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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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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l百合:《千年醉 完结+番外》 作者:容十

    正文 第51节

    gl百合:《千年醉 完结+番外》 作者:容十

    第51节

    苏灵雨将青绡带入内室,自袖中抽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书信,悄声道:“我若三日未归,你便拆开书信,后事我都安排妥当了。”

    青绡全身猛然轻颤,难以置信地望向苏灵雨。

    苏灵雨微笑道:“我与漪凰的事,你最清楚,我不是夏若卿,对苏家做不到那份尽心竭力。青绡,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累了,我一个人……过不下去了,我想她。”

    苏灵雨柔声道:“我走了。”

    车马早已准备妥当,南塘虽不太平,但都在国境四周,京都仍旧一片歌舞升平。车马日夜行路,到杜陵已是次日,苏灵雨入了杜陵便让左望风蒙了四人的眼,循着图又在山中行走半日,终到地图标记所在。

    苏灵雨披着斗篷站在山草间,不知是否山中寒气重,即便日照当头,依然感到阵阵寒意袭来。四周群山环抱,风却一阵紧似是一阵,吹得人周身泛冷。

    苏灵雨与左望风尚不觉得,解开眼罩的四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尤其一个手持罗盘的壮汉脚步生风的在周边绕了一圈,扭头便对左望风拱手:“左公子,蔡某学艺不精,怕是有负所托,只能告辞了。”

    左望风张口结舌,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听见蔡姓男子的话,紧接道:“夫人,请恕白某多问两句。这处所在山丘连绵,风水名曰环龙卧,中有湖泊,龙卧水上,生生不息,宜葬皇族旁支,只是……不知夫人这位故人是男是女?”

    苏灵雨答道:“是女子。”

    黑衣女子面色森冷:“那便难怪,环龙卧本是极好的风水,但适男不适女。卧龙高耸,湖泊低矮,水汽紧锁龙足下,浓郁难散,女属阴,易阴阳不调。而且……这陵中被人动过,煞气外溢,横死其中的人怕不在少数。若是非要进去,只怕能进不能出,还请夫人三思。”

    苏灵雨听完黑衣女子的话,身形微微一晃:“……那葬在陵中的人,会怎么样?”

    黑衣女子道:“人过头七而魂魄离体,前往阴司投胎转世,说来倒也不会怎样,无非阴气过重,会让她转世后较普通人体弱多病些。夫人实不必为此涉大险。”

    苏灵雨沉吟良久,忽地双手拢袖,躬身揖了全礼:“白姑娘,蔡公子,了尘大师,丰华道长,无论怎样,还望四位能请帮小女子这个忙。今生来世,我都望她能安康度日,福泽一生。苏某知晓此求过矣,只请各位思虑苏某苦心,加以成全!”

    丰华苦笑许久,终是一摆手:“罢了罢了,老道虚度许多岁月,一身老骨头,留在这里也无妨。”

    了尘也是合掌:“阿弥陀佛,佛家弟子本就该渡恶扬善,能超度一人是一人,老衲当不敢拒。”

    唯有捧着罗盘的蔡姓男子犹豫片刻,终还是摇头道:“夫人,左公子,实是抱歉,蔡某自身姓名虽不金贵,但此刻九州不安,蔡某家中还有老母妻小,实不敢只身涉险,请两位原谅。”

    话说完,蔡某一揖,转身便走。

    黑衣女子左瞧一道一僧,右望那姓蔡的男子离去背影,踌躇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终是冷着脸道:“回头让我爹知晓我临阵脱逃,非被上家刑不可。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里面情形不对我可是要走的,到时莫要怪我。”

    苏灵雨感激地对众人又是一揖,领头在山隙间寻了一圈,便找到个约莫人高的洞穴。洞穴附近尽是人工痕迹,种植的草木尚未长成,很是明显,入口附近堆积了许多泥石,想是原来用来封口的,最终却并未封堵,任由洞口大敞。

    道人打头步入洞内,洞底有浅浅积水,与外间不过一步之隔,白光犹能照入其中,却陡然阴冷无比,寒意直浸人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橙子和白羊:)

    君君即使投胎了也是有记忆的,妹纸们放心……信我可好=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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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墓和末世太考验脑洞,写盗墓确实有点累了,末世那本迟点写完大纲再开,么么哒

    ☆、第281章

    往前行了数十步,已趋于尽黑。前后人都举了火把,再走一段,路上便开始见到身着南塘制式铠甲尚未腐烂完全的尸身。

    尸身摆放应该有段时日了,周身肿胀流水,关节处隐约可见白骨森森,无数肥白的蛆虫在腐肉间钻出钻进,既恶心又骇人。

    一行人中除苏灵雨外皆是出身江湖,见惯了死人,唯有苏灵雨掩唇一声低呼,状似欲呕。

    黑衣女子似笑非笑:“夫人,往里怕是更不堪,不如咱们别去了吧。”

    左望风亦是颇为担忧,低声道:“夫人,在下先送你在外间候着如何?”

    苏灵雨避过地上尸身,面色苍白,分明吓得不轻,眼神却坚韧依旧,摇头道:“我没事,继续走。”

    黑衣女子显是对她的应对颇为讶异,深深望她一眼,兀自越过为首的僧道,走到最前方。

    那僧道本想拦,黑衣女子轻哼道:“你们瞧不见,前后又有什么差别?”

    僧道估摸是知道黑衣女子本事的,闻言便让了道,由她打了头阵。

    黑衣女子脚程极快,在崎岖不平的窄道中如履平地,越往前恶臭愈浓,洞底堆积的尸身也是愈多。尸体浸泡在积水中,将积水染成黄褐浓汤,洞壁四处溅满点状黑痕,皆是死者当初被杀时喷出的血线。

    水里不时漂浮起白花花的虫子,便是苏灵雨外余人此刻都面露憎恶。丰华道人跺脚甩去拱到鞋旁的蛆虫,皱眉道:“莫非当初守陵的兵士尽数死在此处?谁这么大的本事?”

    苏灵雨还未做声,黑衣女子已然答道:“还能有谁,定时苏夫人口中那位恶人了。”

    她说话时脚步不停,并不多讲究,脚尖每每在尸骨或水里一点,身轻似燕,但见半空一点火影飘忽,霎时独自去得远了。

    余人顾念着苏灵雨,走得慢些,又过了炷香时分,刚过一面转角,蓦地黑暗中风声袭来,道僧手上握着的火把立即灭了。

    守在苏灵雨身侧的左望风反应极快,将人拉至身后,举掌如刀劈了出去,眨眼功夫已与来袭者过了几招,一个女声方才响起:“是我,别打了,走。”

    左望风硬生生地顿住招式,讶异问道:“白姑娘?”

    了尘大师一晃手里火折子,点出如豆光亮,刚看清黑衣女子如罩冰霜的俏脸,下一刻又被她一指弹灭。

    “不想死就别点!”

    黑衣女子声音带了怒意,了尘大师倒是平和如故,宣了句佛号:“白姑娘,前方究竟有什么?”

    黑衣女子冷冷道:“鬼,很多很多恶鬼。”

    众人一时哑然,黑衣女子又道:“我进来时说过,若是情况不对我是要走的。我走了,你们随意。”

    苏灵雨大急,她看得出来这白姓女子的本事颇为不俗,忙轻扯左望风衣袖。

    左望风心神领会地道:“在下知道白姑娘不乏金银,不过白姑娘你不是最喜欢那些精巧器物吗?若白姑娘愿留下助一臂之力,事后夫人想必不会吝啬。”

    黑衣女子的脚步声略微一停,苏灵雨心念急转,道:“在下有一物名唤九头夜明樽!”

    黑衣女子忍不住轻“啊”了声。

    苏灵雨接道:“盘梅鎏金簪,丹枫连弧铜镜。”

    黑衣女子:“……”

    苏灵雨:“白姑娘,你应知我身份,我也不隐瞒,你若有心仪之物,我自设法替你取来。”

    黑衣女子沉默许久,终于点亮手中火折子,此时她脸上已没了方才的冰冷,面色激动微红,仿佛全然忘了不让人点火之事,只问:“此言当真?”

    苏灵雨无奈道:“一言九鼎。”

    黑衣女子调了个转:“那好,我不走了!”

    了尘和丰华想是和黑衣女子相熟,并不奇怪她的做派,全程苦笑,跟随在后。

    在鱼肠似的洞里又走了好一段,前方陡然开阔,黑衣女子举高手里重新点燃的火把,对苏灵雨道:“夫人可别吓着。”

    但这句话显然说迟了,苏灵雨瞠目结舌地望着火把下的情景,终于再忍不住,“哇”地一下弯腰吐了出来。

    他们所在往前十来步远便是一道浅崖,崖下是个偌大的土坑,坑里半烂的人身躯干几乎快满溢出来,尤其最上面一层尽是南塘士兵,死不瞑目地睁着浑浊流脓的眼,尸体表面攀爬的诸多虫蛆被火把光线一照,循着眼窝鼻孔全部遁进了尸体内部。

    苏灵雨大吐特吐,左望风瞧得头皮发麻,了尘与丰华却是对尸坑内惨状视若无睹,两人神情凝重地瞧着笼罩在尸坑上方隐约的黑雾,各自掏出背囊里的符纸法器,一脸如临大敌。

    黑衣女子道:“这里被人设了阵,困住枉死其中的工匠与士兵魂魄,幸好这些人死的时间不长,幽怨之气积得还不够深。了尘大师,这处便请你先诵经压制着,我与丰华道长……要随苏夫人进陵中墓室确定一件事。”

    了尘手里捻着一串佛珠,佛珠泛出时隐时现的金光,金光中佛印宛然,形成一道无形金墙将那片黑气阻隔在坑内。他闻言面露苦色:“阿弥陀佛,白姑娘,你高看老衲了。如此多恶灵,老衲一人怕是力有不逮。”

    黑衣女子道:“无妨,我会放出我豢养的小鬼压制这些冤魂,大师你在一旁小心那些钻着漏子跑出来的便是。左公子,你去找入陵的暗道,这种陵墓修建完毕后工匠会被坑杀灭口,必然有人偷留了逃生的出路。这座陵连入口都未被封填,密道兴许也没人去管,若走密道会比正道安全。”

    一番交代完毕,黑衣女子也不顾其他人应诺与否,拿出一盏漆黑小碟与一个巴掌大的瓷瓮,便站在崖边开始布置。

    了尘丰华皆是脾气涵养极好的老者,由着黑衣女子支使帮忙摆放零碎物件,左望风也依言到周边寻找密道。苏灵雨吐了半晌,再无物可吐,掩唇扶着石墙喘息不止。

    黑衣女子抽空回首瞧她,见她面对这般景象居然既没晕倒也没尖叫,眼神中多了一分钦佩,问道:“你这位故人地位身份与你相同?怎会开罪了涛族中人?”

    苏灵雨大惑不解:“什么涛族?”

    黑衣女子手指尸坑中陷入尸体半截的青铜大鼎:“魇术中的镇魂鼎都使出来了。”

    苏灵雨依然摇头。

    黑衣女子轻叹:“罢了,算我没问。麻烦的事怕是还在里面,哎。”

    说话完女子再不分神,绕着她摆的那堆东西左行右绕,口中喃喃自语,一股青影自小瓮中飘摇而出,凝成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形。随着黑衣女子指向,人形朝着尸坑扑去,势若虎狼,竟骇得那些蒙蒙黑雾向内一缩。

    这时左望风也回来了,说道他确实找到一个半人高可容人跪爬行动的隐秘土洞,看土痕新旧掺杂,应该就是所谓的逃生密道了。

    黑衣女子擦去额头薄汗,道:“左公子留在这里照应,若有事便通过密道来找我们。道长、夫人,我们去陵中。”

    丰华老道瞅着阵仗骇人的尸坑,尚有些迟疑:“这里应是陵中最险恶的所在了,密道里无甚机关,不如我留在此处与了尘照应,白姑娘你陪着苏夫人前往?”

    黑衣女子冷笑道:“最险恶的所在?若是我没瞧错,险恶的怕还在里面。”

    丰华听她这么一说,也不敢再强留,三人一前一后,便朝着左望风指点的密道钻了进去。

    辛苦攀爬自不消说,苏灵雨在逼仄的土洞里爬得东西南北不分,心中却是心酸不止,想着君漪凰身后便躺在这么一个漆黑孤寂的所在,想留在陵中陪她的心又坚定了几分。

    幸而土洞不长,尽头处是一方土壁斗室,丰华老道用轻功爬进开在斜上方的甬道,垂下绳索又将苏灵雨拽了上去。

    这个甬道上方是一块虚盖的青石板,掀开后钻出去,入目便是齐整宽广的主墓道了,墓道两侧竖满栩栩如生的宫女捧灯石雕,壁画皆是映掩在云雾中的楼阁屋宇,其间缀有仙人饮宴及天女奏乐图案,色彩鲜明,美轮美奂。

    黑衣女子也不去看这些壁画,绕着那些捧灯宫人溜达几次,也不知她碰到哪里,宫人后方就露出一道一人宽的门洞来。苏灵雨还不及跟上,她一人就闪身进去,门洞立即无声无息合上。

    苏灵雨对这女子的做法实是一头雾水,她自己再去摸索宫人,去哪里找得到机关。丰华道人是个不拘小节的老道,盘腿直接坐在地上,安慰道:“夫人,主墓道进主室间的路途定有机关,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她吧。这丫头家学渊博人又精明,不会有事的。”

    苏灵雨徒然站在石像前,抑郁难耐,无奈本事不济,喃喃道:“我……我还想见她一面……”

    丰华老道抓挠了把他所剩无几的稀疏灰发:“夫人,老道人说句不当讲的话,人身不过一具臭皮囊。你也瞧见外间那些尸身模样了,谁生前不是人模人样?便是以前再美再好,现今再看怕也不复以往……”

    丰华话还没说话,就见苏灵雨泪花在眼中乱转,忙呸了几口,又去抓自己头发:“哎老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夫人莫怪莫怪,权当老道在放屁,放过就算了……”

    于是墓道中一人生怕再说错话,一人暗自神伤,谁都未再言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声轻响,黑衣女子竟然从另一个方向闪身出来。

    苏灵雨迎上去还没开口,黑衣女子先凝着神色道:“果然如此,真是麻烦大了。苏夫人,你这位故人死时被人分了魂魄,没能在头七投胎转世,魂魄还被困陵中。而且……她的魂魄不全,被困于此,长久下去,定会怨愤积郁为恶灵,神智全失,嗜杀成性。”

    ☆、第282章

    黑衣女子说得又快又急,初时苏灵雨还没反应过来,直至听到“魂魄不全”、“怨愤积郁为恶灵,神智全失,嗜杀成性”这两句,耳边电闪雷鸣,身形一晃沿着石像坐倒在地。

    “夫人!”黑衣女子上前扶住她,续到,“这可不是能让你晕倒安歇的地方,有件事你得下个决断。”

    苏灵雨睁着眼眸,脑中轰隆隆地响成一片。耳侧黑衣女子的语声忽近忽远,唯独看见那张薄唇开合不停。

    漪凰的唇……也是浅薄色淡,有种好闻的桂花香气。每逢我做错事或不走心,她便会抿紧了唇,蹙着眉头瞧我……

    黑衣女子说了半天,见苏灵雨竟对着她发起怔来,怒火上头,重重一指掐在她人中上。

    苏灵雨剧痛袭来,终于浑身激灵,瞳孔猛地聚拢,涩然道:“白姑娘,我没听清,劳烦你……再说一遍……”

    黑衣女子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心头难能可贵地挤出些许同情,捺下性子重复了一遍:“我的本事破不了镇魂鼎,只能压制它一时。镇魂鼎所在,阴魂怨气与日俱增;陵主魂魄不全,且无法投胎转世,亦会怨怼不断。以怨生怨,经年累月陵主便会沦入恶鬼道,破墓而出,杀戮生灵。人死不入轮回地已违阴阳平和,为祸四方更是大逆天道,最终必遭天谴,或永坠阿鼻受炎冰酷刑,或魂消魄散归于天地。”

    话说到此,黑衣女子也自觉太过玄幻,生怕苏灵雨不信她:“……有些坊间传说是真的,你最好信我。”

    苏灵雨木然道:“白姑娘,你说吧,要怎么做?”

    黑衣女子:“我方才进到主墓室了,也不知你们开罪的那位是想做什么,在陵主棺椁外竟然弄了天光咒,似乎不愿让魂魄与肉身相合。不过这样也好,否则陵主如今怕是都成行尸了,更难处置。我的意思是既破不了镇魂鼎,不如先将陵主魂魄困于陵中。夫人你回去后最好与你开罪的那人好生商谈,取回陵主失散的魂魄,再渡她投胎转世。”

    商谈?苏灵雨惝恍迷离地想着,夏若卿都已死透了,还从何商谈?

    夏若卿……夏若卿!

    “夫人?”黑衣女子见说着苏灵雨竟又走神,刚待发火,背后一声响动,一个人从地底跳出来,正是左望风。

    左望风见到三人,忙道:“可算找到你们了!那些恶鬼比预想的更险恶,了尘大师撑不住了!”

    黑衣女子与丰华脸色顿变,黑衣女子急急对苏灵雨道:“你听到了,时间紧迫,你最好快做决断。取回魂魄不知费时长短,若陵主真沦入恶鬼道破墓而出开了杀戒,纵是神仙都救不回!”

    苏灵雨被最后一句震得头晕目眩,凄然道:“我还有斟酌的余地么?”

    丰华道长叹道:“夫人既做了决定,便先随白姑娘出去罢,老道在墓道中书下道符后便来!”

    黑衣女子拉着左望风便往回走:“不成,外间不太平,她随道长留在此处,我先与左公子去助了尘大师。”

    经过片刻喧闹,墓室又归寂然。丰华老道掏出纸符毛笔一应事物,点符成灰,融入砚中,头也不抬,道:“夫人,这不过权宜之计,夫人不必过于介怀。道家讲究万物自然,应天道而行,终归有解决之时。”

    苏灵雨紧咬牙关,扶墙站起:“时辰紧迫,道长你……动手吧。”

    漪凰……恕我……暂不能留下陪你了……

    纵然夏若卿有万般手段,总不会不留下一点痕迹,我定会去寻回你失落的魂魄,让你平安转世。

    漪凰,等我。

    陵中森冷如故,昼夜难分。

    君漪凰浑浑噩噩浮在半空,仿佛听得故人声响,随即又道是自己痴迷。

    此间早来回无数遍,石陵土窟,本是葬已故之人的所在,如何会来人声?

    她已然死了,送葬入陵。

    无论愿或不愿,这是事实。

    再也……见不到那张巧笑倩兮的容颜,那个对外谨慎对己却清澈如流水,一心维护自己的人了……

    雨儿……

    君漪凰停在交错如麻的墓道中,这是为了防人窃墓的机关,对她却无甚用处。

    穿过层层石壁,君漪凰极为厌恶这种与外物相融再分离的感觉,浮了一段,却左右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在哪里……又有什么不同?

    “道长,还需多久?”

    清浅温柔而熟悉的语声自石壁那头响起,君漪凰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快了,只余下这一壁了。”

    君漪凰过壁而出,手臂扫过一方壁画边角,便是阵阵火烧火燎的痛楚。

    痛楚……她……竟还会痛?

    那头站在石板上,盈盈而立的女子,不是日思夜想的苏灵雨又是谁?

    莫非……她还活着?莫非……所有不过噩梦一场?

    君漪凰站在墓道这头,大惊大喜之余,须臾间不知今夕是何夕,何事是真?何事又为假?

    “雨儿,雨儿!”

    苏灵雨:“这符咒当真能……将她困在陵中?”

    丰华:“老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夫人大可放心。”

    君漪凰一字一句听得分明,连在一起却怎么都不明白其中意思,欲靠近些许,但空荡的道中却不知何时起布起一道无形的壁垒,让她跨越不得。

    “雨儿,你在说什么……?”君漪凰伸出手指敲打,却无论如何破不开。

    为何……要将我困在陵中……?

    “雨儿!雨儿!”

    对面的女子似是心有所感,抬头望向尽头,放眼过处,何来人影?

    苏灵雨自嘲而笑,低头道:“还请道长费心,万不能让她出去。”

    雨儿……?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君漪凰垂下手指,怔怔瞧着老者收完最后一笔,他所写的符咒瞬间隐入壁画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灵雨回头再望一眼,旋即回头,决绝而行。

    漪凰,等我。

    墓道又复漆黑,人去楼空,唯有余音袅绕耳边不觉。

    犹记花间一眼,一眼万年。

    犹记来者立于雨中,青丝湿透。

    犹记深夜援救,她扑在怀中,瑟瑟而抖。

    犹记支颊浅笑,慵懒唤道:漪凰。

    犹记偶尔醒来,便见她伏在榻侧,泪如雨落。

    还请道长费心,万不能让她出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雨儿。

    雨儿……

    苏灵雨!

    苏灵雨惊坐而起,抚着胸口,冷汗津津。

    青绡忙放下手中女红,坐到榻侧替苏灵雨擦拭额角:“娘娘,又做噩梦了么?”

    苏灵雨似还沉浸梦中,倚在背靠上,双目无神。自君漪凰薨逝后不过二个月,她已瘦得筋骨毕现,以前被君漪凰细心将养得圆润的模样一去不复返。

    “娘娘……”青绡眼中满是担忧,“您才睡了半个时辰,再歇会罢。您这样……身子怎么撑得住?”

    “我梦见漪凰了。”苏灵雨垂下眸子,掩去眼中泪光,“她唤我的名字,她说她恨我。”

    “青绡,我是不是做错了?那陵中这么冷,这么静,她一个困在里面,多么可怜。我该陪着她的,也不至于……如今一事无成,连再去瞧她也做不到了。”

    “娘娘,您是为淑妃娘娘好,她不会怪你的……”青绡实是找不到话安慰苏灵雨,唯有反复这句。

    “左副统领那……还是没办法么?”

    青绡黯然摇头,苏灵雨自君漪凰陵中归来不过七日,黑刹军那边便生了变故。据悉似是黑刹军的副统帅的意中人本是夏若卿奶妈之女,按亲眷算应是夏若卿表妹。此女一家怕被夏家之事牵连,乔装逃离都城,打算投奔黑刹军副统帅,却不知何处漏了风声,被南诏帝下旨缉拿。这一家奔逃时慌不择路,马车坠落崖底,死无全尸。黑刹军副统领对夏若卿这位表妹一见钟情,感情颇深,闻讯怒而连夜杀了正统领,率领一干手下投奔敌军左淮,并助左淮突入黑刹军寨,至此,南塘天险淮江失守,左淮军一路势如破竹,直逼费城。

    与此同时,遁入空门的圆镜一直静候夏若卿佳音,不料等来的却是夏若卿死讯。圆镜本已隐忍多年,此番抱的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听闻黑刹之变,南诏帝应接不暇,他认为机不可失,当即联动早前已互通消息的岳门、虎跃、常明三军主将,夺了杜陵至五常以北之境,叛出南塘,自封杜陵大都督,持兵对都城虎视眈眈。

    南诏帝因夏家一事牵连极广,朝堂不满不安者甚众,加之圆镜、黑刹之变,南塘境内流民义军四起,整个南塘已是风雨飘摇,危如累卵。

    在此境况下,宫中甚至已有宫人潜逃离宫,南诏帝震怒之余下令严禁宫防,如今宫禁十八重,若无南诏帝手谕,便是一只雀鸟都飞不出去。

    苏灵雨回宫后便一心欲寻君漪凰魂魄下落,只是夏若卿死后尸身便开始显现桃花斑。南诏帝深恐她又有什么诡术,忙令人将尸身移出后宫,本欲随意寻个地方处置了,却不料北燕新帝贺兰祈遣使前来索要夏若卿尸身。南诏帝已是焦头烂额,对夏若卿既不在意也不愿为这等事再驳贺兰祈面子,随口允了,正好将这祸害送走。

    只是如此一来,苏灵雨真是再找不到半点线索,苏家不比夏家,不过一介文官,家中不过十数家丁,何来背景豢养死士?左望风虽也尽力帮忙寻人,不过天下大乱之际,许多世家都在全力保全自家,哪里又会来插手这等闲事。

    苏灵雨至此实已无计可施,本人被困宫廷一方,半步难离,唯有日夜瞧着杜陵方向,空自喟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羊和橙子的地雷

    ☆、第283章

    苏灵雨心思青绡都明了,只是她一介侍女,除了反复嘱托左望风外,也唯有小心跟着苏灵雨身边照料了。

    又是月余,一道道消息传回,尽是噩耗。圆镜挥军三度冲击狼牙岭防线,都城北营及各部临时召集的散兵虽三度击退来者,但同样死伤惨重。北境子榆军主将闻讯回援都城,却在途中遭北燕伏击,大败,伤亡过半,余者逃回毕陈,与北营残部汇合,退守陈关。

    与此同时,左淮军一路收编南塘流民,占据云泽一带。至此,南塘国土大半沦陷,西有左淮,南有圆镜,北有北燕,余国亦是虎视眈眈,亟欲分一杯羹。

    南诏帝早已无心进出后宫,后宫上至妃嫔下至洒扫侍者,皆是惶惶不可终日,流言四起。

    这日苏灵雨正坐在寝殿角榻上发怔,青绡随侍身侧,珠帘响处,一个黄门不经通报就闯进殿来。青绡抬眼正要呵斥,却觉来人有些眼熟,再细看时,哪里是什么黄门,却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左望风至交,名唤程欢。

    身着黄门打扮的程欢对苏灵雨与青绡比划手势,回头便关了殿门。青绡见状心生不妙,疾步迎上急问:“左副统领怎样了?”

    程欢低声道:“不是望风怎样,是你们要糟!陈关破了,信使一个时辰后便到。陈关之后一马平川,再也无险可守,望风要我来通知宁昭仪和青绡姑娘,赶紧收拾几件要紧的东西,趁信使还没到,想法子混出宫去。否则——当今陛下的性子宁昭仪是知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整座皇宫的人怕是都要随着他陪葬!”

    青绡犹自惊疑:“你们消息怎地比军中信使还快?”

    程欢:“江湖自有江湖的门道,青绡姑娘,你莫非还怀疑望风对你的心意不成?时间不多,你们尽快!”

    青绡回头,还不及说话,苏灵雨却站起身淡淡道:“陈关迟早会破,没什么稀奇。青绡,你去收拾两件换洗衣裳,多带细软,立即出宫,离开都城,越远越好。”

    青绡应了,正要入内室,苏灵雨又道:“只收你的,不用管我。”

    青绡程欢同时大惊:“娘娘?”

    “你只是个普通侍女,宫中守卫看在左副统领面上或许能睁只眼闭只眼放你出去,而我……宫禁十八重,我常在陛下身边,宫中侍卫对我容貌极为熟悉,我若与你们一起,一个都走不了。”苏灵雨望向程欢,程欢识趣,先退出门外,苏灵雨这才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质雕花的镯子,“青绡,这是漪凰赠与我防身的,乃是齐郡平邑司密制,机簧按下便可弹出吹毛断发的薄刃,我用不着了,你留在身边罢。”

    青绡已是泪流满面:“娘娘不走,奴婢也不走!”

    苏灵雨勾唇浅笑:“左公子为人稳重,你这一生也算有了托付。青绡,你我名为主仆,我却视你如亲姐,无论北燕人也好,南塘人也罢,都没什么要紧。我这辈子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什么都做不了了,你若能平安离开,可否答应我两件事?”

    苏灵雨不等青绡答应,又兀自道:“其一是尽力寻找漪凰魂魄下落,只是此事渺茫……你尽人事听天命罢。其二便是等战祸稍平后去再去见一次那位白姑娘,上次分别时白姑娘曾私下嘱咐我若是长时间寻不到漪凰的魂魄,需去找她,她要放些东西入陵守住所有通往外界的口子,以免天长日久盗墓贼闯入陵中。丰华道长虽下得有禁制,却只对死魂有效,若是活人进去让漪凰开了杀戒,后果不堪设想。青绡,你知道漪凰于我有何意义,此事切记,勿不可忘。”

    青绡哽噎道:“娘娘!”

    “我妆奁里的东西你随意取,别挑太稀罕的,容易惹人注目,银钱全部拿去,多点身家傍身我也放心些。”

    程欢在门外半晌没听到动静,轻叩两下门扉提醒:“青绡姑娘!”

    苏灵雨沉声道:“还不快去!”

    苏灵雨神色骤冷,青绡不敢再耽搁,宫中不便带包裹,她只得入内室匆匆换了身衣裳,又取了些许值钱的首饰藏在袖子,站在殿前,却始终踌躇不愿离开。

    苏灵雨将人推到门边,低喝:“赶紧走!”

    青绡站在门后犹自不放弃劝说:“娘娘!你就随我一起走吧,未曾试过,怎知出不去!”

    苏灵雨默然片刻,才苦笑道:“傻青绡,生机仅此一次,哪有重来的道理。走吧,我既不能活,你便替我活下去,我未尽之事,唯有托付你了。至于我……也有我的去处,你不用担心。”

    青绡:“……”

    程欢早在门前急得抓耳挠腮,眼看时辰过了大半,再等不及,对苏灵雨道了声保重,强拖着青绡自角门快步离开。

    苏灵雨倚着门扉,凝视天际一派云蒸霞蔚的华丽金紫,不知想到什么,唇畔竟挑起温柔笑意,随即抚平衣衫,提着裙摆款款踱出院门。

    自南塘败讯频传,人心渐散,宫中礼度也没了往日严谨,何况苏灵雨束下不严,殿中侍女三三两两皆聚在一块,彷徨日后出路。此刻苏灵雨出来,挥手示意无需伺候,侍女们便也不再跟上,继续各自的忧心。

    出了宫门,苏灵雨沿着墙间小路徐徐而行,一路人疏草密,连这尚未波及战火的深宫后苑中都呈现出萧索颓败之像,雕梁画栋掩映处,已可见熟悉的红墙翠瓦。

    御笔题写的“裕丰宫”三字依旧盘桓在匾额上龙飞凤舞,苏灵雨仰首静默瞧了片刻,素手轻推,推开紧闭的宫门。

    君漪凰走得蹊跷,裕丰宫失了主又负了不详的名声,这繁盛一时的宫殿如今只余下一二宫人照看打扫,再无人问津。苏灵雨恐睹物思人,亦不愿涉足,如今绕过影壁,见庭中景物依稀,故人却早不知何方。

    “漪凰,我来了。”

    苏灵雨徜徉在微高的草间,轻车熟路地在小径间穿行。

    前方传来扫帚与地面接触的沙沙声,苏灵雨循声而去,便见一身素裙的寰月独自一人扫着院中枯叶。

    寰月听得脚步声,回头一看,吓得忙放了扫帚,伏地便跪:“宁昭仪,奴婢不知昭仪驾到……”

    “起来罢,如今还有什么昭仪不昭仪。”苏灵雨失笑道,“寰月,若有关系能出宫,趁早走罢。”

    寰月讶然:“昭仪娘娘?”

    “裕丰宫……你收拾得很好,我替漪凰谢过了。我想自个留在这,你去罢。”苏灵雨缓步走过依旧跪着的寰月,不再看她,径直步入昔日她与君漪凰同居的主殿。

    寰月念旧,殿里事物都擦得纤尘不染。苏灵雨逐一抚过,忆起昔日在殿中与君漪凰度过的日子,眉梢眼底俱是笑意。

    案上的书册还是叠得与君漪凰病起那日一样,苏灵雨抽出其中一本打开,内里还夹着一张半成的人像,是她趁君漪凰睡着时偷摹的,本欲画完后再给君漪凰。

    只是再没机会了。

    画中人凤眼紧闭,漆黑长发慵懒缠在枕间,平素雍容略带严厉的眉目因入眠显出几分柔美。人像只画了脸型轮廓,唇与脖颈下还未及画,那人便醒来,吓得苏灵雨将画匆匆叠了藏在书页间。

    苏灵雨指尖抚在纸上,神情忽喜忽忧,一滴水珠落在纸张君漪凰眼角,缓缓晕开,恰似画中人泪流。

    “漪凰,不哭,我这就来了。”

    苏灵雨拿起烛台旁的火折子,放在幔帐下,红光过,青烟起。

    火星迅速沿着幔帐蔓延,苏灵雨退后数步,打量自己所为,脸上现出满意笑容。

    她提着半成的人像,回到妆台前坐下,对背后渐起的烈焰宛若不觉,不疾不徐解开发髻,自妆奁中取出一把玉梳,点点梳直。

    “漪凰,我才不愿给南诏帝陪葬,我烧了你的裕丰宫,你可会怪我?”

    “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任我怎么闹,你都不会怪我的……”

    “漪凰,我去不了了,你等我可好?”

    苏灵雨掩唇咳了几声,脸颊因高热熏成水粉色,她瞧着镜中自己,手指渐渐移向耳后:“漪凰,今生缘尽于此,唯求来世再见了。”

    “漪凰,你要等我。”

    风过处,将院外一丝甜香卷入室内。

    苏灵雨侧首透过黑烟看去,见到主殿小院中那株高大的树梢上结满细碎黄花,风卷,花影乱,纷纷坠落。

    “漪凰,你看,你种的花,它谢了。”

    蓝醉睁开眼,天光透过窗帘,照在她脸上。

    不用手摸,她也知道脸上已经湿成一片。

    闭眼深吸几口气,蓝醉才翻身坐起,发了会呆,走向房间中央。

    掀开地板,蓝醉一步步走下楼梯,楼梯下是一间恒温恒湿所在,只放了一件收藏。

    一幅画。

    蓝醉痴痴地盯着挂在墙上的画,盯着画中坐在主座上那名微醺女子的眉目鼻唇,每一缕发丝,每一丝风情。

    所有的一切,都映入她的眼,刻入她的心。

    “漪凰,这梦来得太迟了,不过……苏灵雨没有背叛你,从来没有。”

    “而你,现在又在哪里?”

    “漪凰,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羊和九月投喂:)

    古代篇就此完结,我知道挺郁闷的,你们打我吧,么么哒=_=

    ☆、第284章

    一进自动门,闻到大厅里淡淡的来苏水味道,蓝醉就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她对这种味道实在没好感,毕竟每次一闻到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这次倒是跟她没什么关系,不过蓝醉心情还是不怎么爽。空着的一只手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点下通话,话筒那头传来第一千零一遍耳熟能详的甜美回复:“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蓝醉“啧”了声,挂断,按下另外一个号码,所得结果一模一样。

    “妈拉个巴子,白素荷!蒙筝!你们两个居然拉我黑名单!”蓝醉狠狠地原地跺了一脚,把周边来往急行的病人及家属全部吓了一跳。

    蓝醉举着手机,脸上的表情堪称为凶神恶煞,旁边的人立刻自动自发与这个在大厅发飙的女人保持一定距离,甚至有人开始暗中讨论:该不会是来医闹的吧?

    蓝醉才懒得管边上人怎么想,迅速切到软件,开了语音,咬牙切齿道:“白素荷,你拉我黑名单几个意思?!”

    语音消息传过去,蓝醉本来以为这消息会继续石沉大海,压根没指望有回应,不料十秒后,手机响起讯息提示音:范围给你了,不知道,自己找,别烦我。

    简单明了,典型白素荷风格。

    蓝醉瞪着讯息,鼻子都气歪了。

    给一个省的范围也叫给?!

    上下一个月的时间差也叫给?!

    这跟大海捞针什么区别!

    “白素荷,你丫的……!”蓝醉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后一半却没想到怎么接。

    难不成还真跑白家揍白素荷一顿?

    一想到这蓝醉就泄了气,关了手机锁,要死不活地提着粥碗,穿过门诊大楼,朝左角最远的一栋楼走去。

    那栋独占一角的大楼是这家医院的妇幼保健楼,蓝醉有个表妹叫蓝芯,随母姓。蓝家家传的业务有蓝醉顶了,这个小表妹总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大学里谈了个男朋友,一毕业就结婚,而且超有效率,结婚八个月,立马生了个头没三根毛的小小子。

    蓝醉一想到那个小不点就觉得全身不对劲,五官皱成一团,软绵绵的眼睛都睁不开,猫崽子似的,手臂胖得一戳一个坑,闹得她都不敢碰,生怕力气大一点就碰坏了,比她过手的那些老货还脆弱。

    漪凰……难道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蓝醉想象了一下君漪凰以前广袖长裙雍容睥睨的模样,再联想到表妹家的小崽子,莫名一寒。

    “别想了,人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妈的白素荷这个不靠谱的神棍,老子要找不到一定去白家掰了她招牌!”蓝醉嘴里嘀嘀咕咕,提着表妹想喝的邓家鸡丝粥,埋头继续头疼蓝家的事和君漪凰的下落问题。

    头顶传来阵阵喧哗,把蓝醉从思绪里震了出来。蓝醉皱着眉头抬头看,似乎是十二或十三楼里某个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尖锐得杀鸡一样,内容听不大清楚,像是在吵架?

    跑生娃的地方来吵架?脑子被陨石撞了?不知道这是医院别人需要休息?

    蓝醉心里对吵架的双方鄙视了一顿,随着人流挤进电梯里。

    到了楼层,蓝醉刚出电梯,前方一连串女高音扑面而来,震得蓝醉差点一个趔趄。她默默地卧槽了两遍,还真是十三楼,耳朵药丸。

    病房走廊里已经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有前来劝阻的医生,有来谴责的家属,也有无聊来看热闹的。

    蓝醉摸着半温的粥,打量人群还在考虑怎么才能挤过去,没想到一细看,居然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蓝芯,你不躺好休息,照顾你儿子,干嘛呢?”

    被点名的女人回头一看蓝醉,马上兴奋招手:“姐,来来。”

    “这是在干什么?你老公呢?由着你跑出来?”

    “姐你烦不烦,我顺产的,早能下地了,躺床上无聊得要命!正妻打小三呢,狗血剧现实版!”蓝芯性格外向,又年轻正是好奇心重的年龄,立马比手画脚地给外出买粥错过大戏的蓝醉补详情,“男的趁着老婆出国进修,找了个小三,孩子都生了,老婆听说了消息马上从国外飞回来,就闹到这来了,逮了个现行。”

    “小姑娘家家的,看把你八卦激动成什么样。”蓝醉把粥递给表妹,反正这会走廊被堵死了也过不去,干脆靠墙听起热闹来。

    人海里不断传出两个女人的对骂以及两个男人的劝解,听内容其中之一就是男主角,另外一个是参与调解的医生。

    “狐狸精,知道他结婚了你还把孩子生下来,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有个孩子就能要挟他离婚了?要脸不要!”

    “没错,我就是有孩子了,怎么着!陈志新,孩子就在这,你敢不认?你离不离婚!”

    “罗希,当初我们说好就是玩玩的!老婆你相信我,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个孩子,是她偷偷在t上动了手脚!我们又不是没有,你相信我啊!”

    一个清脆巴掌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

    嗯,打得好。

    蓝醉摸着下巴,暗中鼓掌,赶紧打完走人,这种男人不分留着等日出?

    “你敢打我男人!”尖锐的女声猛然响起,随即里面传出乱七八糟的噼啪声,以及围观群众的惊呼声。

    蓝醉脸色微沉,拉着表妹转了半圈避开陡然往外扩散的凌乱人群,人群密度一稀,里面的情景就能看到了个大概。

    两个女人在地上滚成一团,身着宽松条纹服头扎马尾的那个两手紧紧抓着另一个的披散长发不放,头发被抓的那个不断试图挽救自己头发,却屡屡失败。

    “罗希,你放手!你快放手!”一个戴着无框眼镜长相颇为英俊的男人眼看长发女人头发不断被连根拉扯下来,连忙上前想帮手,不想他越帮马尾女越扯得狠,直接拽下一小束带血的头皮,长发女顿时痛得连声惨呼。

    眼镜男一见带血头皮,立即慌了,重重两耳光扇在罗希脸上,跟着又是一拳捣在她胸口。

    蓝醉旁观看得出眼镜男这几下是真下了死力气,那个叫罗希的直接被打蒙了,尤其最后那下推得她往后跌了好几步,后脑勺磕在墙上,人没骨头似的地坐倒在地。

    “老婆,老婆你怎么样?老婆我带你去看医生!医生,医生快过来看看她!”

    眼镜男抱着捂着头发的女人,完全没顾及被他打得软倒在地的罗希。叫罗希的女人愣愣瞧着这一幕,两行泪水瞬间泉涌而出。

    这种家务事谁都不好插手,围观人员沉默地继续看热闹,前来调解的医生被拉着看长发女的伤势,罗希在地上坐了好一会,才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没什么事,去诊室消消毒就行了。”被推来当调解委员会的医生无奈道,“这是医院,有什么事情请回家协商,别闹到别人家的产妇和孩子休息好吗?”

    “回家?陈志新,你还会跟我回家吗?”罗希撞到墙上后再没出声,加之她第三者的身份以及先前态度,大家对她也并没怎么关注。直到现在出声,所有人才发现她顺着墙退了几步,居然退到窗沿位置。

    “陈志新,最后一次,你要我和女儿,还是要你老婆?”罗希问话同时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到了窗户上,“你说爱我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罗……罗希……别干傻事啊!”眼镜男见状直接懵逼了,想过去拉人却被一声厉喝阻止。

    “说,你明天跟你老婆离婚,跟我结婚,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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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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