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灵异:《死神编号二五零四》 作者:W
正文 第12节
灵异:《死神编号二五零四》 作者:W
第12节
逃犯啊
他看著自己的双手,陷入长长的沉思。
对面的阿滚标,散乱著头发,满脸脏污,张开血盆大口大吃特吃、大吃特吃,看了就直想揍。到底该不该揍呢?还没考虑好这个问题,右手已经自动自发地拿起筷子,一个手劲弹出,正中阿滚标的额头。
「嗷呜──」
正吸著面条的阿滚标连人带椅朝後仰去,碰的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可见这劲力多大,真不愧是伊斯札王子,可敬可敬。
阿滚标痛苦地爬起,一首扶著额头,满脸哭样:「我的头骨碎掉了」他发誓他刚刚真得听见了「喀──唰」的声音。
没理会他没什麽笑点的玩笑,伊斯札优雅的以纸巾擦嘴,淡淡地道:「吃饱了就走。」
「不是吧王子?你这麽急干什麽?我们可以用餐後的时间聊聊天啊,聊聊心事啊,或者你对我这人的看法如何──」
「很糟糕。」
阿滚标的笑容僵了片刻,胡乱舞动的双手渐渐放下,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落寞地道:「喔。」反正没人想跟我做心灵上的交谈,大家都以为我只是一个变态不过没关系,俗话说的好,阿滚标这人就跟蟑螂一样打也打不死,我们可以请昔日的一位友人作证──
你说阿滚标像什麽呢?是的,我们请到了衣x先生为我们解答,衣x先生,您认为是?
衣x:「死变态?蟑螂?」
喔是了,正确解答。有过惨痛经验的衣x同学当然明白,因此问这种问题问谁都不准就他最清楚。既然是此种不明不白的生物,那麽阿滚标当然不会轻易就放弃与王子殿下做心灵上沟通的机会。他又开口了:「其实王子殿下,你也不用太在意变成逃犯这种事情,想阿滚标哥哥我也做了不少年的罪犯,其实习惯就好。」他以过来人的语气试图打开话题,丝毫没发现当罪犯这种事情习惯了颇怪。
伊斯札挑眉,双手环胸,一脸好笑地问:「你还当过罪犯啊?难怪我看你这脸就晓得不是什麽好东西啊。」
「因为太帅,祸害嘛。」他得意地嘿嘿笑,伊斯札又升起了想揍人的念头。
阿滚标的第二次倒下,这回掷来的是汤匙。
他痛苦地爬起,嘴里不忘赞美伊斯札丢人真是准确,是不是以前受过了专业的丢人训练之类的。
没理他,伊斯札瞄向外头转晴的天空,是一片淡淡的青色,因为黄昏的关系,也渗入了些许的橘红,一丝一丝的,宛如在清水中散开的颜料,边如棉絮。突然想起那天杀掉那个人的时候,身後的景色也类似这般。食指轻敲,闭上眼,呼了口气,道:「走吧,我不想拖太久。」
「你要杀了陆轻云?」
「那是必然的。」
杀了她之後,就回到精灵界去。
这次的战争根本就是一个错误,自己不该允诺的。如果当初不逞强,现在应该还会是在精灵界的故乡,在那个华丽的宫廷之中,身旁的那个人不断吵杂,说些无聊的笑话,却也是一种生活。
不是他刻意去悲伤,只是很多时候,很多场景会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就像老者喜欢缅怀过去。现在他只想要赶快了结那些事情,那些纷纷扰扰。
对面的阿滚标没有站起,只是在得到他答案之後叹了口气。伊斯札瞪向他,命令道:「你还坐在那边干什麽?」
「我是想啊,为什麽你们都喜欢自作聪明?」
「什麽?」
「你们啊,你们这些人。」他没看著伊斯札,视线只在桌边游移。「总是自以为是地说要报仇。我大概知道你的情形,还有路尔的事情,我也知道你很悲痛,你想给路尔一个交代,杀了那个主使者。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一点吗?」
他眯起眼,神情很不悦。「你又懂些什麽了?」
「对,你们都喜欢说这句话。说好听点,路尔会希望他亲爱的王子殿下去杀人?说难听一点,你也只不过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私欲而已,只是为自己失去路尔而伤心,你又知道路尔真的想报仇了?你问过他了?大人您很厉害您通灵啊?」
「你别在那里乱说──」
「反正一切都是你们自己的愤怒而已!」
刷!
清水自阿滚标的发间滑落,滴滴答答,在桌面上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滩。伊斯札抿著唇,难得红了眼睛。阿滚标轻轻地闭上眼,不去看伊人泪水滑落,以叹息似的语气道:「殿下,那些真的都只是你自己的悲痛而已」
第八章之一.不甘心
室内孤寂,时钟指针走动的喀答声清楚的吓人,每一下都在房内打起波涛骇浪,震摇著未眠人反覆不定的心。伊斯札睁著的双眸直直盯著头顶那盏昏黄的睡灯,偶尔眼前暗黑,是闭上眼後的风景。他紧紧抿著唇,每一下明眸的开阖都是几分忧伤的发泄。
是颦眉蹙额,清秀的脸上多少哀戚。当月往西偏动的那刻,他毅然决然地站起,踌躇换上坚决,步出房门,稍微在阿滚标门前停留了几刻,叹气,又是举步。
就让今晚将一切都解决吧。
其实就是自私也好,就是自己的哀伤也好,就是一切都为了自己也好,他也是如此的悲伤啊!没有人可以了解他痛彻心扉的心情,以及那几乎要撕裂自身的悔恨。
悔恨到几欲自残,悔恨到变得可怕,连自己都会心生畏惧。
所以,不管是为了谁,他都无法继续承受下去。但求解脱,如此而已。他步伐坚定,一下一下,全是拿决心在踩,必须要拿更大更大的仇恨淹没自我,才能让走在这段路上的自己不怯弱回头。
就让今晚将一切解决。
待外头的脚步声消失,阿滚标才缓缓睁开双眼,瞳眸对上皎洁的月色,映出两潭浓稠的血湖。
悠悠喟叹。
大概是月亮的迷咒吧,他竟傻到以为自己还会哭泣,以为肌肤传来的冰凉是因为眼泪的冲洗。
就算是哭,又要为谁而哭呢
陆轻云立於庭院之中。今晚风甚大,被狂风吹鼓的宽松袖口卷起落叶飞扬,渐长的短发也顺著这势,随风骤起。闭眼,似是不为这狂乱之景所动。有人闯进宅里了,还带了明显的杀意冲著自己而来。
她不想逃,也不愿意主动迎敌,於是她立於此,静待那人的到来。如此毫不隐藏,甚至是张扬的杀意,究竟是因为什麽而引起的呢?如果只是普通的暗杀她决不会放在眼底,来几个死几个而已。
但是
低垂且贴服著眼下的睫蓦忽间刷起一道圆弧而起,撑开一双美丽的杏眼。侧身,她反手直接迎上自身後砍来的长剑,以巧劲避开利刃,横挡刀身。银色的剑身在黑夜中与月光呼应,散发著如同月晕般冷白色的光辉。
二人皆伫立不动,唯有视线相交。藉著细微的月色与刀光,轻云勉强辨识出来者何人,原本沈静的瞳眸有那麽一瞬的晃动,随即敛起。她施力一推,打掉抵住自己的剑,并借劲後退。
有点迟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精灵界的?」
伊斯札本也没期望刚刚那操之过急的一刀伤的了陆轻云,因此没太惊讶。没回答,几番吐气後,他踩步、半旋身逼近她,又是挥刀,轻云侧过脸,手抚上长剑,顺著直线握住刀柄,长纸几个推、点,伊斯札竟就拿不住剑,手一个放松,剑落下。轻云见机,左膝稍屈,右腿一个扫过,瞬间将长剑踢往阴暗的树荫底下。
伊斯札满脸不敢置信。「你!」
「心浮气躁、气息过乱、杀意不坚,就是你有过人武技,也赢不了我,更何况是如此拙劣的剑术?」
紧咬著唇,他心下一凛,硬是压住那一瞬间的慌乱。右脚跟稍挪往後头,左手平举、右手由上往後画过一圈回到前方,瞬间弓箭现影,散发著夺目的金光。剑术他不敢说,但射箭他绝不可能失手。
轻云没躲,只以呢喃般音调自语:「果然是精灵界王子啊伊斯札吗?」
思考之间,金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疾而来,陆轻云轻且缓地摇头,无奈。闭上双眼,双手反转而正推出,彷佛在空气中挤压出一道铜墙铁壁,就在双手与箭之间,流动著水状的空气。运气,右手在透明的墙上画弧,手掌所到之地全残留了青蓝色的馀光,而覆盖住的右手掌间的蓝色光芒则越来越大,刺眼而炫目蓝光从指缝间迸出,时机一到,她用力睁开双眼,右手也在瞬间覆住停留在原处的左手,又是使劲一推──
金箭以反方向迅速推回伊斯札面前,并佐以更剧烈的速度,冲击,然後爆炸。
伊斯札瞪著眼,竟是反应不过。他可以闪,他闪的掉,但是眼前金光一片,轰隆作响,一瞬间全成了空白。
自己置身於那个空白的地带,还是直直的看著前方,惊讶过度地睁著蓝眸。该躲什麽呢?眼前明明什麽也没有不是吗?
这些天下来,我找的到底是什麽呢?我恨的是什麽?既然眼前是一片空白,既然一切都是虚无
那又到底为什麽悲伤。
──「殿下,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眼一闭,原本承睫在上的泪珠,瞬间坠落。
那里是一片空白,但心犹伤悲。
轻云步至昏睡而去的伊斯札身边,百味杂陈。一般的暗杀者她不介意,这人惹她注意的原因,或许在他的杀意起伏不定,偶尔有一股很强烈的悲恸袭来,让人无法忽视。
他是以用仇恨淹没自己以换取杀人的决心,又或者该说是解决一切的决心。但是这伴随而来的,是难以承受,以及崩溃。
「否则你又岂会只有如此?」兴叹一许。
屈膝,她将手平举至他额头上空不远处,指尖抚琴般滑动,牵出记忆。首先迎面而来的是说不清的凄楚,以及浓浓的黑雾。手指的拨动加速,不久後浓雾退去,出现第一个画面。
她又是摇首。
抽回手,蹲在他身边,她轻轻说道:「我不想解释太多,但我不是唆使者。我想你的迟疑,有部份原因也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个底了,是麽?」
回到饭店时尚未天明,犹是一片深蓝。伊斯札跌跌撞撞地返回房间,脑海中反反覆覆回荡的全是陆轻云的那句话。
是了,其实他心中也有个底,这整件事情的主使者根本不是她。可是
才刚要打开房门,却发觉自己前方挡著个人。他抬头,对上的是阿滚标的眼睛。昏黄的灯光下,他看不太清楚他眼里出现的情绪,但似是不舍。
「殿下」
「你哭过了?」
「嗯,或许吧。」他自己也搞不懂是不是泪,还是只是幻觉。伊斯札伸手,抚上阿滚标的脸颊,愁眉。道:「哭什麽?」
想了些时候,他缓缓摇头。「不晓得。」忘了从什麽时候开始了,他就学会只替别人悲伤。或许是他屠杀了几千名孩童之後,那外来的强烈悲痛朝他袭来,於是他学会流泪,为的却从来不是自己。
当初自己亲手杀了弟弟,捏碎了那双唇睫无暇的眼睛。
因为无法忍受那眼神,恐惧与不敢置信。
於是就一直为别人而痛吧,最後淹没自己的感官,淹没自己的心酸,淹没一切,只为了别人而恸。
同情吗?伊斯札在心中轻喃,只是到底他还是没问,只是在得到回答之後露出微笑,然後环住他,紧抱。不为什麽,只是很累。
很累,如此而已。
「主谋不是陆轻云,她说的,其实我也隐隐约约有所感觉。」
阿滚标有几分吃惊,但未作声,沉默等待下文。伊斯札:「我想,真的就跟你说的一样吧,那些都只是自己的悲痛而已。我无法承受,懊悔、恨意、思念、难过,这几个月来不停纠缠著我,我只希望尽快找到一个出口,不管是谁都好,让我杀了他,让我泄忿,不管是谁都好。
让我将他当成万恶之首,避开自己的责任,将所有过错转移到他身上,我就不必承受那麽多的重量。」
是很自私。
只要一个劲的将错全归咎於某人身上,而自己就将获得解脱。因为太重,因为没有那个勇气去承接,因为怯弱,因为不勇敢,因为很自私很自私很自私。
他已经没办法再花时间去找出真正的凶手,而事实上,他也不需要一个真正的凶手。
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怪罪的人。
「那,你杀了她了?」
低笑。「白痴啊」
他皱眉,满脸无辜。「殿下,我很认真在给你抱、很认真在听你诉苦,结果我竟然被骂白痴?」
「对,白痴,你到底有没有慧根啊?你真的有认真在听我说什麽吗?死老百姓。」
「」
又是一声叹。「天明後我就走,我要回精灵界去。」
「不报仇了?」
「那些都无所谓了阿滚标,我真的很累了,真的真的很累,你懂吗?我忍得好痛苦,真的好累」
怀中的殿下肩膀抖动,不时传来压抑的哭声。
阿滚标手扶著额,别开脸。
假装不晓得他在哭,假装衣服上的水痕只是淋了一场凄雨,假装两人最後的时刻还是在谈笑风生,假装什麽也不知道。
殿下,我已经忘了你的悲伤,也请你忘掉那些过往,才不会心伤。
最後,假装从现在到分离,自己皆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离愁。
静待。
而天色渐渐亮起。
这几天马达尔都窝在天界图书馆中翻阅著资料,尤其是那些古籍,期待找到抑制黑气的方法。他首先是在普通古籍区翻找,几乎将每天每夜都花在图书馆里。他单手抱著五六本字典般厚的资料,另一手抽出更多的书叠上,接著费尽的将所有挑选出来的书籍全搬到阅览桌去。
这些天就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
抽出其中一本褐红色的书籍,书皮上还以烫金字体写著「东方神纸殿药草植物本」。虽说似乎没什麽用处,但他想,东方神只殿本身就是一个与外界较无接触的地方,说不定查阅相关的文献能发现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一页一页翻阅,并将自己认为是重点的文句抄写自笔记本,翻阅的速度很快,因为几乎没什麽他需要的东西,忽然,他手一顿,页数停留在一百三十六,标题大大地打著蚕绳二字。
蚕绳,拥有绝佳的韧度,可用来捆绑易损或难以用普通麻绳捆绑的物品。传说,终有一天黑气将覆盖大地,开启者招来毁灭,而此蚕绳则可用来捆绑开启者,霎时绿气环身,有阻止的功效。
介绍就到这里。马达尔反覆看了好几遍。这资料说明的很不完确,但已经算是一个很大的突破。
只是,开启者是什麽呢?
从封印中出来的人吗?那又是谁?还是说,根本那个封印只是幌子,真正的那个人一直
脑海不断转著各种可能性,他迅速书写下来,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或许他该考虑回去时打一篇报告,没将手提电脑带来真是失算了。
肩膀突然有被人搭上的感觉,他偏头,是满脸笑咪咪的诺靡亚。
「寻你寻不著,找阿成问,才知道你这两天都到图书馆来了。」视线扫过桌上那一堆书,又道:「挺认真的,是在找对抗黑气的方法麽?」
马达尔点头。「是的,刚有新发现您就来了,是这个。」他将书往右边挪一 些,好让诺靡亚看清楚。看仔细後,诺靡亚挑眉:「蚕绳啊。」
马达尔:「您对东方神只殿的东西似乎比较熟悉,不晓得了不了解这个呢?」
他放开搭在马达尔肩上的手,抽了张椅子坐下。「这东西极少,只有东方神只殿那边有,且那边的产量也很少,前几年我还会过去拿一些回来用,只可惜用完就丢了,据说他们那边也没了。」
「真的没有了吗?」
他貌似很困扰。「嗯我会过去问问看。但马达尔,你要知道,东方神只殿一向跟外面比较没有交流,东西很难要到的,尤其如果是数量极少的东西,我想就是连副总理去拿也不见得成。」
「是吗那就伤脑筋了。本来还以为有一线希望」
「马达尔,你别急,事情一定可以控制的,我也会尽我所能。」重拍几下马达尔的背,他站起:「我先去东方神只殿了,期望可以带回来好消息。」
「谢谢大人。」
诺靡尔笑笑,转身离去。在他背身之後,马达尔旋即皱起眉。总觉得哪里怪异,又没抓准那个感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八章之二.眷尹氏眷尹
虽说久闻东方神只殿大名,但实际来访却是第一次。东方神只殿甚少与外界交流,若不是他们主动欢迎,或是有人介绍,要踏入这道雄伟的城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马达尔驻足在城门面,仔细回想有关这里的一些资料,以及要离开时总理交代的事情。
前两天诺靡亚大人回来了,带来的当然不是好消息,蚕绳有是有,但是数量大减,每年几百条的产量早在几年前降至不到百条,今年的状况更是惨不忍睹,因此蚕绳不再外借,就是诺靡亚也无能为力。他多少有些灰心,毕竟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此断了,且图书馆内的藏书也无更详细记载,摇头叹气好几天之後,副总理看不过去,终於给了建议。
因为副总理安龄出身自东方神只殿,虽说还是要不到蚕绳这种贵重的物品,但是却另有其他想法。
「东方神只殿保存的文献甚多,且因不常与外界联络,未曾遭受修改,我想,你或许可以去那里看看。」副总理说。「我可以将你弄进去,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得靠你自己努力了,看看殿里的长老愿不愿意开放文献区给你进去。」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也是一个办法。马达尔点点头,表示愿意去试试。
「那好,我会再替你安排,你先回去整理东西吧?」
「嗯,谢谢副总理,那我先走了。」语毕,正欲道别离去,他顿了顿脚步,回过头:「对了,副总理,我去东方神只殿这件事情还麻烦您帮我保密,就说我上贸易洲去监督流程就行了。」
安龄扬眉。「总理那边呢?」
「也请不要。」
夸张的耸肩,他提著嘴点头。「我知道了。」
「那就麻烦您了。」
隐约可听见安龄喃喃念些什麽,没太清楚,马达尔为确认,问道:「您刚刚说了些什麽吗?」
安龄淡然一笑。「我是说,你这个到处找图书馆的样子,就跟当年的诺靡亚一样呢。」
「哦是麽。」
说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其实也只是不想让那个人知道而已。无由来的就是想瞒著他,想提防他,什麽原因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但心底就是觉得怪异。整过仪容,他往前走近,向城门外看守的老仙打过招呼,并表明来意後才被放行。
过程中还被称赞了两句。
无莫乎「久仰大名」、「我们十分仰慕你」之类的话,看来这里也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麽不友善,只是不常跟别人接触而已,这让他放了点心,祈祷等等要见的长老也能是如此。
进了城门後有童子引路,马达尔是个细心的人,自然会留意身边景观,且如果长老的个性喜欢夸耀自家乡,那麽若他能轻易举出东方神只殿内美丽的风景、一路上的奇景,肯定会被大大加分不少,因此在未来之前他也做过些许功课,虽然不很丰富,但也足以应付应付了。
脚下踩著的是石片铺的地,紧密而贴合,只略露出几条隙缝,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据童子说,这里尚未完全入城,只是外围,附近坐落了几间旅站,说是给旅人休憩用的。这里就像是一片广场,广大而辽阔的广场,不少庭园造景,再往前走一些,会发现原本圆形的广场渐渐往内缩去,便是一条大道。大道笔直,路中还栽了一整排的巨树,遮蔽了整片天,光只於叶间缝隙穿透,聚沙似的撒几盘在石铺地板上。若是此时抬头往上看,便是一片青苍色伴随著几抹晕开来的光点,被人涂抹似的散在叶上。偶有逼近黑的墨色,恰到好处的点缀在或高或低处。
大道旁是沿路栽种的碎花,不特别豔丽,只是几处洁白几处粉红,含羞带怯貌,带笑垂头。
「这里的花是特别栽种的?」马达尔随口问。见这花种的无规则性,几株小花看似因大树遮了大部分阳光而显得纤细不堪一折,但这景象却奇异的婉约柔和。
童子应答:「前些年几个旅人随手撒下的,长老见没不好,於是也没除去。」
「哦挺好看。」马达尔说。这回童子只是笑。
走不久,前方又是一道城门,这道门外就不只站了两名老翁,而是十来个看来年轻力壮的男孩,穿著军袍,蹲的蹲站的站,看来这份差事实在无聊。几个男孩见了他赶紧站起,吐掉嘴里的乾草,大开城门迎他入内。
「恭迎马达尔大人。」
马达尔挑眉,表情有些莞尔。几个五官尚嫌青涩的大男孩一板一眼起来,还真有几分架式。马达尔回以礼貌的点头。童子引了他走向不远方的马车,说是城大,得搭马车。
马达尔没异议,光是走方才那一段就很可观了,何况是城内。马车没拐弯或什麽,只直走。童子跟著马夫坐在外头,马达尔閒著无聊,拉开帘子望外看,沿路民坊,他想起曾见书上写过,这叫做棋盘式建筑,延续人间大隋时代的风格,又有市坊分离,果不见多久,就经两处特热闹的大街,但也只能匆匆一瞥。途中还经一处小桥流水,他颇有兴趣的盯著瞧。
终於马车缓下,顿了顿後才停止。童子跳下车,替他掀开帘子,他向童子道了谢下车,映入眼帘的是比刚刚更加雄伟的城门。跟人间不一样的是,没有重兵驻守,看来是居民可任意进出。
童子说,方才那驶过的大道,喊做「朱雀门大街」,现下要踏入的则是「承天门大街」,再望内走入承天门,便是宫城,长老仙人就在里头,为示礼貌,童子建议别搭车,问马达尔意下如何。
马达尔点头。没什麽不好,慢慢走总会走到,听说东方人很喜欢考验诚意这种东西,或许这也是一项考验吧。
终於见到长老是许久後的事了,毕竟还在宫殿中九弯十八拐的,浪费掉不少时间。但宫殿建筑是很艺术的,他也就自得其乐地欣赏起来。後来入了大殿,童子恭敬退下,偌大的殿上只剩他一人伫立。
多少有些疑惑,但他没太慌张,只是站在原处打量这雄伟的构造。没太久,一名老者自殿旁走来,没有蹒跚的步伐,全身自然散发著自信与庄严。老者那被岁月霜雪覆盖的长发绑起,剑眉刚毅,深邃的瞳眸象徵智慧,时间在他肌肤上画下爪痕,却更衬托出他全身的气质──睿智与公正。
睿月长老,今年第三百零六岁,是所有长老中最年轻也最有威望的人物。马达尔在心中默念这串资料。睿月长老不难认,於是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他鞠躬,道:「晚辈马达尔见过睿月长老。」
睿月挥挥手,示意他坐下。几名侍女端了壶茶来,又恭恭敬敬地退下。直至殿内无人,他才开口:「安龄跟我说明过状况了。」
马达尔未答话,只静待下文。
「你应该晓得,本界对外的状况」
「是的,我晓得。」
「嗯。我可以告诉你,本界有许多你们未曾看过、未曾被修改的资料,那些东西十分秘密的,看过的人,也只有我们这些长老。因此要借给你,还是有几分困难在。」
马达尔静默几分,抚摸杯缘的手顿了顿,将之搁下。「晚辈晓得,这件事不容易,但晚辈愿意一试,於是晚辈来到了这里,既来之,晚辈绝对是抱持著十二万分的诚心。想必长老一定知道天界发生了什麽事情,望长廊朝外眺望,东方神只殿美丽的青空边际也缠上黑云,不消几日,黑气蔽天,此等场景,绝非众人所希望,晚辈只是想找出方法,还望长老成全。」
睿月好笑的扬眉,上文不接下文地回道:「马达尔吗?时有所闻。天界论你是,聪明、理性、认真於一身,简直成了完人。今日一见,倒是不觉有什麽稀奇,只一年轻人而已。我说这话不为挑衅,只是单纯抒发感想,还请你见谅。」马达尔摇头表示不介意後,他又道:「你方才急了。马达尔,万事总是急不得,愈急,你愈是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是给你再多的东西,也是空坠十里迷雾。切记。」
他满脸疑惑,但直觉告诉他,现下睿月告诉他的东西绝对有所用意,於是就算不懂其意为何,也依然将此话记在心中。
睿月长老:「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线索,本界不需要,黑气蔽天什麽的,我们也不畏惧,对我们来说,那就像是知道答案的猜谜游戏,没什麽大不了,因此你拿这个要胁我,实在是毫无作用啊」闭眼摇首。「这件事情,你就是什麽也不做也能解决的,就算如此,你依然要寻求解决之道?」
「晚辈无知,许多事情都不了解,但是如今天界动盪,人心惶惶,晚辈自认身为天界居民,对天界还有一份责任在。长老不让晚辈详知全情,又如何要晚辈不急呢?」
睿月深沉著一双眼看向满脸坚定的马达尔,又是一声看尽世间的无奈轻笑。回忆,随手拾之皆是满把,以前有许多年轻人也有此种热血,对国家的抱负,尤其其中有几个人让他印象更是深刻,谈笑之间皆是热忱。许多年前曾有个年轻人用同样的表情,对著他谈未来,时而笑时而严肃,笑时,那双血红色的双眸会因笑意而眯起,这些景象犹如昨日,清晰不似早已相隔几十馀年。
後来年轻人看破一切,於是放下所有,游历四方。
当初放下的,不管是财富、才情、抱负还是什麽,都是因为太严重的失望吧
为了什麽如此失望,睿月心中也有个底,只是他不去寻、不去问,因为自己也早早做了觉悟,这就是先知道谜底的悲哀──想阻止却无法阻止,无能为力之下,只能安慰自己是个局外人。
而今,你会再度出现吧?当你已经够成熟,足以面对一切的这个时候。
「长老?」
回过神,他为自己的失态而笑。「抱歉。年轻人,告诉我你现在知道多少了?」
「晚辈知道的不多,只於近日找到了蚕绳的资料。」
「哦?」他提高音量,似是给激起了兴趣似的又问:「那资料说了什麽?」
「嗯说得不多,大抵是说,可用来阻止开启者,但老实说,晚辈不是很了解开启者的意思。」马达尔说。
睿月轻抚下颚,表情古怪。「那真是错的离谱啊。」尔後,像是想起什麽好笑的关键字,迳自咯咯笑起。
「长老?」
「咳、没什麽。跟我说说你们怎麽说黑气的事吧。」
「嗯我们所能知道的也是从传说而来,大概是当黑气出现,被封印住的「东西」将再出现,然後世界毁灭。」
马达尔是认真说的,所以他不明白有什麽可以让睿月笑成那副德性,但有求於人,他也不好发问。
「只能说那小子厉害」擦拭过因大笑而跑出的泪,他又问:「那你晓得什麽是钥匙吗?」
「晚辈不甚了解。」
「哦,你有没有听说过,开启者与封印者的故事?一个是招来厄运,一个是结束厄运,正巧是两个家族的命运,有没有听说过?」
马达尔认真思考,片刻後瞪大眼,频频点头,顿了顿,又迟疑地开口:「两大家族我是不知道,我只知其一。记得很久以前,还小的时候,似乎有听长辈们谈论过。」
这麽久以前的事情也难为你还能想起来了。「哦,那现在的版本是说,封印的东西罗?」
「现在的版本?嗯,封印,没有错。」
「封印那个就别理他了吧,你还记得家族那件事情吗?」
「约略记得,那大概是我初中时听长辈们说的,说是禾杉麦尔家族象徵著开启厄运,名曰开启者,也间接代表著厄运,那时候的长辈们为了防止某件事情发生──现在想想应该就是黑气──而屠杀了禾杉麦尔家族。」因为父亲位居高官於是马达尔才知道这些事情,当初不懂事,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但如今想想,简直荒谬至极。
「哦」
见长老没什麽反应,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有什麽问题吗?」
睿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就迳自喝起茶来。安静蔓延了许久。
「长老?」
「忘记那些吧马达尔。」长老说。「忘记旧有的观念与记忆,才能接纳新的东西,慢点、多思考点、多往外退些,退至局外,你才能看清全局。」
皱眉。「晚辈不是很懂。」
「抛弃旧有的东西,我才能够给你新的东西。总是平视著局盘而不抬起头,你是不会知道这盘棋的走向的。」
「是。」
「又记住,钥匙能开能关,并非只能择其一。」
「是。」
睿月满意地微笑。「好,我愿意给你史册,但是你必须暂时留在这里。」
陆轻云踌躇了好些日子,终於在今天下定决心。交代一声自己出去了,去哪里没说,只说很快回来,手下虽是二丈金刚摸不著头绪,但也没多问,反正老大的私事不是自己管得起的。
行囊没带多少,只拿了一些钱跟食物,这不是一趟远行,只是抵不过心中的那份不安与责任,必须去见那人的一趟极短旅程。说完之後,自己也就不必替他们操心了,又能退回局外。
其实还是有点傻。
她大可以什麽都不说,冷眼看那人的所有动作,只是熬不过良心的谴责,她选择再短暂踏入这滩浑水。
应该很快就会退回来了吧。她这麽想。复杂,当初就是因为天界太复杂,才选择来到人间界的啊,又或许该说哪里都好,只要不在那个肮脏的世界里。
这只会是一场短暂的旅程。
目的地,名为东方冥府。
当有人通知他陆轻云来访时(据说是因为跟孟婆交情不错,特例开放入城),当下他是惊讶的,就是现在,他也极不敢相信。惊讶在他没想到陆轻云会继跟天界宣战後又踏入天界的领地,尤其会来找他。
眷尹氏眷尹在下人的带领下穿越绵长的长廊,来到会客厅。沿路他都是一脸呆楞,频频向下人确认:「你确定那真的是陆轻云吗?」终於到下人回答烦了,横了他一眼後才闭嘴。
看来没错,陆轻云,诺靡亚的老婆,来找自己了。
感觉还是很不真实。
当初轻云是如何离开天界,那绝望的背影,他不是没有看过,就是因为看过,才会这麽不敢置信──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当初多少也是抱持著那样的心情离开,才能如此感同身受。
依稀还记得那日轻云离开之後,隔了几个月两人偶然相见,那时她说的话,多麽震撼他心。
强而有力到让他以为她真得不会再回来了,不会管这些与那些。
纷纷扰扰。
下人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并在眷尹踏入里头时将门关上,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陆轻云坐於椅上,美目半垂,专心地感受入口茶香,察觉有人来了,这才放下瓷杯,整袖站起。
轻云:「好久不见。」
又是呆楞许久,眷尹才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头,道:「是啊、是啊,是好久不见。」摸摸脸摸摸袖子又摸摸头发,他没一刻自在,毛毛躁躁,与平时那副游戏人间潇洒一生的样貌简直是大相迳庭。最後,他摸了张椅子坐下,随意挥挥手,示意陆轻云也坐,别站著。
她觉得好笑。「你干麽那副模样?」
「身体痒。」
「那真是糟糕。」
「我说,你突然来访,吓到我了,我小心脏负荷不了,你看我都给吓到连那泰山崩於前而不改其色的优点都不见了。」抓抓这抓抓那,感觉到处都怪,都得抓上个一抓才行。
陆轻云:「也不是我爱来,是最近发生一些事情原本我不想管的,可是那人真得做过火了,身为知情者,总觉得不做点什麽,心里不踏实。」
「哦,你遇到什麽了?」
「前些天,精灵界的王子来找过我,说想杀我,乱七八糟说了些什麽,不是很清楚,後来调出他的记忆,才晓得他有个好朋友被杀了,可是他不晓得,还以为身边的那个朋友「是原本的」,过了些时间才知道那人根本不是本来那人,自己被骗了,於是就解决掉那人,然後跑来找我。」
眷尹又是一阵胡乱点头。「喔喔喔喔,那真是曲折离奇。他找你做什麽?」
「说是他解决那人前,那人丢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了我的姓氏,於是他就寻仇寻到这来了。」她无奈地摆手。
这下眷尹才停下那胡乱摸的手,抬头看向轻云,怔然。「你做的?」
「谁有空去做那种事情?八成是有人栽赃给我,想说运气好的话可以顺势解决掉我吧。」
「唔,你惹仇家了,哪个?」
她皮笑肉不笑,表情不屑。「多少年来我惹的仇家不少,但能弄到精灵界王子的还有谁?」
听至此,眷尹表情明显僵硬了片刻。他动动嘴唇,低声回了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轻云又道:「眷尹,这件事我是不想沾了,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沾,唯一可以阻止他的,不就只有你而已吗?我晓得你我离开天界的理由虽相似,但并不全然一样,但是事至如今,是要选择死一人还是死全部,就看你的决定了。别忘了,你的儿子也卷入这场事件当中,他会找谁开刀?你心里很明白。」
眷尹别过头,眉头交缠。「你来找我就说这个?」
「我只是来提醒你:这世界上杀得了他的人,只有你。」
他苦笑。
若真杀的得,十几年前就杀了,又岂会拖至今?
就是因为自己下不了手,也无法认同对方的理念,才会仓皇地逃出天界啊
第八章之三.悖逆天道
「你也很恨这个天界吧?那种恨与报复的心态,是自一出生就刻画在鲜血里的啊」
最近衣飒变得很奇怪,平常跟他在一块,总不免聊个几句,他衣飒大人最爱干的事就是在每次聊天的过程中讽刺人家两句,那双黑得乱七八糟的媚眼会微微眯起,带点得意的神色──简直幼稚至极,可他衣飒大人觉得有趣就有趣吧。
而近日的情况是:每回聊不到两句他就要恍神,再不然,就是全程回的话都是单音节,一个讽刺的音都没溜出来过,不说话的时候,就是若有所思地瞪著地板。诸如此类,全都入了我的眼里。
这小子还当我没瞧见眼瞎了呢,哼哼,我只是装作没看到,暗中观察得那真叫作仔细透彻。
因为伤的关系,这个半月估计是去不了学校了,除非我复原速度异於常人,又衣飒突然觉悟到更深一层自我治愈术,受到法术之导师(虽然不晓得是谁)的感召,那麽或许有那麽点可能,可惜在这两者皆不成立的状态下,我俩就只能窝在家里继续无聊对看──不过也正因如此,我才有时间好好盯著衣飒。
那日子时,我尚未入寝,无聊探探衣飒房里的气,感觉有些古怪,於是我翻身而起,蹑手蹑脚地踏过走廊,再轻手轻脚地停在衣飒房门前,隐约听见里面有翻动东西的声音,我屏气,手一个翻转握住门把往左一拉唰一声打开房门。
能力尚未恢复的衣飒这才发现我,那张近日总是毫无表情的脸庞这才出现惊讶的面容,黑眸瞪开。
我看到他怀中抱著个东西,椭圆形状的,在月色下隐隐散发著淡黄色的光晕,白色的外壳,硬是烙上了数行看不懂的古文字,估计是咒文。
虽然我没亲眼看过,但脑子转一转,也大概晓得那是什麽东西。阿滚标曾跟我提过,衣飒打算让母亲复活一事。
世上极恶,悖逆天道,死人复生。
我愣怔,久不能一语。
衣飒满脸防备。「滚。」说著就有些困难地站起,蹒跚著脚步推开落地窗,一脚踏入外头的草皮。我这才回过神,赶忙跑至他身边,问道:「你要干什麽?」
他没看我一眼,迳自走到草皮中央,一手抚上蛋壳顶端,闭眼,默念咒文,瞬间阴风起,冰冷中带著阴惨。
我心下一惊,操起手势,几个比划,食指与中指并拢,一个撇动,以气拍掉了衣飒的手,灵魂蛋掉落,滚了好几圈。他怒然,吼道:「你干什麽!」
这事不是闹著玩,我自然也不会像平时那样顺著他发脾气,晓得他未完全复原,说不准现在还比我弱上一截,我几个跨步向前,手一扬就朝他挥了一巴掌。
「我干什麽?这应该我问你才对!你干嘛随便发神经又想来干这件事情!」
因那一掌而偏过脸,他狠狠瞪我,怒意却掩不过月色下他惨白的面容,何等憔悴,目中甚至有水光闪烁。
月色隐晦。
我晓得他不会是因为那一掌而哭,或许是勾起了什麽样的回忆,而我化成了谁。他长发飘逸,一身的素白,连面容也是死灰,在惨惨阴风中,宛如随时会化为一缕清烟。
我竟起了几分不舍。
「不要阻止我。」他开口。「你可以当作什麽也不知道。」
「为什麽要打开灵魂蛋?」
他默然。
我很想哭,莫名的,但泪水没出现半滴,只是一湖沈重水潭,轻轻晃盪著涟漪。
若是眼前有落花,说不准我会放声大哭吧。
「我问你!为什麽打开灵魂蛋!」我大吼,双手扯上他衣襟。「你不晓得黑气吗?你晓不晓得你这一开会害死多少人!你──」我突然瞪大眼,领悟到了什麽,缓下语气问:「林恒更要你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他苦笑。「他没暗示我,我也会做。」虽然曾经犹豫过,是林恒更的话又让他想起了自己该做什麽,血海深仇,刻划在血液里的,就是他想忘也不能忘。从一出生就不停地被暗示,「自己所该做的事情」。
我叹气。「你就这麽深爱你母亲?」
他像是打定主意什麽都不说了,只紧抿著唇。
眼前浮现一个景象,在几年前,在那个灯光忽明忽暗的长廊,带著长发的男人步过,後头的男人追上,一把扳过长发男人的肩膀。
神色紧张地说了些什麽,而长发男人依旧表情淡然。
灯光忽明忽暗。
後者下了个决定,一个往後是非对错全都颠倒的决定。
这麽多年来,一直都是阿滚标苦苦哀求著,并且牺牲。我突然为他感到很不值,一股愤怒窜起,我又是挥了他一巴掌,这回他没承受住,跌倒在地。
你负了阿滚标多少。
「说话!混帐!」
你漠视他为你心疼的神色多久。
「你说不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看过他谈及你时神采飞扬的神色!他为你承受这麽多,没一次恨你过!
「衣飒!」
唯一流露别样情绪的,是隐隐的心酸。
──那是所有人用一辈子也换不来的感情。
「说话!」
他闭起眼,任由我叫嚣。
我晓得这个场景会让他想起什麽。
当初那个法庭、当初的一切,以及那个甚至下跪求他的人。
在那个月夜之下而我,变成了什麽人。我晓得,当初是阿滚标让他犹豫的。
「你这样怎麽对得起阿滚标!」忍了许久,我终於还是喊出这句。我看见他的表情一瞬间出现了变化,像是心虚涌上。
并非没有感觉,而是不得不将之压下,也因此而负了谁。
其实一直感到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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