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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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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正文 第8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8节

    “有没有谁想现学现卖,表演一下之前范老师教的青衣动作?”林蔚然冲台下望去。台下坐满了学生,最前排甚至有两个女生合坐一个凳子的。

    “哪位同学愿意上来,我可以配个戏,我们来一段张氏与王恢。”林蔚然想想又加了一句:“男生上来也欢迎,不过最好不要是比我高大强壮的男生,王恢同学的自尊心很脆弱。”

    台下一阵爆笑,许多同学举手,有几个大胆的干脆直接冲上台来,其中还真有一个清瘦的男同学。林蔚然说那这样吧,你们每人穿一件褶子,我和每个人都演几个动作,大家评选一下谁是最好的张氏。

    看着同学们争先恐后的上台,边做动作边大笑,韩凭谦心里琢磨着给林蔚然的评语。

    没错,这次校园行肯定也是要计入他试用期成绩的,看来这小家伙是用了心准备,从讲课的内容到示范的动作,都是认真筛选过的,比较能展现小生行当的特点。

    这小子虽然唱功弱一点,但理论知识还是不差的,讲解起来一套一套的,挺引人入胜的。

    当然啦,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林蔚然太帅了。韩凭谦看看台下兴奋的学生们,尤其是女生,绝大多数都小脸红扑扑望着林蔚然,眼睛里闪闪亮。

    林蔚然十分享受备受瞩目的感觉,他真心感谢三叔的建议。接到团长通知要送戏入校园后,他就给三叔打了电话。

    说实在的他挺紧张,他自己和在校学生一样大甚至还小一点,他没当过老师,好吧除了教沈秦天怎么演傅朋。他需要真老师的指导建议。

    林三叔非常高兴林蔚然获得这个机会,学生不同于剧场里的老戏迷老票友,这些接触京剧不多的年轻人对于传统戏曲更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欣赏。

    林三叔和以前县剧团的团长聊过,知道林蔚然的唱功还要下大功夫,但学生,呵呵,说白了大多数不懂京剧,也不懂谁唱的好或是不好。

    凭林老师多年教书的经验,想引起学生的注意,要么是外形很出色,要么是学问很丰富。

    第一条林蔚然绝对够格,林老师让林蔚然把准备好的演讲稿在电话里念了一遍听抄下来,然后发挥金牌语文教师的水平细细修改了,再讲给自己班上的学生听,请同样是不懂京剧的学生们帮忙提意见,哪部分听明白了,哪些还有疑问,哪里觉得没意思。

    本来林蔚然还说要不要给戏校的老师打电话求教一下,但林老师否定了。因为这次演讲对象是不懂戏的人,应该从比较浅显轻松的角度讲解京剧,而不是过于专业严谨。

    因此,交到韩凭谦手里的,是众人拾柴的成果。

    准备一点小心意给学生,最好是亲手制作的。这是林老师最后一项建议。

    林蔚然想了想,发动陈焕一起,帮忙去省院附近的冷饮店,收集别人吃剩丢弃的冰淇淋塑料盒。陈焕听完把胸一挺,如果空盒子不够的话,哥当场给你吃出几个来!

    林蔚然打算送绿植。过去这半年,他扦插了不少植物,吊兰绿萝和紫竹梅都发得很好,从花鸟市场买来的几盆观音莲爆发了许多幼苗,他本来就准备要分盆了。

    陈焕当场吃空了十个冰淇淋盒子,加上捡来的二十五个,林蔚然一一洗干净,观音莲和紫竹梅土栽,吊兰绿萝水培,盒子上用纸条写上植物的名字和生长习性,再用一层透明胶贴好,防水又不会掉。当然啦,也有一点点炫耀书法的嫌疑,嘿嘿。

    果然,这份小礼物引发了学生们的围抢。几十份瞬间被领完,不少女生冲着林蔚然发嗲:林老师我为什么没有啊,林老师你偏心啦,林老师你们过几天是不是要去某某高校讲座我去那里找你领盆栽好不好呀,林老师你到时候还记不记得我嘛,林老师你是什么星座的,林老师你最喜欢吃什么,林老师…

    林老师学戏练功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勒头太紧了脑仁儿疼。看来下次回家的时候要向三叔好好求教一下,他这些年是怎么搞定这么多学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军师大人林三叔

    ☆、第三十三章

    省院在高校的第二场讲座圆满结束,两位同学抢答环节胜出,美滋滋地上台,专业化妆师专业服装师围着他们转了几十分钟,在台下一片喝彩和羡慕声中,学生版《春闺梦》定妆照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和上周的老生专场相比,学生们更喜欢今天这一场,也许是施其杰少年老成讲课不够风趣,但韩凭谦认为更大的原因是少男少女更愿意看才子佳人的爱情戏,肯定比一个白胡子老头舞大刀更有校园号召力吧。

    韩团长在想是不是能够排演《吕布与貂蝉》,一来团里还没有一出小生青衣戏,二来明年他们团还要在省城及周边学校演出,年轻人会喜欢这个故事,刚才林蔚然和范晓瑛穿吕布貂蝉的服饰示范,不就引发全场尖叫嘛。

    这个想法回去和院长汇报一下,主要是小生演员的人选问题。吕布有大段唱腔,还有高亢的娃娃调,难度不小,林蔚然…先汇报了再说吧。

    讲座结束后,林蔚然预告了下周的演出内容。与今天的温情不同,下周是刺激惊险的武戏专场,《十字坡》《挑滑车》《三岔口》《挡马》,二团主要的武戏演员齐齐上场,孙瑞楚兰郑凌刘阳兵文缘。作为全国银奖获得者,楚兰要在第一场和第四场演出,与她搭档的,自然还是孙瑞。

    本来韩凭谦想让楚兰和孙瑞来一场《十字坡》,再和郑凌来一出《打焦赞》,但楚兰发言说郑凌太累了吧,高宠是扎靠大武生,演完已经很辛苦了,再来个焦赞,得要多少气力啊。

    出席二团任务分解会议的院长说,楚兰这次参赛最后一场的作品是《挡马》,比较有意义,那就楚兰和孙瑞合作两场,刘阳兵文缘正好把要去北京的演出剧目《三岔口》再演演,郑凌《挑滑车》。

    院长说完直接在桌下踢了韩凭谦一脚,把准备替孙瑞叫苦叫累的二团长踢闭嘴了。

    武生专场林蔚然也要参加演出,《挑滑车》里的岳云,是小生行当。沈秦天翻了翻那本练功小簿子,周五下午他有时间,于是他说要跟林蔚然他们一起去。

    “干嘛,最近集训还没累?”林蔚然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澎湃,装作不在意地由他搂着肩。

    “去看你演出呀。”

    “那怎么不去看《春闺梦》?岳云就是个龙套。”林蔚然拿眼角斜斜他。

    “我是岳云的戏迷不行啊!”

    “好好随你。”林蔚然假作不解其意,心里却做了一番计较。

    “那个白脸汉子!”后台,孙瑞怪叫着:“以后不准你来看二团演出!”

    沈秦天笑嘻嘻地替他端来茶杯:“可怜可怜,来喝口水。”

    “你才喝口水!”孙瑞翻了个白眼:“等会儿你坐台帘后面看,不准去观众席了,听见没!”

    “放心放心,三十分钟后我就消失!等不到你上场!”沈秦天看看表,其实不用那么久了,再有十分钟,林蔚然的戏份就结束,再卸卸妆。

    一转眼这已经是省院送戏入校园的第三周了,武戏专场。孙瑞装扮好,手腕上套着发配囚犯的锁链,上场开演《十字坡》。

    演出一切顺利,和楚兰的配合非常默契,赢得了阵阵喝彩。谢幕的时候,沈秦天从台下第四排最边上一个座位站起来,大声鼓掌替孙瑞叫好。

    本来他是替兄弟捧场,没想到他旁边一个女生侧眼看了他一下,然后突然惊喜地哇了一声,周围不少同学循着声源看去,顿时观众席有点乱了。

    天啊他好帅!他哪个系的?没见过啊!是不是外校的?难道是传说中财贸学院那个宇宙无敌帅?谁说的,他比那个帅多了!

    孙瑞在台上那个气啊:沈大帅你打扮成这样干啥!格子衬衣鸡心领毛衣,还弄个小领结,活脱脱英伦校园风!虽然同学们很快又面向舞台鼓掌,但那种被抢了风头的感觉大家懂的!幸亏这小子讨厌女人不会跟我抢楚兰…

    抢楚兰?关系定了?这事请小林林友情插播一下吧:《巾帼不让须眉楚兰的大招》,别名《勇敢的武旦追求爱》。

    话说那一日,林蔚然如往常一样早起上天台练厚底功,盘了腿放了水,眯眼看向远山,黛色轻烟,十分宜人。眼见线香头上一点赤红缓缓落下,林蔚然把水杯换到了另一边鞋帮上,调整呼吸,继续练功。不料想,天台口传来脚步声,随后有人说话。

    “你问吧。”声音压得很低,但听得出是个女的。

    林蔚然一呆,腿脚随之一动,杯里的水霎时间有点晃,倒是没洒出来。他就奇了怪了,这个点儿一般没人上来呀,这会是谁呢?得咧,听他们说啥吧。

    “真要去?”这个声音必须是孙瑞的。说起孙瑞,那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武功高超不说,嗓音也高亮,所以他天生是演武生的材料,武打好,吹腔也唱得上去,绝少发生哑火情况。

    “当然!”

    “去弄内个干嘛!”

    “你不是就喜欢那样的么!”

    “谁说我喜欢那样的了!”

    “全院都知道你喜欢大胸!”

    好么,得亏咱们林蔚然是早早咬住下嘴唇怕发出声音,不然这会儿可该一口喷出来了。为了避免随后可能出现的更劲爆话题,林蔚然悄悄拿下水杯,放下脚,并掐灭了线香。万一风向改了,他们闻到味道可不是会发现他了。

    “那我也没让你去做手术啊!”孙瑞的语速加快,估计一双浓眉又拧一块儿了。

    “人身自由十八条,你管我呢!”姑娘说话也不慢。

    哪怕林蔚然再不伶俐,听到这儿,也必然猜出和孙瑞说话的是楚兰了。前几天他到沈秦天宿舍聊天,正好听见陈焕在讲楚兰要去隆胸的小道消息,刘阳兵赵军他们几个听得两眼发光。

    “你没看新闻啊,电视里都说了,做过这手术的以后生孩子不好!”饶是孙瑞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直接对着楚兰说有些隆胸的材料影响乳汁质量。

    “我的孩子关你什么事!”楚兰针锋相对。

    “你的孩子不就是我的孩子!怎么不关我事!”孙瑞急了,脱口而出。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让楚兰的大招逼出真心话来了。所以说孙瑞也是个闷骚,心里早就认定楚兰了,却又不肯承认。面对这样的心上人,楚兰不得不主动出击。

    孙瑞的另类告白把林蔚然给憋的,不敢动是不敢喷,他四下看看,琢磨着万一这对小情人等会儿要绕过水箱走过来,自己是该顺着排水管溜下去好,还是找块石头假装在排练司马缸砸缸司马光砸光,正好面前一溜种荷花的大瓷缸。

    反正不管哪一样,都够被书记唠叨一上午并来个千字检查书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孙瑞既然说出来了就没打算再逃避。只听他放缓了语速,温和地说:“别去医院,我真的很喜欢现在的你。”

    这厢林蔚然打个寒战,脑补着武松对孙二娘说这话,张青张青你知道么!

    “那我预约费都付了。”楚兰的声音明显软了。所以说别招惹武旦,她们意志坚强不言退缩,直接下狠招。

    提前付了钱,还在寝室里“不当心”没收好预约单和付款凭证,经别人的口传给孙瑞听。嗯,看来还是个学过兵法的武旦。

    不就是点面子么,有啥舍不得的,让人家知道自己想去医院做手术咋啦,又没违法乱纪的。这一舍得,可真就把狼给套着了不是。郎,应该是这个字。

    “我来报销,就当罚我,以后保证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片了。”孙瑞斩钉截铁。

    天台口传来了楚兰的一声低笑,和拳头砸在人身上的声音。

    孙瑞不说话了,楚兰也没动静,平时不八卦的林蔚然超级想看看他们现在在干啥。但八卦归八卦,他脑子还是清醒的,偷窥武生和武旦的亲密瞬间,那是找挨打的节奏。

    况且天台口堆着一些搭花架用的毛竹,甭管长的短的,随便抽一根出来都可以是武戏演员的兵器。林蔚然的武小生功夫再好,也还存着自知之明不会去和肾上腺素正翻腾的武生武旦挑战。

    插播完毕,学校礼堂里孙瑞的气也消了。他本来也没真生气,今天是沈秦天的生日,寿星肯定要打扮打扮嘛。

    没错,今天是十二月八日,沈大帅的生日。沈秦天听说林蔚然是八月十二日的生日,瞬间就觉得两人有缘,八一二和一二八,好。

    有一次去演出,车程有点长,路上同事们聊天解闷。几个女同事讲星座,白羊座狮子座射手座都是火象星座,彼此关系很好,巨蟹天蝎双鱼是水象。事后沈秦天找了间文具店,买了一套星座书签。

    不看不知道啊,原来孙瑞是白羊林蔚然是狮子他自己是射手。怪不得和他两个要好!

    孙瑞脱下汗湿的水衣,拿毛巾擦着身上的汗。休息一会儿,然后要换上番邦服饰演焦光普了。看看沈秦天坐在一旁拿着林蔚然的外套在出神,孙瑞过去一勾他脖子。

    只是出手前他没忘了拉过一件衣服把自己光裸的手臂套上。他知道,沈秦天不喜欢被别人的肉贴到。

    “怎么,今晚有好戏?”孙瑞顶着武松那正义无比的妆容,却一脸八卦。

    “我是来看戏的,看你们公母俩的好戏。”周围没别人,说说也无妨。孙瑞楚兰的事不是林蔚然告诉沈秦天的,是孙瑞自己向他坦白的,那意思是哥已经有主了,你也抓紧。

    “行,算我们俩演出替你庆祝生日。礼物在你被子里,如果今晚你还回宿舍的话,自己找。”孙瑞拍拍沈秦天的肩,他准备去换妆了,焦光普和武松的打扮是不一样的。

    “就算你不回宿舍我都会回的!”沈秦天用林蔚然外套的袖子抽了孙瑞一下。

    “说啥呢,我们纯洁着呢。”孙瑞放低声音。一是和楚兰谈恋爱的事他还没向组织汇报,第二,处了有些日子了,楚兰都没让他摸过,让人听见多没面子,枉他平日里在宿舍总吹自己见多识广啥都懂。

    沈秦天闻言有点意外,楚兰还挺保守的,不像他哥那些女朋友们,一个个就想往他家钻。看来美女和美女不完全一样哈。

    “内个一团的谁,刚才抢了我们二团孙瑞风头,伤害了孙瑞幼小的心灵,你打算怎么补偿,给个说法。”韩凭谦走了进来,语气很凶,但脸上带着笑。

    ☆、第三十四章

    “团长大人饶命,小的这就消失!”沈秦天赔笑。

    “把你今天这套行头,包括这小领结,按照孙瑞的尺寸给买一套来,配上他的裤子,这样你们俩就可以装双胞胎了。” 韩凭谦眼尖,早看出他俩个的牛仔裤是一样的。

    前几天沈家商铺上秋冬新货,沈秦天叫着孙瑞去挑裤子。这条牛仔裤往孙瑞那形状极漂亮的的腰腿上一穿,沈越天沈秦天店员连带几个顾客同时看呆了。

    沈越天脑筋急转,问孙瑞愿不愿意当个模特,让他拍张照放大了宣传用。沈越天说只拍腰以下,他知道省院有规定,演员不得私自外出表演或者接拍广告。

    孙瑞说没问题,沈大哥你拍吧。沈越天到储藏间拿了相机出来,他店里常备摄影器材,万一理货的时候发现哪里有破损他要拍下来及时和厂家联系。

    按照沈越天的指示,孙瑞在墙边站好,拍了几张后他把上身的衣服往起一拉,露出肚脐。浓密的体毛从低腰牛仔裤裤腰处向腹部蔓延,衬着他白净的皮肤,非常非常的性感!

    几个女店员瞬间呼吸急促。连沈秦天都快捏着鼻子止血了:这家伙身材真好,下次还找他拍!以前咋没想到呢!

    作为感谢,沈越天把那条牛仔裤送给孙瑞了。其实平常沈秦天经常拿衣服给孙瑞,他的本意是不要钱,孙瑞说那我就不要了。于是沈秦天只能编一个超低价,象征性随便收点。

    新衣服给不给林蔚然,沈秦天很犹豫。绝不是舍不得,而是怎么给。带他去店里挑?他肯定会把上次的服装费给补齐,直接送给他,他还是会婉拒。

    关心则乱,对着孙瑞,沈秦天就不会想这么多。

    “好了孙瑞快去换妆,楚兰马上卸完妆了,张老师在化妆间等你们。”韩凭谦说的张老师是位昆曲名家,《挡马》是出昆曲戏,所以院里请了专家来指点。

    当时京剧院和张老师说好的是请他为楚兰的比赛作辅导,没想到老先生严谨认真,虽然楚兰已经获奖,现在只是到大学演出,但他还是要求同来,检查他们的扮相,强调演出要点。

    以为张老师是为了捞外快?大错特错。老先生从给孙瑞楚兰说戏开始,到去北京看比赛,再到现在入校园,全程自掏腰包,拒绝了省院的所有金钱补贴,盒饭钱都没收过。

    他说很高兴看到青年演员认真排练传承国粹,只要他还能动能喘气,就一定亲临现场观看他们每一次演出。不可思议?哼哼,德艺双馨的老艺人就这样。

    看着孙瑞去赶妆,韩凭谦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的神经就比陈焕细一点点,他真没看出来孙瑞和楚兰有苗头。那天会后院长私下开玩笑说他棒打鸳鸯,这时候让郑凌和楚兰演啥戏啊,孙瑞必须是唯一的,好好培养,多给合演机会,争取让俊男美女内部消化,不能便宜外单位的!

    以前说过,省院对面是家属楼,院长住最高一层。本来按照他的级别,可以选择二楼至四楼的好楼层,但老先生说爬楼锻炼身体,适合他这个岁数。其实是担心顶楼漏雨加上没有电梯,他是院长有权第一个挑,但越是这样他越不能挑最好的。

    院长觉悟高,老婆孩子也没拉他后腿,院长夫人说爬楼有助于塑身,身材好穿衣服漂亮;院长儿子说屋顶漏雨了咱种蘑菇,吃不完还能去楼下菜场卖钱。

    房子住了十来年,质量还算过关,除了暴雨天偶尔渗水,基本没怎么漏。在爬楼健身之余,院长发现了一处风景:对面综合楼楼顶。

    以前的旧风景就不说了,反正最近吧,院长六点起来在阳台上浇花,能看见林蔚然在练腿功,再过一会儿,沈秦天也会来,他们在排练节目。

    不是院长耳根聪慧能隔空听见林蔚然的声音,他好歹是京剧院的院长,看动作,就知道林蔚然是在反串嘛。

    于是某个清晨,院长目睹了孙瑞楚兰的告白。再强调一遍他耳朵不算好使,他没有听见他俩在说啥,不过楚兰往孙瑞肩头砸一拳,孙瑞直接拉住楚兰的手贴到自己心口上,这不是搞对象难道是排练武松打虎么。

    为啥几个当事人都没瞧见院长?嘿嘿,家属楼面东,院长家又用玻璃封了阳台,每天早晨都被太阳闪成金色,谁没事盯着那万丈金光看呢,练眼神也不是这样练的。

    当然院长也是有策略的嘛,最近天亮得晚,太阳还没升起,再比如天阴下雨没太阳,他就站窗帘后面看呗。

    一身粉靠的林蔚然往后台走来,今天他饰演岳云,戏份不多,高宠正在台上和金兀术战得起劲呢,他已经演完下场没事儿干了。卸下靠旗,掭了头,林蔚然把水衣也脱了,穿着背心彩裤就去洗脸。

    洗干净脸穿好衣服,林蔚然捏了捏外衣内侧口袋里的绵软东西,笑了笑,走向礼堂后门。

    “走。”沈秦天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嗯。”林蔚然没问去哪儿,跟着他往外走。

    “不会吧!”林蔚然喝着汽水,仔细看着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这个是你?哈哈哈,你小时候太胖了!”

    “没见过婴儿肥啊!”沈秦天也笑着。终于,带林蔚然来家里了,他想这一天想很久了。先说好他没打算干啥,他只是想在今天这个日子,让林蔚然看看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我小时候也婴儿肥,但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整个一藕人,一节一节的。”林蔚然翻看着相册,在沈秦天的指点下认识着沈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那和他很像的,肯定是他哥。哈哈,还有他头上扎两个小啾啾拿报纸当裙子的。噗,还有一张洗澡时光屁股的!

    沈秦天随他笑着,这是除了他家人以外第一次有人看到这些照片,女装也好裸照也罢,他愿意和林蔚然分享,分享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来,给你看我的床。”

    这个举动很有深意。不是沈秦天要暗示什么少儿不宜内容,他邀请林蔚然来家里玩是真心的。他现在把自己最隐私的床介绍给林蔚然,说明他对这个人完全放心,没有戒备。

    “那是被子?”

    “睡袋。”

    林蔚然蹲在床前,研究着蚕蛹一样的睡袋。这是沈越天专门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省的他每次睡觉前要把被子折半天弄成筒状。

    看着林蔚然蹲着,沈秦天心说这人家教不错,知道不要直接坐别人床上。“你坐吧,蹲久了膝盖疼。”

    “我裤子脏,刚才学校礼堂更衣室里弄地上了。”林蔚然受三叔教诲,保持着对主人的尊重。

    “把裤子脱了呗。”沈秦天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不妥。让喜欢的人脱裤子,这个…咳咳咳,他干咳几声做掩饰。这就叫做贼心虚,之前带孙瑞去他哥店里试穿衣服的时候,他没少对着孙瑞说这句话,完全没感觉不对。可现在,他自己先怂了。

    林蔚然没吭声儿。要说从没想过他和沈秦天一起亲密那是假的。吊扇事件之前,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朝哪边,他从小没有喜欢过谁,不管男女。

    自己在戏校这么些年也没看上哪个女同学,或许真是他骨子里就喜欢男人?也不对啊,他们系里的帅男生也不少呀。哦,要么就是,他命里注定只喜欢沈秦天,不管这人投了男胎还是女胎?嗨哟这高度拔的,情有独钟呐!

    看着沈秦天挑着墨眉、瞪着杏眼站着,林蔚然一下没忍住,按照梦里的剧情,扑过去把沈秦天往墙边推,让你嘴唇红丢丢,让你皮肤白净净,让你头发…算了,唱生行的不能留鬓角,锅盖一样的圆平头真没啥可夸的。

    背心贴着冰凉的墙壁,嘴上传来一阵温暖?沈秦天倒是脑补对了一半,被林蔚然一推,他后背贴墙,嘴上有没有温暖还没感觉到,不过屁股好像有点潮…哎呀烦,床头柜上的水培绿萝翻他裤子上了!

    水能克火是五行相生的真理,一看沈秦天的湿裤子,林蔚然之前突燃的心火一下子灭了,他大笑着挪开了胳膊,大小伙子尿裤子了,哈哈哈!

    “把裤子脱了呗~~~”林蔚然一脸坏笑,眼睛里全是无辜:我只是重复了一遍你刚才的话,没别的意思。

    沈秦天揪着裤子,内裤都潮了,贴在身上真难受。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送的,我怎么会在家里养绿萝!

    “你坐一会儿,我换条裤子去啊。”沈秦天面带微笑,右手猛地一抬插着绿萝的玻璃瓶,把剩下那点水泼到林蔚然裤子上去了。

    “哎呀!对不起啊!”沈大帅脸上除了得意还是得意。

    两个少年人在家里打打闹闹,地板上滴了不少水。

    “嗯好,我们马上过来,拜拜了哥~~~”沈秦天挂了电话,招呼林蔚然准备出门。沈越天打电话来说在寻锦路那个西餐厅订了座位。

    “你哥很关心你嘛。”林蔚然算了算,从进沈秦天家门到现在,也就几十分钟吧,他哥打了好几次电话回来,一会儿说自己下班了,一会儿说自己先去餐厅,一会儿说外面有风让弟弟戴个帽子。

    “那是,我亲哥。”沈秦天打量了一下林蔚然:“你穿我的裤子挺合适嘛,嘿嘿。”

    不合适也只能穿了好不好!林蔚然翻个白眼。沈秦天刚才的打击报复让他的外裤秋裤内裤全潮了,沈秦天笑眯眯地从衣柜里拿出两套干净的,说走吧,到卫生间去换下来吧,过几天洗干净了我给你拿回宿舍去。

    怕林蔚然不肯,沈秦天解释说放心吧这内裤是新的,买来洗干净以后还没穿过呢。

    “新内裤为啥要洗?”林蔚然都是买来直接穿,穿完才洗。

    “啊!你以前不洗就穿!下次带你去我哥的服装店,你到仓库里看看货物都怎么堆放的,保证你以后都会过一遍水才穿了!”不是沈秦天有洁癖,只是那仓库里衣服直接搁地上和灰尘昆虫共眠的景象,实在不怎么美妙。

    “你哥是开服装店的?在哪儿啊?”没听秦天提过嘛。

    “额,内个,以后带你去。”去了是不是就暴露了,他可别把上次的衣服钱补给我啊…沈大帅说漏了。

    沈秦天家到寻锦路不远,走三个红绿灯再一左转就到。两个人边走边聊,说说笑笑,时不时有路过的年轻女性明着暗着打量他们。

    “太好了,那以后你和你哥可以经常见面了!”沈秦天上次还听林蔚然说他哥要转业,这才没几个月,就已经到省城某单位上班了。

    “是啊,我从小和他分开,没想到大了能在一个城市上班。”虽然林蔚然和他哥没有沈家兄弟亲昵,但血浓于水嘛,多走动就会亲密起来的。他哥单位里准备明年给分房子,他哥说要把爸妈接来,别种田了,到城市里享享福。

    为了一家人都在省城团聚,林蔚然准备拼一把,用全力训练,一定要留在省院!

    作者有话要说:  掭头就是把头上的盔帽假发那些摘下来,有时候是主动摘,比如演出结束,有时候是被动摘,比如勒头太松,还有时候是动作没做好,兵器把头发什么的给绞住了。我现场看过好几次掭头,有一次意外掭头,是武戏的时候,剧情是对方持刀砍头,他躲过。结果人是一低头躲过了,头巾头饰都给削下来了。说明武打很火爆啊,动作很惊险。

    ☆、第三十五章

    “到了就是这儿,哟新装修过嘛。”沈秦天打量着西餐厅,新风格不错。

    “我没吃过西餐呢,听说是用刀叉没有筷子?”林蔚然耳听萨克斯管奏出的音乐,有点紧张。

    “对,用你熟悉的叉子。别怕,等会儿我教你。哥!”沈秦天冲转过头来的沈越天招招手。

    “这就是林蔚然吧,来来过来坐。”沈越天热情地招呼着他们。

    他的棉外套已经脱下,里面一件暗紫色条纹毛衣,再翻个白色衬衣领子出来,手腕处一块黑色的表,很有点成功人士的感觉。

    “沈大哥你好!”林蔚然看着沈越天,刚才看照片还不觉得他们兄弟俩这么像。

    “你好你好,坐啊。”沈越天示意服务员把菜单放到林蔚然面前,让他看看喜欢吃什么。沈大哥很贴心,他把本来有点放歪的菜单调整了角度,方便林蔚然翻阅。

    前几天商量沈秦天今年生日怎么过的时候,沈越天说和我一起吃个饭吧,哥哥过几天要去美国,两个月才能回来,吃完饭把蛋糕带给你们同事也一样嘛。

    见弟弟有点犹豫,沈越天故作神秘地问是不是和哪个女同事约好了?那么哥哥就不出现了,不去发光发亮。唉是不是那个头发长长和你一起演《桑园会》的?你要喜欢她的话哥哥帮你出谋划策。

    面对哥哥的胡乱推测,沈秦天无奈地说是和一个同事约好了,不过人家是男的好不好,住我隔壁宿舍。

    “不是孙瑞啊?”

    “他要演出还要讲座,来不了。”

    “那就带你说的隔壁舍友一起来吃呗,那家西餐厅换了主厨,手艺不错的。”

    本来沈秦天没打算这么早就带林蔚然和他哥见面,他准备两人关系定下来以后跟他哥摊牌,现在见家长有点为时过早。倒不是怕他哥不同意,他认定的人是不会因他哥的态度而改变的。他担心的是万一他哥当面发难,会影响林蔚然的状态。他能看出林蔚然是拼了命要留在省院。

    不过要是极力推辞,好像又有点欲盖弥彰了。带同事和哥哥一起吃饭,挺正常一件事,遮遮掩掩才更让人怀疑。行,去就去,到时候自己一定不要帮他铺餐巾,不要帮他切牛排,不要替他倒红酒,装作是普通同事。

    林蔚然觉得自己现在真正是乡下人进城,不是他喜欢吃什么的问题,现在这精美菜单上的菜他都没吃过更没听过,要不是有图片,他连这些菜做出来长啥样都不知道。沈越天看他那呆乎乎的样子,笑了笑。

    “小林你别紧张,我看你从进来就没放松过。西餐本来就是老外发明的,中国人没见过很正常啦。我第一次吃也切不来牛排,刀和叉总是拿掉,最后直接戳起来咬的,结果黑胡椒酱还滴了我一身,丢人涅,哈哈哈,你让秦天讲给你听啊,最后那件衣服洗不干净报废了。刀叉比较滑,你多练习练习就好啦。”

    沈越天的一席话确实让林蔚然轻松不少,他冲沈越天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你沈大哥。

    边吃边聊,这顿饭让林蔚然很开心。沈越天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没想到沈越天不光听京剧而且还听小生戏,竟然会哼两句《罗成叫关》,好家伙这段是唢呐二黄啊,沈大哥你音够高的。

    “哦你是二团的啊,我看报纸上说你们单位近几年的任务之一是全力建设二团,选拔好演员排好戏,你最近肯定很忙吧。”沈越天和蔼地问着,林蔚然如实回答着,自己来省院演了什么戏,去了什么地方。

    听说林蔚然还在试用期,沈越天给他讲了自己单位里的人力资源制度,尤其是试用期的有关内容,他说如果领导们觉得林蔚然不合适当时就拒绝了,不会再给这么长的试用期,这一年时间是为了激励他更努力。

    一番话让林蔚然宽心不少,看向沈秦天的眼神也多带了几分笑意:你哥哥人真好。

    沈越天可不只是服装店老板,沈家还有别的公司,大部分是他爷爷以美籍身份注册的,当时省城对于外资企业的优惠政策还是不少的。不过这些事沈秦天都不打算对外讲,大家只要知道他家是卖衣服的就行。

    服务员根据沈越天的指示端上了蛋糕,林蔚然真没吃过这样每人一份的三角形蛋糕,口感确实和人造奶油蛋糕有区别。

    吃到八点半,沈越天说你们宿管科有规定,我就不多留你们了,小林有空经常去家里玩啊,下次休息的时候我们中午出来吃饭,多吃一会儿。说完拿出两件一样的浅蓝色斜格子毛衣,隔着桌子扔了一件给沈秦天,又双手把另一件递给林蔚然,说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受宠若惊的林蔚然在沈秦天的劝说下收下了毛衣,心里再次给沈越天印了无数个小红花:这哥哥太好了!

    沈秦天心里自然也无比舒畅,谁都希望家人能够善待自己带回来的朋友,他哥的态度让他很有面子。他明白哥哥是不会只送自己一件毛衣当生日礼物的,哥哥是怕林蔚然不好意思收下,才拿了两件一样的毛衣,别说,这花色真漂亮,估计是这两天新来的货,上周去还没有呢。

    “这个蛋糕是给你们舍友的,我知道陈焕吃不到蛋糕是睡不着觉的。”沈越天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一个大盒子,“那小林再见啦,要去家里玩啊!”

    听沈越天嘱咐沈秦天练功之余注意休息,林蔚然站在一边,开始憧憬自己和哥哥以后也可以这样彼此照应,想着就很温馨。

    冲他们挥挥手,沈越天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进门,他拿起电话就拨。

    “请问林蔚屏在么?好的谢谢。”沈越天眯着眼睛一寸一寸打量着家里的一切,没什么异常,沙发的布艺套子很整齐,弟弟的睡袋还在原位…等一下,阳台上晾着的两条外裤两条秋裤两条内裤,其中一套不是弟弟的!沈越天站起来想去看,却听耳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喂你好,我是林蔚屏,请问哪位找我?”

    “是我。我肯定不是多心,” 沈越天瞪大眼睛看着阳台方向:“我现在真的怀疑,我弟弟和你弟弟。”

    “就这事?改天说,我现在忙着呢。”对,说话的林蔚屏,就是林蔚然的哥哥。他曾在部队服役,刚刚转业。

    “什么叫就这事?还不够大啊!你…”沈越天怒了,涉及我弟弟终身的大事,你什么态度!可他还没来得及冲冠,就听电话那头林蔚屏在和别人说话,什么这段不要了,那一句再修改一下,这有个错别字。

    “明天中午你来办公室找我,我们面谈,我现在赶份报告呢,再见啊!”林蔚屏没有直接挂电话,这点礼貌他还是有的。

    “好,明天见。”沈越天说完,和林蔚屏同时放下了听筒。忙去吧,信你一次,不然现在这么晚了咋还不下班。

    把刚才吃饭的过程细细回想一遍,一般人肯定看不出他俩人之间萦绕着的默契。不过秦小子,我是你哥,从小看你长大的哥,我太了解你了,你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装作漫不经心。

    小时候,你每次路过那个卖棉花糖的店,你都会假意随便抬头张望一下旁边的大树,而不是像你同学一样伸长脖子眼巴巴去看。你明明对电视里广告的游戏机很喜欢,却只是记住了这个广告的播出时间,假装调台偶尔看见,然后再假装背痒伸手挠挠让电视画面多停留一会儿。

    刚才,你看着他笨手笨脚切牛排也不帮忙,你自顾自挤胡椒酱也不问他要不要。这不是你,别跟你哥这儿装。从你答应带林蔚然先到家里坐坐然后再去吃饭,你哥我就知道有问题。你带过谁去家里?你怕欲盖弥彰,可是你已经矫枉过正了。

    沈越天深吸一口气,眼睛直瞪着晾衣杆上的两套裤子。他能看出应该是打翻了水弄潮了裆部,其它地方都是干的,估计弟弟出门前没时间洗,准备回来再扔洗衣机的。

    他早早埋伏在对面书店的二楼窗边,家里的窗帘一直没拉,况且他隔几分钟一个电话,他们不可能有时间怎么样。但是,这几个月来收集到的种种情报显示,秦天总是这个林蔚然在一起!

    先不说门房大爷说你们经常一起出入,刚吃了饭那就说吃饭的事儿吧,食堂何师傅说你们两个小伙子总是一起打一样的菜,还说小沈没有以前挑食,啥菜都爱吃了。我看了菜谱记录,你们院食堂在你没有外出演戏的时候也经常炒茄子,你别告诉我你每次挑食不打茄子的时候正好老何都没看见。你茄子打给谁吃?你吃么?

    就连我和你们院后街那家拉面馆的收银小妹闲侃时,她都说是有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常去吃面,旁边一个也是帅哥,边说边眼冒红心。

    你们院人才济济那么多美女,你干嘛非挑个男人!虽然我不否认这男人是很好看,丹凤眼大酒窝。不过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你就对你大哥心脑血管的通畅度这么有信心?你觉得你大哥去过美国几次就能对同性恋全盘接受了么!

    砰一声,沈越天踢翻了凳子。想明白了这一层,其它的许多疑问也迎刃而解。怪不得他一直拒绝我给介绍的对象,怪不得他对我的私事儿没兴趣听,怪不得他们书记说他从来不和女同事说笑。

    我当你没开窍呢,好小子你给我来这么一出!

    二团最近一段时间的的演出安排沈越天都查清了,九月六日二团是去外地演出了,林蔚然刚才自己也说了。不出意外,那个笑脸钥匙扣,就是他买的。二团人员名单他在找书记了解弟弟工作情况时看过了,孙瑞不是第一次去外地演出他没必要买份这么普通的礼物送你,其他几个新来省院工作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你们经常在一起。

    明天,问问林蔚屏他弟弟的生日,如果是那支钢笔上写的八月十二日,那么,事情就危险了!

    “请坐请坐。”林蔚屏笑着示意沈越天坐下说,沙发前的小茶几上已经放了一杯茶,正在冒热气。

    “挺准时的嘛。”

    “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准时么!”沈越天看他慢悠悠的样子就来气,是不是真的当过兵啊,上战场你也这么笃定?示意林蔚屏不用给自己倒茶,沈越天一口气把昨天的事儿详细说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都脱了裤子了你还想要什么然后!”沈越天真不知道这人怎么当哥哥的,这都不着急啊!你弟弟和我弟弟在我家都脱了裤子了好不好!

    “你不说是打翻了一个花瓶弄潮了么?弄湿衣服是要脱掉呀。”林蔚屏脸上继续淡定着。

    “你听着,我弟弟从来不让别人穿他衣服的!外裤都不让!现在他的秋裤和内裤都给你弟穿了,这还不够铁证么!”沈越天觉得自己真的太斯文太儒雅了,他都快气疯了却还压着声音说话,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不让其它办公室的人听见,给姓林的留点面子!

    “你弟弟洁癖?”林蔚屏笑笑。

    “你才洁癖!你和你弟弟都洁癖!”沈越天瞪了回去。

    林蔚屏抬起瓷杯喝了口茶,沈越天讲的这些铁证,听起来有点牵强。买礼物互穿衣服什么的,也不算啥太出格的举动,这些事情他以前在部队里也有做过,出去拉练的时候受伤,为了包扎把衣服剪烂,然后还管是谁的内裤外裤,谁有多余的穿谁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暴走模式的沈大哥vs温和理智的林大哥~~

    ☆、第三十六章

    “说话呀!”求你了,慢性子太可恶了!沈越天发誓今晚回家一定要在枕头上贴一个林字然后猛踩十脚。

    “如果他们是真的呢?”

    “谢谢你的乌鸦嘴!我弟弟会结婚生儿子给沈家传后!”

    “你不是也可以给沈家传后么。”林蔚屏呵呵笑着,这人干啥这么暴躁,大家商量事儿,好好说和凶巴巴说不都是说么。

    “我…”沈越天有点吃瘪,结婚这事儿对他而言就是坟墓,他二十六岁大好年华,结婚以后不能玩了那多没劲,发神经了才结婚!沈越天瞥了一眼:“你怎么不结!你结婚那天我肯定包一个大红包,这么厚!”

    “那多不好意思。”林蔚屏看看他大拇指和食指间接近一厘米的宽度,微笑了一下。他和林蔚然的眼睛鼻子有点像,不过他笑起来只有一边酒窝,而且没有他弟弟那么深。

    “不用谢!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请我!”抬杠是么,抬啊,怕你!沈越天攥紧拳头。

    林蔚屏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红色的卡片,拔开钢笔套,抬头问沈越天:“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喜悦的悦么?”

    “吴国越国的越!”干嘛,送贺卡祝我新年快乐?是不是早了点儿。沈越天接过林蔚屏递来的卡片。不是贺卡,竟是一张婚礼请柬!

    林蔚屏章英红订于一九九三年一月十八日(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日)星期一全天于林家举行婚礼,诚挚邀请沈越天携家人一同见证新人的幸福时刻。此致敬礼。

    除了沈越天三个字是手写,其它都是金字印成。

    全天…沈越天鼓了鼓咬肌,把瘪下去的太阳穴又给撑了起来。传说中的流水席,这是要吃喝至…唉唉人家结婚不能说不吉利字眼,嗯对,吃喝至上的节奏么!

    “恭喜了。”沈越天双手捧着请柬。虽然他决定了晚上要跺写了林字的枕头,但新婚大喜,这点礼貌他肯定懂的。

    “不用那么厚的红包。”林蔚屏笑着说:“欢迎你来出席,真心邀请你。”

    行了行了这时候分清主次,沈越天忍气吞声:“你弟弟哪天生日?”

    昨天当面他没问,他怕太过明显惊动沈秦天。他要的是消灭带坏弟弟的人,不是吓到弟弟。

    “九月二十七日。”林蔚屏喝了几口浓茶,昨天加班弄到挺晚的,不过看来今天中午是不可能有时间睡午觉了。

    这回轮到沈越天不说话了。他知道孙瑞是三月底的生日,那这个八月十二日的是谁?自己神经过敏误会林蔚然了?可是没打听到弟弟还和谁关系这么好啊。

    看来下次要找他们办公室行政好好聊聊,争取能把大家的出生日期弄到一份。但不管怎么样,弟弟和林蔚然到底属于什么感情,必须了解清楚。

    其实林蔚屏知道,沈越天想听的不是这个日期,但通过之前几次电话沟通,再结合现在初次见面的印象,这个人太在乎弟弟,关心则乱。

    林蔚屏现在的平静有一大半是装出来的,虽然他们兄弟俩从小就分开,但他心里从来没有和弟弟生疏,日常信件来往维系着他们的亲情。就是考虑到弟弟在省城工作,他才婉拒了外省一个朋友条件优越的工作邀请,想办法转业到这里的。当然离开部队所在城市还有个其它原因,这是后话了。

    他淡定不代表他不在意弟弟的感情问题,他只是不想在没搞清事实的情况下就和沈越天一起发火,他需要冷静地思考和调查。反正弟弟的公历生日本来就应该是九月二十七日,八月十二是农历,又没骗人。

    “我月底要去美国,两个月以后回来,这期间麻烦你多上心,仔细观察,不管是我捕风捉影还是杞人忧天,总之弟弟们年轻不懂事,我们这些当哥哥的要及时帮他们矫正生活坐标。”沈越天虽然脾气急,倒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圣诞、元旦、春节、情人节,节日就这些吧?这些日子我负责陪我弟一起吃饭,他带你弟弟来也不要紧,我会从宿舍把他们接出来然后再送回去,减少他们在外独处的时间。”林蔚然说着自己的计划。他就喜欢这样心平气和讨论事情,凶有什么用。

    “当兵的也懂浪漫这很好,但我友情提示你,京剧演员没有节假日,也没有周末,这些日子他们都要演出,纸上是这几个月他们院的排练时间表。”沈越天往茶几上放了一张纸,又反过来在背面写了一串字:“这是我家地址和电话,他们俩都休息的时候,麻烦你到我家看看或者打打电话。不过你要经常往京剧院跑跑,排练计划会有变化的。”

    拿起沈越天的情报,林蔚屏乐出声儿了:“那要不要给我一把你家的大门钥匙?”

    沈越天笑笑,心里却在翻白眼:还大门钥匙?保险柜的要不要!别以为我找可靠渠道查过你,就对你这个人很放心!“这是我在美国的电话,有急事打给我,我设法赶回来。”

    林蔚屏摇摇头:“办公室电话不能打国际长途,不好意思。”

    “公!共!电!话!亭!再!见!”沈越天吃不消了,这人天生和我五行不和,我走!

    “慢走不送啊。”林蔚屏还是彬彬有礼不急不火。

    沈越天对着关上的门比了个拳头。

    什么哥哥,一看就不够关心弟弟,也难怪,从小不住一起感情生疏,哪有我们沈家兄弟的温情!今天一早弟弟还打个电话来,感谢哥哥昨晚的安排,还说毛衣穿上很漂亮,哥哥很会挑选。看见没有,我弟弟多依恋我!

    想到弟弟灿烂动听的声音,沈越天心情好起来。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楼道里散步,午休时间没什么人走动。

    宣传栏,看看。哟,这不林蔚屏的照片么,他是本月优秀员工啊。一九六六年出生,那岂不是和我一年?这么年轻你结什么婚!我看你是脑子发昏!沈越天想到刚才的抬杠失利就不爽。

    什么,曾服役于武警特警某部!这慢性子竟然是特警!之前找人查他只说是武警啊!沈越天非常庆幸自己一向奉行君子动口不动手政策,不然刚才岂不是要被摔到地上碾成土豆泥?

    哈哈哈,下面这张穿军装的照片太憨了有没有,那什么发型,灾难现场么。看着一身橄榄绿的林蔚屏顶着个狗啃头,沈越天笑得前仰后合。

    他幼稚地用手戳着照片上的钢枪:“兵痞子,你还手啊,你回嘴啊,朝我开枪呀!”

    品尝到报复的喜悦,沈越天顿时情绪高涨,撮嘴吹起了口哨,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不料身旁传来一阵更嘹亮而且完全不跑调的口哨声:根儿深杆儿壮守卫着北疆。

    又是你!沈越天怒目而视身边的林蔚屏,我口哨吹的是不好,你装没听见不行啊,这么羞辱我!

    他恨恨地说:“武警特警还吹口哨,小流氓啊!”

    沈大哥你自己也中枪了诶。

    “兵痞子嘛。”林蔚屏温和地笑着,绕过他,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动听的口哨声飘扬的空中。微风吹吹得树叶沙沙响咯喂,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沈越天发誓,今晚回家一定要在枕头上贴林蔚屏三个字然后猛踩五十脚,不,八十脚!

    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儿,林蔚屏看见沈越天开车驶出单位大院。嚯,林肯大陆一九八八年款,好车。自己开车不配司机,看来沈越天不是公职领导,这岁数也不像,这车应该是他自己的,嗯,商人。

    哎哎得了,林蔚屏来不及打开窗户喊,就眼看着商人的好车刚要左转,却被一辆违章逆行横空出世的三轮车蹭了一下。

    沈越天下车看了看脱落的油漆,这一片地方绝对和自己八字相克,楼上那人气我,你也惹我!

    “你赔的起我的车么?”沈越天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

    三轮车车主必须吓傻了,大中午他有点困,骑车也没注意看红绿灯,一般这个时间点没啥车呀。这辆被他刮花的车不知道啥牌子,看着挺高级的,怕是杀了自己也赔不出啊!他呆呆地摇了摇头。

    “赔不起?”沈越天盯着他的眼睛。

    林蔚屏站起身来,准备冲下楼。他虽然不认识肇事者,但军人出身的他不可能看着有人被打而无动于衷。

    “赔不起那还不跑!”沈越天跺跺脚,把三轮车车主吓清醒了,推起三轮车一路飞奔。

    “你慢点我不追你,哎哟看路看路,前面地上有块砖头!”沈越天在后面这份操心,你可别摔跤了啊,不然我还得带你去医院包扎。得,先去修车吧,为了过来谈这件大事,他午饭还没吃呢,修车厂旁边那家饭店的小炒味道也凑合了。

    不过辣的最近不吃了,为了昨天和林蔚然有更多话题,他准备了很久,甚至去音像店买了京剧小生的磁带,跟着学了一个多月终于会几句了,虽然不知道唱的啥,但听着挺凄凉悲壮的。

    昨天尽全力给林蔚然哼唱后,他体会到完成了一件艰难任务后松懈下来的种种不舒服,喉咙疼得不行,看来要戒辣一段时间。好可惜,那家饭店厨师最拿手的就是麻婆豆腐!

    沈大哥对弟弟的关心真感人,只是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当时在音像店里要是抬头看看,就会发现上面一排货架还有京剧小生的其它磁带,那他也就不至于挑了难度相当高的罗成来启蒙学唱,把声带扯成这样。

    看着沈越天上车关门开车,林蔚屏笑了,把外套扔回椅背。沈越天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心还是很善良的。说实在的,他挺羡慕沈家兄弟能一直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生活。

    弟弟去县剧团少儿班以后,他们兄弟俩就分开了,只过年过节能相聚。再然后自己就参军入伍了,入伍那天,弟弟他们一帮小学员还到车站清唱《奇袭白虎团》选段。

    小小的林蔚然昂首挺胸的样子,实在很可爱。林蔚屏回忆着过去的点滴,还好,以后我们都在一起了。

    弟弟和沈秦天,到底怎么回事儿,必须尽快查一查。沈越天带来的信息虽然有很强的主观臆断成分,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推理性。而且他非常了解他弟弟,对细节的敏锐度是自己比不了的,说不定这俩小子是真的。

    林蔚屏把沈越天给的纸叠起来收进抽屉,这个人也真是厉害,把我都给打听出来了,也难为他对弟弟的一片爱护。林蔚屏决定找机会见见沈秦天,不过他要让自己先忘掉刚才和沈越天的谈话,他要不受干扰地去了解事实,要不带偏见地去认识一下沈越天口中的省院第一帅沈秦天,不对,他说的是省城第一帅…

    ☆、第三十七章

    这两天沈秦天心情好的不得了,他生日那天和林蔚然吃了西餐,林蔚然回来以后说黑椒牛扒味道真好,他对第一次吃西餐留下了美好回忆。小林林,选择我吧,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美好回忆,咳,更多第一次的美好回忆。

    而且,在回到省院前,林蔚然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双羊毛手套,驼色上有黑色方格,说祝你生日快乐,正好你们去北京的时候可以戴。

    这手套沾着林蔚然的体温,绵绵的暖暖的,沈秦天激动惨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轻轻戴上,好像怕重了一分就撕破一样。

    真合适,太会买了!关键,这是林蔚然送的礼物,哪怕送的是树上一片叶子,他都会开心地翻出珍藏版镶金边的康熙字典,当书签夹进去。

    还有让他兴奋的是,由于一月部分演员要去北京演出,院里决定本周末提前举行联欢会,也就是说,他和林蔚然的《拾玉镯》要与大家见面了。这一对傅朋孙玉娇是不是天作之合,敬请全院同仁携家属品评。

    “来宾们,朋友们,欢迎大家出席省京剧院一年一度的联欢会!”瞧,正说着呢,大联欢这就开始了。

    院长上台致辞,回顾了一年来的工作演出情况,感谢了全体同仁的辛勤付出以及家属的大力支持,又预告了明年的几台大戏,尤其是全国文化系统内部讨论后,决定把重排武戏大戏《雁荡山》并出国巡演的重任交给省院,这是对省院武戏班底水平的极大肯定,院长顿时在兄弟院团领导面前昂首挺胸,抬头走路。

    院长的话赢得了阵阵掌声,特别是观众席中间偏左的位置,爆发了喝彩声。不用问,那几排就坐的一定是武戏组同事和家属。

    第一个节目是花旦演员的时装秀,闺门旦泼辣旦玩笑旦刀马旦,平时表演风格各异的姑娘们,穿上了婀娜多姿的旗袍,打着桐油纸伞,在邓丽君《小城故事》的音乐声中出场,台下叫好声一片,甚至有几声响亮的口哨声。

    坐在第二排的书记扭头寻找到口哨声的源头,文缘你个调皮蛋,仗着你对象值班没来是吧!书记瞪他一眼。不料另一边又有人吹口哨,口哨声此起彼伏,明显是故意的,引得书记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左右晃。

    书记揉揉颈椎挠挠头,把手指放到嘴里,也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来吧,联欢嘛,我带头吹!书记女儿在旁边笑不停,说爸你当心我回去告我妈。

    “这谁家姑娘?”拉胡琴的柳师傅等会儿要给《拾玉镯》伴奏,他过来想找沈秦天再说说音高的事儿,毕竟这是小生唱段,沈秦天是老生,不能满宫满调,之前是排练过,但在老师傅眼中演出大过天,哪怕只是联欢会。

    只是沈秦天面前的化妆凳上坐着一个化完彩妆的花旦,这谁啊,反正肯定不是院里的女同胞,没谁化完妆五官这样的呀。

    “柳师傅,是我。”林蔚然正在任由化妆师贴片子,他忍住没笑,他身后的化妆师却笑得手都抖了,拎着片子在林蔚然眉毛前晃来晃去。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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