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正文 第15节
霜照青城[GL] 作者:竹寺水吉
第15节
“说起心上人,我倒是想起了一些事。转眼你都十八了,也是时候替你寻个好人家结亲了。我看张大人家的那位公子品貌俱佳,不如改日你们见一面?”
听闻此话,沈霜照腿都快软了,瞪大了眼睛只摇头:“霜儿还小,不想嫁人。何况师姐都尚未婚配……”
“你也莫要激动。我又没说非要你嫁给张公子,只是让你们先见一面……若是你不喜欢,那便作罢。”
沈霜照仍是抗拒地摇头:“不要……”什么张公子李公子,纵使品貌再好,在她心里也抵不上一个风情万种的妖女。
“我听说三日后正好是张大人的寿辰,不如就派霜儿去趟张府,替城主送份礼。”雪青突然插话。
“那也可以,霜儿听见了?”沈婉蓉笑,眼睁睁地看着沈霜照一点点急躁懊恼起来。
眼见反抗无效,知道师父是铁了心地要让她去见张公子,沈霜照只得答应。罢了罢了,就去见一面,反正她才不会再对别人动心了。
陆清容去哪儿了呢?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第60章 坦然
陆清容住到青城内城里也有几日了,赵越瑶还未开始赶人全然是因为凌烟的身体逐渐有了起色。而陆清容向来自傲,即便是在别人的地盘她也显得有些肆无忌惮,全然不把赵越瑶放在眼里。
她自由地在荣月轩进出,每日都来看凌烟。一来一往,凌烟倒也与她渐渐熟识起来。身子好了一些后,凌烟还会和她聊几句。陆清容态度虽然不算热情,但是仍是会接她的话。
“今日你的脉象平稳了许多,相信再过不久,调理几日便能痊愈了。”陆清容把完脉,边低着头收拾着药箱边说。
凌烟半躺着,因为病痛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色与倾泻在肩头的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如此,美人就是美人,即便面容憔悴,仍是透着一种病态的美。
“此番多亏陆姑娘出手相救,我才捡回一条命。”凌烟看着她说道。
陆清容听了无声地笑着,不知道是笑她不知晓背后的隐情还是笑其他的事:“可我看你对此并无半分欣喜。”她收拾好东西,抬眸望进凌烟琥珀色的眼睛里。
凌烟也笑了,不同于陆清容笑容里的那种妩媚与张扬,她的笑里包含的更多的是温柔似水的柔情。只是撇开那层温柔,笑容背后的无奈与忧郁极少有人懂。
可是陆清容看到了。有那么一刻她竟有些失神,目光里探究的意味也加深了:“我……说得可对?”
凌烟发现了陆清容探究的目光,也知对方看人心思颇为厉害,便垂下眼皮刻意地掩藏起自己的心绪:“我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所以我接受命运为我安排的一切。比如这次我若死了,那也好,一场死了结了许多我不能了结的事。”
陆清容没有说话,心里却逐渐在扭转对凌烟的看法。
“可惜没有啊。既然侥幸捡回一命,那就继续活下去。”凌烟无心再对此多说什么,就想着结束这个话题,“总之,谢过陆姑娘。”
“客气了。”陆清容才受不起这样的感激之情,坦诚地说道,“救你我也是有目的的。”
凌烟:“陆姑娘是怎样的人,我也知晓几分。利用也好,好心也罢,于我而言,你救了我就是救了我。一句‘谢谢’还是要的。”
陆清容起身:“随你的意。凌小姐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话落,她背起药箱作势要走。
“陆姑娘!”凌烟出声叫住她。
“何事?”陆清容闻声停下脚步,微微侧首,余光在妖冶的眉宇间投射过来。
凌烟的声音有气无力:“说起救人,我倒想起了一些事。不知你可还记得沈霜照这个人?之前她受了伤闯进荣月轩,我将她藏匿起来。若非陆姑娘的手下留情,我想那日我是瞒不过城主的。”
陆清容冷下脸,说起这件事她心里就开始剧烈地发酵起嫉恨与无处发泄的不舒服。
“我深知沈霜照与你不曾相识,所以我很好奇——陆姑娘不像是心慈手软爱管闲事的人,为何那夜你会对她网开一面?”这是长久以来埋藏在凌烟心中的疑惑,难得见陆清容一面,她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怎知我与她素不相识?”陆清容收回了那缕瞥向凌烟的余光,话里带着浓浓的刺儿,像是憋足了气,刻意扬起声音,“我与她……”
凌烟皱眉,等着她的后半句话。
陆清容话说到这儿,又改变了主意,硬生生将话儿转了个弯,语调也降了几分,听起来有些冰冷:“我与她如何,不需要外人随意揣测。”这种时候,陆清容就显露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我问了,陆姑娘也并非一定要回答我。”对于陆清容突如其来的敌意,凌烟没放在心上,应对得很是从容镇定。
想起沈霜照,凌烟不由叹气,兀自说:“陆姑娘之前救了沈霜照,可惜她因我而死,陆姑娘未能救她第二次……”前几日身体渐差的时候,她总想,会不会就是还沈霜照命的时候到了。虽说沈霜照的“死”不能完全归咎于她。
陆清容捋了捋药箱的带子,不再接她的话,迈步离去。
走出荣月轩,月已悄上柳梢头。陆清容微微仰首,清冷稀薄的月光正好洒在她的脸上。
她伸手摘下面纱,嘴角浮现一丝得意,又想起方才凌烟说的话。之前是我救沈霜照的命,之后她的命还是我救的,凌烟连沈霜照活没活着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能让沈霜照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陆清容紧紧抓着手中的面纱,像是在发泄她的心有不甘。
算了算,也有好几日未见那人了,可惜这边自己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唯有忍耐几日,才能抽身去趟水澜城,会一会那人。
到了张大人的寿辰,沈霜照揣着满腹不乐意带着几个侍女侍卫去了张府。
张大人早就听说了沈霜照要过来,亲自在门口迎接。他知道沈霜照来府上是沈婉蓉的意思,可沈婉蓉具体什么用意他并未完全地琢磨到。思来想去,他只想到自己儿子与沈霜照年纪相当,又都到了婚配年龄,想来或许与此有关。
“沈姑娘一路辛苦了,还请里边上坐。”无论如何,张大人是绝对不敢怠慢沈霜照的。毕竟人家是城主的女儿,说不定以后这整个城就由她接管了。
沈霜照推脱说:“张大人客气了。你是长辈,我是小辈,小辈岂敢在长辈面前上坐?奉了师父的旨意,我此番是来祝寿的。”她示意随行的人将礼物拿出来,“这是师父的一番心意,还望张大人收下。”
张大人连连点头:“城主客气了。还望沈姑娘回城后转达老朽对城主的谢意。”
沈霜照点头,之后便被张大人迎到了里面。她也不好拒绝,她刚来,总不能送完了礼就回去吧?
今日张府的人特别多,一些亲朋好友都前来给张大人祝寿。沈霜照不喜热闹,张大人是知道的。又借着对沈婉蓉心思的琢磨揣测,等沈霜照提出要走的时候,他便让自己的儿子张善护送沈霜照回内城。
沈霜照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可人家一番好意,她也推脱不掉,只能让自己身后多了个小跟班。
张善长得的确不赖,只是那张嘴实在是太烦了。即便沈霜照不接话,刻意漠视他,他也能一个人在那儿喋喋不休。
“我早就耳闻城主身边的沈姑娘不光人生得漂亮,也颇有能力。我爹之前负责的好几个案子,据说都是沈姑娘帮着破的。”张善风度翩翩,说得眉飞色舞。
沈霜照的眉头一直锁着:“闲着无聊,能帮到张大人的地方,我自然不会吝啬。若说办案,张大人是老前辈,经验能力自然都在我之上。我不过是替他做些琐碎的事罢了。”
“沈姑娘真是谦虚,我爹说有好些案子都是你解开死结的,破案多亏了你。”
“是张大人过奖了。”沈霜照在街上继续向前走着,冷淡地想用这句话结束这个话题。
奈何张善还要借题发挥,他想了想,追上她:“沈姑娘如此优秀,在下冒昧地问一句,沈姑娘可有意中人?”
闻言,沈霜照停下了脚步,全然不顾此刻是在热闹的街上,周遭还有路人来来往往。
她不走,张善自然也不走,一行人就这么静止在了人流中。
“沈姑娘?”张善见她许久未说话,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沈霜照眨了眨眼,这才回神,下意识地动了动左手手腕,银色的小铃铛发出轻轻的铃声。不过在热闹的街上,这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得清吧。
“我有。”她对上张善的眼睛,目如冰雪,坚定又坦荡。
张善显然很失望,视线转移到它处,挥开手中的扇子,像是在缓解心中的失落。
“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让沈姑娘如此倾心?”张善问。
沈霜照继续往前迈步,这次没有追上去,悠然自得地走在她身后。
“不是……”哪家的公子。后半句话被沈霜照咽了下去。
“嗯?”如此简短的两个字让张善摸不着头脑。
沈霜照大概是想起了什么,莞尔一笑。她难得露出这般明媚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转瞬而逝。
“没什么。”沈霜照无意与他多接触,“前边就是内城的门了,张公子留步吧。今日你送我回来,霜照在次谢过。”
“应该的。”
“那就在此告别吧,有劳张公子了。”沈霜照迫不及待地摆脱他,说完这话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张善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总之他有那么一点儿受打击。站了一会儿,他也离去了。
子秦见沈霜照进了内城,便放了心,是时候回去交差了。
“还有呢?”陆清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没有了,说完这些沈姑娘就回城了。”子秦老老实实地将今日发生在沈霜照身上的事尽数禀报给了陆清容。
杯口冒出的热气扑在陆清容的睫毛上,上面沾了细小的水珠。她放下茶杯:“今晚我要去趟水澜城,你也随我去。”从青城去水澜城要过河,陆清容需要他给自己撑船。
“是。”子秦偷偷扫了陆清容一眼,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第61章 赌气
尽管心里不情愿,可是沈霜照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回城后就去了沈婉蓉那儿交差。
“给张大人的寿礼霜儿都替我送到了?”日落时分,天际被夕阳染得发红。沈婉蓉看起来很有闲情逸致,俯着身在花园里摆弄着花花草草。
“师父交代的事霜儿都办好了。”
沈婉蓉修剪完了最后一片枝叶,身旁的侍女立刻接过她手上的剪刀。沈婉蓉擦了擦手,看着沈霜照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面前:“我们去亭子里坐一会儿。”
两人在亭中坐下,侍女为她们沏了茶。沈霜照专心看着壶里倒向杯中的茶水,更多时候她都比较沉默。
她看着茶水,沈婉蓉看着她。沈婉蓉也经常会想沈霜照的性格为何这样冷淡,明明是最开朗的年纪,她却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我还记得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瘦瘦小小的,比和这石桌还矮,可是转眼间一晃就过了那么多年,你长得都比我高了。”沈婉蓉慈爱又宠溺地凝视着她,话语间满满的是感慨。
沈霜照说:“可惜我忘记了与师父初次见面的情景。”
沈婉蓉微微摇头:“那时你年纪尚小,带你回来的时候还生着重病,你记不清那些事也是正常的。”
十余年前沈婉蓉外出办事,回到水澜城已经是深夜。路径城郊的树林,听见枯草丛里有声响,几人提高警惕拔出了剑,小心谨慎地靠近。结果拨开草丛一看,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躲在里面瑟瑟发抖。她的的外衣看起来不算破旧,只是被树林里的杂草树枝钩出了几个大口子。小女孩虽有几丝头发杂乱地垂在脸侧,可从她不算乱的发饰可以看出她不像是流落在外的乞儿。
一个孩子大半夜的,又是在此荒芜之地出现实在是古怪。侍卫怀疑其中有诈,可沈婉蓉借着月色对上了小女孩的双眼,她从中只看到了的恐惧与防备,心突然莫名地抽痛了一下。月光下,那双黑亮的清澈双眸令沈婉蓉动了恻隐之情,她执意将孩子带回了城。
那夜的月色分外明亮,沈婉蓉看了看怀里的人,又想起自己刚出生就被迫分离的孩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就这样被戳中。又正值深秋,她抱着孩子回城的路上,天上的月光照得路边枯叶上的白霜发亮。那就叫你“霜照”吧,愿你往后的人生过得昭然明白。
沈婉蓉现在很难想像,若是当初她未在城郊遇上沈霜照,若是她未动恻隐之心将沈霜照带回来,沈霜照会遭遇怎样的下场——冻死在深秋,又或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带走……哪一种都是她无法接受的。那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不该经历那些事。
“也对,过去的事忘了就忘了。于我而言,师父将我带回来后才是我新生活的开始。”这话是打心底说的,沈霜照对沈婉蓉的感念之恩的确很深。
沈婉蓉双眸恢复清明,从回忆中逐渐回神,她抿了一口茶,说:“那我问你——霜儿这么多年来,难道就未想起过你的亲生父母吗?”这是一种试探。
沈霜照愣了一下,清秀的眉在不经意间皱了一下:“想过。可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印象,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我不爱他们,也不恨他们。”
“是吗?”听闻她的话,沈婉蓉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霜儿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与他们重逢?”
沈霜照很诚实地摇头,视线依旧落在杯中的茶水中:“重逢又能做什么呢?徒增尴尬罢了。我现在活得很好,不需要再突兀地冒出所谓的父母来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她光顾着自己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对面的沈婉蓉,待她抬头时,才发现沈婉蓉已潸然泪下。
“师父……”沈霜照未曾见过沈婉蓉这样情绪失控的一面,“你怎么了?为何哭了?”她走到沈婉蓉身边半蹲下,手足无措,唯有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安慰。
沈婉蓉拭了拭泪水,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没事。”
沈霜照担心地望着她:“我的话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我不说了,你莫要难过。”她虽不善言辞,但之后还是说了好些安慰沈婉蓉的话。
“没有。我只是想到你也不小了,日后自然要嫁人。到时候你也要离我而去,师父又要孤身一人了。”沈婉蓉扯开了话题。
“嫁人……”这下轮到沈霜照忧心忡忡了。她心里有了人,自然容不下其他人,那她就更不可能会出嫁了。除非……她快要被自己的想法羞红脸了——除非她能嫁给那人。
沈婉蓉双眼通红:“对啊,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说起这个,我倒是快忘了你去张府可有见到张大人的儿子?”
好不容易摆脱掉那个烦人精,谁知师父又提了起来。沈霜照由忧心变为烦心,尽力压下心中泛起的反感:“见到了。”
“觉得如何?”
沈霜照松开沈婉蓉的手,从地上站起,刻意背过身:“张公子很好,可我不喜欢他。”话还是现在就挑明了好,免得师父又做糊涂月老乱牵红线。
“我见过张善几次,觉得他品貌都不错,霜儿为何不喜欢他?”沈婉蓉问。
“没有为什么。”沈霜照很不耐烦,“霜儿不想嫁人。师父若真是操心徒弟们的婚事,那还是先考虑桑榆师姐吧,毕竟她年纪最大。”
沈婉蓉倒也不恼,负面情绪逐渐消散,笑着说:“她若是知道你这样说,定要气个半死。”
沈霜照道:“只要师父不说,师姐才不会知道我的这些话。”
“你呀。”沈婉蓉笑意更甚,暂时不再提张善的事,反倒是拉着沈霜照与她一同吃晚饭去了。
天彻底黑了,沈霜照从沈婉蓉那里出来并未直接回清霜殿,而是独自一人慢悠悠地走向了景峰苑。
景峰苑地处内城的边缘,只要翻过景峰苑的墙,就能从内城翻到外城了。所以以前想出城又不被沈婉蓉允许的时候,沈霜照就常和唐梦璇她们从这里出内城。沈婉蓉对此是知道的,但出于宠爱,经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峰苑里庭院深深,四周又种了许多竹子和各种树,加上又是内城的偏角,除了巡逻的侍卫与侍女外一般没什么人会过来,所以环境格外地幽静。每当有心事时,沈霜照就常来这里散心。
今夜她的心情很恶劣,不知是因为张善的事还是因为心里挂念着某些不告而别的人。
沈霜照坐在水池边,对着水面上倒映着的圆月出神。她拿起手边的碎石子不断往池里投,石子落入池中,发出轻微的水声,打破了寂静的夜。她就这样望着平静的水面被激起涟漪,原本倒映着的完好白月也被击碎得不成样子,随着波纹而不断浮动变换出各种模样。
只是片刻后,水中月又恢复到了原来完好无损的样子。就像她对陆清容,陆清容不告而别后自己生气又难过,这几日在心中将陆清容恨了个头。可是冷静过后,她发现她还是那么想她,那么想见到她。说出来或许很丢脸,可她对陆清容的思念早已泛滥成灾了。
明知自己不能随意出城,那人为何还不来见她?实在可气啊,下次见她,不理她才好。
“咚!”就在沈霜照发愣之际,池中被投入了一颗大石头,激起的不再是涟漪而是水花,有几滴水还溅到了她脸上。
她投的都是小石子,那这大石头是谁扔进去的?
沈霜照正要回头就听见了令她心心念念了好几日的声音:“这地方幽静人少,是个会情郎的好地方。”
熟悉的声音灌入耳内,沈霜照兴奋得连心都要跳出胸膛了。她转身,果不其然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大晚上的,霜儿在这做什么?”陆清容双手背在身后,头微微扬着,声音却有些清冷,“难道是……会情郎?”
陆清容说了什么沈霜照都没听进去,身体里的血液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沸腾起来,若是可以,她真想上前抱住她闻到她的气息才安心。
只是想归想,表面上沈霜照还是要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矜持:“你……你怎么来了?”
陆清容回视她,眉宇间却是冷淡:“说好改日再见,我觉得今夜就是‘改日’,所以——我来见你了。”
被她这么一说,沈霜照才想起对方不告而别的事,自己刚刚才决定不理她,怎么转眼就忘了?
“可惜啊……霜儿似乎并不愿意见到我。”陆清容叹气。
沈霜照大感挫败,光是见到陆清容这么一会儿,之前自己因她而受到的委屈都涌了上来。越委屈越想发泄,她的话也变冲了:“陆姑娘所认为的‘改日’与我所认为的‘改日’不是一样的时候,所以我们还是改日再会吧。”话毕,她赌气地就要走。
“站住。”陆清容一把攫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陆清容说,“我要见你,你就不许走。”
“别忘了这是水澜城。”沈霜照提醒她。
陆清容蹙眉凝视着她,沉默了良久。而后她主动取下面纱,勾起唇,轻轻地问道:“霜儿,你说我好看吗?”
本来两人剑拔弩张的一副要吵架的样子,沈霜照都准备好好气一气陆清容了,结果那人冒出这么一句话,沈霜照一口气就这么被憋在心里出不来,都快闷出内伤了。
沈霜照甩开陆清容的手,脸上挂不住,只能躲避着陆清容的视线,要生气的意思全没了:“你在胡说什么?”
陆清容缠着她:“以前我戴着面纱,霜儿还会偷偷地把它摘下来看我的脸;可是现在……”她目露些许委屈,“我自己摘了面纱,霜儿竟不看我了。”
沈霜照说:“你先回答我你怎么进来的?”
“我自由的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陆清容瞬间又收起了那丝小委屈,笑起来依旧魅惑又妖孽。
“你少敷衍我。”
陆清容想起子秦下午对她说的那些话,不禁冷哼一声,道:“我又不是那张家公子——想见你还要被那城墙拦住去路。”
沈霜照听后大惊失色,她竟然知道自己见了张善。
陆清容锁住她的双眸,妖媚的声线突然冷了几分:“霜儿你说我说得对吗?”
☆、第62章 立场
得知陆清容已经知道自己与张善见过面后,沈霜照的第一反应是心虚与慌乱。她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只是闪烁着视线,试图躲过陆清容的目光。
陆清容看着她,想了想又发了狠地说:“张公子可英俊潇洒,可还合你的心意?”
这种反讽的话听着本就伤人,从陆清容的口中说出来就更加刺耳。沈霜照皱起眉,压着嗓子说:“我对张公子没那份心思,他长得好不好看、家世如何都与我无关。”
“无关?”陆清容笑了,笑容看似无害,可是那副好皮囊下潜藏的阴郁令沈霜照心里发毛,“既然无关你又为何要去见他?还让他送你回来?”
沈霜照刚想辩解,脑筋转了个弯儿,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事:“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事?”
陆清容高傲地抬着下巴,默不作声。
“你派子秦监视我?”这是沈霜照唯一能想到的。
“对。”陆清容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沈霜照勾了一下嘴角,也只有陆清容能在做了心虚的事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承认。
“你有什么资格、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做这些事、问我这些话?”沈霜照其实也是恼怒的,当初是陆清容对她又是下药又是不告而别的,自己还替她担心了半天。结果人家倒好,竟暗中派人监视着她。总有一种被人看笑话的感觉。
陆清容听闻,不由地愣了一下。立场?资格?她的确没有,可是……
“你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是什么人,会做什么样的事,你应该很清楚。”陆清容发愣过后,非但没有一丝愧疚,气焰倒是被助长了,“现在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张善与你的关系——是萍水相逢的好友,还是一见钟情的意中人?”
沈霜照为之气结,握着小拳头真想给眼前这个不要脸的人一拳:“他与我没有任何关系,若说意中人……”说到这里,沈霜照脸上闪过几丝犹疑,可她抬眸见陆清容又是瞪眼又是皱眉,竟放宽了心,轻飘飘地说,“我的确有。但同样的,这与你无关,所以陆姑娘就莫要再追问了。”
话毕,沈霜照明显看见陆清容眉间的恼意更甚,之前还明澈的桃花眼瞬间就变得妖冶起来。那一刻沈霜照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与此同时,她心中却有几分莫名的痛快。这两种情感交替刺激着她的感官,令她的心跳得越发地快了。
陆清容的情绪被她的话牵着走,先是紧张又是期待,最后那句“与你无关”又令她生出一把无名火。更可恨的是沈霜照惹出来的火,自己还不能或者说是不舍得对着她发泄。这般无可奈何,是陆清容从未体会过的。
痛快过后,陆清容黑着脸的沉默又让沈霜照忐忑不安起来。话好像是说重了,不然对方也不会板着脸什么都不说,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挽救一下才对。
“其实……”话刚起了个头,沈霜照就感到一阵晕眩,她被陆清容带到暗处躲了起来。
陆清容捂住她的嘴,又将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沈霜照点点头,陆清容这才放开她。
“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非要到这里来。”恍然间,沈霜照听见了唐梦璇幽怨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看见唐梦璇被桑榆拽着去了假山后面的水池。
桑榆甩开唐梦璇的手,看样子仍是有些生气:“这几日你为何对我避而不见?”
唐梦璇走了几步,在水池边坐了下来:“我没有对你避而不见,夜里本就应该各自安寝。我就不去你那儿打扰你了。”
桑榆冷笑一声:“你少狡辩。与我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也没见你提起什么打扰。怎么,最近小师妹一回来,你就迫不及待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沈霜照听了倏地睁圆了眼睛,心里已经开始有了不妙的预感,桑榆师姐这话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怪。
“你我的事,别扯到霜照。”唐梦璇反驳,“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想与你划清界限,至少我们的关系不能再那样继续下去了。”
“关系?”桑榆勾唇,恶劣地反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关系亲密的师姐妹,还是夜夜笙歌的情人?”
唐梦璇很困扰,知道她是故意的,也懒得理会她的话,又道:“总之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否则很快会被师父发现。你很清楚,师父最见不得的便是女子与女子相恋,若是被她知道她的两个弟子在私下做那样的事……”
后面的话沈霜照都没听进去,全身的血液倒流,脑子“轰”地一片空白,耳边还不停地回荡着桑榆那句“夜夜笙歌的情人”。
越想沈霜照就越觉得震惊与惊慌,手脚都失了力气,差点就要扑倒在身前的几棵竹上,幸好身后的陆清容眼疾手快,双手环住了她的腰,才未弄出声响。沈霜照回头,陆清容倒是淡定得很,垂下眼眸看着自己,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沈霜照攀着陆清容的手臂才逐渐站直了身子,脑中不断回忆着往事。自小她们师姐妹三人关系还算亲密,桑榆表面上虽然冷冰冰的,但对自己很照顾。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她渐渐发现桑榆对自己有了敌意,之前她还不明白这种敌意从何而来,可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梦璇师姐与桑榆师姐走得近,可沈霜照着实未想到她们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那种地步。
她自顾自失着神,站稳后便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陆清容,陆清容偏偏不依,执意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不放。沈霜照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又怕动作大了被师姐们发现,只好由着陆清容前胸贴后背地搂着自己。
“我不会答应的。”桑榆强硬地拒绝,“你不过就是怕师父发现后生气恼怒,怕世人异样的眼光。可是你放心,等到我坐上了城主之位,还有谁敢对我们指指点点?”
唐梦璇摇头:“你还是执迷不悟。说过多少次了,明眼人都知道城主之位只可能是霜照的,你根本没资格与她竞争。”
她的话戳到了桑榆的痛处,桑榆表情狰狞起来:“凭什么?我究竟哪点不如她?”
“凭什么你比我更清楚。还有我说过,你若是想与我继续,那就同我远走他乡,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起来。你若是不答应,那就此结束这段关系吧。”唐梦璇平时看着乐观,可她心里也藏着许多苦楚。
“你真的以为我们隐居了就能过上安生日子吗?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只有凌驾于他人之上,才能保全自己。”桑榆素来好强,这点是她与两位师妹最大的区别,“再者,即便我不与霜照争,依她的性格,她也不适合当城主。所以城主之位我是不会放弃的,同样对你我也不会放手。”
唐梦璇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桑榆的偏执令她无话可说,只能捂着额头黯然神伤。
桑榆抱着双臂俯视着她,假山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唐梦璇半张脸,她忧愁的样子触痛了桑榆的心。桑榆伸出手抚着她的脸:“你听我的话……所有的事都由我来解决,你只要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就好。”说完,她半蹲下,凑上前吻了吻唐梦璇的唇。
这边情意绵绵,那边却是震惊颤抖。亏得陆清容抱住了沈霜照,否则沈霜照看着这一幕幕,她不得吓软了脚瘫在地上才怪。
她是真的惊惧,连身子都在微微战栗。就那么一会儿,发生的事、听到的话早已颠覆了她的认知。陆清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对这一切毫不惊愕,见沈霜照在发抖,便将她搂得更紧。
身后传来的温暖与周身环绕着的冷香给了沈霜照片刻的安心。
桑榆与唐梦璇离开后,两人才从暗处走出来。陆清容气定神闲,饶有兴趣地望着沈霜照,问:“你的师姐吓坏你了?”
沈霜照摇头又点头,显然是还未从方才的事中缓过来。
陆清容淡淡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好惊讶的。”露出看透了世事的释然,“权力的争夺,感情的纠葛,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只是不巧,你都被卷了进去。”
“我从未想过与师姐争夺城主之位。”
陆清容自然知道其中内幕,但她考虑到沈霜照的感受,仍是对此守口如瓶,只是叮嘱道:“你可要小心你的师姐,她现在指不定在谋划什么要加害于你。”
“加害?”沈霜照咀嚼着这两个字,想起往日时光,物是人非的惆怅感弥漫在心头,“不会的。”
陆清容不想与她谈论此事,将话题扯开:“总之你万事留心。另外,你两位师姐的事你打算告诉你师父吗?据我所知你师父确实极为痛恨女子与女子相恋。”她的目光锁住沈霜照,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提及此事,沈霜照更为惶恐,立刻心虚地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沙哑:“不会。师姐们没有做出背叛师父与水澜城利益的事,她们没有错。”相比之下,她才是有错的那方。她与陆清容暗中不知来往了几次,明知陆清容是药铺凶杀案的凶手,自己还纵容着她,甚至还对她动了不该动的情愫。
陆清容嫣然一笑,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那霜儿觉得我有错吗?”
“什么?”
“与你一样,我也有心上人。”陆清容说得波澜不惊,脸上还浮现着几丝笑意。
沈霜照握起了拳头,手心里很快就被汗意围绕,表面上还要故作镇定:“然后呢?”
“我爹不许我动真情,所以——”陆清容特意弯腰,凑到沈霜照耳边幽幽地说,“这次我就是来杀她的。”
沈霜照被她的话惊出了一身冷汗,眼珠子瞪得老大,惊恐万分地后退了几步:“你……你可是在说笑?”
陆清容慢悠悠地直起身子,见她吓成那样,笑容不禁扩大:“不是。”
“那人是谁?”这才是关键。
“霜儿觉得是谁?”陆清容反问。
沈霜照僵硬地笑了笑:“我怎会知晓?”话虽如此,心倒是“嘭嘭”直跳。
陆清容轻叹一口气,看了看被乌云遮去的月色,道:“瞧瞧,时间又不早了,我要走了。”
沈霜照急忙抓住她:“走之前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何许人也?”
陆清容不动声色地掰开她的手,原封不动地将方才某些人对她说的话尽数还了回去:“这与你无关。”
轻飘飘的五个字宛若五块巨石,随着陆清容的唇一开一合间压到了沈霜照身上,夺走了她反驳的力气。
“瞧瞧你,一副我欺负你的委屈样儿。”陆清容这会儿还不忘调侃沈霜照一把,“罢了,你若是想知道,我自然可以告诉你。不过作为交换,你的意中人是哪位,自然也要告诉我。”
沈霜照心里挣扎,她心里的秘密想说又不能说,犹豫来犹豫去还是陆清容替她做了决定。
“你若是答应交换,三日后的这个时辰,你到城西的尚文客栈来找我,我在那里等你。”陆清容边说边戴上了面纱,“你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为何要等三日后,不是今夜?”沈霜照问。
陆清容转身打算离去:“因为你提醒了我某些事。”
“何事?”
“若想知道那就三日后见。”话落,陆清容纵身一跃,翻出了高墙。
沈霜照拧着眉,心情是越发地忐忑与不安。最可恨的是那人又跑了!
☆、第63章 赴约
总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之前心里盘算好的事真到临头了保不定会生出什么变数来。
比如,上回在见陆清容前,沈霜照打定了主意不再去理会多次不告而别的她。可真一见到陆清容,沈霜照就将早前的决定抛诸脑后,陆清容两句话自己就被治得服服帖帖。再比如,陆清容约她三日后在尚文客栈会面,这三天她犹犹豫豫摇摆不定,被去还是不去折磨惨了。
“事关重大,有待进一步商榷。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每日例行的主殿议事时间,沈婉蓉高座在上,询问底下群臣的意见。
底下的人小声议论起来,沈婉蓉静静地看着他们,最后视线落到了身边坐着的人身上。
“霜儿,你有何看法?”
沈霜照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无焦距地抛向别处。沈婉蓉点名叫她,她也充耳不闻。若问她为何至此,一方面是因为她对政事毫无兴趣,另一方面便是被那恼人的三日之约占据了所有思绪。
主殿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向沈霜照。沈霜照发着愣,并未发现周围的异样。
“霜儿……”一旁的若蝶看不下去了,用手支了支沈霜照,小声提醒,“城主叫你呢。”
沈霜照这才惊觉所有人都看着她,她下意识地望向沈婉蓉。沈婉蓉皱眉,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恼怒。
“我……我……”沈霜照自然察觉到了师父的不悦,可她连他们在讨论话题都不清楚,怎么会回答的出来。尴尬与愧疚从心头蔓延到她脸上,脸瞬间红了三分。
“罢了。底下群臣都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可想此事之复杂。”沈婉蓉替她找了个台阶下,“各位若无事启奏,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底下的人都是明眼人,沈婉蓉如此维护沈霜照,他们自然要识趣,即便有事相报也要等到明日了。
群臣散去,沈霜照跪在了沈婉蓉面前。
沈婉蓉冷眼瞧她,眼皮都不太一下,淡淡地说:“你这是做什么?”
“霜儿方才分心了,有愧于师父对我的一片苦心。”
沈婉蓉慢慢地走了下来:“既然知道自己有愧于我,为何屡犯此等错误?”
沈霜照将头低得更低了。
“这两日议事你都游神,整个人恍恍惚惚,真不知你中了什么邪?”沈婉蓉掩不住的失望,“距你回来也有几月了,再大的心情起伏也该平静了。问你发生过什么,你又守口如瓶。霜儿,你究竟怎么了?”她看得出回城后,沈霜照往常的心如止水与沉静早已不复存在,她看到的是一个精神恍惚、忧愁甚至是有些颓废的沈霜照。
“霜儿错了。”沈霜照无话可说,她很清楚问题出在哪儿,可是她没有办法向沈婉蓉吐露实情。
“错了?好,那我就罚你在静心堂跪下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起来。”沈婉蓉是真的动了怒,才会狠下心惩罚她。
“城主!你可三思啊!”若蝶劝道。沈婉蓉心疼沈霜照,这在她还不知道沈霜照身世时就表现得极为明显。那么在知道沈霜照是她的女儿后,城主真的忍心这样惩罚沈霜照吗?
沈婉蓉拂袖,对若蝶的话不予以理会,只对沈霜照说:“静心堂在哪儿霜儿应该知道,自己去跪着吧。”
“是。”沈霜照起身,仍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沈婉蓉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头很疼,颓然坐下。若蝶扶着她:“城主又是何苦呢?”
“若是可以我又岂会这样对她?她呀……”沈婉蓉欲言又止,“就当给她一个教训,你休要心软放过她。”
“是。”若蝶无可奈何,城主是真的生气了。
沈霜照独自一人跪在静心堂,却不觉得委屈。毕竟,她的心思全在晚上的约定上。师父说的没错——自从沙海回来后,她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整日过得浑浑噩噩。
之前她想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可如今回头看,她明白了,她的魂在沙海——不,或许在青城时就被陆清容悄无声息地勾走了。
思及此,沈霜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师父罚她跪在这里思过,看来今夜她是无法赴陆清容的约了。
那夜陆清容说她有心上人的那一刻,沈霜照的心也猛地加速跳动起来。她会想陆清容在意的人是谁,若是自己,仅是试想一下她的心就激荡起来,几近颤抖战栗;若另有他人,失落倒是其次,反倒是那种浓浓的嫉妒可以令她难过绝望到落泪。
陆清容说若想知晓她的心上人是谁,就要拿自己的感情秘密做交换。沈霜照下意识地会害怕,不是说她害怕将心意向陆清容表露,她害怕的是交换心事后发现陆清容在意的人不是她。陆清容的心思她向来摸不透,比如对方说要杀了自己的心上人,这听起来是多么不可思议又荒唐?
两情相悦有多珍贵有多难,恐怕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往日,沈霜照年纪小,从不觉得两情相悦有什么,现如今这事摊在自己身上了,她才明白其中的苦涩与折磨。
她就这么想啊想,想三年前她见到陆清容的第一面,想着陆清容对她冷酷时候的模样、温柔时候的笑容、还有她因为心绞痛躺在自己怀里时的虚弱样子……
沈霜照想了很多,这“很多”都是与陆清容有关。沈婉蓉让她在此思过,结果到头来“过”一点儿都没想,脑子里早就被陆清容塞满,哪里还容得下其他那些劳什子事儿。
一晃就到了半夜,期间若蝶与雪青来看过她,想送些吃的给她,沈霜照拒绝了。两人嘱咐了几句就走了。再后来,唐梦璇来了。事情有了些许转机。
“霜照!”唐梦璇气喘吁吁,“我一回来就听说你被师父在此罚跪。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恰逢她与桑榆外出办事,两人连夜赶回城,到了以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她就听说沈霜照惹师父生气被惩罚了。
沈霜照抬首凝视着她,面前唐梦璇忧心的脸,又让她想起那夜在景峰苑唐梦璇与桑榆说的种种。原来,师姐这样平日里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心里也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心酸苦楚。
她蹙眉,是不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生活,陆清容不戴面具戴面纱,那她呢?什么都不遮掩,什么都不伪装,自己的心事情绪或许就是这样被泄露的。加之陆清容把握人心的能力太强,也难怪自己常被她牵着走。
沈霜照笑了笑:“我做错了事,所以才……”
“那也不能让你一直在这跪着,这都过去大半夜了,你的膝盖是不是很难受?”唐梦璇一向把沈霜照当妹妹照顾,心疼与关切在言语间就能听出。
沈霜照摇头,安慰着她:“我没事。师姐赶了一天路该累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不行啊,一夜跪下来你的腿该废了。”这话说得有些瘆人,“你快起来随我回去。”
沈霜照拒绝:“师父下了命令,你若是带我回去你也会受责罚的。”她顿了顿,像是思虑了好多遍,才犹豫着开口,“师姐,我有话想问你。”
唐梦璇:“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你先起来。”
“若是喜欢上了自己不该喜欢的人,你说,我该向她表露心意吗?还是说——就此一刀两断,与她不再有任何关系。”与陆清容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沈霜照的心也越发地鼓噪。
唐梦璇明显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霜照你……你喜欢上了谁?”
“你可否先回答我?”沈霜照坚持。
唐梦璇皱紧了眉,她自己已是感情中的困兽,又有什么资格来解答霜照的话。一种无力感与惆怅感笼罩在她心头,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外。
沈霜照等不到她的回答,顺着她的视线向外望去,才发现原来桑榆也在外面。她是糊涂了,桑榆师姐何曾忍心丢下梦璇师姐,能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从来不分离。
转瞬间,她好像了然了不少。她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长时间的跪着让沈霜照的腿变得僵硬酸涩。膝盖处传来的酸麻更是使她难以站立。
“你终于肯起来了,我们先回去。”唐梦璇说。
沈霜照揉了揉膝盖:“我不回去,我……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待办,师姐——我要去趟外城。”
“什么?你腿都成这样了还要去外城?霜照你疯了吗?”唐梦璇大惊。
“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沈霜照说道,“总之这里还请师姐你替我隐瞒一夜,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她拖着难受的腿有些踉跄地往外跑去。
唐梦璇还未反应过来,沈霜照就跑出了门外,她追出去,到门口就被桑榆拉住了。
“别追了。师妹都说有急事了,你追她干嘛?”桑榆倒是很淡定。
“可她的腿……”
桑榆松开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都不在意她的腿,你担心什么?而且你没听见她说的话吗?”
“?”唐梦璇疑惑地看着桑榆。
桑榆懒得与她说,拉着她进了屋:“小师妹让我们替她隐瞒出城的事,看来今夜我们只能待在这儿不能走了……”
“……”唐梦璇唾弃她往常不给沈霜照好脸色看,这会儿倒替她着想了,虚伪!
沈霜照对内城熟得很,知道怎样避开侍卫的巡逻,很快就出了内城。
在外城的街上,她听见有人在打更。糟了,快过约定的时辰了。奈何膝盖还肿着没缓过来,她又跑不快,只能尽力往尚文客栈跑去。
尚文客栈的某间客房内,陆清容向杯中倒了茶。
子秦知道他家少主素来爱喝茶,可今夜少主喝得实在是有些多了,这要是换成酒,早该醉了。而且这茶壶里的水不知添了几次,现在倒出来的这杯茶连茶色都没了,喝着哪还有茶味茶香?。
子秦看不过去,小声提议:“小姐,不如让属下替你换些茶叶……”
“不必了。”听他这么说,陆清容放下已经送到嘴边的茶杯。
“啊?”
“我们走吧。”陆清容将茶杯顿到桌上,杯中的水溅了些许出来。
“这……不是要等人吗?”子秦奇怪。
陆清容瞪向他,说:“你若是想等,就留下等吧。”话落,她拿了剑转身就走。
子秦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急忙跟上陆清容,小姐这是又不高兴了啊……
沈霜照奋力地往尚文客栈跑,只是腿难受得厉害,加上巷子里黑灯瞎火,路面又高低不平,“啪”地一下她向前倾去,被绊倒在地。
这一摔就把她摔丧气了,趴在地上好半天没起来。时辰过了啊,就算赶过去陆清容可能也不再了啊……怪谁呢?只能怪自己。
“地上舒服吗?还赖着不起来了?”正当沈霜照对自己失望得想哭时,熟悉的声音传到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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