手出来,那个侍应生还待在原地。姿态更加狼狈,头脸几乎整个埋进洗手盆。水龙头开到最大,直接从他头上冲下去。一只手臂撑在洗手台上,不停地抖动。
盛林察觉有些不对劲,走过他身边时不由开口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那人没有回答,呼吸却突然变得粗重,支撑身体的手臂一软,几乎跪到地板上。
“喂,你还好吗?”盛林赶忙跨前一步搀扶他。
那人猛然抬头,正前方的镜子里映出一张湿漉苍白的脸。
即便在这种情境下,盛林仍然因镜子里的面孔而惊艳,怔了一瞬。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好像美色也有了实质,可以直接穿透人的心脏。
好在这冲击不过短短数秒。
侍应生的脸本来被冷水冲刷得雪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眨眼工夫两颊竟然就泛起鲜艳的红晕。被盛林握住的小臂,即便隔着衣料,也能觉出惊人的高热。
盛林现在百分百笃定这个侍应生是着了道,被人下了药。
会所里这样的事相对会少些,但也没法杜绝。
以这人的状态,盛林没办法独自带他出去,留他等在这里自己去喊人也不安全。
盛林略微想了想,就给孟慎打通电话,让他找带班经理过来处理。
侍应生抖得更厉害了,呼出的气体几乎都带着热度。他领口的衣服早就被自己扯破,透着粉色的颈项和胸膛被指甲抓出道道血痕。
盛林怕他再伤到自己,一边安抚他,一边握住他手腕伸到水龙头下,想继续给他降温。
两人的皮肤直接贴合在一起。侍应生忽然发出一阵凌乱的喘息。
“走开!”侍应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什么?”盛林还没觉察到不妥,就觉眼前一花,被眼前的人一把反握住手臂拉进怀里,低头吻下去。
一张还只能称之为陌生的面孔陡然压迫至眼前,盛林脑海出现了短暂空白。等意识到突然覆在唇上的热度是什么,盛林猛地偏过头剧烈挣扎。
被药物控制的侍应生丧失了理智,伸手抓住盛林脑后头发强迫他仰起头,牙齿凶狠得咬住盛林下唇。
这一口毫不留情。
剧痛瞬间在唇角炸开,盛林感觉自己的嘴唇都要被撕裂了。再没那个心思顾忌会不会失手伤人。盛林一手作势往侍应生颈侧斜劈,趁他下意识偏头要躲,曲臂抬肘猛力撞击他侧脸。
侍应生低哼一声,脚下踉跄着后退一步,箍在盛林腰部的手臂松了一些。盛林趁机挣脱他往门边跑。刚要拉住门把手,身体又被一股蛮力夹持,整个人都被侍应生压在门板上。
“有完没完!”盛林大吼。
侍应生充耳不闻,这回竟聪明得扭住盛林双臂,另一只手全凭本能去撕扯盛林的衣服。两人的身体紧密得贴合在一起,盛林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炙热下体,蛮横抵在自己臀部。
盛林头皮发麻,又气又急,全身都在发抖。
强烈的被侮辱感彻底点燃了盛林的怒火。他咬紧牙关,头部忽然往后一撞。背后的侍应生刚好被他砸中鼻梁,疼痛之下搂着盛林一起跌倒在地板上。
一个被药物泯灭了意识,一个被愤怒掌控了思维。两个人都完全失控,死敌一样在地板上翻滚殴斗。
当侍应生瞪着野兽一样猩红的双眼,掐着盛林的衣领掌掴他,盛林脑中最后一根弦“啪”得崩断了。
他骤然爆发出近乎恐怖的力量,像撕破布片一样把侍应生从自己身上扯开扔出去,眼看着他的身体撞在门板上,抬脚对准他的腹部狠踹下去。
洗手间的门板被撞开。侍应生像一具轻飘飘的人偶跌出门外,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边上的护栏的才停下来。他像是陷入了昏迷,上身微弓着背,一手搭在腹部,呕出一小口血后就完全不动了。
盛林站在原地激烈喘息,眼底仍然纠结着疯狂的怒意。外面的风掠过敞开的门板吹过额头,盛林打一个冷战,大脑霎那冷静下来。
盛林快步走到侍应生身边,刚要弯腰查看情况,前方几道人影急匆匆跑来。
“eric!”似乎注意到盛林情况不对,孟慎在外人面前喊了他的英文名。
盛林退到一边迎上去,“出了点问题。”
“没事,这里你不用管了。”会所的工作人员已经围过来,孟慎脱下外套披在盛林肩上,遮住他凌乱的上衣,“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替我跟一下那边的情况。他……”盛林往身后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正把昏迷的侍应生往担架上抬,“好像伤得有些重。”
孟慎也看到护栏底下的一小摊血迹,点点头:“行,我跟着他。那让鹏辉送你……”
“不用。”盛林皱眉摇了摇头,“谢了。我一个人可以。”
孟慎看盛林神色还算平静,也没再坚持,拍拍盛林肩膀,转身跟上抬担架的人群。
盛林站在院子里吹了会儿风后去停车场取车。
车子离开会所驶出一段停在路边。盛林按下车窗点了支烟,吸到一半孟慎的电话打进来。得知那边没有大碍,盛林跟孟慎闲聊几句挂断电话。
今天失控了。
盛林仰头倚在靠背上,把吸进的烟雾吞进肺部。
十八岁之后他手底下就有分寸了,二十岁后基本没再动过手。可今晚那一脚踹出去的时候,他完全没考虑到“后果”这两个字。
“我不想看到我的儿子变成一个可以无视别人尊严甚至生命的纨绔子弟!”
“那你呢?!我也不想看到我的父亲变成一个口是心非装模作样的骗子!”
记忆深处,很多年前跟父亲争吵的一幕再次浮现。
那时他有多大?十五或是十六?
突然意外得知自己最敬爱的父亲竟然还有过另一个家庭、另一位妻子,甚至另一个儿子,正处在叛逆期的他好像一夜间遭受到了全世界的背叛。他到处惹是生非,与人无谓争斗,肆无忌惮得用暴力宣泄自己的愤怒、失望、悲伤,还有……恐惧。
是的,还有恐惧。那种明白自己不再是唯一,忐忑于也许会被舍弃的恐惧。
香烟燃至尾端燎到指尖一小片皮肤。盛林身体一颤,从回忆中醒过来。
他愣着缓了会神,把烟蒂按灭在烟火缸里,突然扬手锤了一下方向盘。车喇叭冷不丁叫一声,惊得一条过马路的狗猛地跳起三尺高。
盛林不觉抿唇笑了笑,低沉到谷底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捏了捏眉心,重新发动车子上路。行至中途,盛林改变主意调转车头往近郊方向开过去。
他回国后图方便,在学校附近入手了一套公寓,平时除了偶尔在校留宿,生活起居都在那边。父母则在一年前搬离市区的住所,迁到近郊的秀春苑别墅常住。
郊区空气清新,对父亲身体康复有好处。
出了市中心盛林将车子开得飞快。提前将近一刻钟回到秀春苑,下车后却发现除去花园中的路灯,别墅里面没有一盏灯亮着。
盛林这时才想起,父母亲前些天就回邻省探望外公,最早后天才能返回,走前给保姆方姨也放了假。
盛林倚着车门呆了一会儿,甩甩头走上门阶。打开房门,沉甸甸的黑暗涌上来。盛林没有开灯,拖着脚步走进客厅,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大多数医院的病房总是很单调,还伴有各种难以令人产生愉悦感受的气味。
晏棽在临床医学专业读到大四,还是没能喜欢上这种气味。他以很小的幅度动了动头部,在不被人察觉的前提下,让鼻尖离散发着消毒液味道的枕套远一些。
疼,太疼了。
他的胃里像被塞进了一部微型绞肉机,缓慢而持续得将胃壁绞成碎末。很轻微的呼吸震动传到腹部,都能牵扯出加倍的痛楚。
更可怕的是谢晓云还在他旁边喋喋不休。
“我们好像真的分手了。他到现在都没有找过我。”
“之前还说心里有我。这也算有我吗?都没试着认真挽回过。”
“男人真是无情的,说了分手就一点留恋都没有。”
……
自从得知晏棽住院那一刻起,只要下了课,谢晓云就会特地从学校赶到晏棽病床边,絮叨她跟盛林那短暂而遗憾的美丽爱情。晏棽在医院躺了两天,谢晓云就在他耳朵边唠叨了两天。晏棽觉得自己的耳朵快要离失聪不远了。
“我说分手只是想考验考验他而已。他那么聪明,不可能想不明白啊。”
“就算我不该随便说分手,可这也是有原因的啊。女朋友的生日礼物都让助理挑,这是做男朋友的态度吗?我生气难道还不应该了?还是说他真信了我跟师兄是一对的鬼话?他不会那么笨吧!”
“再说了,我都带你一起去见他了,哪怕是榆木脑袋都能明白那些流言不可信啊。”
“我原谅他一次,他也原谅我一次。这下不就扯平了吗?为什么一定要分手呢?”
数不清的蜜蜂从耳朵钻进大脑嗡嗡震动翅膀。晏棽额角紧绷,有一根青筋在砰砰跳动。
谢晓云停下来喝水,准备新一轮的控诉。
晏棽突然睁开眼睛,双眼直直盯住她:“你应该生气。他信了。你们扯不平,所以也不可能再合好。就这么简单。”
谢晓云举着水杯愣住,呆了两秒,惊喜大叫:“师兄你醒了!”脑子一转,忽然又脸色大变,“师兄你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晏棽仍旧面无表情,眼睛扎在她脸上一眨不眨,“我的意思是:你跟盛林没戏了。彻底没戏了。”
谢晓云半张着嘴巴,过了很久才想清楚晏棽到底在说什么。她脸色阵红阵白,最后难过得差点当场哭出来,匆忙抓过手包,一句话没说跑出去。
病房里安静了。
晏棽小心活动下躺得僵硬的身体,视线落在门口,一时半会儿没收回来。
大学四年,他习惯独来独往,班里的同学、宿舍的舍友都不亲近。谢晓云虽然矮他一级,却是他在学校唯一可称之为朋友的人。
他们是同乡,返校时偶尔在车站碰上,女孩子一个人拖着大行李箱挺费劲,晏棽就帮衬了下。这姑娘爽朗大方,从那之后经常主动约他出去玩儿。渐渐熟悉了,有些不方便其他女孩知道的心事也会说给晏棽听。
自从她跟盛林好上,晏棽被迫充当了她将近一年的情感热线知心哥哥。
现在,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晏棽捂着胃部翻过身,重新闭上眼睛。
耳朵清静了,挺好的。
会所的工作丢了,他要尽快好起来,重新找一份合适的打工。大四是关键时期,这两天落下的课程和实验,也要尽快补上。
这些已经够他忙了。至于其他,他没有心情再去关心。
在医院又多躺了一天,晏棽便办了出院手续。除开校外打工,他在校内也兼着勤工俭学的岗位。这种岗位通常都是学校补贴贫困生的,每学期都有很多人申请。做不好或是旷工太多,随时会有别人顶上。
中午晏棽回到宿舍,就一个舍友在。那舍友往晏棽脸上看了两眼,也没多说,打过招呼继续忙自己的事。
晏棽当初来学校报道晚,住的是跟其他专业拼凑在一起的混合宿舍。同舍四个人的课表都不一样。晏棽又从大一开始在校外打工,天天早出晚归不见人影,碰上在会所做夜班,夜不归宿也是常事。所以他跟舍友之间,严格说起来也没什么交情。也幸好大家都没混得太熟,没人问东问西的,倒省了晏棽不少麻烦。
胃里还是很不舒服。晏棽自己煮了碗清汤面,吃了几口就咽不下去。翻了会儿书,定好闹钟上床休息。忍着胃部时轻时重的抽痛,迷迷糊糊睡了半个多小时,闹钟没响晏棽就彻底睡不着了。
太t疼了。
晏棽本来就有轻微胃溃疡,这回被人用尽全力踹了那么一脚,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造反,腹腔里就没个舒坦的地方。
晏棽出了一头冷汗,坐起身缓了十几分钟那股疼劲儿才下去一点。
下午的课在实验楼那边上,离得有些远。以他这状态,估摸着得提前个十几二十分钟出门才赶得过去。
咬着牙好歹蹭下床,洗把脸正要把课本装包里,晏棽发现那一叠睡前就备好的课本、笔记上面多出来一袋鲜牛奶。
晏棽板着脸,站在书桌前呆了足有五六秒,最后才想起把牛奶拿起来。牛奶是热的,应该是用开水烫过。
晏棽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睛里却微微有些波动。
他又站了一会儿,翻出手机给那个叫何瑞文的舍友发短信道谢。信息很快回过来,就三个字“趁热喝”。
晏棽看着手机屏幕,唇角极浅极浅的向上牵动一下,依稀像是个微笑的模样。
中午吃的药效力上来后,身体好受了些。晏棽下午两节课都顶了下来。课后去找老师要了课件,打算自己把这几天落下课整理一下,尽量把笔记补全。
到了晚餐时间,晏棽照旧去二食堂二楼的小餐厅帮工。为了少点麻烦,他受伤的事没通报给学校。晏棽跟平常一样不断来回走动收拾餐具、清理餐桌,一个多小时下来身体有些受不住。
六点半以后人开始变少,餐厅里还剩零星几个学生在用餐。晏棽坐下略微歇了歇,又去楼梯口那边的位子收餐盘。
这时他突然听到坐在附近的一个女生发出一声类似惊喜的低呼。声音不大,但因为人少还是听得很清楚。
晏棽下意识抬头,双眼刚刚好撞上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也极为英俊的男生。
是盛林。跟平时一样夺目惹眼,如果嘴角上没有那一道显眼的伤疤会更完美。
嘴角,伤疤……
晏棽的眉梢不自觉跳了一下。
他突兀地想起来,会所的那天晚上,他似乎咬伤过一个人。就在嘴角。
那时他被严老板下了药,情急之下把人放倒跑出包厢。躲在外面洗手间的时候,药力逐渐发作。身体异常高热,伴随视力模糊、精神亢奋。
他知道后来洗手间又进来一个人。他跟那人起了冲突,自己被打伤入院。但跟自己打架的人是谁,他根本看不清。
晏棽能记住的仅有的细节,是他在那人的唇上咬过一口。
那一下太狠了,鲜血顷刻涌入口腔,强烈血腥味儿让他稍稍清醒了极短的一瞬。
那个人,好像也有一双桃花眼。
而盛林的唇角,刚好也多了一道类似咬伤的伤口。
天底下怕是再难找这么寸的巧合。
晏棽的额角突突急跳,胃也疼得更厉害。
他跟盛林,命中犯冲。
晏棽闭低下头,认命的想。
盛林没注意到晏棽,神态自若去离得最近的窗口点了份肠粉,之后一边跟徐鹏辉、孟慎他们用微信闲扯,一边无聊得四处打量。
这时候的餐厅基本空了,只剩两个勤杂收拾餐桌、打扫地面。
盛林看了几眼,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在其中一名勤杂工身上。
那是个男生,下身深色仔裤,上身搭配卡其色外套。配色沉闷,衣着式样也略显过时,更何况胸前还系着条大煞风景的白色大围裙。
可即便如此,仍然遮挡不住男生的好身材。他身高看去跟盛林差不多,最少要有一八二。肩膀平直脊背笔挺。围裙在腰间系紧,勾出一把细腰,连带挺翘的臀线都一览无遗。
男生一直低着头忙碌,刘海过长了点,垂下来遮住整个额头。
盛林看不清他长相,只从侧面看到他鼻梁到下颌直至延展到颈项的线条极为流畅优美。只要不出太大意外,那张脸应该也不会让人失望。
盛林中小学时代上过形形色色的艺术班,到现在真正还能拿出手的只剩钢琴。绘画虽然学得不好不坏,但经过多年训练,好歹也染上了一点近乎条件反射的癖好:只要一碰到特色鲜明的景色、人物,他就会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勾线打稿。
眼前这个勤杂工简直堪称亚洲男性人体素材模板,偏偏没法看清他完整的脸部轮廓。
盛林心尖上直犯痒,太投入就忘了收敛,胶着在男生身上的目光变得肆无忌惮。直到大师傅冲他喊了好几回“肠粉好了”,盛林才回过神。
点菜小妹把打包好的肠粉递给他,偷偷冲他挤了挤眼。
出糗了。
盛林失笑摇头,接过肠粉想快点离开。
这时候另一名勤杂工已干完活离开。那个男生也洗净手,拿饭卡在其他窗口买了份白粥,随便找个位子坐下慢慢吃。
盛林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地上。学校很多岗位的勤杂工大都是贫困生在做,这些情况他了解。单从穿着也看得出,这个男生条件不太好。但不管怎么说,晚餐只吃一碗白粥,这个年纪的男生哪能受得了。
盛林思量片刻,跟窗口里要了一只碗,将打包的肠粉倒进碗里。之后低下头,快步走到那男生跟前,把碗往他桌上一放,故作轻松得一口气说完:“同学,买多吃不下了,麻烦帮个忙。”完了不等那男生反应转身就从扶梯跑了下去。
一口气跑出食堂,盛林的心情依然很愉悦。
这两天他都住在秀春苑。父母亲恰巧提前从外公家赶回来,一家三口聚在一起,难得父母最近都没闹矛盾,让他着实享受了几天融洽和睦的家庭生活。这份久违的幸福感,让盛林很快忽略了那晚会所的不快。
本来今天盛林还想回秀春苑,临到下课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给女朋友办生日宴会,请盛林他们几个过去。这人跟他的关系比不上孟慎、徐鹏辉他们,不过也算一个圈子里的,电话都打来了不去也不好。
徐鹏辉自告奋勇匆忙去准备礼物。盛林忙完了学校里的事,开车过来医学院这边接孟慎。想起孟慎提过他们医学院二食堂的肠粉很有名,临时起意想尝一碗。结果买到手的肠粉也没吃成,被他一时冲动转赠给了那位安安静静躲在角落里吃白粥的勤杂工美人。
这事办得其实不太妥当,不说餐厅里还有其他用餐的学生,那个勤杂工能不能接受他的好意都很难说。万一想叉了,反倒像是他在拿一碗肠粉给人难堪。
按理说盛林平时做事不会这么冒失,今天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按捺不住心底翻涌而上的情绪。
“哎,美色误人哪。”
盛林摇了摇头,穿过一条小路往孟慎宿舍方向走。
盛林以前来这边找孟慎或谢晓云,都是从离他们宿舍区较近的西侧门进去。今天为了那碗肠粉,跨越大半个校区特地绕到了东门。医学院整个校区又建得跟座巨大迷宫似得,岔路多树木又高大,不熟悉的人走在里面挺容易犯迷糊。
盛林走了一段发觉不对,他没看到孟慎宿舍楼前的那座青铜雕像,反倒来到了一个小广场。
下个月是p大建校一百一十周年校庆。医学院原本是独立的医科大学,十几年前才并入p大。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两所大学融合得还不错,盛林一路走来,校庆的宣传横幅、展板随处可见。
这个广场上不单布置了常见的宣传品,还有即将参加校庆文艺演出的学生的个人海报。
盛林打眼就看到一张色调淡青的海报,上面是一个穿长衫的男生,身材欣长、微微侧身低头,手中拿着一把二胡。
只需一眼,盛林便认出海报上的人正是食堂餐厅里的那个勤杂工。衣着不同,姿态更不同,但那么出挑的身材和侧面线条,但凡学过几年美术的人,都不会认错。
原来他也要参加校庆汇演。
盛林笑了笑,神色中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兴奋。
手机铃响了。盛林接起来,是孟慎。孟慎听说他走到了小广场这边,果然一边闷笑着嘲笑他,一边远程给他指路。又问他肠粉吃得怎么样。
盛林兴致盎然,“嗨,别提了,我碰到一个小美人儿……”盯着海报,把刚才在二食堂的事复述一遍。
手机那边静了许久。盛林都要怀疑信号是不是断掉了,孟慎的声音才又飘飘忽忽地响起来:“林林,”哄孩子一样,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你既然在广场看到海报了,那海报上名字,你也好好看一下吧。”
宣传海报上印有参演学生的姓名。可巧男生名字的配色跟那一小块的海报底色相近,混在一起看不清楚。
盛林听孟慎这么说,便又上前几步,微微躬下身——只见二胡独奏后面跟着触目惊心的两个字:晏棽。
盛林疑心自己看走了眼,揉了揉眼睛,千真万确还是那两个字。盛林五指一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孟慎!”他羞恼交加又哭笑不得,“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众目睽睽之下给了情敌一碗肠粉。真好。这是嫌弃校园里关于自己的八卦流言传得还不够劲爆、不够广泛。
孟慎连连喊冤,“我哪知道会这么巧?医学院这么大,你难得去东边一次就能碰上他。再说了,要不是你那老毛病又犯了……”
“知道了知道了。美色误人!以后我一天念三回!”盛林自小“爱美”,学过几年美术之后,越发病根深种。过去只觉美景、美人赏心悦目,今日方知晓古人诚不我欺。
孟慎低声笑他,“你觉悟了就好。”说完了又是一阵沉默,也不挂断电话。
盛林觉出不对,两眼盯着海报,壮士断腕一般,道:“你还有什么重磅炸弹没扔下来。就趁现在一起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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