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我的男友太随机 作者:雨过碧色
正文 第8节
我的男友太随机 作者:雨过碧色
第8节
姑娘端过咖啡来,深深地吸了口气:“真香。”
“是吧?”丁子木得意地说,“杨老师,您也来一杯吧。”
“咱家哪儿来的绿茶米分和奶油?”杨一鸣端过一杯咖啡来呷了一口,出乎意料的好喝。
丁子木被“咱家”两个字说的有点儿心慌,他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厉害:“那个……我从店里带来的,上次不是说要给您做抹茶卷吗?”
“真香,”杨一鸣再赞叹一声,端着咖啡杯带着那个女孩往咨询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再过两天,咱家都可以开个咖啡馆了。丁子木,要不然索性我换个招牌好了。”
女孩一边走一边说:“杨老师,要是开咖啡店的话,我还来可以吗?”
杨一鸣翻个白眼儿,这姑娘还真是好收买。
杨一鸣带着姑娘去做咨询,丁子木坐在客厅里发呆。刚刚杨一鸣无意间的一句话深深地触动了他,他想象着,以后开一家小小的咖啡店或者甜品店,有落地窗,有好听的音乐,还有满室的阳光。自己就站在柜台后面煮咖啡或者烤蛋糕,杨老师就坐在靠窗的软椅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写他的论文,如果饿了,还可以给他做份意大利面……
这样的生活他之前也梦到过,只是在梦想里,一切都是朦胧的一个轮廓。那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生存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肮脏、癫狂、丑态百出、遭尽世人白眼和冷语,成为最可悲可怜却也最无助的那种人。
于是所有的梦想对于他而言都只是梦而已,现实永远是“生存”,他挣扎在最底层的时候从来不知道阳光是什么样的。可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阳光就以一种肆无忌惮的姿态,喧哗着,大喇喇地闯进了自己的生活,于是梦想不再遥不可及,他真的开始坐下来思考,今后,我要怎么生活呢?
☆、第二十八章
杨一鸣把自己的又一次相亲安排在了一个周日的下午,他想的非常全面:周日约个晚饭,如果聊得来,可以聊得晚一点;如果聊不来,借口第二天要上班,便可以早早地结束约会,客客气气地把人家姑娘送回去,然后自己赶紧滚回家去睡大觉。
于是周日,杨一鸣约了姑娘在市中心吃饭。这顿饭吃的很纠结,因为杨双明是个颜控,这个姑娘长得自然是不错的。但是就像杨一鸣说的,长得好的一定能让自己心跳,但不一定就能让自己有想法。可是这个姑娘的性格不错,跟自己也颇聊得来,家世背景也算不错……
总之,作为一个结婚对象,各种软性的、硬性的指标都达标了,只除了一点……
丁子木跑哪儿去了?
今天下午,杨一鸣给丁子木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丁子木的手机没人接;打到店里,袁樵说今天下午丁子木倒休;打到福利院,冯老师说没看到;打给罗飏,罗飏更是一头雾水;最后打回丁子木家里,自然也是没人接的。杨一鸣给每个人都留了话,如果有人知道丁子木在哪里就立刻通知他,可惜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消息。
这小子跑哪儿去了?杨一鸣始终揪着心,一想到神出鬼没的大丁他就更揪心,生怕在什么地方大丁又跟别人打起来。要知道,打架耍狠的是大丁,可受伤却是丁子木,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一定是自己。于是,在坐立不安中的杨一鸣一顿饭也吃的心不在焉,看手机的次数比看对面美女的次数都多。
“杨老师,您是不是有事儿?”坐在对面的姑娘落落大方地问。
“啊,”杨一鸣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支支吾吾地说,“也没什么事儿。”
“有事儿的话咱们今天就先散了吧,没关系的。”
杨一鸣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的这个相亲是失败了,搁谁家的姑娘也不能忍啊。
“真对不起,”杨一鸣客气地说,“确实是临时有点儿事儿。”
“那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姑娘站起来身礼貌地告辞了。杨一鸣觉得姑娘转身的背影就好像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自己的脸上。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姑娘了,都已经八点多了,他还是不知道丁子木在哪里。
杨一鸣匆匆忙忙地结了账,走出饭馆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打了一圈电话,之前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没人接的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听。想了想,开着车去了丁子木以前的家。
那边的“废墟”比一个多月前更荒败了,秋风渐起,风穿过破窗烂门发出尖锐的哮音,杨一鸣拉紧身上的衣服,打开手机的电筒,慢慢走进了黑暗中。
丁子木家的小院子黑着灯,但是杨一鸣不死心,他想不出除了这里丁子木还能去哪里。
“丁子木!”杨一鸣索性扯着嗓子开始嚷。
“丁子木!”杨一鸣的声音在“废墟”上回荡着,竟然有了几分凄厉的感觉。
“哎。”一声回应从一堵废墙后面传过来,杨一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绕过墙,就着昏暗的路灯光,他看到丁子木裹着一件夹克,蹲在一个墙角,周围围了一圈流浪狗。
“你干嘛呢?”
“喂狗。”丁子木指指地上的一圈儿流浪狗,“他们饿了好久了。”
杨一鸣活活被气乐了,他一时之间搞不清楚自己是应该抽他一巴掌,还是该把他揪过来痛骂一顿。
“杨老师,您找我有事儿?”丁子木仰起头问。
“我能抽你一顿吗?”杨一鸣低下头看着他说,就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他觉得丁子木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挂着一点儿笑容,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硬挤出来的,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杨一鸣说的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谁也当不得真的,杨一鸣顺口说出来的时候也满以为丁子木会一笑而过。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丁子木那点儿本就勉强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抽我……为什么?”丁子木的脸色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下极为难看。
杨一鸣心里马上就后悔了,他想起了丁子木那糟糕至极的童年,意识到有些玩笑真是不能随便开的:“这不随口一说嘛,”杨一鸣拍拍丁子木的肩膀说,“玩笑话,再说,我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你,你瘦归瘦,可力气实在是大。”
“如果我小的时候也这么有力气就好了。”丁子木幽幽地说,眼底忽然淬出一点儿火来,一闪而过的恨意让他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充满威胁的锋利来。
“大丁?”杨一鸣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带着试探的味道。
丁子木对这个新称呼毫无反应,他慢慢地站起身:“那时就是太小了。”
杨一鸣心里骤然一紧,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丁子木第一次提到“小时候”,于是立刻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丁子木眨一下眼,直直地看着杨一鸣,轻轻说:“杨老师,您明知故问。”
杨一鸣坦然地说:“我知道归我知道,你说归你说,两码事。”
“为什么一定要我说?”
杨一鸣踟蹰了一下,严格说起来,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候,应该等到丁子木对自己更有信任感,对周围环境更有安全感的时候再引导他回忆。可是今天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不论丁子木是因为什么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他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因为你得面对它,无论你多痛恨、多厌恶它,它都是客观存在的,你得学会接受它。”杨一鸣仔细地观察着丁子木的神情。他很担心大丁,因为杨一鸣笃定,在这个时候,大丁一定非常想出来阻止丁子木,可他需要丁子木说下去。
“杨老师,我能接受它,我只是不想去刻意地回忆它。”丁子木说,是他习惯的口吻。
杨一鸣一边疑惑为什么大丁没能出来一边引导丁子木继续往下说:“有些时候,回忆并不会让你更痛苦,相反,它会让你更释然,你会发现,再不堪的过去最后也就都过去了。”
丁子木苦笑一声:“其实,就是麻木了而已。”
“你可以这么理解,”杨一鸣耸耸肩,“可我们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我母亲的癌症到了三期才检查出来,结果一出来就是倒计时。那个时候我跟我姐姐都快疯了,谁也不能接受,我带着我妈妈看了好几家医院,北京上海的医院也去了,结果呢?我现在回家,我妈妈会心平气和地跟我交代后事,我跟我姐姐会心平气和地听着,然后尽量满足老太太的愿望。我们不是不难受不痛苦,而是难受痛苦没有任何用处,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能做的就是承认它,然后想办法让结局尽可能往好了发展。”
丁子木沉默了两秒说:“我明天给阿姨做红豆卷吧。”
“你做什么卷的可以,”杨一鸣不容他转移话题,坚定地说,“现在我们先来谈谈你小时候的事儿。”
丁子木垂下头,看着脚底下的一群流浪狗。地上有个塑料袋,里面装了狗粮和一些切碎的火腿肠,这个时候已经几乎被吃光了。那些狗在慢慢散开,还有一只小的蹲在丁子木脚底下慢慢地舔着一根肉骨头。丁子木又蹲下身子去摸那小狗,杨一鸣下意识地想要拉他一把,生怕小狗咬了他或者身上有跳蚤什么的。可是刚伸出手,就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他看着丁子木摸了摸那条小狗,然后从书包里又翻出一根火腿肠,剥开肠衣放在小狗跟前。小狗高兴得呜呜叫了两声,转眼就把肉骨头丢到了一边,专心去啃那根火腿肠。
“我小的时候,很难吃到一根火腿肠。”丁子木也不站起身,慢慢地说,“邻居家有个老奶奶,她的孙子很小的时候就被妈妈带走了,她儿子是个疯子,经常在院子里大吵大闹,动不动就脱了衣服满地打滚……”
杨一鸣跟着蹲下身子,就蹲在丁子木身边,也伸手摸了摸那条小狗,瘦骨嶙峋的,毛很涩,摸起来满手灰的感觉。但是杨一鸣仿佛全无意识一样,还挠了挠小狗的头。
丁子木侧头看了一眼杨一鸣,问:“您不嫌它脏吗?”
杨一鸣笑笑说:“都被你摸干净了。”
“您看,再脏的东西,只要有人肯去摸一摸,总会干净的。”
“再脏的东西,总会有人愿意去摸的。”杨一鸣侧过头,看着丁子木,一字一句地说,“你要相信,总会有人愿意的,或早或晚,一定会有的。”
丁子木眨眨眼睛,在昏昏的灯光下,杨一鸣觉得有泪光闪过。
“其实,也还是有人愿意摸摸我的,”丁子木挠挠小狗的肚子,小狗两只爪子抱着火腿肠,在丁子木的手掌下发出呼噜的声音,非常享受的样子。他接着说,“邻居的老奶奶就会偷偷给我吃的,有时候会给我火腿肠,那种全是瘦肉没有淀米分的火腿肠,特别香。我舍不得都吃掉,就会留一半给小狗,我家的狗就叫‘小狗’。”
“名副其实,好名字。”杨一鸣点点头,冲他满是鼓励地点点头。
“后来……”丁子木哽了一下,“小狗怀孕了,肚子老大。我觉得应该给它增加营养,就从……那个人的口袋里偷钱买火腿肠,我想火腿肠也就一两块钱一根,我每次拿一点点,他不会发现的……”
杨一鸣觉得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手心里全是汗。
“那天我回家,小狗就挂在我床边的蚊帐杆上,捆着后腿挂着,它就头冲下地挂在那里一直到死。”丁子木抚摸小狗的手停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那年我八岁。”
杨一鸣几乎无法喘息,他控制不止地颤抖了一下,浑身的汗毛根根直立,他根本想象不到年幼的丁子木看到那一幕时会受到怎样的刺激,更不要说势必随之而来的虐打。
果然,丁子木沙哑着说:“我被打得很惨,那个人说我是贼,跟我妈妈一样是贼,一个偷钱一个偷男人。”
丁子木的脸色变得青白,杨一鸣几乎可以看到暴起的青色的血管。他蹲在那里,浑身都在发抖,摇摇欲坠。杨一鸣果断地跪了下去,价格不菲的牛仔裤立刻蹭上了肮脏的泥土和狗粮,他抓过丁子木的手用力一带,把人揽进怀里,牢牢地抱住。
丁子木轻微的颤抖慢慢变得剧烈,他迟疑地伸出手,一点点爬上杨一鸣的腰际,他不敢用力,只是虚虚地放着,顿了一会儿才用力圈上去。
杨一鸣能够感觉到丁子木的手臂在逐渐加力,一点一点,很快自己就有一种窒息感,但他没有放手更没有推开丁子木,反而把丁子木圈得更紧。他伸手把丁子木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下下地拍着丁子木的头。
丁子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他说:“杨老师,如果我不偷钱,小狗现在都该有孙子了。”
杨一鸣的心绞痛起来,他没有想到丁子木竟然会为了这个自责!
丁子木轻轻咳嗽了一声,随着气流冲出咽喉,他终于压抑不住地痛哭起来。沉沉的哭声回荡在昏暗的断壁残垣中,杨一鸣觉得刮过的秋风刺骨的冷。
☆、第二十九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一鸣觉得自己的腿都跪麻了毫无知觉,丁子木的的哭声才渐渐停了下来。他抽抽鼻子,从杨一鸣的肩头抬起头来:“对不起杨老师。”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杨一鸣说,“要是真觉得对不起我,哪天我不高兴了你让我抱着哭一会儿好吗?”
丁子木有点儿不好意思,错开了视线。杨一鸣拍拍他的手说:“咱们换个地方聊如何?这里一片断壁残垣,哭哭啼啼的我担心吓着人家,一会儿再把道士跟和尚招来。”
丁子木更尴尬了,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但是跪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猛一站起来他就觉得一阵头晕,两条腿也针扎一样的又麻又痛,于是不可控制地又直接跌了下去。
杨一鸣就着跪着的姿势,张开手臂直接把人接在了怀里。两个人狠狠撞在了一起,痛得一起叫了起来。丁子木手忙脚乱地想要站稳,可是越急越觉得双腿酸麻,全身都使不上力气。
杨一鸣叹口气:“别动。”
丁子木停止了挣扎,本来青白的脸色竟然有了一丝红晕。
杨一鸣看了看肮脏的地,索性搂着丁子木慢慢坐了下去,一边坐一边说:“这裤子我都不想洗了,估计是洗不出来了。”
“杨老师……”丁子木嗫嚅一声,“我来洗。”
“快算了吧,这哪儿洗得干净呢?”杨一鸣一边说着话转移丁子木的注意力一边去捏他的小腿。隔着牛仔裤,他一下一下用力捏着丁子木硬硬的小腿肌肉和小腿骨,一边捏一边不时地揉揉对方的脚踝。
“杨老师……”丁子木想把腿抽回来,“我自己来就行了。”
“别动。”杨一鸣按住丁子木,“你那个姿势不好揉,你再忍忍,再一会儿就好了。”
丁子木闻言不在挣扎,他静静地看着杨一鸣。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杨一鸣的侧面,最近一段时间这张脸是他最熟悉的,也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全的。之前每当自己惶惶不安的时候他就会回福利院去找冯老师,冯老师会揽着他的肩头,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其实根本不解决问题的、宽慰的话。可即便不解决任何问题,丁子木还是喜欢去,就算什么都不做,单纯地坐在冯老师身边,看着她逐渐爬满皱纹的脸和满头的白发,他就会觉得安全。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母亲”的感觉,事实上他几乎从未体会到所谓的“母爱”,但是他相信冯老师给他的这种感觉就是“母爱”。
他曾经觉得杨老师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的,但是最近他发现这其实是不一样的。比如今天,他从未动过去找冯老师倾诉寻求安慰的念头,但是在杨一鸣找来的一瞬间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那感觉就是:杨老师来了,一切都好办了……
丁子木的腿上传来一阵阵的酸胀的感觉,在杨一鸣的手指之下,酸胀感慢慢变成一种满足感。自从上中专以来,他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切身的亲近照顾,十五岁的自己倔得像头小牛,羞于开口去求得冯老师的一个拥抱或抚慰。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逼自己长大,越快越好,只有长大才能独立,只有独立才能做一个真正的人。
也许长得太快了,他错过了太多。当杨一鸣坐在一片脏污中认真地按摩他的双腿时,他感到无比安全和快乐:终于,这个世界上有个人会发现他“不见了”,会穿越整个城市来找他,会打无数打电话,询问每一个可以询问的人,只为了确定他在哪里,安全不安全。
“杨老师,”丁子木下意识地问,“你为什么来?”
“你说呢?”杨一鸣按摩完丁子木的腿开始揉自己的腿,一边揉一边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
杨一鸣也不催他,自顾自地慢慢站起来,一手扶着墙用力跺了跺脚,然后弯下腰把手臂穿过丁子木的腋下把他用力拉起来——这几乎是一个大力拥抱的姿势,丁子木在那一瞬间觉得无比满足。
丁子木顺着杨一鸣的力道慢慢站起身,他说:“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回家吧。”杨一鸣说,“晚上天凉,别感冒了。”
丁子木点点头,跟在杨一鸣的身后慢慢走出了那片“废墟”。
杨一鸣的车开得很快,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家开过去。丁子木也不反对,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里只能听到发动机的声音。但是在这种嗡嗡的声音中,丁子木越来越踏实,仿佛自己的前路被车灯照亮,身边这个人能带着自己走出这片黑暗。
杨一鸣把车子停在楼下,带着丁子木上楼,他说;“你,给袁樵打个电话,他很担心你。”
丁子木老老实实地打电话,袁樵在电话那头带着几分气恼地说:“丁子木你跑到哪儿去了,你知道我多着急吗,你出门干嘛不接电话……”
丁子木一声不吭的听着袁樵数落,杨一鸣在一边说:“道歉。”
丁子木抿抿嘴:“袁大哥,对不起。”
“啊?”袁樵愣了一下,“道歉倒是不用啦,不过你以为别这样,大家都很担心。”
丁子木看了一眼杨一鸣,又说:“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杨一鸣打开房门时,丁子木刚挂了袁樵的电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儿时他每天都在说“爸爸我错了”或者“妈妈我不敢了”,但是此时此刻对着袁樵说的这句“对不起”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他有一种羞愧感而非恐惧感。
杨一鸣在玄关把蹭脏的外套脱下来挂好,回过头对丁子木说:“再给罗飏打一个,顺便告诉他你今晚住我家。”
丁子木愣了一下,但仍然听话地又给罗飏打了一个电话。杨一鸣看着他站在客厅中央,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浑身脏兮兮的,诚恳地跟罗飏说“对不起”,而罗飏在电话那头跳着脚地叫。杨一鸣听得出来,丁子木给袁樵打时,声音还微微有些颤抖,带着几分回避,对今天自己到底为什么跑回去,为什么不接电话三缄其口。可是给罗飏打时,那种回避便不那么明显了,他甚至跟罗飏说“今天心情不好”,“遇到一些事儿过几天再再告诉你”……
杨一鸣对此很满意,他用这种方式让丁子木一遍遍回顾今天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恐惧得无处躲藏要跑去那个地方。只有这样,在一遍遍强化中他才能正面这个现实,不论它有多可怕。而正面问题,永远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躲避,从来都只会让事情更糟。
丁子木挂了罗飏的电话,甚至没有等杨一鸣说话便又给冯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他说:“对不起冯老师,让您担心了……我今天接到了那个人的电话……我有点儿烦也有点儿害怕,不过现在好了……我在杨老师这里。”
杨一鸣非常欣慰,丁子木真的在改变,他在努力学习自己处理问题而非把一切都交给大丁或者其他什么人——说起来,今天这么糟糕的情况下,大丁居然没有出现,这真让人高兴!但同时,杨一鸣也有些担心,他隐约觉得自己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他想,如果真的是他,那倒真是个麻烦。
杨一鸣从衣柜里拿出上次丁子木穿过的那套家居服:“给,你先去洗个澡,咱们一会儿再谈。”
丁子木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下,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杨一鸣转身进了厨房,作为一名合格的宅男,煮把挂面的能力还是有的,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会好吃到哪儿去,不过想必丁子木也吃不出个滋味来。
果然,丁子木在杨一鸣毫不退让的目光中食不知味地吃下了那一大碗面。
“饱了吗?”
丁子木点点头。
杨一鸣把碗接过来放在一边,问:“愿不愿意跟我说说今天到底怎么了?”
丁子木飞速地垂下眼睑,抿紧了嘴角。
“不愿意的话就去睡吧,你今天也累坏了。”杨一鸣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眼睛牢牢地盯着丁子木,仔细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丁子木慢慢地摇摇头:“我……”他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手指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但是杨一鸣准确无误地看到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丁子木的手,每一下都是整个手掌覆上去,着着实实地贴着丁子木的手背。丁子木的手冰凉冰凉的,杨一鸣到底没忍住,轻轻地握了握丁子木的手指说:“别急也别怕,我陪着你。”
丁子木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杨一鸣,哭过不久的眼眶还是红红的。他艰难地张了张嘴,慢慢地说:“杨老师,对不起。”
杨一鸣点点头:“你道过谦了,我已经接受了。”
“您……生气了?”丁子木小心地问。
“有点儿。”杨一鸣微微倾过身子。
“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杨一鸣说,“生气是因为你没有遵守你的承诺。”
“什么?”丁子木有点儿愣神。
“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隐瞒,有什么事儿都会跟我说。”杨一鸣俯下身子凑近丁子木,认真地说,“我是你的心理咨询师,还记得吗?”
“我记得。”丁子木说,“杨老师,我就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
“现在愿意说吗?”杨一鸣问,“如果觉得太累或者还不愿意说,明天我们再谈也可以。”
“我……”丁子木咽了一口吐沫,说,“接到一个电话。”
“你父亲?”
丁子木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那种刻入骨髓的惧怕让他感到有些冷。他艰难地点点头“他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他出狱了?”
“嗯。”
“找你干嘛?”
“不知道。”
“他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丁子木说,“他就告诉我他出狱了,还问我现在住在哪里。”
“你怎么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丁子木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当时一下子就蒙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觉得我快……喘不上气了。”
“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丁子木定定神,抬起头看着杨一鸣,仿佛只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才能有安全感,才能踏实下来:“他说……他说……他会再联络我。”
杨一鸣想了想,果断地说:“明天请一天假,你搬来我家住。”
丁子木一下子愣住了,他张口结舌地说:“杨……杨老师?”
“没什么可说的,”杨一鸣不容拒绝地说,“至少先来我家住一两个月。”
“不……”
“丁子木,你答应过要听我的话的。”
“可是,他是……”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杨一鸣淡淡一笑说,“不用担心,我对付得了。”
丁子木大急:“不,杨老师您不了解他,他是……总之,这样不行。”
杨一鸣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丁子木,你要学会信任我,如果我说我能应付,我就一定可以做到。到目前为止,我骗过你吗?我说过大话吗?”
丁子木猛地摇摇头。
杨一鸣站起身,把丁子木拉起来:“今天我特别高兴,你知道吗?”
丁子木不解地看着杨一鸣。
“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起以前的事儿,你愿意告诉我你父亲的事儿,最重要的是,你愿意住到我家来,这些都让我高兴。”
丁子木隐约觉得这里的三句话中有哪句不对劲儿,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一鸣就接着说:“丁子木,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说明你信任我,更重要的是,说明你现在越来越勇敢了,你不再逃避了。”
丁子木侧着头仔细想了想,自己真的变勇敢了吗?信任杨老师吗?愿意住到这里吗?
也许……是的!
对杨一鸣的信任来得悄无声息,大概从他真心实意地愿意为福利院的孩子们做点儿什么开始,他就笃定杨老师是个好人。这个人愿意帮助、收留自己,不厌其烦地鼓励、安慰,所以,自己真的变勇敢了吗?
也许,有这个人在,似乎真的会变勇敢。
杨一鸣看着丁子木渐渐亮起来的眼,有一句话哽在喉咙里始终没有说:丁子木,你真的很棒,你没有逃避。整整一个晚上,大丁都没有出来,一刻也没有!
杨一鸣把丁子木打发上床,在客厅里等了半晌,轻轻推门进去看的时候发现丁子木呼吸绵长而平缓,已经睡着了。杨一鸣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笔记本开始翻墙查资料。就他所知,国内几乎没有完整而系统的多重人格治疗的方案,甚至于确切的案例都鲜少。杨一鸣也曾经回大学去咨询过自己的导师,得到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似是而非。
在这种情况下,杨一鸣只好一点点试探着来,他本来打算用一年的时间来建立和丁子木之间的信任,并且让丁子木能找到安全感,但是现实是喜忧参半。显然,丁子木对自己的信任远比预计要好,但是他父亲的出现也有可能毁了这一切,让情况变得更糟。
怎么办?杨一鸣有点儿无措,他点开自己的邮箱,里面并没有新邮件。前天,他费了很大力气找到了一个美国的、有治疗多重人格患者经验的心理学家的邮箱,他给这个专家写了一封信,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丁子木的情况,想要得到一些帮助和指导,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杨一鸣烦躁地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说:“你下一步想干嘛?”
杨一鸣挠挠头发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大丁说:“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惊悚地出现,好歹给个预警啊。”
☆、第三十章
“今天你不怕我了吗?”大丁靠着门,带着几分讥讽的口吻说。
“有什么可怕的,”杨一鸣耸耸肩说,“嘴上说得再凶,不也还是这副瘦猴样?要论打架,我未必会说;要论卖嘴皮子,呵呵……”
“之前你不是吓得半死?”
“那是因为实在没有料到你会冒出来,你不言不语地忽然钻出来搁谁谁也受不了啊。”杨一鸣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其实我今天一直奇怪你怎么没出来。”
“你料到我会出来吗?”
“当然,我只是没料到你居然忍到现在才出来,”杨一鸣指指墙角的沙发说,“坐下聊吧,丁子木今天太累了,我想让他好好歇歇。”
“他睡得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
“光睡得好没用,还得养好体力,明天还要搬家呢。”杨一鸣坚持地指着沙发,“坐下,尽量放松,丁子木需要休息,或者你索性躺下好了,我不介意借你床躺躺。”
“我介意!”大丁看一眼杨一鸣那张堆满了各种书籍资料和衣服的床,满脸的嫌弃。可即便如此,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发上。
“你找我干嘛?”杨一鸣问,“大半夜的闹聊斋呢?”
大丁不咸不淡地哼一声,“我愿意干嘛就干嘛,还轮不到你管我。”
杨一鸣好笑地说:“你在我家里飘来飘去的,还不许我管了么?有事儿就快说,没睡就赶紧回去睡觉。你不累丁子木还累呢,你这样折腾他在潜意识里也不能休息,反而会更累明天早晨起来一定不舒服。”
“跟你说了他睡得好着呢,”大丁带着几分怒意说,“你怎么那么啰嗦。”
“我能不啰嗦吗,丁子木今天有多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需要深度睡眠来补充体力。你有什么事儿不能趁他醒着时候说非得等他睡着了才说,你这不是成心吗?”杨一鸣毫不客气地指责大丁。
大丁一下子就怒了,他恶狠狠地挥挥拳头说:“废话,我要能出来我不早出来了?”
杨一鸣露出得意的笑:“哦?丁子木阻止了你?”
大丁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地喘了会儿气,终于不甘不愿地承认:“谁知道那小子今天怎么那么拗!”
“他压制住你了。”
“哼。”
“你高兴吗?”
“高兴个屁!”
“大丁,”杨一鸣笑着说,“你真是个蛮可爱的人。”
大丁的脸色更难看了。
“说真的,”杨一鸣伸长了腿,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说,“你把丁子木保护得很好,真的很好,我应该感谢你。”
“哪儿轮得着你来谢?”大丁冷笑着说,“那傻子没救了,我要不是担心他把自己弄死了连累我,我才懒得管他。”
杨一鸣对大丁的话不置可否,他说:“其实你今天特别高兴吧?”
“那傻子被吓成那个怂样子,有什么可高兴的?我都想出来揍他一顿了,简直丢人现眼!那么大的人了,除了哭还能不能干点儿有用的事儿了?”
杨一鸣也不说话,好笑地看着大丁在那里愤愤地嘀咕着。这是他第一次以一种愉悦的心情看到大丁,之前他总是小心翼翼,总觉得大丁对丁子木有着某种控制力。虽然通常情况下主人格更具有操控能力,但是当主人格情绪极端不稳定的时候,副人格的影响力就不容小觑。在这种情况下,杨一鸣一直避免激怒大丁,他摸不清这个脾气暴躁的独狼的路数,他不敢轻举妄动,唯恐一个不小心,大丁就对着丁子木下手了。可是现在,他有理由相信大丁是不会伤害到丁子木的,相反,他会是自己的好帮手。
“你笑什么?”大丁终于发现杨一鸣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脸上还挂着笑意,仿佛看到了一出闹剧。
“大丁,”杨一鸣说,“咱们来说点儿正经事儿,说完你赶紧回去睡觉。我真的担心丁子木的身体,今晚无论是你还是他都需要休息。”
大丁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想到木木会跟你说那些。”
“我也没想到,但是我很高兴。”
“他很信任你。”
“我的荣幸。”
“所以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干嘛,”大丁冷冷地说,“你明明就没有那个能力解决木木的问题,你在拿他当小白鼠,你想通过他功成名就?”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杨一鸣说,“现在说这个没用,我能治好他才叫做‘功成名就’,治不好那叫‘草菅人命’,我要坐牢的。”
“谁在乎你坐不坐牢?况且,我敢打包票,你最后一定能逃过一切制裁。”
杨一鸣丝毫不理大丁的指责,他继续说:“我求助过很多人,但是国内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我找不到能够放心把丁子木交出去的人。”
杨一鸣指指电脑屏幕:“我在给一个美国专家写信,希望他能提供帮助。”
“你有多大把握?”
“想听实话吗?”
“算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杨一鸣慢慢地说:“大丁,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实事求是地说,我一开始的确是抱着私心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改了想法。”
“怎么?你忽然有国际人道主义精神了?”
“那么高端的东西我没,”杨一鸣笑一笑说,“你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我叫‘杨三省’,省时省力省麻烦是我的人生宗旨,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但是,丁子木不同,虽然他的问题很麻烦,但是他这个人,不是麻烦。”
大丁想了一下,冷笑说着:“你别给我绕圈子,我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图什么?”
杨一鸣耸耸肩:“等我想明白了我告诉你,现在我还不太清楚。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乐意。”
“那你清楚不清楚木木的问题有多严重?”
“清楚。”
“不,”大丁缓缓地摇摇头,“你并不清楚。”说完,他似乎是对这个话题完全没有兴趣,或者不愿意再谈,于是他转而问道:“如果他治好了,我们会在哪里?”
杨一鸣的眉头狠狠地跳了两下:“你们?”
“当然!”大丁耸耸肩,“我们是一家人。”
“还有谁?”
大丁不说话了。杨一鸣想了想,问:“你有个弟弟吧,八岁?”
“他不怎么听话,”大丁说,“今天他很想出来,但是我拉住他了,他每次都会吓到木木。木木今天很倒霉,我不想再吓到他。”
“丁子木为什么会怕一个小孩子?”
“哼,”大丁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他?”
“大丁,”杨一鸣试探着说,“我想跟你弟弟谈谈行吗?”
大丁想了想说,“我问问他。”
杨一鸣眼睁睁地看着大丁微微眨了一下眼,整个人就有些发木,眼神也散了,愣愣地坐在那里似乎在神游太虚。忽然,杨一鸣看到大丁把两只手平伸出来,手掌冲前,做了一个推搡的动作。然后一个尖细的声音说:“我不。”
一切都在转瞬间,随着那声“我不”话音落地,大丁晃了一下身子后眼神又清明起来:“他不愿意见你。”
杨一鸣长长的吐口气,刚刚他一直屏息看着这一切,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好吧,不见就不见。可他已经见了很多次丁子木了,”杨一鸣对大丁说,“如果你真的关心丁子木,最好管管你弟弟,要不没病都要被他吓出病来!”
“我弟弟比丁子木还胆小!”大丁气哼哼地说,“成天就会缩在墙角,叫都叫不出来!”
“那是因为他出来的时候你不知道,”杨一鸣说,“至少你这个哥哥当的不合格。”
“啧啧,”大丁不耐烦地咋舌,“别一口一个哥哥长哥哥短,谁你说他是我弟弟了?”
“哦。”杨一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管是谁,劝劝他,比老让他乱跑,吓到人了。”
“卧槽,谁他妈能拦得住他?你没听说过熊孩子吗?我告诉你这小子比熊还他妈难管!”
杨一鸣的心猛地一沉:“你跟丁子木都拦不住他吗?”
大丁迟疑了一下说:“也不是拦不住,今天我不就拦住了吗?问题是……他本来就挺可怜的,他一哭我们就……再说了,他出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找个墙角一坐,我们也就不拦了。”
杨一鸣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丁子木被他父亲吓到了,那个缩在墙角的八岁孩子忍不住就要跑出来找地方躲藏,大丁一定是觉得丁子木处理得不错,所以拦住了那个孩子。可是……既然拦住了那为什么丁子木还是会跑到那片废墟里去,还找了那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喂流浪狗。
八岁那年,被活活吊死都狗。
杨一鸣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哆嗦,他忍不住怀疑,今夜在那片废墟里抱着他痛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大丁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杨一鸣,我想问你件事儿。”
口吻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说。”
“你会一直陪着木木吗?”
杨一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大丁会问出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本身所带有的某种暧昧气息又如此强烈,再加上他本来就“房颤”得厉害的心,杨一鸣一下子懵住了:“什么……叫做一直在一起?”
“就是一直,”大丁执拗地说,“一直做他的心理医生,如果他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你,他需要的时候你会在他身边。”
“可以。”杨一鸣自然而然地脱口而说,甚至都没有过脑子。说完之后,他自己倒是觉得有点儿可笑,感觉三言两语之间给自己找了一个“相濡以沫白首不离”。
大丁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又转移了话题:“今天我一听到电话内容就火了,忍不住想要教训教训那个人。结果丁子木不放我出来。说起来我很惊讶,这他第一次拒绝放我出来。”
杨一鸣说:“你没发现吗,只有在他特别不安,情绪特别低落的时候你才会出来。可是今天,他的精神状态其实很不好,但你还是没机会。”
“我觉得他跟以前不同了。”大丁说。
杨一鸣说:“他在下意识地重建他的心理,他现在会强迫自己面对一些突发状况,这是好事儿,他的心理足够强大了,才能够面对你们,否则他接受不了的。”
大丁挺直腰,直直地盯着杨一鸣说:“你不懂,他不是在重建什么心理,他只是……”
杨一鸣挑挑眉。
“他只是因为有你在,所以,他什么都敢面对。”
杨一鸣觉得自己被当头一棒打晕了,一时之间分辨不清大丁的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别自作多情了,”大丁翻个白眼,“冯老师如果在,也是这个效果。”
“哦。”杨一鸣哼一声,懒得提醒大丁,今天整整一天丁子木都有提到过冯老师。
“我问你,”大丁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他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实情?”
“等他再勇敢一点儿,”杨一鸣说,“我觉得这一天很快会来到。”
第二天,丁子木睡到快中午了才醒,他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躺在床上发呆。他还有点儿怔忪,反应不过来这是哪里。但是很快,丁子木就想起了昨天的一幕,他想起可怕的电话,也想起了废墟里的流浪狗。
还有,杨老师!
丁子木掀开被子坐起来,飞速地穿好衣服拉开了房门。杨一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听到门响抬起头来说:“午安。”
“啊,午安杨老师。”丁子木挠挠乱糟糟的头发,有点儿手足无措。
“睡得好吗?”
“好……”
“说实话。”
“呃……有点儿累。”
杨一鸣仔细看看丁子木的脸色,果断地说:“我打电话叫外卖,你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回去睡午觉,等彻底睡醒了咱们再去罗飏那里搬东西。”
“杨老师,”丁子木说,“我后来想了想,我觉得没有必要搬来您家……”
杨一鸣摇摇头:“丁子木,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不想再说了。另外,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儿,如果你继续住在罗飏那里,万一哪天你父亲找到了你的地址,你想想看会给罗飏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好歹是个男人,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丁子木被说得哑口无言,杨一鸣趁热打铁地加了一句:“而且我知道你并没有钱去租房子。”
于是丁子木老老实实地吃完了午饭,爬上床又睡了一觉,下午跟着杨一鸣回到了罗飏家。
罗飏已经下班回来了,听杨一鸣说要搬家就很不爽,她挥挥拳头说:“杨老师,我刚找了个人帮我分担房费,这还没两个月呢你就抢人啊?”
杨一鸣笑笑:“对啊,我也得找人分担房租啊,我穷。”
罗飏狠狠地翻一个白眼,指着卧室对丁子木说:“自己收拾去。”
丁子木老老实实地进去收拾了,罗飏站在客厅里满面忧色地问:“出什么事儿了吗?”
“丁子木的父亲出狱了。”
“啊,”罗飏轻呼一声,“那怎么办?”
“先去我那里躲两天,他在这里你不安全。”
“杨老师,木木他到底怎么了?我能帮他什么?”
杨一鸣斟酌了一下说:“他的问题过两天我会告诉你,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罗飏说,“我一定配合您治疗。”
杨一鸣说:“其实到底应该怎么治疗我也没谱,但是咱们总得试试看。”
杨一鸣看着在卧室里整理衣服的丁子木,坚定地说:“我一定要他好起来。”
☆、第三十一章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