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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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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正文 第10节

    梨梨园上草[京剧] 作者:竹炭沙包

    第10节

    大家当然不是没见过车,村口的公路上多的是卡车货车驴车牛车。他们好奇的,是林蔚然坐小车回来了?这是发达的节奏啊!

    林家人要接待来宾不能过来,把他爸急的,于是打发大哥的孙子当先锋去打听一下什么情况。这一去,打听出“然叔叔带着两个面孔一模一样的特务回来了”。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林蔚屏一听就乐喷了。这也难怪大侄子,最近放的那个电视剧,里面就是有两个特务,总是同样的打扮,墨镜帽子的。看来是沈家兄弟也来了。

    林蔚屏扭头说了一句,身边一身精美刺绣新娘装的章英红按照丈夫的嘱咐,抬了浓度不太高的米酒过来。虽然招待大家吃好喝好是今天的首要任务,但林蔚屏不打算让沈越天在门外就喝红了脸。

    沈越天嘴里说着祝福词,把红包递了过来。林蔚屏失笑,要这么较真么,还真是这么厚一摞啊!

    沈秦天看看那个巨大的红包,觉得特有面子,林蔚然的哥哥就是他的哥哥,红包当然要厚一点。倒是林蔚然和章英红被齐齐吓了一跳。不过他俩如果知道红包里面全是一百元而不是十元,那真要直接跌倒了。

    这个金额的红包,别说在农村,就是搁省城去,都算是一份厚礼了。

    看着新娘子在林蔚屏的示意下,抖着手把红包收了起来,沈越天心里在咆哮:必须收下,不然我会爆发!为了给你添吉利,昨晚我把这摞新钱一张张连号排好,折角边儿弄平整,每张都一样顺序摆放,眼睛都看酸了!

    沈越天兄弟俩被新人连敬三杯酒。对于林蔚然,丈夫唯一的兄弟,章英红捧出一条亲手编织的围巾,帮助林蔚然系上。林蔚然则按照村里规矩,从妈妈手中接过一把玉米粒,装到嫂嫂挎着的荷包里。

    给小叔子送围巾是他们村的风俗,章家为了炫耀手艺,围巾上还手绣了各种吉祥花卉动物,活灵活现十分美丽。沈越天看着令人咋舌的七彩绣花,生意人的脑子开始飞转。

    不得不说,沈越天确实是个心思很细的人,他考虑非常周到,不仅给林蔚然的父母带了礼物,更是没忘了林家其他人。

    老年人拿到的是肩颈按摩器、频谱治疗仪、养身酒养颜茶,中年人的是新款衣服和石英表,青年人是当下流行的随身听,小孩子是美国设计制造的玩具。另有一大箱小礼物,随林家处置,村里看谁顺眼就给谁一个。

    沈秦天一度担心在婚礼上送这些礼物是不是太高调,不如酒席散了以后再说,反正他们打算住一晚。但沈大哥拍拍弟弟的头,说就是要高调,这样才更能让林家人有面子。

    果然,见林家有省城来的阔气朋友,衣着光鲜模样出众,村民们顿时眼露羡慕纷纷打听来者何人。

    为啥知道是省城的?看车牌嘛。那年头没有个性化车牌号一说,看看省份缩写后的第一个字母,就知道是哪儿的。

    可林蔚然他爹哪儿知道这是谁啊,儿子结婚,老子也是烟酒主要轰炸对象,他光忙着应酬了,还没来得及把林蔚然拉到角落里问问呢。于是他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更加调动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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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秦天?”林蔚然头发根还潮着,看样子刚才的训练很辛苦。

    现在食堂人很多,林蔚然到处找沈秦天。

    “秦天?”

    “在这里!”沈秦天站了起来,朝他挥挥手。

    饿死我了,快把饭盒给我。看到有爱吃的红烧茄子,林蔚然比较激动,不顾引发周围同事侧目,大叫了一声:“可找到你了”。

    林蔚然话音刚落了几秒钟,耳边一个熟悉的粤语女声响起: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了有情义,从今心中就找到了美,找到了痴爱所依。

    食堂众人皆愣,只有老何清醒着,手握遥控器对着电视调声音,边调边说:“哈哈,今天广告少,提前开始了。”

    好么原来是午间剧场《射雕英雄传》。

    同声同气,无分彼此,用尽爱与我痴,与你生死相依。

    片头曲,男女声合唱。

    联系林蔚然刚才“可找到你了”的那一嗓子,食堂众人被戳了笑点,哈哈声一片,甚至有人叫着“靖哥哥快抱一下蓉儿”。

    如果当事人是赵军和陈焕,他两个必然要深情相拥肉麻一番,但偏巧沈秦天和林蔚然各有心事,只能一言不发坐下吃饭。让想看看热闹的大家有点失望:帅是帅,就是不爱开玩笑。

    “我妈说,过阵子再去村里玩吧,天热了可以去水库游泳。”见众人渐渐散去,林蔚然边吃边和沈秦天说话。

    哥哥婚宴第二天,他计划带沈秦天去村后水库玩玩。插秧前水库在蓄水,碧波映着白云,再配上两岸的松林,风景非常美。

    不料他爹先一步把他们堵家门口了,拿着一个瓷碗让他去二凤家还礼。

    这是村里的风俗,家里办完喜事,第二天要把喜宴上用过的新瓷碗给来喝喜酒的人家送去,主人家是为了感谢,客人家是图个吉利。

    林蔚然心知还礼是借口,让自己和二凤多接触才是他爹的目的。他正犹豫着怎么拒绝,措辞不当只怕引他爹发怒。大喜日子发脾气多不好。

    倒是他妈妈过来说了一句:“小沈他们第一次来,就让然子带他们去转转吧,我去还礼一样的。”

    林蔚然闻言有点惊讶,他妈妈绝少敢反驳他爸。他爹被拒绝后难得没有吼他妈,估计当着省城客人的面还不想太过霸道。

    天热了到水库游泳?沈秦天乐坏了。当时林蔚然带他们去水库看风景,沈越天一见那波澜壮阔的水里有人在冬泳就吓一哆嗦。沈大少是个旱鸭子,怎么学都不会游,前前前前任省游泳队的女友都没能把他教会了。

    回到省城家里,沈越天从箱子里翻了几个救生圈出来,甚至还有一个唐老鸭造型的。沈越天说如果下次再去林家村,一定要带好救生圈,那个大水库太危险了!

    “再去你家玩的时候,能还带上我哥么?”沈秦天非常想看哥哥套着鸭子救生圈在水库里漂的样子。

    “我妈说非常欢迎你们经常去!”林蔚然没说谎,林妈妈真是这么说的。

    昨天三叔打电话来,说林妈妈和三婶十天后准备来省城一趟,还说林妈妈专门给沈秦天带了很多吃的,这次很感谢他们去参加喜宴。

    市三中正式聘请了林老师出任语文教学组组长,聘期自今年八月底开始,也就是说林老师在县一中带完这一届毕业生,就要调动到省城上班了。

    三中兑现了当初的承诺,给林老师和他爱人在省城落了户口,并拿出五套职工房来让林老师挑,求贤诚意可见一斑。

    倒不是赵校长忘了玲子,而是玲子今年要高考,读书期间户籍将会落到她选择的高校,待她毕业后就能成为省城居民。

    林家妯娌几个关系很好,属于和谐美好典范。尤其是林妈妈和林老师的爱人,非常融洽,不然当初林妈妈也不能放心儿子去县城学习。

    这次要搬去省城,林老师的爱人自然兴奋不已,约二嫂陪自己一起去省城看房子。顺便也可以看看她的两个儿子。

    于是,林妈妈带上各种山货土特产,穿上小儿子给买的新衣服,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坐车出发去县城林老师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三个女人坐上了去省城的车。

    怎么三个?是这样的,玲子快高考了,趁着开学前还有两天假,来省城买参考书。这事林蔚然代劳不了,高考复习资料他根本不知道啥样的好,什么高等代数立体几何,完全看不懂。

    再说女人嘛,听说要搬新家了,不都愿意来看看选哪套么。只有林老师四平八稳地留在家里准备教案,说你们去定就好。

    沈越天早早等在长途汽车站。今天省院有排练任务,林蔚然和沈秦天没办法来接站。得了弟弟的吩咐,沈越天开车去接人。

    这个点儿到站的车不少,但沈越天还是在第一时间看见了林妈妈林三婶和林慧玲,帮她们拎了行李,彬彬有礼地边开车边解说,讲解了沿途的不少风景。

    两位阿姨一位妹妹坐着舒适的小轿车,喝着新保温杯里的温热茶水,心里给沈越天贴了无数朵小红花。

    把市区的风景大致看了一遍以后,沈越天开车到了市中心最高级的饭店,不理会她们的拼命推辞,直接带她们进了早已订好的雅座包间。

    荤素搭配,有红有绿,沈越天点菜水平不错,光是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最后,帮她们在市三中招待所安顿下来,沈越天拿出几套当季新款衣服作为欢迎她们来省城的小礼物,阿姨们的是镶水钻的翻领毛衣,妹妹的是背带格子毛呢裙。

    告诉她们一个小时候后自己会过来接她们,然后到枫林剧院看彩排,好人做到底的沈越天这才带着优雅迷人的微笑离开,成功地让招待所前台小妹妹小脸红扑扑。

    早在上个月初,院里就制定了本月每周的演出计划,林蔚然的任务表里,这一周是周五全本《武松》,周日跑龙套。

    可林妈妈她们是周一来周四回,家里还有事,呆不了太久。大老远来一趟却没有演出看,有点遗憾。

    “她主要担心我爸一个人在家就使劲喝酒,对身体不好,所以赶着回去。还有我妹妹这次是来买书的,没时间玩。”林蔚然在排练休息的时候,说起这件事。

    何静雪想了想,说:“我想邀请你妈妈她们周二下午来看我们的彩排,不知她们时间上允许吗?”

    何静雪今年的专场演出从五月开始,现在处于加紧排练期。周二下午有彩排,林蔚然有《拾玉镯》和《鸿鸾禧》两出。

    “何老师,她们真的可以来看吗!”林蔚然惊喜。

    “只要她们愿意,可以到后台,从我们化妆开始看。”何静雪温和地点头。

    何静雪在业内有着不小的名气,这是她成名以来第一次办个人专场,可谓备受瞩目,业内外不少报纸杂志都想提前采访她。就上周,晚报记者想拍几张排练花絮照,给门房大爷堵大马路上了,说什么都不让进。

    不是何静雪耍大牌。你可以说她严谨,可以说她工作狂,但要说她架子大,那全院的人都不答应。谁都知道何老师平易近人。上次文缘摔了,就是她一个电话把丈夫叫来,开车送文缘去医院的,还垫付了检查费用。

    演出前拒绝一切采访。这是院领导和何静雪商量后定下来的,为的是不洒狗血不搞噱头,安心排练,等待观众的检验。好了您喝彩,不好您起哄,不需要媒体提前引导舆论。

    于是除了个人专场的演职人员,其余人等谢绝参观排练。

    现在何静雪同意让林妈妈林三婶还有玲子来看彩排,这是破例了。

    “只是希望你妈妈不会生气呀,莫稽几乎全场都跪着呢。”何静雪笑笑。

    林蔚然连声说不会不会,谢谢何老师。说完他们继续排练《拾玉镯》。

    对,又是《拾玉镯》。有的人很难理解,老演这些传统剧目,观众看了几十遍了不觉得无聊么。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球迷不?足球规则都一样,甚至每次比赛上场的人也差不多就那几个,咋每周看也不嫌枯燥呢?

    这就是戏曲舞台的魅力所在,受多方因素影响,每一场演出都不尽相同。演员病了,不能满宫满调地唱;兵器断了,只能简化武打动作;彩裤破了,走路只能夹着腿;至于雉尾被缠住导致当场掭头,那只好给乐队丢眼色,让音乐缓下来,然后下场去重新化妆。

    而且这一次的《拾玉镯》有看头。有些剧团排演这出戏,傅朋先暗场唱一句,再小步跑上台,直接冲到孙玉娇面前。林蔚然之前在戏校里老师也这么教的,但他一直觉得不太妥。

    傅朋的第一句唱词是“散步儿打从孙家门前过”,散步,不应该快。就算有的版本里是唱“闲步”,那还是快不起来呀。

    这次备战个人专场,何静雪的想法是求精求细,并且可适当求新求变。在何静雪的鼓励下,林蔚然大胆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让傅朋手执纸扇,缓步上场。

    这个提议得到了舞台艺术指导郑老师的认可,比较能体现傅朋出身将门的身份,有气度。但郑导同时指出,这样改动后,对傅朋的演出要求就更高了。

    因为在暗场的这一句唱必须能吸引人,调动其好奇心,伸长脖子等着傅朋上场。然后傅朋胜似闲庭信步地挪上来,再一亮相,风度翩翩斯文儒雅。掌声响起,那就算是得到观众认可了。

    言下之意,小林你的想法不错,但有没有这个实力先声夺人。说白了就是你嗓子出来没。况且《拾玉镯》小生第一句是南梆子,并没有出彩的高难度唱腔。到目前为止,只听说过京剧大师叶盛兰先生在这第一句就能博得满堂彩。

    院领导反复考虑后,决定把两个版本都排练一下。练习了这些日子,定在周二下午彩排,邀请省院已经退休的老艺术家观看,共同品评选用哪个版本。

    就这样,在何静雪的授意下,林妈妈一行人不但进了剧院看彩排,还进了后台看演员化妆。

    按照何静雪的身份,枫林剧院给她安排了独立的化妆间。考虑到林蔚然的家属第一次来,何静雪主动邀请她们进来,一面对镜梳妆一面给林妈妈她们解释,这是贴额的片子,那是榆树胶,那边盒子装的是头面。

    何静雪会做人,这不假,但由此也可以侧面得知她认可林蔚然。小伙子虽然业务水平还有较大提高空间,但排练认真,态度端正,进步明显。和这样的人搭档,比从外院请个难以沟通固执己见的大牌名家来要好得多。

    下午的训练结束,沈秦天坐进沈越天的车里。他们先去饭店点菜,等林蔚然彩排结束后,一起吃饭,算是给林妈妈她们接风。

    这是沈越天提议的,说在林家的时候林妈妈很照顾他们,现在人家来省城了,理应尽尽地主之谊。

    “问了我们家很多事?”沈秦天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面的白色夏利。好脏的一辆车,都不洗的么,是不是仗着省城潮湿多雨就打算让老天爷给免费洗车?

    作者有话要说:  翁美玲黄日华版射雕

    ☆、第四十四章

    “嗯,问我在哪里上班,又问爸妈在什么单位。”沈越天边开车边回答。

    他开车的样子很帅,本来人长得就英俊,加上他多年驾龄,开车的时候气定神闲,左右侧目看反光镜的时候,真是很迷人。

    “你说啦?”沈秦天吃不准林妈妈她们问这些干啥。

    “哪儿能啊,当然是标准答案。”沈越天口中的标准答案,就是沈秦天对外常说的那一套:家里是卖衣服的,爸妈在沿海进货,哥哥在省城开着个店铺。

    “那就好。”沈秦天放下心来。

    他不愿意这么早就让林蔚然和他家人知道沈家在中国和美国拥有多个企业,并且省城最大的三家外贸公司都是沈越天在管理。这些事情除了沈家人,目前只有孙瑞知道。

    沈秦天绝对不是担心林蔚然趋炎附势和自己拉拢关系,相反,他怕的是吓到林蔚然,让他觉得彼此距离太大。

    “图纸出来了,六个版本,晚上回家看看?”兄弟俩开始说家里的事。

    “一进门我想弄个假山流水。”沈秦天想起上次去吃饭,林蔚然盯着饭店门口的荷花喷泉摆件看半天。

    “可以啊,有四份图纸都这么设计的,随你挑。有什么要求你就提。”

    “哥,你真好!”沈秦天开始撒娇,拿手指去挠他哥大腿。

    沈越天笑了一声,非常受用。弟弟开心,比公司年报上的利好消息重要一万倍。

    为了让弟弟居住条件更好,沈越天一直在打听省院附近弟弟常住那单元楼里的情况,前阵子有人搬走了,他赶紧买下。然后和沈秦天对门的邻居商量,希望能以房换房,最终把两套房子中间弄个门,成为大平层。

    对门邻居已经答应了,拿着一笔补贴费谁不答应呢,不就是换个楼层呗,而且换矮了两层爬楼更轻松,还全程有专业搬家公司,自己不用动手。

    弟弟要求装修成古典建筑风格,沈越天托朋友找了金牌施工队,又请了专业设计师,图纸设计了好几个版本,等弟弟挑选。

    沈秦天一向不太在意家装风格,干净舒适就好,这一次他点名要古典样式,其实是为了林蔚然。

    此前,朱宴泓担心林蔚然不适应省城生活,同时他也喜欢这孩子,于是隔三差五就把林蔚然叫到家里吃饭弹琴,一老一少聊得很投机。朱宴泓几次开玩笑说要去戏校和林蔚然的老师单挑,当初干啥让他改小生呢,不然自己现在还多个徒弟。

    当然这话只是私下说说,要让书记听说朱宴泓又打算收徒,并且还是这么帅的小伙子,那书记的速效救心丸又该随身携带了。

    当年处理省军区桃花事件的时候,一夜白头的书记干脆把药瓶栓了根绳儿挂脖子上,省得万一换了件衣服忘了把药从兜里拿出来。救命的家伙,不能不带着。

    朱宴泓家,就是古典风格。倒没有什么小桥流水的,职工房不大,折腾不了那些风雅的,但从玄关到家具,都是明清式样,墙上挂着画,案头焚着香。

    这样的家真好。沈秦天一直难忘林蔚然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满脸的憧憬向往。

    本来他还担心哥哥不同意这样装修。虽说这套房子主要是自己住,哥哥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跟着住住,平常他在宿舍时哥哥不住这里,但沈秦天不想因为家居风格这种事就和哥哥有矛盾。

    没想到沈越天听了以后马上点头答应,而且压根儿没问为啥突然想要这样的风格。咻,沈大帅松了一口气。

    啥?哦,你说省院以后不是要搬到郊区么,这房子还装修了干嘛?

    这一点沈大帅早就想过啦,也打听过。省院是计划搬到郊区去,目前职工楼已经在建,办公楼也处于设计图纸阶段了。但省院的演出地点不变,不管以后搬到哪里,演出基本都在枫林剧院。

    郊区也有演出场所,但交通不便,老戏迷过去多麻烦呢。再说枫林剧院在业内也小有名气,外地同行也都知道这是省院的地盘。

    演出后,就到我家先对付一下,不然还要赶回省院,路上太黑了。这个理由沈秦天上个月就用过一次,成功让林蔚然留宿,咳,很纯洁的留宿。

    上个月中旬,二团在枫林剧院演出,原定的一位老生演员突发急性肺炎入院,沈秦天救场如救火,参演了《桑园会》,饰演离家多年不养老母,反而还怀疑妻子不忠的秋胡。

    秋胡是主演,戏份不少,好在沈秦天以前排过这出戏,救场难度不算太大。那天林蔚然出演陆文龙,他两个在后台一起勒头,一起化妆。

    现在省院为了缩减经费开支,演出完毕后已经不派班车一一送大家回家了,只有班车统一送回省院。好在大部分员工要么住省院宿舍,要么住省院对面家属楼,只有少数住在配偶单位分的房,需要自行解决交通问题。

    那几天市自来水公司在省院更换水管,院里停水,只能保证饮用水。沈秦天对着演出完毕浑身滴汗的林蔚然说“去我家住一晚吧,有热水洗澡”。

    林蔚然想了想没有拒绝。他已经四天没洗澡了。今晚演出他非常卖力,水衣潮透了几次,再不洗个澡怕是要臭了。

    跟着沈秦天回到家,两个人往沙发上一瘫,半天不能动弹,怎一个累字了得。林蔚然不用说,《八大锤》非常耗费体力,沈秦天虽然是文戏,但为了救场,昨天排练到半夜,也够他受的。

    瘫了快有半个小时,林蔚然缓过点儿劲来,挣扎着起来,说去泡碗面,空着肚子洗澡当心虚脱。沈秦天一把按住他,说还是我去吧,你再休息会儿。

    打那时开始,沈秦天觉得有必要把家里装修一番,单位搬家后,晚上演出结束就别让林蔚然回宿舍了,留下住一晚吧,反正房间多。不然要是第一场演完,还要在后台干坐着等全场结束一起坐车回去,多辛苦呢。

    住一起还能增进感情。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小林林能接受自己,沈大帅发誓一定要让对方来主持别墅设计工作,怎么古典怎么来。

    启径开轩?好!莳花艺竹?棒!只要你喜欢,在客厅里挖个荷花池再养一群蝌蚪我都举双手双脚赞同!晚上不仅有蛙声合唱,还没蚊子~~~

    可不能说沈大帅为了讨好心上人就不顾别人感受哟,他又没说把家里人赶出来,重新装修他爸那套别墅。他说的,是家里准备以后给他结婚用的别墅,正在建设当中,他和他哥一人一套。

    其实林家那个小院子也不错,沈秦天回到省城以后好好想了想,天井很大,后头还有个小鱼塘。鸡圈里那只头上一撇黄的芦花鸡看着挺凶,撒一把玉米就老实了。

    猪圈也有趣,两头大花猪随便摸,倒是几只小猪恶狠狠地乱叫,尤其那只全黑的,两眼放凶光,长大了肯定是个霸道抢吃的主儿。

    这就是真爱的力量啦,沈秦天已经打消了对农家的顾虑。虽说屋里物件有些陈旧,但那是林蔚然从小用过的,满满的都是回忆。沈大帅甚至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把林蔚然从小睡的枕套拿回来作纪念。

    至于空气中弥漫的粪土气味嘛,林爸爸不是说了么,那个老旧的牲口棚马上要拆,到东头重新盖一个。那离卧房可远了,再不行还可以在房间内用精油熏香嘛。

    “这几天真是谢谢你哥了,当我妈她们的专职司机,耽误他不少工作吧。”林蔚然上午到汽车站送走了一干女眷,赶回省院和沈秦天一起吃午饭。

    “客气啥,你妈妈难得来一次。对了,请她下次来可别带这么多东西了,一路上该多重呢。”沈秦天想起林妈妈带来的三大包东西,有玉米有辣酱有蘑菇,原生态自产。

    “都是些农货,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在你家的时候我最喜欢吃这几样了,所以阿姨才专门带给我的。”沈秦天心里美着呢。

    林妈妈刚到省城的第二天,林蔚屏紧急公务出差去了,于是这次沈越天全程陪同,把本该是林蔚屏的接待任务圆满完成了。

    务必要在一开始就给林家人一个好印象,为此,饭桌上沈秦天破例陪着玲子聊了很久。这个女人又不是别人,她是小林林的妹妹!

    林慧玲看起来也很高兴,问了他省院的很多事情,最后连沈秦天他们宿舍里每个人的行当都搞清楚了。

    看着妈妈大包小包地塞东西给沈秦天,林蔚然其实有点窘,他绝不是认为乡下东西拿不出手,他完全能理解妈妈一片好心,而且他知道沈秦天绝对没有看不起这些土货。他是觉得吧,他妈妈…好像特别在意沈秦天。

    喜宴后第三天,沈越天带着沈秦天先回省城了,林妈妈拉着儿子聊了一下午,问的内容都是沈秦天。问他在省院唱什么戏的,也是二团的么,工作几年了,院领导喜不喜欢他。末了还加了句“真的还没对象么”。

    娘儿俩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所以林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想到这次妈妈来省城,又问了同样的问题。据说还向沈越天问了他家里的情况。

    这,是要干啥呢?林蔚然深知妈妈不是想问清楚这户城里人有多少钱然后好搭上关系,他妈妈从来都是个朴实的农妇,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善良单纯。

    “放心啦,你不是从来没有带同事回过家么,你妈妈想了解一下儿子的好朋友,这个心情可以理解嘛。”说话的是孙瑞。

    这几天二团加紧排练全本《武松》,孙瑞今年要参赛的,三月初赛,六月复赛,九月决赛。刚才对戏的时候孙瑞看出林蔚然有心事,趁休息之余把林蔚然叫到楼梯转角处问了个明白。

    林蔚然刚进省院就受到孙瑞关照,后来又因为沈秦天和孙瑞是好哥们儿,于是林蔚然自然而然把孙瑞也当成自己人,有什么事都愿意和孙瑞说,除了自己对沈秦天的那点心思。这种另类的想法怕是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去。

    “当初我第一次带他去我家吃饭,那天基本上就是我奶奶采访他的记者会啊,老太太问了他多少问题,我估摸着就差星座血型没问了。”孙瑞拍拍林蔚然的肩,让他放宽心,女人都这样爱问。

    “最后我们都出门了,我奶奶还冲着楼梯口说了一句:‘小沈啊,你可别和我们家小瑞抢对象啊,你这条件要啥模样的都有。你还有个哥哥,但小瑞可是孙家单传啊。’老太太那嗓门大的,整个单元都听见了,弄得我接下来小半年都被邻居盯着问是不是让同事横刀夺爱了那别伤心赶紧重新找一个哈。”

    孙瑞摇摇头:“你说说,我奶奶是不是故意的,让大家给我施压呢。”

    林蔚然被逗乐了:“现在你奶奶知道了么?”你和楚兰的事。

    ☆、第四十五章

    “还没和她说,再过段时间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孙瑞最近为这事烦着呢。

    楚兰的妈妈因为丈夫的背叛,对楚兰的管理特别严格,这也是她让女儿习武的原因之一,能够防身。她要求女儿及时汇报交友情况,必须经过她严格审核,她不答应的坚决不能交往。据说之前有几个缠着楚兰缠得过分的,都是让楚群秀出面给威慑走了。

    楚妈妈为了女儿的幸福,看不顺眼的她能放话说再不滚我跟你拼命。人家小伙子是来谈恋爱的,犯不上跟阿姨拼命。

    现在楚兰铁了心跟孙瑞,不管她妈啥意见。但如果妈妈极力反对,她也不知该如何平衡了,总不能真看着妈妈去死磕孙瑞吧。

    小两口商量后,约好这周休息日见家长,是见双方家长。

    这是楚兰想出来的折中方法。万一她妈妈不同意,那看在对方父母的份儿上,她妈妈还不至于当场给孙瑞难堪说要弄死人家。只是那样可能会让孙瑞爸妈很没面子,儿子被当面拒绝。

    这个想法得到了孙瑞爸妈的支持,儿子已经和他们讲过自己谈了个对象,把姑娘家里情况也如实交代了。孙爸爸说先去见一面,就当是和同事的家长吃个饭,成功了最好,不成也没啥丢人的,面子又不当饭吃。

    孙妈妈说就是就是,你们团最近挺忙,也别让楚兰再单独来见我们征求我们意见了,她训练够辛苦的。两件事合一起,她妈妈考察你,我们也考察楚兰。挺好。

    “你妈妈不是已经给了楚兰一个戒指吗,怎么还要考察?”林蔚然听沈秦天说过,孙瑞的妈妈听说儿子有对象而且是真心的,直接把自己结婚时孙瑞奶奶给的红宝石戒指拿出来了,让孙瑞转交给楚兰。又说现在训练太累,等有空了欢迎她到家里玩,不急。

    面都没见过就给了信物。这事让林蔚然和沈秦天感动了好一阵子:孙妈妈真好,完全尊重儿子的选择。

    “嗨,我妈说是考察楚兰,其实是想让楚兰不要有心里负担,楚兰不是怕万一她妈要是看不上我,我爸妈难堪么。”孙瑞故作轻松笑笑,他心里也没底,楚妈妈的性格他早有耳闻。

    “等你们的胜利消息哈。”林蔚然感慨,假如自己有朝一日带着沈秦天回家去,妈妈也能这么宽容就好了。

    哎想啥呢又,你愿意带,人家就愿意跟么。去乡下玩可以,当做伴侣带回去见家长…只怕秦天要给恶心惨了吧。

    看来今年孙瑞走运,一月份在北京演出就圆满成功,后来二月的见家长顺利过关,并且三月的初赛也轻松晋级了。

    找对人是什么感觉?就是彼此爱得很深,家里也完全同意。

    楚家人孙家人在约定的时间地点出现,楚群秀和孙妈妈隔空相望数分钟,突然搂成一团抱头痛哭。

    已经反应过来是啥情况的孙爸爸让孩子们上前把她们拉开,说是先坐下吧,哭成这样别人还以为你们是失散的姐妹,那两个娃娃的婚事岂不是没戏了。

    造化弄人,原来两位妈妈当年是同一所中学的,闺中密友,楚家搬走后两人也一直通信。后来楚群秀离婚,心情郁闷,再次往外省搬家,搬得谁都找不到她了。

    要不是因为孙瑞在省城找了工作,孙妈妈也不会从外地老家跟过来,那么她们再见面不知何时。

    听孙瑞讲完,沈秦天恨不得现在就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一个密友嫁到乡下林家去。

    看来主动是对的。沈秦天决定找机会和林蔚然说,说自己喜欢他。不说出来,怎么知道他怎么想。就像孙瑞和楚兰,不壮着胆子去见家长,怎么会知道能如此容易获得认可。

    机会什么时候来呢。睁大眼睛找吧。

    林老师家的房子最终选在离三中骑车二十分钟的职工楼老院,靠近机场附近还有个新院。林老师考虑到调入三中肩负重担,以后少不了加班,还是近一点方便。

    而且,在省院没有搬新址之前,林老师家也算是林蔚然的一个落脚点。不是说搬了以后就不让他来,只是听说职工楼已经在建了,到时候孩子搞不好能分房。

    林老师准备等玲子高考结束就搬家。县城的旧家具大多不要了,找人开车送过来的路费都够买新的了。本来林蔚然他爹说让二凤爹开卡车送一下,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就行。但林老师婉拒了,说是正好打算换家具。

    精细如林老师,怎么会洞察不到二哥的想法。他问过林蔚然,孩子不喜欢二凤,那就不要勉强,也不要和二凤家有过多往来。

    新床新沙发,餐桌书桌,都一一备齐,林老师早早给了林蔚然一把钥匙,告诉他可以随时过去住。素来懂事的林蔚然每周休息日都过去打扫卫生,并添置了不少花草,让空无一人的家里有了许多生机。

    林老师成为三中建校以来最年轻的教学组长,三婶被安排到三中初中部当文员,负责毕业生分配的数据统计工作,这和她以前在县劳动局做的工作挺对口。

    一切都按照原计划执行,除了玲子的志愿。

    在跟着妈妈到省院选房之前,玲子一直坚定地要考外省一所师范院校,为此她爸爸专程去实地考察过那所学校,从教学质量到住宿饮食。结果高考结束要填志愿了,小丫头改主意了。

    她说不想考外省了,想报考省城的学校,和父母哥哥在一起。

    林老师夫妇商量了一下,倒是没有不同意,女儿在身边那是最好的。但孩子高中三年都想考外省,怎么现在突然变卦了,总有原因吧。

    外省那家师范院校所在地也是省会城市,不存在“玲子被省城的繁华吸引进而放弃去外省”这种可能。问孩子,孩子只说和哥哥在一起很好,而且她觉得国粹很好看,想经常去京剧院找哥哥玩。

    觉得京剧好看?三叔心里摇头。他女儿从小就跟着林蔚然去县剧团看戏,十多年了也没见她说过好看,她纯粹是看热闹去的。怎么,省城的戏就比县城的香?

    高考结束一个月后,省师范学院化学系的录取通知书发到县三中,林慧玲同学从系主任手里接过。林老师见女儿激动得流泪,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

    “三叔,您和三嫂想周五看还是周日看?”林蔚然边切西瓜边问。林老师刚才问他近期省院有没有武戏,他们想去看。

    “我们都可以,看你们院里什么时候方便。”林老师现在在放暑假,虽然有许多教案要准备,但出去看场戏的时间还是有的。

    “周五晚上是《战马超》《挑滑车》,周日下午是我们二团的全本《武松》。”林蔚然把切好的西瓜抬到客厅餐桌上。虽然三叔家的房子不是新房,但面积比县城那套大了一倍,客厅饭厅分开的,中间有几级台阶,错层的设计真上档次。

    林老师家乔迁之喜的第二个月,家里基本收拾完毕,林老师专程邀请朱宴泓全家来吃饭,感谢他们这些日子对林蔚然的照顾。朱宴泓带来了很多水果,林家吃了一个星期,还剩两个大西瓜。

    三婶边吃边夸省城的西瓜好,又甜又沙。三婶来省城这些日子,就顾着夸省城了,夸这里街道干净,夸这里同事知礼,夸这里生活方便。

    “以后让玲子嫁个省城的小伙子,那就更好了!”三婶笑眯眯的,憧憬着未来。

    林老师没有接她的话,转身对林蔚然说:“那就看周日下午的《武松》吧。麻烦你和团长说一声,谢谢啦。”

    “三叔您别客气,你们来看戏我太高兴了!”

    省院职工条例里说,只要票房不是全满,职工家属就可以去免费看戏,座位由工作人员安排,不可自占。

    “老林,你咋也不等玲子回来问问她的时间,她会不会和同学约了去买书?”三婶记得玲子说最近几天有高中同学来省城,想约着一起买点课外书。

    “玲子肯定有时间。”林老师知道,就算玲子没时间,听说是去看《武松》,她也会推掉一切安排。

    以前说过,林老师在林蔚然还小的时候就有很强的意识预防早恋,他对班里学生的恋爱情况掌握得清清楚楚,每次都是通过私下沟通和正面引导,让正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们学会了处理感情和学习的关系。

    林老师心思缜密,通过暗中观察和不经意的问话,已经知道了女儿的心思。他没打算禁止,孩子都成人了,有权选择爱情。

    做家长的无法掌控孩子的人生,他们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适当的建议,但听与不听,都是孩子的自由。家长赌咒威胁甚至断绝关系是没用的,该走什么样的路,决定权在孩子手中。

    作为班主任,林老师深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家长只能尽力照顾幼苗茁壮成长,却不能改变幼苗的品种,无法让番茄苗结个榴莲出来。

    晚上临睡前,三婶见玲子在自己屋里画画,便关上房门,悄悄问丈夫:“老林,你说女儿是不是恋爱了?大晚上边画画边傻笑。”

    林老师替后知后觉的爱人拉开被窝:“怎么?”

    三婶瞪圆了眼:“你早就知道了!”不然丈夫不会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

    “正准备和你说嘛。”

    “她喜欢上谁啦?叫什么名字?她同学?”

    “蔚然他们同事,是谁我还不确定。”

    “哪个同事啊,什么时候认识的?”三婶太过惊讶,抬手去拉丈夫的袖子,却把卷发的卷子挥下一个来,扯得头发根生疼。

    “你别嚷。孩子不说就是还不想告诉我们。现在别逼她,她早晚会说的。”

    “咱们啥都不知道,万一孩子被骗怎么办啊!”

    “省院的管理还是挺严的,别担心,我改天再去打听打听。”林老师捡起发卷,替爱人重新卷好。

    “怪不得你跟蔚然说要去看戏,你想看看是谁对不对!”三婶用手扶住丈夫手里的发卷,从床头柜上拿过一根橡皮筋,把发卷勒紧。

    林老师笑笑,不置可否。

    “噢,是不是沈秦天啊!”三婶茅塞顿开。之前来省城选房子的时候,晚宴上玲子和沈秦天聊得很开心。

    林老师不动声色。

    “改天问问蔚然,二嫂不是也觉得这小伙子不错么,如果能和玲子看对眼成了一家人,嘿哟,那真是太棒了!”三婶开始兴奋,好像确定了玲子爱的就是沈秦天。

    “行啦你先装不知道,我打听清楚就告诉你,嗯,睡吧。”林老师把爱人头发拨到她胸前,发梢上全是她口中“省城货就是比县城货要好”的海绵卷子。不都是发卷么,哪儿来那么大差别。

    三婶难掩眼中的喜悦:“那小伙子一家真的很好,而且是省城人!我可不同意玲子再嫁回乡下去!”

    林老师无声叹了口气。周日要看的《武松》是二团的戏,沈秦天是一团的,没听蔚然说他来客串演出。且不说玲子喜欢的不是沈秦天,就算真是,那更加竹篮打水一场空。

    比起玲子喜欢上谁,沈秦天才是真正在喉的鲠。林老师绝不是重男轻女不关心女儿,但女儿再怎么样,喜欢的也是个小伙子,而沈秦天和蔚然…

    ☆、第四十六章

    说到细致,林老师和沈越天、孙瑞算是一类人。他们洞察先机,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能把想要的答案问个大概。

    从人生阅历而言,林老师定然胜沈越天和孙瑞一筹。在林蔚屏婚宴上,通过和沈越天闲聊,加上观察沈秦天,再结合这么多年对林蔚然的了解,林老师有所察觉。

    当晚林老师彻夜未眠,把所有明的暗的线索细细思考一遍,虽然觉得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存着一丝奢望,希望这只是自己酒后的杞人忧天。

    现在搬到省城月余,这点奢望已经消失殆尽了。

    蔚然和玲子,这两个孩子真是太像了,不愧是一起长大的,都擅长声东击西。

    妻子去省城选房回来,说玲子对京剧可感兴趣了,把沈秦天宿舍里每个演员的行当都问清楚了。

    不知道的人以为玲子和沈秦天相谈甚欢,只有林老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玲子喜欢上沈秦天的某个舍友了。女儿如果喜欢沈秦天,她是不会和沈秦天说笑的,只会假装不在意。

    林老师买了熟食犒劳去省城辛苦选房的爱人和二嫂,一顿饭的工夫,就把她们在枫林剧院后台遇见的人和事打听清楚了。

    在何静雪的戏中有角色、和沈秦天一个宿舍。这两要素的重叠圈里有三个人,其中文缘结婚了,剩下陈焕和刘阳兵。

    玲子最近对水浒故事非常感兴趣,不光看京剧还看,所以她喜欢上的必然是在《武松》里有演出任务的刘阳兵。

    而且,她最近有事没事就和蔚然聊天,问的都是《三岔口》《九龙杯》《时迁盗甲》。别拿喜欢看武戏当幌子,武戏多了,咋不见你问武旦武生的《盗库银》《小商河》《十八罗汉收大鹏》?眼睛盯着的都是武丑戏。

    丫头,这就是你悄悄做护膝的原因吧。武丑演员练习矮子步,膝盖容易受伤,你把报纸上教做保暖护膝的内容剪下来,怕我卖废纸时发现空窗,还欲盖弥彰地糊了一片纸上去。你爸是老师,对学生这种抠抠补补太熟悉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蔚然这孩子,和他妹妹一个样。当时喜宴上东拉西扯问了一堆,什么沈越天酒量如何,你们那桌菜吃完没。

    问沈越天的酒量,不论我回答好与不好,你都“顺便”问一下沈秦天的酒量;问我们菜吃完没,没吃完,那剩下什么菜了,是谁吃的少啊,不知道村里的才是不是合省城同事的胃口。

    反正说来说去,目的只有一个:关心沈秦天。

    蔚然这孩子从来没带同学同事到家里去玩过,这次蔚屏结婚,他带了沈秦天回来。可此前他从来没提过在省院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不是不想提,是心虚吧。

    林老师虽然戴眼镜,但他自认目光如炬,没有看漏林蔚然藏在领子里的项链。一看就知道做工不差价格不低,不是蔚然的购物风格。只可惜喜宴上沈秦天穿着高领毛衣,看不见是否也有一条同款的。

    家里几个女眷把沈越天沈秦天吹上了天,玲子也不断说着沈秦天的好话,试图混淆视听掩盖对刘阳兵的感情。而蔚然不停夸奖着沈越天的豪爽仗义护弟之情,就是不提沈秦天。

    都是心里有鬼,这兄妹俩。

    林老师苦笑,摘了眼镜,扭灭台灯。睡不着也先躺着吧,明天还要到教务处开会。九月开学后他要带的是三中文科实验班,压力很大。真是内忧外患。

    可这时候没办法先安内再攘外,两头都是孩子,都要管理,先顾哪一头都不行。林老师闭目,思索对策。

    “相信我啦,你这个不需要做手术的,走吧。”沈秦天拎了拎玉坠的红绳,绳子和汗液混一起,不舒服。

    “会不会瞎?”林蔚然拿手绢捂着左眼。

    “呸呸呸,不准乱说!”沈秦天没察觉林蔚然是开玩笑,腾一下蹦老高。

    “我错了还不行…”林蔚然无语,这人这么严肃干啥。

    沈秦天把脖子上的红绳取下来,掀起衬衣角吸了吸上面的汗,把玉坠套林蔚然头上:“只是发炎,别乱想,知道不!”

    六月底开始,省院一团连续多日在外演出,下部队送戏庆祝建军六十周年,辗转于多个营队,包括去年去过的空军医院。二团开始何静雪的专场演出,省内演了五场,还有八场,计划九月起在全国巡演。

    本来是计划省内五场省外五场总共十场,但前五场演出受到了业界一致好评,上座率相当高,于是院里又加了三场。

    于是说沈秦天和林蔚然又是多日不见,现在八月上旬了,才算是忙里偷闲能休息几天,彼此说说话了。

    可能是省城夏季潮湿多雨,林蔚然的洗脸毛巾没好好晾晒,他左眼发炎了。眼球都是红血丝,这地方也没法化妆遮盖啊,他下周要演的是莫稽,玩的就是那贼眉鼠眼,要是反串老旦戏《李逵探母》倒是好办了,老妈妈眼睛瞎了,翻着眯着都行。

    结果他还没痒几分钟呢,沈秦天慌大了。沈大帅自然不是以为这是什么致命大病,他慌的,是小林林不舒服。凡是让小林林不舒服的事物,都应该被打倒消灭。

    林蔚然拦住了准备冲向电话亭给哥哥打电话的沈秦天,他不想麻烦沈越天,又不是多大的事,不需要他联系专家并且开车来接。之前妈妈她们来省城,已经很让他费心费钱了。

    “治疗完了?”林蔚然对着镜子发呆。

    “完了,你可以回去啦,这几天注意把毛巾用开水烫并且暴晒,别忘了按时涂药。”文缘的老婆把药瓶盖好。

    “这纱布不拆掉?”林蔚然抬手想去摸蒙在左眼上的纱布,被沈秦天一把拍开。

    “别碰呀,消过毒的。”沈秦天在忍笑,独眼龙小林林的造型挺有趣。

    “明天早上再拆,药效持久一点,要遵医嘱,听到没,不然万一继续感染,那整个脑袋都要包起来的!”看着林蔚然的蔫样,文缘老婆直接笑出来了。

    这是在积累经验,林蔚然安慰自己,万一哪天演独眼的角色呢,还省了去体验生活了。只是这造型越看越丑啊!他对着镜子扭成了苦瓜脸。

    “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沈秦天在楼梯口拉了他一下,飞快往治疗室跑去。

    林蔚然也不多问,独自冲着那盆茂盛的龟背竹出神。单眼看东西果然和双眼看不一样哈,可惜这辈子没机会体会复眼看世界的效果。

    “好了,走吧。”沈秦天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嗯好。哎你干嘛!”林蔚然扭头一看,吓一跳。

    “哈哈哈,要难看一起难看。”沈秦天摸摸自己左眼上的纱布,也乐了。

    要难看一起难看?林蔚然觉得脑子里炸了个惊雷。他平静了一下,努力让声音不发颤:“你刚才说什么?”

    “要难看一起难看。”沈秦天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太伟大了,为了让独眼龙小林林等会儿在路上不害羞,竟然能想出这一招来。

    要难看一起难看!原来真是你啊!林蔚然想仰天大笑,又不敢,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句话默念了一遍。没错,梦里那个在岸边接住自己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梦中人替林蔚然脱了那只湿掉的鞋子,又脱了他自己的一只鞋,搀着同样光着一只脚的林蔚然一起走。他说“要难看一起难看”。

    不用说,这组合一路上必定吸引了众多目光,有惊讶这么年轻怎么就少了只眼睛的,有惋惜这么帅可惜了。

    在省院操场上让陈焕赵军笑了个够,回到宿舍门口,林蔚然把脖子上的红线拉出来,用独眼看了看玉坠。

    “你把另外那块戴上吧,这块由我继续养。”他笑着。其实笑得有点抽筋,因为内心实在太激动。他的梦中人,和他的心上人,竟然是同一人!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几个月前弄了一个同样的竹子玉坠,配了同样的红线,让我轮流养这两块玉,其实有一块是送给我的吧。

    “你,你发现了啊。”沈秦天有点窘。

    明明这两块玉非常像啊,除非放在一起仔细看,不然真不容易注意到是两块来着。它们本是一对,从同一块料上琢下来的,他一块他哥一块。他哥一直没怎么戴,就那么搁抽屉里,被沈秦天先斩不奏直接拿来了。他哥不是总说么,弟弟要家里的啥东西都行。

    林蔚然用掌心轻轻捂了捂沈秦天眼睛上的纱布。谢谢你刚才陪我难看了一路。沈秦天不知他的内心澎湃,嘱咐他不能去摸自己的纱布,里面有药。然后又说休息一下吧,等会儿吃饭叫你。

    回到宿舍,沈秦天从枕头下摸出另一个玉坠,贴在脸上傻笑,孙瑞看了直叹气。

    过了几天,孙瑞约沈秦天和林蔚然出来吃饭。孙瑞自认不是个急性子,但他真心受不了这两人的慢节奏了。明明是你情我愿,怎么拖到现在也没啥进展。

    对,孙瑞已经看出林蔚然的心思了。虽然林蔚然隐藏得不错,但瑞哥哥什么观察力,加上旁敲侧击,啥都明白了。只是看林蔚然闷骚的那蔫样,孙瑞吃不准他这辈子会不会表白,或者说在沈秦天表白的时候他接不接受。

    “啥!楚兰要辞职?”林蔚然和沈秦天刚坐下,还没喝口饮料呢,就被孙瑞的话吓一大跳。

    “嗯,去戏校当老师。”孙瑞喊了三次,服务员才过来点菜。不是服务态度差,是看帅哥看呆了。一下子仨,能不呆么。

    “你们闹翻啦?”沈秦天胸闷大了。之前看楚兰对孙瑞死心塌地,他对女人的看法刚有所改观。

    “没啊,”孙瑞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笑,上挑的眼角格外迷人。“以后结婚有孩子,不可能两个人都到处演出,而且我奶奶身体不好,她妈妈也需要人照顾。”

    “为了跟你好,她真是舍得!”沈林二人叹服,武旦的艺术生涯本就不长,楚兰竟能抛弃事业黄金期。两人怀着对楚女侠高尚情操的敬意,同时发问:“你们啥时候办事?”

    “再过阵子吧,现在院里不分房,我家没有多余房间。”孙瑞在家里那间,是在客厅里用层板隔出来的,翻个身都能听清楚,怎能让新媳妇住里面。

    “要不到时候住我家!”沈秦天说的不是装修中的那套,他家房产多了,空着也是空着,让孙瑞挑一套住住真没啥。

    “心领啦兄弟,我能搞定。她在戏校工作满一年,可以申请集资房,以后生了孩子正好就有房了。来来尝尝这个熏香肠,挺好吃的。”孙瑞招呼他们吃饭。他今天请两人出来的目的不是要找免费房源。

    沈林也不跟他客气,埋头吃了起来。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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