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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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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正文 第11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11节

    “其实感情这事吧,必须要勇敢一点。现在想想要不是楚兰主动,我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和她牵手呢。”孙瑞看看对面座的沈林二人。

    林蔚然但笑不语,上次在天台听到的那些,他没告诉过孙瑞。

    “我以前只是默默对她好,比如夏天给她带瓶风油精,或者每个月给她泡杯红糖水。但总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孙瑞放下筷子,陷入了回忆。

    “怪不得有几次你跟乐队老师说你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调调嗓,不武打了。”沈秦天恍然大悟,明明在宿舍里看着孙瑞活蹦乱跳的,怎么说不舒服。原来楚兰那啥不舒服,孙瑞舍不得让她开打。

    孙瑞笑笑,这一招是他爸教的。他爸说女人每个月生理期总归会不舒服,严重的还会晕厥。如果男的在这个时候送上关心,比平时送个花啊朵啊的更贴心。雪中送炭的意义必须大于锦上添花。

    那万一她每个月的日子差别很大怎么办?我算不准怎么贴心?孙瑞问过他爸。孙爸爸说,那就是内分泌失调,以后不容易生孩子,赶紧带去看病。

    戳破窗户纸。林蔚然沉思。

    要贴心。沈秦天摸摸下巴。

    好像有点启发。孙瑞看看对面两人的表情,招手喊服务员结账。如果你们能有个好结果,那也算对得起这顿饭了,虽然哥哥我现在经济紧张。

    其实孙瑞和楚兰能走到一起,说到底还是孙瑞付出的多,他为了排解楚兰童年阴影造成的的抑郁,私下跑了多少医院咨询,心理书籍都翻旧了一大摞。只是这些不是今天饭局的重点,不提也罢。

    ☆、第四十七章

    转眼林蔚然又过了一次生日,这是来到省院的第二个生日,也是他转正后的第一个生日。由于得到了院里的认可,他通过了试用期,转为正式员工。

    沈秦天的礼物提前两个月就准备了,实在是因为他太激动。和林蔚然的关系,这几个月时间里沈秦天已经完全完全想清楚了,他不能也不愿再骗自己,小林林就是他今生的真爱。就算林蔚然不答应,他也不会再找别人,只会带着思念度日。

    他准备了一个砚台当做生日礼物,本来在孙瑞的“要贴心”政策指导下,他请内行帮忙选了一张古琴,音色很不错,式样也是林蔚然喜欢的连珠式,老琴师制作的,弹起来一点儿不抗指。但考虑到价格昂贵,林蔚然一定不会接受。

    那就砚台吧,他平日里写字用的是一个旧的塑料盒装墨汁,送个砚台给他。其实这方砚台,也不便宜,他托叔叔淘来的明朝货。反正小林林不懂砚台,只要沈大帅不说,他哪会知道多少钱买的。

    至于他懂货的古琴嘛,沈大帅也买下了,收着以后送,机会多着呢。

    今年的八月十二日是周四,院里没啥演出,一团下部队基本告一段落,二团是周末两天连演四场。其中一场就是何静雪的专场,她与林蔚然的折子戏将是压轴大戏。

    生日在林老师家里过,这是玲子提出来的。她说今年多喜临门,爸爸工作调动,家里换了房子,自己考上大学,理应好好庆祝一下。正好哥哥生日到了,就办一个大的。

    她建议请哥哥的同事们到家里来玩一次,林老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司马昭之心,不就是想让你心上人来看看你的家么。

    林蔚然举双手赞成妹妹。让同事们一起来,嗯,这样沈秦天也可以来,否则只请他一个岂不是很突兀。

    只可惜最后没能圆满。平日和林蔚然要好的沈秦天陈焕孙瑞赵军文缘他们都来了,郑凌施其杰在外地交流学习,听说自己错过了饭局,急的乱叫。只有刘阳兵,找借口没来。

    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训练太累了。

    这不是借口是啥。不舒服你去医院看病啊,累了你回宿舍睡会儿呐。大中午跑公园栏杆边儿上趴着,边擦汗边叹气,一看就是有心事。

    林蔚然进门就说有个同事来不了,玲子问明白是刘阳兵后,笑着说没关系啊,只要来的人负责把菜吃光就行,一大桌呢。

    看着女儿努力让自己不泄气,努力让自己带着微笑脚步正常地为大家抬凳子,林老师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天他已经打听了刘阳兵的情况。

    外省农村的孩子,有姐姐有弟弟,武丑,全省银奖获得者。父母在家务农,这没关系,林老师小时候也住农村;月收入很低,这也不要紧,人品好才是最关键。

    但重点是,刘阳兵喜欢楚兰,没少写情书,在宿舍里也不避讳,还问过舍友他和楚兰可不可能。

    这些都是林蔚然在和林老师聊天时无意透露的,林老师和他边看电视边神侃,话题遍布天南海北,林蔚然哪晓得其实每个问题都是设计好的,环环相扣。不知不觉中就被林老师套了话。

    楚兰和孙瑞是一对,这种基本信息林老师早就掌握了。女儿喜欢的人喜欢别人,别人又喜欢着别人。听到这种电视剧情节发生在自家,当父亲的不得不皱眉。

    一大群人在林老师家吃了饭,又把凑钱一起买的蛋糕拿出来切了。蛋糕就是生日礼物,外带一大兜水果。这些大大咧咧的男生可不兴买个小花瓶或者毛绒玩具当礼物。

    吃够了,沈秦天他们告辞。毕竟是在长辈家里,谁也没放开打闹,就连陈焕和赵军也老老实实,一改往日的嬉哈作风。

    “这份肉排给没能来的那个同事带去吧,叫刘阳兵对吗?”林老师拿饭盒把预留的排骨装好,递给了沈秦天。“下次来家里玩一定要叫上他啊,今天很多菜都没法带给他。小沈,菜我交给你,麻烦你啦。”

    敲山震虎,没错,林老师就是在用长辈的关怀,来敲打一下家里这俩娃娃,林蔚然和林慧玲正好都属虎。

    三婶准备了很多菜,就是给在场的每人带一份走也是够的。但林老师偏偏只给刘阳兵,而且是托沈秦天转交,表示了他对刘阳兵的关心,对沈秦天的信任。

    玲子赶在脸变红之前,抬手捂了捂双颊,又抹了抹额头,然后扭过红彤彤的脸,低声问她妈妈自己脸上还泛油光么,刚才吃太饱了。三婶说你瞎揉啥,皮肤都红了。

    林老师笑着给大家开门,回头招呼林蔚然送客人下楼。只这一瞥,林老师心里沉了几分。

    刚才女儿那反应就是此地无银,她要不是为了掩饰脸红,又何必当着一群客人的面去揉脸还硬说是出油。而蔚然,脸上没有异状。

    没反应无非是两种原因:神经粗、深藏不露。

    第一个原因林老师想都懒得想就排除了。

    林老师看着林蔚然从小长大,这孩子比玲子更内敛更细致,当然也可能是学表演的缘故,他刚才一点儿没露馅。

    他深藏不露的原因,应该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面对沈秦天,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他打定了主意,不管外界怎样,他都不会变。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棘手了。林老师深知林蔚然脾气执拗,认准一条道就埋头走下去,当初他挨了他爹多少骂,都硬要坚持学戏,一路伤痛走到今天,在省院有了正式编制。

    林老师真希望林蔚然还处在纠结犹豫中,害害羞羞别别扭扭,那还有干涉的余地。现在他如铜钟般岿然不动,刮风下雨又怎能动摇他。最多风雨时日久了,铜钟被腐蚀,最后破损倒塌。

    但这绝非林老师想看到的结果。

    这一晚林老师失眠了。他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就在不久前,如果提起沈家兄弟,蔚然要么夸沈越天,要么把话题引到院里的演出,反正就是不正面说沈秦天。他在躲避。

    可今天,送走同事后,林老师说这个沈秦天太客气了,还单独准备了礼物。蔚然不再岔开话题,但也没接嘴,他只是眼神明亮地听着。

    当初同意他到省城找工作,到底是对是错呢。最近因为忙自己的工作,真是有点疏于对孩子的管教了。

    黑暗中,林老师捏紧了睛明穴。

    三叔只知自责,又哪知梦中人这一节。林蔚然向来信天信命,于是面对命运的提示,他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不再迷茫,不再纠结。

    “啥时候装修完?”孙瑞要了瓶菠萝汽水,他马上要参加决赛了,团长明令禁酒。

    “工期四个月。”沈秦天也不喝酒,他买了可乐。

    “正好你生日前完工。”然后邀请林蔚然前去。

    “就你聪明!”沈秦天切了一声。他最喜欢孙瑞懂他心思。

    尽管近期工作忙,但他俩个还是有空就聚聚,说点心里话。

    “下周按计划进行啊。”孙瑞下周决赛。

    “必须拿个金奖,不然以后在家里没地位。”你老婆是银奖,你要是铜奖就衰了。

    “哥哥准备演到七十岁呢,这么多年还拿不到金奖啊!净给我压力!”孙瑞斜他一眼。

    “求婚的时候就是金奖不更好么!”

    “戒指帮我收好!”为了比赛后的求婚,孙瑞请沈越天帮忙从国外带了个戒指。倒不是省城没有金戒指卖,但洋货嘛,听着就有档次。

    “她在戏校不后悔没演出机会?”

    “戏校也可以当嘉宾参加演出嘛,又不是告别舞台。”

    “兄弟,你眼光真好。” 沈秦天发自内心赞叹。

    “谢谢。”孙瑞笑弯了眼。

    楚兰已经正式调走了,这就是前些日子刘阳兵郁闷的原因。虽然刘阳兵已经知道楚兰对自己无意,不然收了那几十封情书好歹会回复吧。但现在心上人调走了,平时想见一面也不容易,哎。

    离开省院,去省戏校当老师,没几个人能理解。楚兰大好年华前途无量,却在事业上升期选择了每年两个假期的教师职业,演出机会少了不是一点点。还不是为了和孙瑞结婚后能多照顾家庭。

    “你也加油。”孙瑞举起汽水瓶,和沈秦天碰了一下。

    英雄折戟,风云变色。随着杨再兴一个硬僵尸摔翻在地,一代抗金名将捐躯报国。

    折子戏《小商河》结束,红幕拉上,孙瑞翻身起来,迅速整理了一下盔头和靠旗,等待幕布再次拉开,迎接评委打分。

    孙瑞是本次比赛的热门选手,前三场的总得分排第一,只要最后一场不出意外,金奖是妥妥的。

    苍天不负有心人,孙瑞之前的刻苦训练没有白费,开场后他不是正常发挥而是超常发挥,所有高难度动作个个精彩到位,不光武打好,更诠释了人物性格。评委一致认可了他的表现,总分第一。

    接到孙瑞从北京打来的报喜电话,沈秦天和林蔚然开始按计划进行。先准备气球。一九九三年,省城街头还很少见心形气球,沈秦天提前让妈妈从沿海买一百个寄过来的。

    沈妈妈是个实在人,她听说是儿子最要好的朋友孙瑞求婚用,买了三百三十个,说是要三生三世。还问够不够,不够的话她买六百六十个,六六大顺。

    为了在单位内部保密,沈秦天只能把气球放别墅家里,兄弟俩人手一个氢气打气筒,连夜开工,孙瑞第二天上午回来要用的。把正好回国在家的沈国武吓得一把关了煤气总开关和热水器阀门,并挨个检查家里灭火器的使用年限。

    屋子里全是氢气球,有点怕。

    林蔚然也没闲着,他的任务是把洒金粉红纸裁成长条,写上“孙瑞和楚兰永远在一起”,或者“孙瑞和楚兰心相印”,反正就这种类型的吉利话,绑气球上用的,内容随他发挥。

    没买大红纸的原因是浅色背景离远了也能看清字。好家伙,三百五十张啊,真考验书法功底。那多出来的二十张是他怕路上掉了几张,还有的备用。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兄弟要去求婚,恳请大家给捧个场!”孙瑞站在省院操场中间,双手抱拳,一身改良的中式服装,和他同车到达的同事也是如此打扮。这是省院为员工量身定制的外出服,请省里老字号的金牌师傅出的设计图纸,穿上非常帅。

    现场的人除了院长二团长和沈秦天林蔚然,全都惊呆了。孙瑞要去求婚?之前没听说他和谁搞对象啊!

    最心塞的非书记莫属,孙瑞这小子提前也不汇报,千万不要是什么不该爱的人,他不想去省军区喝茶!据说省军区上半年更换了武器装备,哨兵的枪支都升级了!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回过神儿来的大家纷纷表示理解和兴奋。这次陪孙瑞去参赛的都是年轻演员,也就是说在场的基本都是光棍,听说要去求婚,当然很兴奋。

    沈越天这边算好时间,从公司里喊了二十来个小伙子,每人一辆自行车,车龙头上拴满了系好粉红祝福语的心形气球,从沈家别墅骑车出发。一路上可够招摇的。

    孙瑞从沈秦天手里接过一捧大花束,率领着人群出了省院大门。见他谢绝了大巴司机送他们一程的好意,渐渐有人明白过来,孙瑞是要去离省院步行十五分钟就能到的省戏校吧!

    原来他和楚兰是一对!早怎么没想到!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怪不得他小子最近不说色色的话题不看大胸照片了,原来是有真人相伴了!

    鲜花送美人,捧着花走过去多拉风啊!而且,戏校门前在修路,车子开不进去。

    “她在么?”陈焕问。

    “在,我在火车站打过电话,告诉她等会儿去找她。”孙瑞电话里说自己比赛回来了,要来看看楚兰。这样一说,楚兰肯定哪里也不去,打扮漂亮等着他。

    “得咧,兄弟给你当先锋去!”陈焕嘿嘿笑着。这么重要的场合,没有他来煽动气氛那多不好玩!

    ☆、第四十七章

    “楚兰!楚兰!”陈焕说去就去,一路飞奔冲上了戏校综合楼五楼的教师办公室。

    “陈焕?你怎么来了?”楚兰一直在看着手表等孙瑞,很意外见到陈焕。

    “内个,嗯…”陈焕欲言又止。

    “什么事?”楚兰被陈焕眼中的同情吓到,缓缓站了起来。

    “你,你和孙瑞在谈恋爱是不是?”

    “是。”楚兰毫不犹豫承认了。难道是院里知道孙瑞没有汇报,为难他了?不应该吧,韩团长上次不是还说不需要汇报么。

    “他,他吧,咳,让我来和你说,”陈焕揉揉鼻子挠挠头,一脸为难的样子:“他,想结束这段男女朋友关系。”

    要不是习武出生,楚兰此刻定要下盘不稳小腿打颤甚至摔倒在地了。当时她选择离开省院来教书,完全是为了支持孙瑞的事业,一个家庭没法有两个忙碌的演员。

    说实话,她承受了巨大的思想压力。院长找她谈话,书记找她沟通,团长找她了解情况,她都只说是想多花点时间搞教学工作,现在武旦后备力量不足,同时也多充实自己。并保证只要省院需要,她随时来配戏。

    她闺蜜问过她一句:到时候如果孙瑞没来娶你,你算不算赔了感情又折了事业?

    昨晚她就接到孙瑞从北京打来的报喜电话,说是得了金奖。她大喜的同时又免不了担忧,担忧如今是全国金奖、身价不一样的孙瑞,还会不会对自己一片痴心。

    不在一起演戏了,感情是否也会疏远?楚兰虽然是大美女,追求者不断,但因为幼年时期爸爸背叛家庭,她对爱情向来是悲观的。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说?”楚兰忍住眼泪。

    “他现在很忙。”陈焕以极大的定力,压制住了递手帕给楚兰的冲动。兰妹妹很美,含泪的兰妹妹更美!

    “谢谢你专门跑一趟,你回去吧,让他自己来和我说。”楚兰为了掩饰内心的剧痛,抬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垂发。因为孙瑞喜欢长发,她现在是一头天然大波浪卷,长发将及腰,左右鬓边各一枚闪亮的水钻发卡,既有女人味儿,又不失可爱。

    “我不用回去,他已经在楼下啦。”陈焕见好就收,要是真把楚兰逗得大哭,孙瑞还不揍扁自己。他出了办公室,扶在栏杆边伸头冲下喊着:“准备好了吗?”

    在楼下?准备?楚兰惊疑,快步走到栏杆边。

    楼下操场上,省院的男同事穿着统一制服,围成一个大圈,手里拿着好多心形气球,气球下方还飘着粉红带。孙瑞站在圆圈中间,手里一大把红玫瑰。

    这种求婚场景现在听起来挺落俗套的,但想想看,九十年代初的中国二三线城市,来这么一出,还是很能感动姑娘的。

    于是楚兰当时就哭出来了?

    楚兰眼里的泪水流出来没有,楼下的同事没看清。反正,他们集体目睹楚兰左手一拳,揍在陈焕的光头上。本来对孙瑞羡慕嫉妒恨的光棍们,顿时庆幸自己没被楚兰看中。武旦老婆抬手就打,打个几十年,不老年痴呆都难啊!

    “我冤枉啊!他来求婚,当然是要跟你结束男女朋友关系啦,以后是未婚夫妻关系啊!人民教师打人啦,大家都来看啊!”陈焕嗷嗷叫着,迅速逃下楼。楼道里看热闹的老师笑翻了一片。

    见女主人公出现,孙瑞在赵军的怂恿下,开口大喊:“楚兰,快下来!”刚说完就被林蔚然鄙视了,怎么一点都不柔情的,学武生的就是粗糙。

    孙瑞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大喊:“小兰,我爱你!”

    现在是九月多,戏校已经开学,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围观了一大群等待吃午饭的学生。一些男生干脆帮着孙瑞一起喊,个别调皮蛋高喊着“小兰让他跪下”“小兰问他交不交工资”“小兰问他以后谁带孩子”。

    学校里闹成一片,保安门卫也站在一边看热闹,现在不是上课时间,而且又是向校里女老师求婚的,干嘛去制止呢。

    沈秦天看了看身旁的林蔚然,林蔚然正好也在看他。自从独眼龙事件后,沈秦天明显感觉林蔚然对自己不一样了,倒不是林蔚然送了他什么礼物,也不是林蔚然说了啥话,是一种感觉。

    他看向自己时,眼里有一种…哎,沈秦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但他真的无法忽视林蔚然眼中的坚定。

    这次协助策划孙瑞求婚,沈秦天一直在设想着某一天自己向林蔚然表白的场景。

    不要心形气球,也不要粉红纸带,他要带林蔚然走进装修一新的家里,在青烟缭绕的书房中,在放着古琴的几案前,沈大帅一撩汉服下摆,坐下轻抚一曲《凤求凰》…

    “戒指!”耳边传来林蔚然的声音。

    沈大帅从不着调的古风白日梦里回魂。呀,就这么一会儿的走神,楚兰已经站在孙瑞面前了。他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红绒布小盒,走向孙瑞。

    接过孙瑞手中的花束,沈秦天飞快退开。不是他怕耽误孙瑞求婚,他吧,是怕孙瑞看了戒指要怪他。

    在围观群众的喝彩下,孙瑞把心一横,单腿跪下,双手捧上戒指。他是演员从不怯场,台下观众越多他演起来越带劲。但今天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看来演别人和演自己,确实不一样。

    “小兰,嫁给我!”孙瑞抬头一看盒子里的戒指,愣了。

    楚兰在众人的尖叫声和掌声中,流着泪,笑着点了点头。

    孙瑞特想把沈秦天揪过来问个明白:你买的什么戒指!

    只是眼下肯定是求婚重要。他拉起楚兰的手,摘下盒内的戒指,给楚兰戴在中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能不合适么,他两个天天一起排戏,手拉手打来打去的,要连个手指粗细都没估计出来,那还是细心王孙瑞么!

    人墙再次爆发尖叫,尤其是女学生们,基本都在叫。没办法,面对着这么大这么闪的一个钻戒,哪个女人不尖叫呢。

    楚兰自己也呆住了,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耀眼的火彩顿时在指间流动。这戒指一定非常贵吧,孙瑞攒了几个月啊?

    事实是孙瑞攒几年都不够的。沈秦天擅自把孙瑞的要求“指圈内周长五厘米,有没有花纹都行,一千块以内的金戒指”升级了,他让沈越天带一个“指圈内周长五厘米的钻戒”。

    于是沈总在美国免税店里,直接刷卡买了个两克拉的。主要是三克拉那个的镶嵌太繁复,不适合东方女子,不然沈总倒是很想来个更大的。

    于是,戏校里从主角到观众都看呆了。不夸张地说,求婚现场没有谁见过这么大的钻石。

    沈秦天说国外东西便宜,戒指花了六百块,孙瑞直接把钱给他了,也没验货,就让沈秦天帮收着,求婚的时候拿出来。他怕自己把戒指揣到北京去给弄丢了。

    国外东西再便宜也不能这么大钻石卖六百吧!是六百的多少倍,老实交代你!

    抬手抱了抱楚兰,美人在怀的孙瑞没办法转身去瞪沈秦天,只能暗下决心:你今天自作主张,不要怪以后哥哥我也自作主张。

    不过这无比闪耀的戒指确实把现场气氛炒到了极致,省院的同事开始给人群发气球。拿到气球的人无一例外地把粉红纸上的内容念了一遍,于是现场孙瑞和楚兰的名字被不断提起。

    “哦,孙瑞是省京剧院的第一武生!周老师的课上提过他的名字!”

    “这些人肯定都是京剧院的,怪不得身材这么好!”

    “我知道了,楚兰就是演孙二娘的!”

    “原来是师兄师姐,失敬失敬!”

    围观的学生终于搞清了主角的身份。

    “师兄威武,求婚买这么大一个戒指,有诚意!”

    “恭喜师姐!”

    听着学生们叽叽喳喳,孙瑞非常感激沈秦天。他知道沈秦天是为了让自己在求婚时更有面子。只是这个巨大的人情,哎,以后吧,有机会还他。

    几个早早等在食堂门口准备打饭的男老师,听到消息后姗姗来迟。楚兰虽然才调来了一个月,但芳名远扬,戏校男老师早就知道她。为了得到她的青睐,系里不少单身男老师私下较劲呢。

    现在,听说楚兰被求婚了,大家还不急了!何方妖孽敢带走楚兰!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沈秦天和林蔚然一左一右,微笑着把几个伸长脖子想往人堆里扎的男老师拦下:“求婚已经结束,谢谢你们的祝福。”

    男老师们盯着二人看了一阵子,转身泪奔走:来求婚的亲友团都这么帅,正主是该有多风流倜傥英俊不凡啊!果然不是一个重量级别,怪不得楚兰答应了!

    帅哥和美女已成双成对,帅哥和帅哥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开。

    “中午不回食堂吃了好么?”沈秦天忍不住想继续做他的求婚白日梦。

    “去吃那家牛肉面吧,据说就要转让了。”林蔚然说的是省院后街的一家面馆,味道不错,就是每日炒牛肉酱的辣味直逼省院小树林,他和沈秦天被熏过好几次。

    对于小林林的提议,沈大帅无所不从。他瞄了瞄林蔚然的口袋,想了想还是没问出来。

    从刚才孙瑞求婚开始,林蔚然的一只手就一直揣在上衣口袋里,鼓鼓的带棱角,不知道是啥,看着不重。直觉告诉沈大帅,里面的东西和自己有关。

    “也不知道下一个东家是做什么的,该不是还开饭店吧?”林蔚然从筷盒里拿出筷子,递了一双给沈秦天。

    “你不喜欢饭店?”沈秦天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块夹给林蔚然。

    “喜欢,但就是油烟味太重,咱们在围墙那边有点呛。”林蔚然回赠了一块牛肚给沈秦天。

    “你说开个书店好不好?”沈秦天问。

    “好啊,我最喜欢书店了!花店也不错!”林蔚然比较了一下桌上的两碗牛肉清汤,把满的那碗推到沈秦天面前。

    沈秦天笑着说了句谢谢。

    吃饱喝足,两个人出了饭店。见大中午的街上没人,林蔚然一拉沈秦天,说:“我们翻墙进去吧。”

    自从那次文缘翻墙被抓后,大家早就暗中查了一遍,哪里的墙头有玻璃会扎人,哪里的墙角有石头可垫脚。都是年轻人,谁还没个事要偷偷翻墙呢。

    林蔚然从来没翻过,他一向听组织的话,不让做的事绝不做。他今天也是受求婚事件刺激,孙瑞这么循规蹈矩的人都钻石气球去求婚,他不想总这么老实了。

    省院的小伙子翻个墙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稳稳当当的。两人安全落在了小树林里。还没玩过瘾的林蔚然蹭蹭爬上了一棵树。

    沈秦天也不拦着,只笑嘻嘻地抬头望。现在已近秋分,但中午的阳光还是很猛烈。沈秦天眯了眼,看着斑驳叶影点点落在林蔚然瘦瘦的身上。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谁先爬上我替谁先装。

    围墙外传来甜美的女声,不知是小街上谁在听《采槟榔》,还放挺大声,虽然不是周旋原唱,但也挺嗲的。

    随着爬树的动作,林蔚然口袋里的一团粉红纸,掉了出来。沈秦天低头,认出“蔚”“秦”“在”几个字,其它的都叠了又叠,一眼看不清。

    沈秦天脑内瞬间出现“孙瑞和楚兰永远在一起”,这,难道是“林蔚然和沈秦天永远在一起”?看字迹是他写的!那他的意思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戒指内周长五厘米,不是半径五厘米,噗

    ☆、第四十九章

    低头又想,他又美他又壮,谁人比他强,赶忙来叫声我的郎呀…

    听到这几句歌词,正低着头的沈秦天差点喷出来:要不要这么应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林蔚然已经刷地从树上下来,捡起地上那团纸,跑了。

    独自在树林里站了几分钟,沈秦天突然跳了起来:蔚然他也喜欢我!刚才那纸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一定是为孙瑞写彩条时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写下了心里话!

    沈秦天吹了声口哨,准备去追林蔚然。不想才跑了几步就被匆匆赶来的书记大人拦下。

    “说了多少遍不准爬树!”书记看清是沈秦天,态度多少和蔼了一点。这孩子平日里没怎么闹腾过,算老实的。

    “我错了我错了!”沈秦天想都没想就替林蔚然背了黑锅。

    “刮花了脸,对象可不要你啊!”书记总是喜欢套话,没办法,他的职责之一就是管好这些小东西们不能随便恋爱。

    “报告书记,我真的还没找女朋友!”我找的是男朋友。

    “行啦,大中午的去休息会儿,以后在学校也要睡午觉,养足了精神,把同学都比下去,别给省院丢脸!”书记笑笑。虽然很惋惜这么个帅小伙要走,但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

    沈秦天满口答应。

    上上个星期,沈越天去找过院长和书记,沈秦天也在场。沈秦天自己提出想去读书,以后不唱戏了。

    他这个决定可以说是有预谋的,也可以说是突然的。突然,是因为他看到楚兰为了孙瑞甘愿改变。而预谋呢,说来话长了。

    之前说过,前几个月开始,沈大帅已经成功说服小林林,晚上演出后到距离枫林剧院不远的家中好好休息,家里有客房给林蔚然。

    考虑到保存体力应对第二天的高强度训练,林蔚然答应了。虽然他对沈秦天有想法,但又不是男女共居一室,有啥别扭的,而且多点时间了解不好么。再说,保持良好的状态才能获得更多的演出机会。

    沈秦天演出的时候,林蔚然在家里买菜做宵夜,反之亦然。辛苦演出完毕,有舒适的家,有明亮的灯,有等你的人,还有可口的菜。虽然沈秦天不会做都是去买,但真的很温馨。

    哦不好意思没说清楚,以上这段是理想,现实可比这骨感多了。尽管他两个分别是一团和二团的,但由于院里在重点推出青春大戏,不分几团,谁的戏谁上。于是林蔚然和沈秦天经常同时有演出。

    当时那次同时有演出,是因为沈秦天临时救场,可现在的同时有演出,已经成了常态化。好处是两个人特能相互理解,在化妆间更衣室还相互帮着勒头扎靠;代价是,回到家后,两人都得花时间出戏,真的没力气好好给对方做顿宵夜。

    没有对胃口的宵夜,没有准备好的洗澡水,连进门更换的拖鞋都没人给拿。好几次了,都是两人迷迷糊糊醒了,才发现自己竟然累得在沙发上睡了两个多小时。胃里饿得难受,不得不起来,相互搀扶着,去泡面。

    时间一久,他们俩吃空的泡面箱子摞得老高,楼下收废纸的干脆直接往沈秦天家门口贴了张字条,告诉他把箱子房门外,自己会来收的。

    泡面这东西一包量太少,演出一晚上这么辛苦,每人怎么的也要两包半才够吃。这样下去真不是个事儿,胃吃坏了可影响发声唱戏。而且,平时他们住宿舍,只周末回来收拾收拾家里,最近累成这样,自己都没收拾好呢,阳台上的绿植们都只能垂头丧气,家里不那么温馨了。

    渐渐的,沈秦天诞生了要改变的念头。不是他不想唱戏了,说心里话他真爱京剧舞台,真爱被镁光灯照得浑身流汗的感觉。

    可是,林蔚然练功的劲头,让他看到了什么叫把京剧揉到生命里。他没见过林蔚然在县剧团的表现,但想来是很不错的,不然团长给他写那么长的推荐信,内容堪称推荐信范本了。

    如果为了家庭,他们两人必须有一个人牺牲,那沈大帅甘愿退出舞台,在幕后照顾林蔚然的衣食起居,当好贤内助…不行不行换个词,当好后勤部长,开好车去接送他,买好菜犒劳他。

    让林蔚然过好日子,就要多挣钱,总不能伸手找哥哥拿钱给林蔚然用吧。

    想挣钱就不能继续唱戏,要去经商。沈家的企业不少,要给他谋个职位那真是一句话的事。但他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又不是开歌厅,他能领衔唱唱。他,要先去读书。虽然是富二代,但沈大帅可不希望仗着这个身份,每天上班喝茶看报纸然后月工资还等于同事的五倍。

    他把想法和他哥说了,沈越天笑说终于知道自己一个月五百块的收入少啦。本以为哥哥会各种盘问,毕竟沈秦天之前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剧团。结果沈越天如释重负地靠在沙发上说:太好了,以后我们兄弟同心,肯定能把企业做大。

    沈越天说做就做,跑了不少好学校为沈秦天联系入学的事。让沈秦天参加高考那是天方夜谭,他和林蔚然一样,对几何函数代数相当头疼一窍不通。

    沈越天只能通过给校方赞助这条路,找关系走后门让弟弟入学。国际贸易专业,在那个年代已经开始吃香,大家渐渐知道外贸能赚钱。为了学好,沈秦天听哥哥的话,乖乖跟着私人外教读单词练句型。

    说实话挺崩溃的,沈秦天的英语发音自带一股京剧味儿,他哥高薪请来的外教不得不一点点重新教,比幼儿启蒙还费劲。

    刚才林蔚然口袋里掉出来的那张粉色纸条,给了在英语学习苦海中挣扎的沈秦天一个救生圈,加大号的。

    等我学成以后,沈大帅开始幻想,自己负责上班挣钱,下班买菜,看完演出上台献花外加车接小林林回家,很开心有没有!

    为了这个开心的目标,沈秦天样样听他哥的,跟着他哥看商业报告,听他哥开电话会议,就连沈越天提出今年圣诞节去美国探亲看看爷爷奶奶,在美国小住一阵子,他都一口答应。

    有几年没去美国了,这次正好练练口语。哈喽,古德莫您。

    辞职去读书这事,沈秦天还没和林蔚然说。是没敢说。最近几个月,院里多位演员连续辞职,不是像楚兰一样换去别的文艺单位,是再也不唱京剧了。

    理由?钱少呗。

    上半年开始,省里戏曲院团开始搞新一轮改革,说要以市场为导向,把铁饭碗改成市场经济。省文化厅给的补贴额骤降,同时放开戏票销售,演员收入完全根据票房和角色比重来。

    这项改革直接导致了各院团的辞职风波,主要是常年跑龙套演不了什么角色的,工资减了不少,还不如趁着年轻找份别的工作。

    改革减掉了每次演出的公车接送,还减掉了分房,改为集资建房。众人哗然也没用,这是省里的要求,红头文件贴在宣传栏里大家自己去看。

    辞职以青年演员为主,尤其是男演员。没办法,现在省城物价越来越高,他们的工资却在下降,怎么娶妻生子,怎么挣钱养家。前几周,二楼的男生宿舍一下子空出来三四个床位,都辞职了,这还不包括已婚没住宿舍的。

    对于辞职申请,院长是收到一个批准一个。唱戏是个苦差事穷职业,这一点是每个京剧演员都知道的,既然不能接受,那何必强迫人家留下呢,人各有志。

    林蔚然万万没想到的是,和他一批进省院的施其杰,也要走。他问为什么,施其杰苦笑说他和院里女同事谈恋爱,两个人月收入总共八百块,结不起婚生不起孩子,现在还要自己买房不分了,他不得不走。他先走,工作稳定后,女朋友也要辞职。

    那几天把林蔚然给郁闷大了。施其杰是他非常看好的一个青年演员,嗓子好台风正,别看才二十出头,上台演皇帝演武将都非常稳得住。真是英雄为了五斗米而折腰啊。

    沈秦天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改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和他的离职计划冲突在一起算啥啊!弄得他压根不敢告诉林蔚然自己也要走。小林林已经失落得连吃茄子都没胃口了,再让他知道自己不仅要辞职甚至要改美国籍?那怕是连喘气都没心情了。

    很多年前沈越天兄弟俩就拿到了美国绿卡,六年前,沈越天转了美国身份,也是沈家倒数第二个入美籍的。但钉子户沈秦天一直不肯转,因为省院的建制不允许录用外国人。他说自己要唱戏,等退休了再当美国人。

    这次他听哥哥的话同意入美籍,是为了读书。沈越天带着他找几所高校的领导私下谈过,虽然家里给了赞助费,但就这么入学,难免引人非议:凭什么这人不过高考独木桥。

    可如果他是美国籍,那就好办多了,可以当做外国学生录取,学校本来就有这样的留学生名额,到时候就算有人多事去教育局举报,那也没用的。

    而且以后以外籍身份管理和投资,都能得到省城的不少奖励补贴。

    不做二不休,幸福生活在招手。沈秦天狠狠心,把哥哥给的一堆表格全都贴了照片签了字,甭管看得懂看不懂的。他就要成美国人了。

    所以沈秦天从来不担心沈家香火,有哥哥呢。美国人沈越天不受国内计生政策制约,以后生他十几二十个孩子,总归会有一个男孩的。

    等这波辞职潮过去,明年找个机会,和林蔚然慢慢解释。反正就算入学也是明年九月,早着呢。

    任何事都有双面性,改革也不是没有好处。院里出台新规,每个演员都可以上报演出计划,你想演什么剧目想扮什么角色随你挑,然后院里会安排试戏,届时通过专家组测评的剧目,就可以正式开锣排演,你,就可以如愿以偿演出心仪的角色。

    这一举措受到了大家交口称赞。过去任务式的排演方式已经渐渐不能调动演员的积极性,新规无疑为饱受世人冷落的传统戏曲市场注入了新的活力。

    林蔚然当然也被新规给燃起了更高的激情,他选了一出《绣襦记》,故事讲述书生郑元和在京城与妓女李亚仙相爱。后来郑元和床头金尽,鸨母设计把他赶走。李亚仙拿出积蓄为自己赎了身,离开妓院四处寻找郑元和。郑元和贫病交迫,沦落街头,恰被他上京任职的父亲认出。郑父憎恨元和的堕落,把他打至气绝,抛尸郊外。幸被赶来的李亚仙救活,尽心调养,又激励他发奋读书,结果考上状元。郑父知道了李亚仙对郑元和的态度,也很感动,不以妓女为嫌,认她为儿媳。

    折子戏从郑元和与李亚仙交好,演到他潜心读书备考。选择这一出,是因为林蔚然想练练穷生戏。之前与何静雪搭档演了莫稽,他现在希望能够再演绎一个穷生加书生的人物。

    据朱宴泓私下透露,院里有意排演全本《鸿鸾禧》,如果他能在穷生的表演上多下下功夫,获得这个角色的机会还是不小的。

    虽然最近小嗓的训练进步挺大,指导老师前几天还表扬过他一次,但林蔚然不敢高兴太早。不管到时候全本的任务是否交给他,反正学好穷生戏没有啥坏处,只会丰富自己的舞台表演。

    当初林蔚然向团里打报告的时候,团长指派施其杰饰演郑父,结果施其杰辞职了,二团暂无没有任务的老生来为林蔚然配戏。

    院里一堆女同事叽叽喳喳跑到团长办公室去了,建议让一团沈秦天来帮忙配个戏。一团长二团长都同意后,女同事们欢乐了,她们一直渴望看沈秦天和林蔚然真正地合作一次,当时联欢会上的合作真是风情万种迷死个人。

    虽然这次他们不是合演《群英会》或者《龙凤呈祥》这样的大戏,只有短暂的对手戏,但毕竟是个英俊的开始嘛。

    郑父在剧中戏份不多,正式演出只一次,就是十一月中旬专家组测评的时候。如果林蔚然通过测评,那团里会重新安排档期,为他选演员配戏。

    这样的安排倒是很适合沈秦天的时间表,去美国之前,他可以和林蔚然合作。所以一团长冯宇琨没什么理由不答应,再说他也很想看看这两个帅小伙本行当应工戏同台的效果,而不是大联欢里的嘻哈反串。

    最开心如此安排的,莫过于沈林二人,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天天在一起排练了,就算晚上一起猫在练功房,也没谁觉得不妥,反而个个竖大拇指:真刻苦。

    测评会那天中午,沈秦天去找了一趟张铭舫,告诉他自己要转美国国籍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改国籍这一节我自己乱编的,对真实政策不了解(其实是脑容量不够,研究了一下没看懂),大家笑笑就算了哈,娱乐文

    ☆、第五十章

    “怎么,打算和他结婚?”张铭舫卷着袖子系着围腰,在准备晚上的菜。许彦霖喜欢吃炒肉,他先腌制一下。

    “美国允许结婚?”沈秦天按照张铭舫的吩咐,往碗里倒花椒油,结果这一激动,倒多了。

    “嘿哟,真是彦霖的高徒啊,知道他喜欢吃花椒!”张铭舫顿足,这倒了有小半瓶呐。

    “是不是真的!”沈秦天兴奋了。

    “现在官方还没松口,但民间一直有呼声,估计早晚的事儿吧。”张铭舫手中的筷子不停动着,把浸泡在黄酒中的肉一片片翻着面。

    沈秦天握着油瓶没说话,他是又惊又喜完全没想到当美国人还有这种好处。张铭舫见状笑笑,没说话。

    他已经委婉地向张铭舫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张铭舫没有鼓励他也没有打击他。

    这条路很难走,他不想主动引导许彦霖的学生当同路人。他能做的,只是把自己经历的种种困难告诉这个年轻人,希望他少走弯路,并且做好心理准备。

    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受法律保护地生活在一起,光明正大地!沈秦天在化妆室里越想越高兴,喜滋滋的,把一旁正在涂腮红的林蔚然弄得一头雾水。

    还有半个小时,他的自选剧目就要登台演出接受审核了,这紧要当口怎么搭档一直傻笑啊,能不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嘛。

    眼见在对面化妆镜前的女同事起身出去了,趁着化妆间没外人,沈秦天把灰白的髯口从中间拉开,露出撮成8字型的嘴,对着林蔚然做怪相。

    林蔚然乐了,直接把中指往那蠕动处点了点,用指腹上的胭脂给沈秦天涂了红嘴唇。

    “信不信我就这么上台!”沈秦天笑眯眯,抿了抿嘴。

    “髯口一挡根本看不见,有啥不敢的!”林蔚然翻个白眼。

    “那你往我脑门中间点一下,我照样敢上台!”沈秦天拉起林蔚然的手,作势要往自己额头上落。他其实想说的是:那你往我脑门中间亲一下,我照样敢上台。此时的林蔚然已经涂完口红,嘴唇红润鲜艳。

    林蔚然嘻笑着刚要说话,却突然瞥见沈越天从门口走进来,赶紧抽出手,站了起来。“沈大哥你好!”

    “小林你好啊!”沈越天亲切地拍拍林蔚然的肩膀,走到弟弟身边。刚才的一幕他已经看见,演出前都没个正经,平时更不知怎么闹腾,看来必须分开才行。他忍住心里的火,温和地看着弟弟:“化妆呐?”

    “哥你咋来了?”沈秦天把髯口整理好。他看了看哥哥脚边的行李箱,有种不好的预感。

    “叔叔打电话来说奶奶耍脾气,她说别人家都是全家人一起准备圣诞,她家是她和爷爷独自完成,孩子们只来热闹几天就走。”沈秦天拎着行李箱放到墙边,把拉杆压了下去。

    “这不才十一月啊,圣诞节早着呢!”沈秦天抢着开口,试图把他哥要说的话挡回去。

    “两年没见你了,想孙子呗。她现在药也不肯吃,赌气呢。”沈越天看看林蔚然:“小林,你放心,肯定不耽误你演出,飞机是六点的,还早呢。”

    林蔚然讷讷点头,他还没完全明白咋回事。

    “明天走不行么!”沈秦天有点上火。现在两点,去机场一个小时,航班要提前办手续,也就是自己的戏份一结束卸了妆就要马上走。

    他本来,本来还安排了一个西餐晚宴,和林蔚然一起吃,算是庆祝他今天演出成功。最关键的是,他想在去美国前,和林蔚然说明白。之前没说,怕影响他排练不是。

    这也是他中午跑去找张铭舫的意图。张铭舫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说,一切挑明后,你将历经磨难,无数困难挫折在等着你。

    “明天后天都没票了,下周也没了,再拖就到十二月才有航班,那离圣诞没几天了,还要采办呢。”沈越天一脸为难,看看弟弟,又看看林蔚然。

    林蔚然总算明白了:沈秦天要去美国过圣诞节。

    “小林。”沈越天冲他挤挤眼,意思是你帮我劝劝我弟弟。他也不确定林蔚然是否知道沈秦天要走,不知道最好,现在来个当头棒喝。

    “你去吧,去美国。”林蔚然一字一顿。

    沈秦天看着林蔚然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发虚。到目前为止,他都没告诉林蔚然自己今年要去美国探亲。他打算今晚说来着!

    “团长。”沈越天对韩凭谦点了点头。

    “来啦?你放心,小沈的戏份不多,赶得及去机场。”韩凭谦是进来来检查化妆的。今天除了林蔚然的折子戏,还有另外几出剧目,团长院长都是评委。

    与他同来的冯宇琨替沈秦天补了点眉粉,没说话。

    原来他早向团长们请过假说过了,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林蔚然面不改色,此时他绝不示弱。他对着沈秦天和蔼地笑了笑。好歹是专业演员,这点演技还是有的,虽然心里痛得很。

    沈秦天自知理亏,灰溜溜地去了更衣间。

    妈妈对你恩情重,见不得你跟他受穷。来来来乖女儿,听妈妈的话,去把那厢贵客酬。鸨母打扮艳俗,把李亚仙往门外推。支开了李亚仙,她脸一变,将金钱用尽的郑元和棒打出门,毫不留情。

    郑元和饥贫交加,趿拉着鞋,冒着寒风前行,眼中带着对鸨母的恨,又有对李亚仙的爱,更有对自身时运不济的感慨。

    这一段戏林蔚然跟着洪君时学了不少时日,现在表现还不错。洪君时在台下看着,时不时往本子上记录一笔,准备演出后和他讲。

    沈秦天踏着锣鼓经上场。这是他与林蔚然第一次正式同台演出,不管林蔚然现在有多生气,他都会全力以赴演好。

    小畜生,想我郑门清清白白,绝无你这般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青楼客!郑父得知眼前的叫花子竟是上京赶考的儿子,气得胡须抖动。他夺过儿子手中的竹棒,迎头便打,丝毫不顾老管家的苦苦哀求。

    打死了好,打死了好,保我郑门干净!见儿子僵硬倒下,郑父以水袖拭泪,丢下竹棒,上马离去,并留下狠话令管家不准掩埋。

    似这等无耻之辈,只配葬在烂泥内。林蔚然平躺在地,闭目,耳听沈秦天在念台词。这句台词,此时听来格外戳心。林蔚然不知是不是自己入戏太深,他只觉这话不是郑父说给郑元和的,是沈秦天说给林蔚然的。

    你来到省城,我真心真意待你,你却存着这般不要脸的心思,现在我要去美国了,你带着你那龌龊念头自生自灭吧。秦天,这才是你想说的么?林蔚然面如死灰。

    只怜夫人辛苦生养,临到老来无儿奉养。郑父掩面而泣,下场。等在一旁的服装师迅速帮他脱下外衣,沈秦天自己掭了头,匆匆去卸妆。

    郑元和没了呼吸,仰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为了摔僵尸,林蔚然内穿了胖袄,但他仍然浑身冰凉,寒气阵阵侵袭五脏六腑。在心脏绞痛的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真的快死了,如剧情中一般。

    李亚仙匆匆赶来,搂尸大哭,声声唤着“郑郎”。

    要不是在考核中,林蔚然真想睁开眼问她:你哭的是郑元和死了,还是沈秦天不打招呼就走了?哦,哭的是郑元和。那沈秦天不对林蔚然说实话你哭不哭?不哭?为什么?哦,你说因为沈秦天和林蔚然只是同事,不打招呼不说实话又不算什么大错。

    呵呵呵呵呵。确实。我和他只是同事,哪条法律规定他必须对我言无不尽?

    沈秦天在更衣间里思虑再三,没有往林蔚然的口袋里留个字条道歉。偷偷摸摸,不是他风格。等他从美国回来,把一切都重头说清楚,包括他的求学计划。

    沈越天订好的出租车早就停在门外,司机帮他们把箱子放进了后备箱。

    “就这么点行李?”

    “住两个月,用不着带太多。”沈越天替弟弟扣好安全带。

    也对,反正美国家里什么生活用品都有,衣服不够就去自家外贸公司拿呗。沈秦天把窗玻璃放下来一点儿,再看了看省院大门外厚重的黄铜匾牌。

    沈秦天脑内闪着刚才舞台上的一幕,眼睁睁看着林蔚然闭目倒下,自己却拂袖而去,毫不留情。虽然是演戏,但起码,自己应该在台帘后等着,等他下场时给他揉揉背,给他递杯水。

    沈越天拍拍弟弟的头,对司机说可以出发了。沉稳如他,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带上全副家当而让弟弟起疑心呢。

    沈秦天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梧桐树,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约林蔚然吃饭然后说明白呢。要知道他前天中午专门画了张世界地图,还有一个小人和一架飞机,都是卡通风格的。他本打算以这种幽默的方式告诉林蔚然他要去美国芝加哥,连上转机时间要十八个小时,那边的海军码头挺漂亮。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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