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正文 第22节
[玄幻]还阳 作者:空篌
第22节
☆、聚居
“跟着你和莫雍来的那个人是谁?”去天赐村的路上,沈清汜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是说何伟然?”夏征一愣,“他是天赐村的村民,因为婴儿丢失一事,领我们到这边来寻找……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么?”
沈清汜摇了摇头:“倒不是说他有什么问题,只是先前我在他身上似是察觉出一丝死气,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真的?可是天赐村所在的位置风水不错,他们又没有小河村这样的经历,按理说那里的村民应该没有机会沾染上死气才是。”夏征想了想,道,“这方面我的感知能力不如你强,有没有可能是他来到小河村后才染上的?”
沈清汜闻言笑了一下:“我和他连照面都算不上,你现在让我怎么能说得准?”
“是我有些急了,”夏征无奈地笑笑,“你没看到,天赐村是一片难得的世外乐土,我真不想看到那里又出一个袁乾似的人物。”
沈清汜试着理解了一下夏征的心情,却还是觉得有些困难,他没有接话,抬头向前方望去,入目只有一片荒芜石漠:“天赐村离这里多远?”
“嗯?十多里吧。”夏征答道,“你若是赶时间,我们不妨走快些。”
“等等。”沈清汜叫住他,将手伸向夏征,夏征呆了一下,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发现沈清汜的目标其实并不是自己——那个被宋时雨从天赐村偷出来的孩子被夏征竖抱着,正靠在他肩上睡得香甜,沈清汜用手指擦去他不知何时蹭到脸颊上的血渍,忽地一笑:“夏征,从这么小长大的孩子,到老了,应该有很多值得回忆的东西吧?”
夏征看出沈清汜的情绪有些不对,他皱了皱眉,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揉了一把沈清汜的头发:“你在瞎想些什么?其实没多少人会记得那些小时候的事情,不管是经历还是记忆,都只有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们好好活着,还怕以后没有可回忆的东西么?”
“这么一说还真挺令人向往的,”沈清汜说着,拍拍夏征的肩,“走吧,别耽误时间了,洛苍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到这边来。”
两个身负修为之人赶路,远比夏征他们来时要快不少,不多时,夏征便看到了前方那个通向天赐村的山谷入口。
“你说的就是这里?”沈清汜跟在夏征身后走了进去,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谷内的情状,心中不免有些讶异——天赐村中并没有多少死气,可是作为一个人族聚居之地,这里却也没有什么生气。
不待沈清汜多想,村里人看到他们抱着孩子,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此前先一步护送何伟然回村的莫雍听到消息,也跟着这些人跑了过来,还不到近前便嚷嚷开了:“这就是丢了的那个孩子么?前辈你居然真的找到了!我们刚才还在合计一会儿继续出去找呢!”
夏征笑了笑,将孩子交给他的父母,闪身让出自己身后的沈清汜:“人并不是我找到的,我可不敢居功。”
莫雍探头看了看沈清汜,发觉自己并不认识:“呃……不知这位是……?”
“在下聂凉,”沈清汜对一众围观者友好地笑了笑,“偶然路过此地,不料机缘巧合,竟让我找到这个孩子,正没地方去的时候就遇上夏征了,听他说孩子是你们这里丢的,我便和夏征一道送他回来了。”
“听语气你和前辈认识啊?”莫雍好奇地问道。
沈清汜看了夏征一眼:“算是旧识吧,我曾经也当过送葬人。”
这时,何伟然扶着何与荣也来到村口,他们显然已经听见了之前的那番对话,只听何与荣对众人笑道:“你们也真是的,有什么话进屋坐下再说吧,让人家恩人站在村口被你们盘问像什么话?”他这一提醒,那对沉浸在孩子失而复得的情绪中的小夫妻也反应过来,连忙邀请夏征和沈清汜进屋去坐。
村里其他人在道贺之后很快就散去了,莫雍跟着夏沈二人一路来到那对小夫妻家中,被招呼坐下之后,男主人当即表示要为他们宰一只鸡,三人阻拦不及,便已经眼睁睁看着他转身出屋去了,女主人热情地为他们沏上茶,很快也被唤去帮忙。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莫雍捧着茶杯吹开水面的茶沫,不由地笑道:“当真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看起来那孩子应该是这家里的独苗,大难不死,他们分外高兴也实属应当。”沈清汜也笑了笑,他看向夏征,感慨道,“如你所说,这里确实是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莫雍嘿嘿一笑:“聂兄你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吃好的喝好的,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帮子人正在戈壁滩里苦哈哈地吃沙呢!”
“说不准这就也是你们一场小小的机缘呢?”沈清汜笑道。
“如此机缘,我只盼着能多来几次才好,”夏征深深地看了沈清汜一眼,而后在被莫雍察觉之前转移了话题,“我们出来也已经有两天时间,待到此间事了,我们也该早些告辞回去了,省得误事。”
“唔唔!那肯定的!”莫雍赶紧把含着的一口茶咽了下去,转而问沈清汜道:“聂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个……”沈清汜闻言一怔,他有些迟疑地看了夏征一眼,终于还是抱歉地摇了摇头,正待拒绝,却被夏征给打断了:“这个问题晚些再说也不迟,聂兄,先前你怀疑这里除了那个小女孩外还有别的情况,不知经过先前一番探查之后,可有什么新的发现么?”
莫雍的注意力果然很快就被引走,他苦了一张脸叹道:“什么什么?这里的事情还没完呐?”
“这里的情况有些特殊……”沈清汜低着头,手指在茶杯边缘摩挲了两下,似是在遣词,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屋子的男主人却突然推门问道:“几位!村长说我家儿子找回来是件大喜事,所以让我来问问你们,今晚饭后一齐放焰火庆祝庆祝如何?”
看天色,此时已经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夏征三人对视一眼,当即也不好推辞:“客随主便,我们听你们的安排便是。”
“嘿嘿,那成!你们再歇会儿,晚饭很快就好了!”男主人爽朗地一笑,帮他们将门拉上,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茶的地雷!(づ ̄3 ̄)づ
☆、桃源(修)
话题突然被打断着实有些尴尬,沈清汜清了清嗓子,低声道:“这天赐村里,确实有还阳者存在,而且数量应该不少。”
“噗!”莫雍一口茶喷了出来:“聂兄你别吓我!”
“抱歉,”沈清汜对他微微颔首,而后接着说道,“这些还阳者混迹于普通村民之中,举止与常人无异,似乎也未见他们有发疯的迹象。”
夏征沉吟了片刻:“以你所见,这里的村民知道还阳者的存在么?我们该怎么把他们找出来解决掉?”
“村民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但这并没有什么区别,”沈清汜轻轻笑了一下,“还记得袁桐月曾经告诉我,在还阳刚出现的时候,很多人只当还阳者死而复生是上天赐福,他们将还阳者迎回家中,想要继续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夏征愣了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夏征,天赐村的人做到了,”沈清汜叹了口气,“生人与还阳者,在这里居然可以共存……哪怕外面如何腥风血雨,他们是真的将这里建成了一个世外桃源,这样的平静我们何必要去打破?”
“……”夏征沉默不语,莫雍看了看他们,小心地举了举手道:“那个……我是同意聂兄的意见的……”
“为何?”夏征问道。
“因为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当初的云建中,”说到这里,莫雍心情也有些沉闷,“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他不是控制不了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害死那些姑娘,也不用为此偿命了呢?如果还阳者并没有疯狂,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还可以把他们当作一个‘人’看,不用非杀不可呢?”
“可是天道如此,还阳者的神智不可能一直保持……”夏征说着,有些不自然地避开沈清汜的视线,“即使说来残酷,但是他们开始时是否愿意,最终都是会伤人的。”
“有句话我一直不敢说……”莫雍咬了咬牙,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为什么大家好像从来都没想过去找找能令双方都活下来的办法呢?”
夏征不禁苦笑:“我又何尝不想去找?如果能找到……”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短暂的沉默之后,夏征看向沈清汜:“你真的相信会有让我们都能活下去的办法么?”
沈清汜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呢?”
“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夏征的声音涩涩的,“但是我想相信你。”
沈清汜叹了口气:“夏征,你只需信我,事情已经临近尾声……至于这个村子里的那些还阳者,不妨就让他们在最后这段日子里,再陪陪他们的亲人吧。”
“……”夏征皱了皱眉:“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遮遮掩掩?为何不索性将话说个清楚?”
沈清汜低着头,像是笑了一下:“暂时还不行。”
“开饭啦!”屋子男主人的一嗓子直接打破了屋内越来越诡异的气氛,莫雍局促地站了起来,看看坐着的另外两位:“那、那个,人家招呼了,我们出去吃饭?”
夏征最后看了沈清汜一眼,点点头站起身来:“……好。”
这一顿饭,夏征和沈清汜各怀心事,都有些食之无味,好在还有个莫雍活跃气氛,令饭桌上不至于冷场。饭后,莫雍似乎也有些受不了他们两人间凝重的气氛,以帮忙为由偷偷跑去跟村民们一起准备焰火去了,夏征和沈清汜相对坐在之前何伟然安排给夏征他们的屋内,一时无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听屋外“碰”地一声,亮光劈开黑暗,照进没有点灯的屋内。沈清汜眨了眨眼,起身走到窗边,他推开窗向上看去,戈壁滩上的天空看不见云层,显得分外干净,又是“碰”地一声,一团金光摇摇摆摆地升到半空,在无星无月的夜色里炸开一团星星点点的亮光,光未燃尽,便飘飘摇摇地落下来,不及地面便又彻底涅灭,再难找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然而就在这时,第二朵、第三朵烟花接连窜了上去,平静的黑夜刹时就被渲染得热闹起来,方才那一瞬间的失落似乎被轻而易举地遮盖过去,看客隐隐记得什么,却又因为眼前的精彩而不愿回想。
沈清汜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夏征走了过来。没有回头,沈清汜低声笑道:“焰火这东西,记忆里和真实见到还真是很不一样。”
“第一次看么?”夏征同样以很低的声音回应,“这些都是很普通的焰火,比较大的城镇中会有订制更好的,喜欢的话以后我带你去看。”
“这种的已经很好了。”沈清汜没有拒绝,“暂时是没机会了,你只需记得你欠我一场焰火表演就好。”
话音未落,沈清汜便感觉到背后有一个温暖的身体贴了上来,他没有挣扎,任由夏征将他揽在怀里。夏征紧紧搂住眼前之人,用近乎喃喃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不能让我立马兑现?清汜,现在就跟我回去好么?你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但是我不想看着你一个人去冒我不知道的险,不希望每次见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了。”
……我又何尝不是?
沈清汜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夏征放在他腰间的手,焰火的亮光忽明忽暗,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仿佛在寒冬中相互依偎取暖的流浪者。过了许久,沈清汜终于开口说道:“如果可以,我想要找到那样的方法。”
“……什么?”
沈清汜叹了口气:“我想要找到可以和你一同活下去的办法……夏征,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还没有活过,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去活。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地、健康地活着,如此,我才能顾及其他。”
夏征:“……”
“答应我,不论多难,好好活着。”沈清汜转过身来,两个人距离极近,夏征可以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他眼中的坚定。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将额头贴上沈清汜的,然后轻轻合上眼睛。夏征想,在他们两人之间,他永远都是让步的那一个。
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碎裂,一句允诺停留在唇齿之间,如同尚未燃尽的烟花,无声下坠,化作点点星火。
……
第二天,当夏征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昨夜种种仿佛只是一场幻梦。待到夏征穿戴整齐走出门去,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门槛上发呆的莫雍。
听到门响,莫雍一脸鄙夷地回过头来:“前辈你可算醒了!”
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夏征还是问道:“他呢?”
“人早走了!”莫雍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问道,“前辈,那聂凉……应该是沈大公子吧?他是不是想一个人去做什么危险的事?”
“……为何这么问?”
莫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长眼睛了好么!就算我比较好糊弄,你们也总不能拿我当傻子啊!”
“好吧……”夏征也没做什么辩解,在莫雍身旁坐了下来,嘱咐道:“看到他的事情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你们俩既然都不想让我知道,那肯定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我也不会多问,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莫雍点了点头,问道,“沈大公子跑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夏征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们这便去向村长他们辞行吧。”
“这里的还阳者我们真的不管了?”莫雍闻言一喜,连忙问道。
“……就让他们在这里好好生活吧。”夏征看着前方的田地,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先前他一直不曾点明,此番见面,沈清汜的灵识似乎比之前又强了不少,但愿他心里能有个度,别不把自身安危放在心上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卷八 天上谣·完
☆、试探
洛苍妍独自一人,在茫茫夜色中向前走去。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师姐!好久不见!”洛苍妍心中一惊,她猛然回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一个白衣少女,此时两人目光相对,对方愉快地向她招了招手。
“季葭……”洛苍妍从梦中惊坐而起,她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依旧有些陌生的布置,这才想起此时自己正身处首阳宫中。她从未想过,时至今日,竟然还会在梦中忆起早该被她抛诸脑后的那段时光。
但是很快,洛苍妍便警觉了起来,她深知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境并非巧合,这很可能是一种预兆,若是她就此放任,极有可能就此渐渐陷入混乱的回忆之中,最终丧失神智,成为行尸走肉。
“可是,我明明已经找回神智,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洛苍妍眉头紧皱,她思索片刻,果断起身披衣,推门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沈清汜此时并不在他的房间里,洛苍妍在首阳宫中兜转转了许久,眼看天将破晓,她才总算在天极台找到了沈清汜负手而立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似是察觉到她的靠近,沈清汜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洛苍妍拢了拢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做梦了,睡不着。”
“你竟也有睡不着的时候。”沈清汜的声音里像是带上了一抹笑意,“专程找我有何贵干?”
“……”洛苍妍沉默着没有回答,她来,是想从沈清汜那里探听一些关于九天的消息,但在摸透对方的深浅之前,她绝不敢轻易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直接摆到明面。于是面对沈清汜的提问,洛苍妍只是神色如常地看着远方云海,一言不发地思考着应该如何开口。
可是沈清汜却似乎并不在意她是否回应,他淡淡地接着说了下去:“你的气息不对,是否身体抱恙?”
面对沈清汜的敏锐,洛苍妍心中霍然一惊,她转头向沈清汜看去,不料却正对上一双打量她的眼,刹那间,洛苍妍突然有中被人看透的错觉,危险的气息就在那一瞬间向她袭来,完全来不及多想,洛苍妍整个人便已经猛然向后撤去!
待到退出丈远,洛苍妍终于稳住身形,又惊又气地看向沈清汜,冷声问道:“为何突然对我出手?”
“不过试探一二罢了。”沈清汜微微一笑,也不待洛苍妍再说什么,他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洛苍妍所在的方向疾射而来!与此同时,只见沈清汜将手一招,星星点点的金色光束从覆盖首阳宫上空的巨大法阵之中降了下来,萦绕在其身周,似乎随时便可化为他的利剑。
“你这个疯子!”洛苍妍忍不住骂道,可是面对至阳之力,她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沈清汜周围遍布的力量令洛苍妍无法近身,但她更不可能任由对方靠近,就在沈清汜逼近的刹那,洛苍妍暗掐一诀,只见她人影一闪,竟在天极台的另一侧重新现身。
沈清汜见状一挑眉,忽地一个旋身停住身形,他远远地看了洛苍妍一眼,却没有再次追击的打算,他只是站在原地指尖轻点,原本呈雾气状围绕在他身边的至阳之力很快凝聚成一柄柄长剑,剑尖直指洛苍妍,蓄势待发。
即使距离很远,洛苍妍也感受到从对面传来的强大威胁,她心中不由地一沉。沈清汜的试探是一个赤丨裸丨裸的阳谋,他只不过是依仗着九天之力的威胁,逼着洛苍妍明知有坑却不得不往里面跳。说是试探,但是洛苍妍心里清楚,沈清汜这回只怕是真的动了杀机了,如果她自己不能想办法爬出这个大坑,只怕沈清汜并不介意顺带了结她的性命。
仅仅是呼吸之间,沈清汜的攻击便已经准备妥当,由至阳之力凝结而成的巨大剑阵向着洛苍妍头顶罩来!以洛苍妍的修为,她或许可以不惧九天令中的那点力量,但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剑阵,洛苍妍还是不由地一阵心悸。眼见剑阵就要落下,只听洛苍妍忽地发出一声呼哨,一股与九天之力截然不同的力量突然在她脚下浮现。
“起!”洛苍妍娇喝一声,双手平举,黑色的雾气从她脚下冒出,旋转着向上升去,她银色长发在风中飞舞着,俨然一副要和空中那个至阳的剑阵硬碰硬的架势。
几乎是在眨眼间,两股强大的力量便狠狠撞在一处,沈清汜和洛苍妍都不禁被震得向后退去,这种突如其来的压力令沈清汜若有所觉,他皱了皱眉,凝神向那莫名出现的黑雾望去,只觉有种奇怪的熟悉之感。他当即一手操控九天剑阵转攻为守,空出的另一只手则向着那黑雾轻轻一招。果不其然,一小股黑雾直接脱离了洛苍妍的控制,向着沈清汜所在的方向飞来。
“居然能让浊气为你所用……”沈清汜正想说话,不料一股黑雾竟直接冲过剑阵缝隙,向着他直扑而来!沈清汜心中一惊,连忙一个俯身避过,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一只黑色的利爪从浓雾中探出,凌空一个转向,竟又再次向着他面门抓来!沈清汜见状眼神一变,却不闪不避,直接竖起两指向着利爪中心点去!
“破。”强大的至阳之力在从他指尖传出的刹那间便猛然炸裂,于一片刺目的光芒之中,将利爪连同黑雾一起清了个干干净净。
“哈哈……”洛苍妍的轻笑忽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只听一声破空锐响,一把散发着强烈死气的巨大镰刀划破白光,弦月般的锋刃直接绕过沈清汜的腰际,将他圈在其间。刺眼的白光终于散去,洛苍妍欺至近前,含笑看着沈清汜的双眸:“别动哦,不然我若是不小心手一抖,你可就要变成两段了呢。”
沈清汜对此只是微微一笑:“你大可试试。”
洛苍妍忽觉脖颈一疼,她垂目一瞟,这才发现沈清汜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此时正巧停在她咽喉要害之处。
一时间两人都是沉默,洛苍妍抬眼看了看沈清汜的神情,决定先退一步道:“你看咱们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各退一步可好?”
“……”沈清汜看了她片刻,将手一翻,匕首瞬间消失,洛苍妍满意地笑笑,随即也收了巨镰退至一边:“试也试了,接下来我们不妨谈点正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上官雨甯、岁晏、小觉的地雷~
时隔一个月我终于重新开更,读者大大们久等了_(:3」∠)_
☆、部署
“说吧,找我何事?”沈清汜问道。
“我们从台州回来已经有段时间了,”洛苍妍望着远方徐徐升起的太阳,低声说道,“那边的法阵很快就能部署完毕,只是不知你究竟何时才愿意配合我们完成令九天主脉污浊的计划?”
沈清汜闻言看了她一眼,九天主脉早已渐渐污浊之事,他自然不可能向洛苍妍透露,于是,他只是低笑了一声,反问道:“待到台州的聚合之阵布置妥当,九天是否污浊,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吧?”
“这是两码事,”洛苍妍皱眉道,“这些聚合之阵只能在短时间内将人界变成死域,但是影响我们的根源还在九天。”
沈清汜听她说罢,一时间没有开口,不知为何,今天的洛苍妍比之往常,似乎有些太过急切了,加之她气息不稳,沈清汜猜测,或许是她身体突然出现了什么状况,这才导致她急需解除九天这个后顾之忧。
“怎么不说话?”洛苍妍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神狐疑,“莫不是有什么难处?”
“只是有些意外罢了,”沈清汜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早些令九天主脉污浊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见沈清汜终于松口,洛苍妍“嗯”了一声,道:“既然你也同意,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
“不行,”不待她说完,沈清汜便出声打断道,“九天主脉的污浊并不如你想的那般容易,即使你可以施法将昆仑山外的浊气引至此处,也无法在昆仑山的清气压制之下将二者强行融合。”
“依你之见,我们应该如何?”
沈清汜微微一笑:“作为祭祀人,我对九天的影响远大于你的预估,既然九天污浊之事无法在昆仑山完成,那我们便想办法将九天主脉暂时引出昆仑地界便是。”
洛苍妍闻言,不由地一挑眉:“你能做到?”
“可以一试。”
“这还真是有些意外了……”洛苍妍说着,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了沈清汜一番,似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说来,如果选择一个浊气浓郁之地,岂不是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沈清汜顺着她的眼神回望过去:“不错,你有什么好地方推荐么?”
“申首山。”洛苍妍答道,“那里是人界浊气的源头,正好可以为我们所用。”
“那便依你所言,”沈清汜点了点头,吩咐道,“届时,为了尽快将周围的浊气凝聚起来,还望你能从你手下的还阳者中挑出最精英的那一部分从旁协助。”
“这是自然,”达到目的,洛苍妍满意地一笑,“你看,说着话呢天就亮了,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这便不打扰你了?”
“慢走不送。”
看着洛苍妍逐渐远去的背影,沈清汜终于缓缓舒了口气。自从洛苍妍来到天极台,他便觉出对方气息不稳、心绪不宁,这是洛苍妍难得露出的巨大破绽,然而纵使如此,在试探之后,他仍发现自己不能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尽快将对方击杀,而且,随着拥有神智的还阳者越来越多,即使除去一个洛苍妍,也难保不会再有千百个“洛苍妍”冒出来,如此,便只能另觅他法——好在洛苍妍似乎并未察觉。
沈清汜淡淡地笑了一下,确认附近无人之后,向前几步走到天极台的边缘,向着云海一跃而下。
……
夏征回到送葬人所藏身的戈壁滩之后不久,便听到外出探查的其他人带回了还阳者在小河村布置聚合之阵的消息,布置法阵并非易事,但是此阵若是布成,于他们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
突然,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夏兄弟,掌门有请。”
夏征闻声回头,只见来人是首阳宫的一名普通弟子,这段时日以来,他们彼此也算是熟识了。夏征当即点了点头:“有劳。”
推开沈嘉平所在石室的大门,夏征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正面对地图皱眉沉思的男人,他低低地咳了一声,缓步走近。沈嘉平自然早就察觉到夏征的到来,他抬头看了一眼,问:“最近……可有那人的消息?”
沈嘉平所谓“那人”,自然指的是身在首阳宫的沈清汜了,夏征对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未有消息传来。”
“……”沈嘉平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招招手示意夏征来看石桌上的地图:“经过这段时间的探查,我们已经基本摸清了还阳者各个法阵的基本位置,只需寻得时机,便能将它们逐个击破。”
夏征低头看了看:“如此,似乎只是令他们暂缓脚步,并不能动摇还阳者之根本。”
“不错……”沈嘉平将双手撑在桌面上,沉声道,“归根究底,我们还是对还阳者所知甚少……唯有找准了还阳者出现的根源,才能做到对症下药。只可惜,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清汜应该是有所打算,”夏征想了想,道,“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与他取得联系,届时里应外合,一举将这些法阵端了,多少也可以在为我们拖延一些时间。”
“……那他就暴露了,”沈嘉平叹了口气,道,“届时身处敌营,他又当如何自保?”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沈嘉平皱起眉,冷声问道:“什么事?”
“沈掌门,那个……是我,”门外传来的竟是莫雍的声音,他支吾了一阵,“有个非常重要的人想见见您。”
沈嘉平闻言有些诧异地与夏征对视了一眼,之后,他挥手撤去了门上的结界:“进来吧。”
看到莫雍领进来的那个人,夏征整个人都僵住了——眼前这个人,不就是易容成聂凉的沈清汜吗?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只身跑到这里来?!
“多谢了。”沈清汜侧头对莫雍笑了笑,示意他出去。
待到莫雍离开,夏征终于心情复杂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沈清汜笑了笑,转而看向有些茫然的沈嘉平,似是叹息一般地说道:“嘉平,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上官雨甯的地雷!(づ ̄3 ̄)づ
☆、商议
“嘉平,好久不见。”
熟悉的神态和声音,令沈嘉平立即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他的脸色几乎在瞬间黑了下来,可是面对着并非沈清汜的那张脸,不知为何,他一肚子邪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到石桌旁,低头看向桌面上的地图:“你们正在说还阳者的聚合之阵么?看来我是来得巧了。”沈清汜说着,提起摆在一旁的毛笔,蘸了墨在图上勾画了几道,“只不过,这里尚有几处你们被你们给漏了。”
“清汜……”夏征低声唤道。
沈清汜抬头看他:“嗯?”
“你来这里有何贵干?”沈嘉平像是刚找回自己的声音,态度冷硬地问道。
“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沈清汜没理会他的语气,将手中的毛笔倒转过来,用尾端轻轻点了点桌上的地图,“正好也与这个有关。”
“关于聚合之阵?这件事上次在小河村时,你不是已经同我说过?”夏征不解。
沈清汜笑笑:“除此之外我还说了一件事,你可还记得?”
“什么?”夏征一时想不起来。
沈清汜眯了眯眼:“我说,洛苍妍此举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今日我来,不过是因为在不久之前,她刚把这个‘不慎’拱手送到了我的面前。”
沈嘉平听罢,神情愈发严肃起来:“你是有什么计划?详细说说。”
“这个不急,”沈清汜摇了摇头,看向平铺在桌面的地图,“你们研究这些法阵,是有对付它们的念头了?”
“也就是随便看看。”在夏征开口之前,沈嘉平便已经先一步答道。
沈清汜闻言一怔,脸上的笑意敛去,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既然已经知道你们在这里,若当真有意,我大可将此事透露给洛苍妍,根本犯不着来冒险套话。”
“并不是因为这个。”看着沉默不语的沈嘉平,夏征叹了口气,走到沈清汜身边,将话头接了过来:“我们找到了大部分法阵所在之处,眼下不过是打算将它们伺机毁去,以此拖延时间罢了。”
“伺机?你们想等怎样的机会?”
“夏征!”沈嘉平阻止了夏征接下来的回复,有些不悦。
夏征回头,对他笑了笑道:“先别忙着别扭了,你怎么想,自己应该清楚才是。”
“……”沈嘉平皱着眉看了前方的两人一眼,终于缓步走了过去,他盯着地图看了一阵,低声道:“据我们所知,还阳者对聚合之阵极其看重,他们大多聚集在这些法阵周围,我们难以靠近。即使强行毁灭一个,也不过只是打草惊蛇,对我们来说不会有什么益处……唯有想办法将他们引离,才有可能一举攻破。”
沈嘉平说着,看了身旁正低头看地图的人一眼:“聚合之阵一旦被毁,不论是法阵重建还是聚集游离四处的至阳之力,都费时费力,如此一来,我们便可为自己争取片刻喘息之机。可是想要让还阳者离开法阵……眼下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感觉到他的视线,沈清汜抬起头来回视过去:“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们有几成把握将法阵一并毁去?”
“一并毁去?”沈嘉平不自觉地将对方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后不禁皱眉,“首阳宫一战之后,我们剩余人手不多,除非能够将驻守法阵的高手引开大半,否则,我们连能否毁去半数都未可知。”
沈清汜听罢沉默片刻,末了轻轻一点头:“如此说来……那或许可以一试。”
夏征吃了一惊:“你想要如何去试?”
“这就要说到现在还阳者的情况了,”沈清汜微微一笑,道,“在我看来,还阳者所谓‘重生’,并以此出现新的神智,或许并没有为他们免除后患。”
“什么意思?”
“这要从近来洛苍妍的状态说起,”沈清汜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接着说道,“近来,洛苍妍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气息忽平忽稳,对待首阳宫中九天主脉的态度也愈发急切。在离开首阳宫前来此处之前,我略微试探了一番,几乎可以确定,她的身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并且这个问题并未得到及时遏制,反而趋于恶化。”
沈嘉平迟疑道:“她不过是个例,即使少她一个,也未必对战局有太大影响,毕竟还阳者中修为高深的不在少数。”
“未必,洛苍妍是众多还阳者如今的主事之人,她自负,敏感,并且极端自私,对她来说,自身情况一定比其他所有还阳者加起来还要重要。”沈清汜说着,轻声笑了一下,“若有人为她指条明路,她即使会怀疑,但只要这条路可行,她就一定会抱着怀疑去尝试——哪怕是拖着其他人一起去死,也好过让别人继续去活。”
“所以你为她指了条可行的路?”沈嘉平有些不悦,“若是她因此强大,我们又当如何?”
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征出言打断:“别急,先等他把话说完。”
沈清汜与夏征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不错,我给她的法子或许可行,但也是在我全力配合的前提之下。我既然抛出诱饵,那至少应该表现出足够的诚意,让鱼肯上钩才是。”
“你又怎知她一定上钩?”沈嘉平说完这句就有些后悔了,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个故意和人唱反调的孩子。
好在沈清汜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是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低声道:“毕竟……我和她是一样的,我很清楚还阳者最怕的是什么。”
“……”夏征和沈嘉平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夏征看着沈清汜,不可抑止地感到心疼。
没有听到回应,沈清汜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们,忽地笑了:“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我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说罢,他又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了下去:“对于我们这些拥有神智的还阳者来说,惧怕重新失去已经成为一种本能,而能让洛苍妍如此急切却又无能为力的,也唯有这个。”
“恐惧,绝望,偏执,疯狂。”沈清汜一言一顿地说道。
“这便是还阳者。”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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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接下来《还阳》隔天一更,我会同步开始存稿猫鼠古代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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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
“众生皆苦,这又何尝不是在说我们?”
短暂的沉默之后,沈嘉平终于开口说道:“但是即使理解,也并不能改变我们如今水火不容的现状,遑论舍身相让。”
沈清汜静静听着他说完,然后点点头:“我明白。”他没有看夏征,因为他知道,虽说残忍,但这一定也是夏征的答案。
这样也好……沈清汜也不知自己应该失落还是释然,毕竟事情正按着他所希望的走向发展着。他状似自然地笑了笑,将话题转移开去:“还是来说说我的计划吧。”
“虽说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接触其他还阳者,但既然连洛苍妍这样强大的存在都如此狼狈,想必其他还阳者也好不到哪去。”沈清汜道,“不论令他们异常的原因是首阳宫的九天主脉还是人界阴阳法则,但是显而易见,还阳者正处于一个难得的衰弱期,并且难以靠他们自身之力解决,这个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沈清汜接着说道:“洛苍妍对此也很清楚,她认为,令九天主脉完全污浊是最快最稳妥的方案。这个方向并没有错,但却需要我的帮助,加之洛苍妍急于寻找出路,就难免会留下一些空子。”
“她找你谈过?”夏征问道。
“这不是必然的么?”沈清汜笑笑,“于是我以昆仑山清气太重,即使引入浊气也会受到压制为由,将她引出首阳宫,届时她将无暇顾及九州各处的聚合之阵。”
“可是这并不能解决留守法阵的其他高手。”
沈清汜摇了摇头:“这并不是问题,控制浊气走向绝非易事,即使修为高深,想要一次调动大量浊气,也绝不是洛苍妍一人之力可以完成。和你们一样,还阳者虽多,但除去疯魔的部分,剩下的那些大多生前也不过只是普通人,根本不堪大用。因此,为保顺遂,污染九天主脉之事,洛苍妍一定会抽调大量高手参与,如此,法阵周围的防备自然会被削弱,这便是你们行动的时机。”
沈清汜仿佛愉悦地一笑:“洛苍妍想在各地布阵,将人界变成极阴之地,以绝你们后路,那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直接毁去这些法阵,先给他们一个重创。”
“……这倒是可行,”沈嘉平垂眸思考了片刻,而后看向沈清汜,“可是,若你将那些还阳者中的高手集中在一处,之后又当如何?”
沈清汜一挑眉:“这便是我的事了。”
“……”沈嘉平皱着眉看他,对方却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这令沈嘉平不由地有些恼了:“我并不信你,若是我们将法阵解决,你却助还阳者使九天污浊,那我们先前诸多准备岂不是功亏一篑?”
“唬谁呢?”沈清汜闻言却笑得轻松,“若是不信,你早就对我出手了,又何必耐着性子听我说这么多?”
“你……”沈嘉平一时语塞,却难以反驳,只是瞪着眼睛看他。
夏征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向沈清汜:“我们不过是担心……你老实告诉我,将众多还阳者引走之后,你那边是不是会十分冒险?”
“不是。”沈清汜想也不想地否定。
夏征对此却是摇头:“从相识起便一直在听你说谎,如今想听句实话都不行吗?”
“夏征……”看着他,沈清汜皱起眉来,“我不会让自己置身险境的。”
“那就把实话老实说出来,否则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夏征直视着沈清汜的双眼,“我宁可将你绑在这儿,也绝不会放你出去胡来,不信你便试试。”
“……”见夏征态度强硬,沈清汜咬咬牙,眼前这家伙,不就是仗着自己不会对他下重手么?
“好吧,我说。”僵持了半晌,沈清汜终于服软,他想了想,道:“后续之事你们大可不必担心,那些还阳者被我引离之后,我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有机会回去。”
“你想怎么做?”沈嘉平问道。
“知道还阳者最怕的是什么吗?”沈清汜反问。
沈嘉平被他问得一愣,他谨慎地想了想,试探性地回复道:“除了九天……难道还有别的什么?”
“就是九天,”沈清汜叹息一般地说道,“依照洛苍妍的计划,在离开首阳宫之后,她会另觅一处合适之地,由她和其他还阳者一同将浊气引到那处聚集,而我则从旁辅助,凭借我作为祭祀人和九天的联系,将九天主脉暂时性地引过去,然后便在那里将它们融合。”
“会顺利么?”
“如果我全力协助,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沈清汜摇摇头,“但是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顺了他们的意?更何况,众多还阳者和九天主脉聚集到一处的机会并不常有,这正好是用至阳之力将这些还阳者一举歼灭的最佳时机。”
沈嘉平:“若此举成功,那此后我们便只需清理掉剩下的小喽啰而已?”
“不错,”沈清汜点点头,“借着九天与我的联系,这个计划对于我来说不会有任何危险,之所以不告诉你们,不过是不想你们任何人跟来,毕竟要说威胁,届时至阳之力的攻击对你们或是还阳者,绝对没有任何差别,而我也做不到把你们从中剥离。既然如此,还不如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要出现在那里。”
说罢,沈清汜笑着看向他们:“如何?这个解释还能接受么?”
夏征和沈嘉平一时间都没有回答,沈清汜的说法乍一听并没有什么纰漏,可是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沈清汜刻意隐瞒了什么重要的部分。
“话至于此,我不能离开首阳宫太久,省得洛苍妍起疑。”见他二人沉默,沈清汜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抛下一句话,而后便使用遁术,在他们来得及反应前,直接消失在了石室之中。
“……”看着沈清汜消失的地方,沈嘉平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一声:“一时忘了我哥那遁术,竟然就这么让他跑了。”
可是夏征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你觉得他方才说的那些有几分可信?”
“这……”沈嘉平皱起眉,“不知道,只是有种直觉,他说的话不可尽信。”
夏征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先回去了。”
沈嘉平一愣:“这么急?”
“关于布置安排,你便找其他人谈谈吧,”夏征眉头紧皱,显然心已经不在此处,“方才清汜所说那些……我还是有些担心,需要再仔细想想。”
☆、思虑(上)
“等等。”眼看夏征就要离开,沈嘉平微微皱眉之后,开口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夏征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方才他离开之时,我感受到一些至阳之力的波动。”沈嘉平沉默了片刻,而后道,“和以往我哥施展遁术时不同,他此番施术,调用了不少零散的至阳之力。能够如此轻易地将九天纳为己用……由此可见,他与九天的相容程度或许早已远超我们的预计。”
“按理说,他与九天相容度越高,对九天的掌控力度也会相应提升,就当下来说,这应该是好事吧?”夏征回身问道。
可是沈嘉平闻言却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是这也意味着,当他想要献祭九天时,难度也会大大降低。”说着,他看了夏征一眼,认真道:“如果你不想让他的魂魄被九天吞噬,就要想办法阻止他有类似献祭的想法。”
“……”夏征沉默了半晌,忽地问道:“虽然表现得很排斥,但是你心里应该是真的想让他活下来吧?”
沈嘉平听罢一时怔然,他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毕竟在那具身体里还有我哥的魂魄,有他在,总比什么也没有好。”
一时间,石室中的两个人相顾无言,如此过了一阵,只听夏征道:“当务之急还是解决还阳者之事……待到诸多事了,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处理这件事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沈嘉平无奈地笑了笑,“眼下我无暇他顾,关于他的事,只怕还要交付给你。”
“无妨,这也是我应负之事。”
……
推开石门,夏征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站在门口焦急等候的莫雍,见他出来,莫雍连忙迎了上来:“怎么回事?沈大公子怎么会突然来了?”
夏征被他问得愣了一瞬,而后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没事。”
莫雍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当即跟在他身边一路走:“前辈你脸色很差啊!真的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沈大公子说了什么?”
“……”夏征脚下一停,扭头看向跟在后面半步远的莫雍:“清汜是你带进来的,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莫雍闻言苦了一张脸:“他能跟我说什么?不就是随便说两句,重要的东西他都不肯告诉我,就说有些事情想同你们商量。”
“你再仔细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啊?”莫雍一脸莫名,“他不就是被我缠得烦了,随便跟我说了一下关于天裂的事么?”
夏征一下抓住了关键字眼:“他说……天裂?”
莫雍点点头:“嗯,他就说了一下天裂可能出现的原因,然后告诉我说,如今这一切事端皆以天裂为始,也合该以天裂为终。”
“天裂……”夏征低声喃喃着,清汜是发现了什么吗?可是他之前并未将此事当面提及,是因为此事不甚重要,还是因为他根本不想让他们往那个方向去想?
如果天裂之事当真被清汜刻意隐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之中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
想到这里,夏征不由地脸色一变,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当即加快脚步,想要赶回自己的房间,寻个安静的地方将一切线索整理清楚。
“前辈?”莫雍一脸茫然地望着夏征快步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哪一句话刺激到他了。
夏征几乎是一路飞奔回到房中的,他将纸铺展开来,提起笔,先在顶头写上“天裂”二字,而后他皱眉沉思,又在“天裂”的一旁,题下了“原因”。
“天裂的原因暂且不得而知,这条线到这里也就断了……”夏征执笔的手一顿,另起一行,在下方重新开始书写起来:“方才清汜曾提到,将还阳者聚集到一起之后,利用九天之力将他们一举歼灭……”
夏征在写下的“九天”和“还阳者”上各画了个圈,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可是,若还阳者当真可以用这种方式对付,将他们引至首阳宫,在昆仑山清气的加成之下,威力岂不是更大?既然如此,他何必要编造一个借口,多此一举地将还阳者引往别处?”
沈清汜说法和做法的自相矛盾让夏征不禁有些疑惑,沈清汜将还阳者引出昆仑山,也就意味着他放弃了利用昆仑山清气加成九天威力,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倘若一切当真如沈清汜之前所言,昆仑山清气的压制会令浊气难以融入九天,那其他的那些自然也就都不必多想。可是,偏偏仔细想罢,沈清汜的这一说法却根本就站不住脚——在距离昆仑山极近的台州境内,同样受到来自昆仑山的清气影响,然而在这个地方,却同时存在着还阳者建立的聚合之阵,这样的事实令又一个谎言浮现在夏征面前。
夏征皱着眉仔细回想,自从和沈清汜相识以来,对方的很多话都有可推敲之处:“清汜将还阳者引离昆仑,必然有其他原因,只是这个原因会是什么?首阳宫是他的地界,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才会导致他主动放弃这个先天存在的优势?除非……即使在首阳宫,他的优势也无法撼动全局?”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夏征不由地摇了摇头:“眼下九天之力尽归他手,无论何时何地,清汜都会是还阳者的天敌,又怎会……等等!”
夏征猛然反应过来,当初还在首阳宫,沈清汜收回各人九天令中的至阳之力时,不就曾亲口告诉过他,由于他的存在,九天主脉早已不再纯净,虽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但是在面对修为高深的还阳者时,却已经达不到它应有的效果,于是从一开始,汇聚九天之力歼灭还阳者的假设就是不成立的。
若是沈清汜强行引九天之力至此,那么届时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至阳之力对在场所有人的无差别攻击。
夏征把笔扔到一边,有些烦躁地攥紧了拳头来回踱步:“清汜,你将还阳者引离聚集之后,到底打算如何全身而退?”
☆、思虑(下)
“……”夏征揉了揉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清汜行事一向如此,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理清思路,看看他究竟作何打算。
“除了利用九天,莫不是还有别的法子能够对还阳者造成伤害?”夏征垂眸沉思,“归根究底,能够消灭还阳者的其实并不是‘九天’,而是其中所蕴藏的至阳之力,只要有别的方法让至阳之力快速聚集,那么将在场所有还阳者一网打尽便不是全无头绪,但是,除了将昆仑山的九天主脉引到别处,还有什么办法能达到令至阳之力聚集的效果?”
过于强大的阴阳之力碰撞会扰乱当地的阴阳秩序,在经历过望镇之事以后,沈清汜应该清楚,阴阳秩序失衡,便会导致天地动荡,乃至招来天火,将周遭一切焚烧殆尽……可是,在九天无法使用的现在,万一这就是沈清汜的目的呢?
九天之力对还阳者的威胁虽然已经由于沈清汜本身的缘故而被削弱,但是在沈清汜的计划中,却根本不需要依靠九天之力来达成目标,他只需将九天引到一个阴气极盛的位置,当九天中的至阳之力开始在那里大量聚集,阴阳交融、碰撞,总会有到达临界的那一刻,届时,一场人为制造的天裂便会出现,当天火焚空,对还阳者造成的绝对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种计划对沈清汜来说无疑是在自杀,想到这一层,夏征差点忍不住就要冲出去,但是另一个问题却又拦在了他面前——人为制造的小型天裂覆盖范围极小,以当初的望镇阴阳秩序之混乱,最终也不过只毁去一座小小的城镇,若想要一举歼灭大量有修为的还阳者,这样的规模远远不够。
想法受阻,夏征却突然松了口气,他开始期待是自己猜错了,然而这点小小的庆幸却很快就被他自己打破:既然这样形成的天裂威力有限,那去找一个阴阳秩序本就不甚稳定之处,所有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至于这样的地方在哪里,则根本不必费神去想——毕竟十年前最早出现天裂,导致方圆十里空间动荡,甚至至今还有大量浊气外溢之地,唯有一个申首山。
沈清汜这是想用自己一个人的命去换取其他人的生。
但是,这不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夏征在心中叹了口气,重新提笔,给沈嘉平留了封信,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末了将信纸折好,平摆在桌面之上。
临走前,夏征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那封信,他想,他心里应该还是很贪心的,沈清汜的做法明明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救最多的人,可是他作为受益者却偏偏不乐意接受,他想活,他也想沈清汜活,夏征不愿在失去了一切之后,还要了无所依地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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