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我饿起来连自己都吃 完结+番外 作者:夜半赏菊
正文 第4节
我饿起来连自己都吃 完结+番外 作者:夜半赏菊
第4节
“团子。”岳七露出白牙傻笑,手却没停,一下一下的顺着简宁的毛。
一人一塔拉就在洞里窝了一夜,简宁趴在岳七的怀里,蹭了蹭,熟悉的温度和心跳节奏,很快简宁就睡着了。
山下的岳家都乱了,等天黑完了,岳一没法,发动了全村找,找了半宿也没找到,陆陆续续的人都回家了,只剩下岳一三兄弟了。
岳六捶了自己一拳,恨恨道:“当初就应该拦着小七的,管他什么灾星怪物,总比现在好。”
其实岳五和岳一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以前的小弟虽然呆了点,但是乖巧听话,要是在迟几年,攒了钱,给小弟娶个媳妇,他们身上的担子就卸了一半,以后撑死帮点忙,可现在,人更傻了,不管是从兄弟情分来说,还是现实点讲,都比以前要拖累人。
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造成岳七今天这个样子,他们兄弟三个都是帮凶的。第一次岳七伤了脑袋,因为救岳一,帮着挡了下,才傻的,岳一心里愧疚自责,自然就担起了岳七的责任,可时间久了,人怎么可能不累?
有时候岳一也在想,当时岳七不挡,他死了也好。
第二次,因为团子,岳七才挨了那么一棍子,现在就算把铁牛打死,小弟还是傻乎乎的。
兄弟三个沉默了。岳一看了眼静谧漆黑的山里,他们这山有大东西,再往里走,白日都要结伴,更别提晚上了。
“回,明天一早再找。”岳一下了决定。
岳六急了,“大哥,我不怕”
“你媳妇儿还等着你呢!”岳五打断道。
岳六话一下子咽了下去,只好闷闷的点着头,他觉得一切都变了,可又说不上来什么,只好闷头跟着两位哥哥下山回家了。
岳七这一觉睡得香甜,等洞口一缕阳光洒进来,岳七揉着眼睛,迟钝了会,像是感到胸口趴着的软和的东西,裂开嘴就笑,一把捞起团子,亲了口。
简宁单独在山里过来十二天,昨晚一觉是他这些天睡得最好的,之前都保持着警醒。不过岳七醒了,他也醒了,感受着脑袋上的亲吻,心情也好了。
不过接下来,简宁就要抓狂了,这个笨蛋,竟然连裤子都不知道怎么穿!
一通折腾,简宁炸了毛,岳七还是好脾气笑呵呵的一遍又一遍,等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人一塔拉外出,简宁熟门熟路的摘了野果子扔给岳七,专门砸到岳七脑袋,以报刚才岳七不会穿裤子,让他用嘴叼之仇。
岳七揉着脑袋,捡起果子,咬了口,酸酸甜甜的好吃,又把果子伸到简宁嘴边,简宁有点害羞,嘴巴却不客气的咔嚓一口,酸甜的味道,让简宁眯起了眼睛,样子十分可爱。
吃了果子,俩又在洞口附近转悠了圈,这个洞离山下村子不远,可极为隐秘,等简宁一爪子拍在岳七脑袋上,一双大眼睛盯着岳七,意思记住了么?!劳资已经在这儿转了十圈了!
岳七嘿嘿一笑,简宁一双细长的耳朵,无奈的耷拉起来,算是服了。
山下岳七几个哥哥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简宁引着路,让岳七下山,岳七傻呆呆的眼里透出不舍,可也没做出抱着团子,把人往山下带的意思,好像本性就知道团子不能下山似得。
岳七刚到了山下,岳六就发现了,喊了嗓子,岳一岳五都跑了过来。
“跑去哪了?”岳一皱着眉板着脸道:“大家伙找你一晚上了。”
岳七闷着脸不说话,岳一见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见小弟衣服破破烂烂,脖子还有伤痕,但是不严重,也就没多想,“回家吧!”
之后几天,岳家人发现,岳七每天吃完饭就往山上跑,一待待一天,不过乖了,也不用人看着,有时候多带一个窝头上山。
岳一也发现了,可看小弟每次安全回来,人也不是傻得那么厉害,也就不让大家管了。
岳七就每天跟简宁在山里乱转,简宁打猎,岳七烤肉,不过刚开始笨手笨脚的,不是焦了就是生的,或者太咸,可简宁没有二话,下嘴就吃,没以前挑剔和娇气。其实他心里知道,岳七成了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为了护着他的,每次看到岳七傻呆呆的冲他笑,简宁心里就难受。
他想,只要岳七能平安开心,他以后再也不娇气和挑食了。
他不挑食,可岳七不同意呀!
烤焦的肉都被岳七抢着进了嘴,没熟的接着烤,咸了,岳七吃,反正要给团子吃最好的。
如此两个月下来,岳七手艺越来越好,不做饭的时候,还是傻呆呆的,可乖巧懂事了。
九月份,地里收成还不如去年,岳一盯着收成,叹了口气,也不提卖粮食给小弟治病了,今年能过个温饱都算知足了。
村子里不止岳一发愁,大家伙都一样,所以趁着忙完后,打算进山淘换点东西,或者打点肉。
“老大!老大!不好了!”辉哥急着推门进了岳家院子。
岳一正好在院子里,“怎么了?”
“隔壁李家村被山匪屠村了,满村没一个活口。”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岳七的三脚猫拳脚功夫,还没近带头的身,就被带头的反手用刀砍了过去
简宁一个飞扑,爪子瞄准带头的握着大刀的手,结果这个带头的身手灵敏,闪躲了过去不说,还用刀背去抽简宁,幸好简宁速度快才没中招。
试探了对方,简宁就知道这个带头的武功高,不像刚才那些三脚猫下手。
可岳七傻傻的,简宁挡了一下又冲了过去,直接被踢得老远,倒地嘴角都挂着血,可见这带头的力道。简宁见岳七受伤了,毛都炸了,整个背脊弓的高高的,显得身子两侧隆起的越发怪异。
村口山匪还剩二十个,不算带头的,村里的民兵小队,被捉的扔在一旁的有十来人,都是二十岁出头,年轻力胜的。也不用废绳子,直接卸了俩胳膊,这会正骂人气愤。还在拼死抵抗的,山匪下手又快又狠,能捉就捉,奋死抵抗的就杀了,简宁和岳七没来之前,带头的才搞定最难缠的岳一,岳一一死,被岳一护着的岳仁山也没了命,村里没被捉的一时激愤慷慨,可事实是,他们落了下风,支撑不久了,临死只希望窝在山洞里的老婆孩子娘能安然活下去。
就在心灰意冷,打算跟着岳一走的时候,岳七就来了,被卸了胳膊的小伙子一看,这不就是被打死的团子么?
众人心里怎么想的,简宁不在乎,岳一岳仁山死了,这群人的生死,他只能说尽力了。
那群下手见状,抽出了一部分人团团将简宁围住,带头的反倒不在意的挥手,眼里带着一丝精光,“这东西怪的很,我会会。”要是捉回去,能成大事。
简宁没见过山匪长什么样子,可见这个带头的不简单,一点也不像普通山匪,尤其看他的眼神
不过管他什么东西,敢伤了傻子,他就没完!
带头的吩咐了不让动简宁,可没说不让动岳七,不用眼色,那些下手就围住了岳七,简宁急的一个飞扑过去,挡了那群手下一下,身上难免中招,但还成,岳七脑袋被磕了,挂着血迹,摇摇晃晃站着,手上倒是灵敏了许多,挥刀的手像是无师自通一样,比刚才强多了。
带头的见了简宁那两下,心里更加确定了想法,拎着大刀就过去了。
看着是往简宁身上去的,其实等简宁跳开的时候,另一只手就上去捉,简宁也不是吃素的,长达四个月在山上跑动手捕猎的日子,让他身手更敏捷,也更有技巧了,刚才试探了知道这男的不好对付,心里就更不会中陷阱。
谁也不占便宜,不过总体来说还是简宁占了上风,带头的被抓了一脸的血,眼神也阴狠了,既然活捉不能,那就下死手。
幸存的岳家村的汉子们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这会谁也不会提灾星的话了,反倒给简宁鼓劲加油,都不敢喊出来,唯恐扰了简宁。
简宁一心二用,还要操心岳七,刚一把抓了过去,就听见岳七的叫声,一回头就看见那些混蛋卸了条岳七的胳膊,气得简宁鼻子喷气,结果就感到尾巴一疼,等反应过来,心里暗骂一声操,这他妈的都跟他尾巴过不去!
尾巴又掉了,简宁屁股钻心的疼,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身的脏。
村民汉子们眼见就能赢了,结果团子被砍了尾巴,顿时心里一阵绝望,难道村子真的要灭了
岳七另一只胳膊也被卸了。
“砍了。”带头的嘲笑的盯着远处,在看着脚下尾巴都掉了的东西,还敢在他面前装腔作势?一脚踢了几个圈。
“团子!”岳七大喊。
地上简宁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原本一双湛蓝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泛红,像是红宝石一样。背脊微微弓着,只听细微的破裂声,原本身两侧高高隆起的地方,慢慢张开,透明的,如同蝉翼一样,薄的看着脆弱。
原本握刀要砍岳七的山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面前的诡异画面,吓得手里的刀都握不稳。废了胳膊低着脑袋等死的岳家村汉子,听见有人吸冷气,抬头一看,就被画面镇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上天派下来的瑞兽不成?
带头的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一双巨大的透明羽翼缓缓张开,一个煽动,强风扑面迎来,带头的被吹的飞了三米远倒在地上,原本还嚣张的山匪们,被这个场景吓得连连尖叫磕头求饶,带头的眼里带着惧意,连忙爬起,翻身上马,直接逃了。
手下们见老大都跑了,也不管什么搜刮粮食金银什么的,吓得屁滚尿流骑着马都跑了。
简宁像是用尽了全力,在危险褪去,那双赤红的双眼慢慢退成了蓝色,挂在空中巨大的羽翼,衬托的中间小身子越发小了,翅膀一点点散去,真的跟光似得,简宁慢慢的从空中掉落,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他看见岳七向他走来,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
幸存的岳家村村民们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等团子睡着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脸上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实在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神、神兽?”
有一个人小声说了句,大家不约而同的想着确实是,像是神仙似得,说话呼吸都放缓了声音。
天上又飘起了雪,地上已经被鲜血染透了,横七横八的尸体,冰冷的雪打在脸上,从团子带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昔日好友长辈叔叔如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场的眼睛发红,眼泪默默的掉了下来。
这时候听见村口响动,被吓得草木皆兵的汉子们一个个都看向远处,就见岳六赶着牛车回来了。
岳六跳下牛车,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见大门敞开,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牛车也赶的快了。
白雪皑皑,可地上的红煞人眼,岳六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不用人说,看到眼前的情况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岳五从牛车上跳了下来,脸煞白,手都是抖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一甜,硬是压下了那口血。
“大、大哥?”岳六问岳七,一看小弟胳膊,软软的挂着,就知道小弟也遭了罪。
岳七沉默着摇头,一张脸冷峻凌冽。
天色暗了,再怎么伤心,村里还是要有个出头的,岳五缓过劲,“小六你去镇上报官,雪天路滑,你要小心。”
岳六摸了把眼泪。
山匪逃得匆忙,还留下两匹马,岳六也不客气,翻身上马,他没骑过,动作生硬,可现在一股子仇恨冲着他脑袋,驾着马就冲出了岳家村。
岳五看着倒在地上的团子,眼神冷了,刚上前一步就被岳七挡着,脸就冷了,“你要挡着我?都是他”
“五哥,我敬你是哥哥,你别说出寒我心的话。”岳七眉头紧蹙,声音平淡却冷冽。
岳五一愣,觉得面前这个小弟陌生的厉害,还没开口,村□□下来的汉子都站在岳七身边,意思很明显,护着岳七和团子。岳五一时诧异,就连当初先提出打死团子的铁牛都护着人。
“团子。”铁牛开了口,声音干哑,眼神却坚定,“团子救了我们一村人。”
刚才的景象,这辈子都忘不了。
岳五一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村里人容下团子,他也不再说什么了。先给被卸了胳膊的按上,岳七好了后,抱起团子塞进他的胸口,断了尾巴的伤口因为天冷已经凝固了,软软一团露出半个身子在外头,岳七一手护着,神情悲痛。
山上负责保护村里老少女人的河子和柱子也下山打探情况了,一见地面上的惨烈,顿时就哭了出来。这一天实在是黑暗,从洞里出来的老少女人找到自家儿子或者爹爹,死了,扑在死者身上哀恸大哭,没死的受了伤的也抱着头痛哭
徽娘一口气吊在嗓子眼,见了死了僵硬的岳仁山,顿时脸色惨白,一脸不可置信,悲恸喊了嗓子仁山,跪在雪地里呜呜大哭,最后竟然哭晕过去。
岳家大嫂傻呆呆的立在原地,儿子丈夫,昨天还笑着商量,今年要买些什么年货,多加点餐,可一转眼,两个鲜活的人就成了这副样子
雪越来越大,悲痛哀嚎声响彻整个岳家村,每个人肩头都落了一层雪,可谁也没动,原本地上刺眼的红,一点点的被雪覆盖,就像岳家村还是那个有点‘独’,有些霸道悍气儿的村子。
天黑了,岳家村门口听见响动,就见官兵点着火把进山了,约有十人左右,挎着刀,肩头身上都落着雪。
领队的岳六跳下马,“五哥,这是县里新上任的县令大人。”
岳五见县令大人年约四十,留着胡须,一双眼精锐,率先下马,高声道:“不必行礼了,贾三,办事。”
衙役贾三快速分配任务,县令看着满地的尸体,眼里悲痛,清河县短短半年三个村遭屠,上一任办事无能管辖不力,他才过来的,不管是为了村民还是为了自己前途,这群山匪定要抓了剥皮充草!
这次岳六进镇上报官,也是赶上好时机,这位新上任的杭县令正是为了屠村山匪案来调查的,三个村子都是镇子附近,岳六去报官,杭县令一听,紧急招了人手就赶了过来。
有官府坐镇办事,很快调理顺了起来。
杭县令也不怕冷,就站在村口命案发生之地,岳五岳六一早出去采买,这会正听铁牛等幸存者说话。
“岳七正好赶到,”铁牛想到团子的翅膀,有些犹豫,“后来拼了一把,那个脸上带疤的畜生就带人跑了。”
铁牛隐瞒了团子的怪异景象,其他人听了也没有反驳,下意识的帮着瞒下了。
杭县令正思索,也没看到铁牛那一丝犹豫,听了正要张嘴
“大人,我知道谁是凶手!”被扶回去的徽娘披头散发的冲了过来,一脸恨意,“大人,我知道谁是凶手。”
杭大人一惊,“你知道?”
“是灾星!”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徽娘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脚步也是沉重的,一夕之间,徽娘更憔悴,也显老态了,明明才不到三十的年纪。
为什么大家都不信我,为什么?!
徽娘在心里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明明就是团子那个灾星的,它害死了仁山,仁山、仁山想起岳仁山的死状,徽娘低声呜呜的哭了起来,她的德松德玲德庆怎么办?可是这个村子已经容不下她了,家里有那个小怪物,她怎么办?
花婶见徽娘不对劲,一直跟着,见徽娘越过岳家的院子,往河边去了,这次急了,这大冬天的河面结冰了,徽娘去那儿干什么?赶紧转了个弯往岳家跑去。
大雪封山,山上的土都冻了,村里死了那么多人,根本没办法现在入土为安。岳五岳六带着人去山上砍树,这个冬天做好棺材,等元宵后雪化了,土软了直接埋。
因此院子里除了女眷就是小辈了,原本能定主意的岳大嫂也病着起不来,花婶进来,一问德松,才知道男人都上山了,顿时急了,再晚点怕徽娘出事。
“花婶怎么了?”岳七撩起帘子问道。
急着的花婶一听男声问,刚一喜,见是岳七,一时有些犹豫拿捏不住,可人命的事,她过去万一没拦住徽娘,徽娘做了傻事,到时候白白害徽娘一条命,也不知道岳家人怎么想她的,于是才拐了个弯,径直到岳家小院来了。
犹豫的花婶看着高高大大壮实的岳七,人傻点就傻点,下河救人应该不差的,面上就不犹豫了,直接道:“我刚见你大侄媳妇儿面上不好,往河边去了,你也知道冬天河边都结冰了,可就怕万一”
岳七打断,面上看不出喜怒,朝左边小院喊了声,“仁青带上绳。”
岳仁青是岳三家的老大,刚满十八,当初山匪来了,岳三嫂心疼害怕仁青没了命,死扯将仁青带到山洞里去了,岳一见了,皱着眉也只有点头同意了。人都是有私心的。可自从村子里出了事,大伯大堂兄,还有玩的好的几个同龄人都没了,他们是为了保护村子才没的,是村子里的英雄,而他害怕逃命,他是狗熊。
现在事态平静下来,尤其家里跟岳仁青同样大小的孩子没了,一看岳仁青还好端端活着,难免心里不平衡,岳三嫂在村子里经营的好口碑全都没了,连带着比岳仁青小一些的孩子都看不起岳仁青,这可比打骂惩罚还要屈辱。
但这些屈辱岳仁青只能受着,他也后悔,当初就不应该看着他娘哭的伤心,而点头同意做了个缩头乌龟的。可他活着,心里还是尊敬他娘的,只是没以往那么听从了。岳三嫂两面不是人,可一见她见仁青好端端活着,那些指责咒骂就心甘情愿的背着,为了不激起村民矛盾,岳三嫂识相的拘着仁青,不要孩子出门。
刚刚花婶来说话,岳三嫂也听见了,岳仁青要出去,被岳三嫂死死拽着,岳仁青正跟老娘扯掰,就听见七叔叫他。
岳三嫂也被儿子那个眼神和冷脸吓到了,手一松,岳仁青拿着绳已经出来了,很快房间里响起岳三嫂呜呜的哭声,一听像是故意压抑但又声音外面也能听见的。
花婶心里冷笑了声,看着岳仁青眼神也不太好了,她的小儿子这次平安活着,但是她妹妹家的孩子,比岳仁青还小几个月,没了。
自从村里经了遭难后,这种眼神岳仁青不陌生,羞愧屈辱一下子上了脸,岳仁青低着头叫了声七叔。
岳七当没看见,冷着脸看了眼花婶,话是向岳仁青说的,“走。”
“我就不去了。”花婶冷冷道,转身就走。
岳仁青的头低的跟低了。岳七没工夫管岳仁青,脚步加快到了河边,远远就见徽娘在冰面上凿冰,岳仁青见了,大喊了句,“大嫂!”
徽娘手一抖,冰面咔咔裂开,瞬间就掉进窟窿里了。
叔侄俩赶紧往冰面跑,河边四周冰层最结实,中间薄一些,徽娘就在中间凿的冰面,这会中间的洞越来越大,岳七边跑边脱了棉袄,只穿着单衣,噗通从窟窿跳了下去。
岳仁青急的大冬天一脑门子汗,冰层越裂越大,脑子也不知道想什么,竟然生出要是自己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尝受那些冷眼了?自己的命换死掉的那些命成吗?
“仁青!扔绳子!”岳七大喊道。一只胳膊夹着徽娘的脖子往上拖。
岳仁青一下子回过神,在结实的冰面上向里扔绳子。岳七冻得已经发木了,接过绳子,岳仁青慢慢往岸上退了两步,这才使劲,他现在也看出来了,要是现在自己做傻事,七叔和大嫂就危险了。
废了大劲岳七和徽娘才到了岸上,徽娘已经晕过去了,棉袄上湿漉漉的全是水。刚出冰面,头发已经冻硬了,岳七脸色发白,但眼神看着徽娘是冷的,他径直穿了衣服,吩咐岳仁青,“背着人回家。”
这会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岳仁青背着人往会跑,岳七走在后面,浑身都在发抖,冷的。
到了家,岳三嫂已经熬了姜汤,岳七也不客气,先灌了一碗直接回房子了,余下的都交给几位嫂嫂办了。
床上简宁翻了个身,力量突破到极致后,他现在特别需要进补和休息,因此就算听见岳七的脚步,简宁也没办法睁开眼,迷迷糊糊的。
岳七摸着简宁的毛,“她想死,却不能让她死,她死了,你就不好过了。”
今天要是徽娘自杀成功了,即便不是团子害死的,以后团子在村里也过的不顺,总有人会提起这个茬儿,让团子背上人命。就跟岳仁青一样,岳仁青胆小怕死,今天要是村里没有死一个人,是不是就没人提起岳仁青胆小临阵脱逃?就算有也会笑两声,就不提了。
可现在,村里死了人的人家,在怨恨山匪的时候,也在埋怨岳仁青,我家的死了,你却没死,就算现在岳仁青跳河死了,可能也是换来一些嘲讽的话。
岳七想,他聪明了,可觉得这个村子的美好,都是曾经的自己眼里。
本来岳七要是恢复了智商,村里还是以往那样,虽然各家各户都有小心思,和日常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争吵,可这就是日子。但岳七恢复智商后,接连经历着就算是普通人都难以承受的打击,一下子逼得岳七从单纯的个性走上了另一个极端。
看事情会想背后的深意了,将什么事情都往最坏的方面想,比如徽娘寻死,还有岳家的今后。
岳家村男丁单薄,也要修河堤,还有来年的税收等等。还有大院子的,徽娘是容不下他和团子的,五哥对他现在也有了看法,岳七能看出来。可要是徽娘没了或者徽娘提出要走,村子里的口水先骂死他和团子,想来想去,岳七有了主意。
天快黑的时候,岳五岳六回来了。得知今天徽娘自杀,岳五脸色难看的要紧,还是过去给把了脉,让熬了一壶药草,发一发热就成。转身去了岳七的房间。
“五哥。”岳七叫了声。
岳五点点头也没话说,坐了会看着团子的尾巴,那里已经重新长出了个小芽,顿时瞳孔一缩,这东西真的不正常。
岳七也注意到了岳五的眼神,他没管,先开口了,“五哥,过几天我想搬去洞里。”
岳五一怔,而后道:“你这是要分家?大哥才走,你就分家,你这什么意思?”
“只是搬出去。”岳七眼里带着一丝嘲讽,“我住在这里,你晚上怕是也睡不踏实吧?”
“你!”岳五听出来岳七是什么意思,气得脸都红了,可看见岳七那一双眼神,顿时明白过来了,“你脑子恢复了?”
“不傻了。”岳七淡淡道:“五哥你不需要自欺欺人了,村子里说团子是神兽,你压根就不信,家里你和徽娘是害怕我们的,你心里还厌烦我,对吗?”
岳五一张脸被羞的臊的,想说什么反驳但说不出话,岳七说的都是真的。
“分家散人心,可现在人心散了,家早都散了。”岳七也不看岳五,淡淡叙述道:“你要留面子,不好先提出分家,还是你心里更想赶我走?”
岳五沉默不语,他是有过这样想法,心里其实也有一丝丝认定团子害死了大哥,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先锁定团子,要杀了团子的。可现在全村人都说团子是神兽,岳五不敢跟全村人对抗,可也不影响他对团子的看法。
这些天,岳五也有让岳七分开过的念头,可岳七是傻子,他说出来,就要背上村里的指责,现如今岳七智商回来了,又是主动提出这个要求,不是分家,只是单独搬出去住,面子也顾上了,还能减少家里摩擦,岳五承认他心动了。
“你既然要搬出去,就搬吧,但是分家别提了。”岳五受不住岳七看他的眼神,说完就走了。
岳七盯着门帘,眼神微微垂下,曾几何时他们兄弟变得这么见外陌生了,还是傻子好。
可看了眼睡的香甜的团子,岳七想,要是他还是傻子,团子一层皮要被剥了。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当天说了搬出去,岳七就开始拾掇整理了,洞还是团子找的那个洞,离村里不远,虽然大雪,也能上去。不过洞里十分简陋,岳七不愿意团子受委屈了,隔天早上就背着家伙什,抱着团子往山上走了。
他不放心把团子一人留在家里,虽然五哥知道他要搬走,不会对团子出手了,徽娘自从昨天回来就一直高烧不退。
可他还是放不下心。
将肉呼呼的一团子揣在怀里,岳七上山了。洞里有全村老少女人留下的气味,简宁一进洞就醒了,陌生的残留气味,让他略微有些烦躁,从岳七怀里跳下来,饶了两圈,又把洞口遮挡的枯树藤枝蔓拉开,一股股刺骨的风夹杂着被吹散的雪飘进洞里,残留的味道慢慢吹散了。
简宁这才痛快了些,溜溜达达窝在石板上的软垫子上,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窝成一团就睡着了。
岳七见团子睡了,给团子盖了一层衣服,这才扛着斧头出去了。
岳七九岁的时候在村里被夸神童一样的人物,当然村里人见识少,别的娃娃在地里打滚玩泥的时候,岳七已经会念诗了。岳家村以前有了穷酸的老秀才,五十多才考中秀才名头,脾气古怪又犟,只对看顺眼的教个一字半句的,平时就猫在自己屋里看书,书都被翻的起毛边了,来来回回就那几本,比命还珍惜。
老秀才见岳五眉清目秀,跟村里孩子不一样,人也机灵会说话,就给岳五教了些字句意思。其实也是岳五这人惯会来事,嘴又甜,会说话。可再会说话,老秀才也只是教了个启蒙,还是六七年断断续续教的随心所欲,多亏了岳五自己踏实多读多看。
后来有了岳七,岳老母老蚌生珠,一举得的小子,一生下来就是眼是眼鼻子是鼻子,特别疼爱,一直长到四岁。老秀才那时候已经六十多了,眼睛花了,人也更酸腐迷信了,见了岳七就爱的不成,说着孩子有福气,以后能成大事。
曾经岳五巴结着,求老秀才教学的,现在老秀才主动给岳七教。其中差异岳五不是不羡慕的,可他年龄大了,读书也来不及,半瓶子水晃荡,考科举还真不成,岳七又是他的亲弟弟,得了老秀才的眼,岳五也高兴。
那时候岳家还算村里底子殷实的,岳一岳三也结了婚娶了媳妇儿,人多地多收成也多。岳老爹听见小儿子脆生生的读书声,笑的脸上褶子都成了炸开的菊花,透着欢喜劲儿。
一辈子庄稼人,岳老爹见到小儿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信念,他们老岳家要出个读书人秀才爷了。
老秀才也教的勤快,可能也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临死留个念想,他完成不了的,留给小年轻做,于是手把手教的认真踏实。老秀才学问还是有的,年轻读书多,还有几分杂学,只是后来三年又三年,把老秀才磨成了一个传统刻板的人,到了岳七九岁的时候,老秀才已经教不下去了。身体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见识。
岳老爹一听见识二字,心想就是让小儿子多出去看看,于是同意小儿子跟着几个哥哥去镇上玩,心想钱已经攒够了,等开春了,就送小儿子去镇上私塾读书,以后就是秀才爷了。
结果没想到回来的是一头血的小儿子,岳老爹当场气得就瘫了。
老秀才没多久也去了,只是临去之前,摸着傻憨憨的岳七脑袋,心里道了句可怜,命也。要是没有这一茬子,以岳七的学问,顺利进个童生是应当的,要是在努努力,少年秀才而不是不可能的。
可惜呀!
可惜他身体不好走的早,也可惜岳七年龄没赶上好时候,更可惜岳七那聪明的脑子成了个傻子。
老秀才临死前都在念叨命这个字。
岳七脱了棉袄,整整齐齐叠着放进背篓里。仅穿着一层单衣,很快找到了合适的木头,抡起斧头就砍了,他手下给的劲儿,脑子里却像是跑马灯一样过着以前。
在他的记忆,只有睡着了和醒的时候。醒来后九岁的记忆就特别鲜明,好像现在耳边还回荡着老秀才的命这个字,睡着后就是他傻的这段日子,就跟梦一样,模模糊糊的,但别人对他,他对别人的真情实感还是知道的。
比如疼他的大哥,比如他喜欢的团子。
记忆会骗人,可人的本能却不会骗自己。就是因为以前多好,到了后来,慢慢几年,他也知道大哥对他好,但也有两层拖累,现在想想,不少时候,他都见过大哥看他略显疲惫的眼神。
过了年,他十七了,他是冬天元月的生辰。
轰,树倒地,连带着树枝上留着的积雪也灌了岳七一脖子。
岳七缩了缩脖子,砍了半天,活动开来也不冷。这种树,芯子里是干的,木质偏硬,适合做家具做门做棺材。
想到棺材,岳七又想到了没了的大哥和岳仁山,要是大哥还在,知道自己好了一定很开心的。岳七不想自己乱想太多,人没了,已经没了。扛着树,一点点往洞门口先拖去。等到了门口,岳七脑门子上都是汗,风一吹一冷结成了冰滴。
大树不能直接拖进洞,洞口距离上面平层有个一米五六多高,只能在上面将大树一分为二,底下最粗的慢慢往下放,要是没扔好,直接就掉山底里了。
洞口平台两米宽左右,岳七琢磨了下,在没成年之前可能都要住在山上,这就是他和团子的家了,这段时间,打算把外头的平台扎上一圈栅栏,防止团子玩的开心掉下去了,洞口也要安上门,好在洞口小,不费事。
老秀才刚开始给岳七教的杂,《天工开物》都说了,杂七杂八的各个行业都说些,岳七还小,读书累了,就喜欢听这些行业的事情,觉得有趣。外加上在村里待了这么久,他是个傻子,有手艺的也不避着他,怕是觉得他学不出个什么,因此做门什么的,稍微动个手一琢磨就很快上手了。
一连五天,岳七就猫在山上洞里了,有时候下山拿个东西,一来二去村里都知道岳七搬到山上了,可也没人说什么,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才是对的。
有人说,岳七大了脑子更傻不灵光了,拦不住就要跟团子上山。
也有人说,山上洞比家里还好,暖和,再说神兽跟普通人当然住不到一起去。
还有人说,徽娘跟团子相处不到一块,徽娘都闹着跳河,幸亏岳七救了,仁山才没了,不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于是这事也没人替岳七出头,看着岳七从家里搬东西,又有神兽在,应该亏待不了岳七的。
岳七把自己全部家当,两床被子,一床厚的一床薄的,还有夏天两套衣服冬天一件棉袄,春秋一件衫子,以前攒下来的十个铜板,蜡烛油灯,还有碗筷粗盐之类的零零总总,全都搬到山上了。
岳五虽然跟岳七现在隔了一层,但毕竟是相处到大的亲兄弟。搬家那天,岳六岳五齐齐帮忙。岳六刚开始听小弟搬出去还跟岳五吵了架,结果自然是败退,岳五一张嘴,说的岳六说不上话,觉得小弟搬出去也许真的好?可怎么会好呢?!
岳六嘴笨,争论不过岳五,差点动起手来,王家秀在一旁拦着,掰碎了道理给岳六说,小七现在好了,真留在家里,反倒受气,还不如一个人在山上过的痛快,她去过那洞里,暖和的不成,还有个潭子,你要是心疼弟弟,以后往山上勤送点东西就好了
王家秀一通说,岳六有些动摇,可还是有些犹豫,王家秀叹了口气,就把团子是灾星这事说了,听得岳六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徽、徽娘干的?可、可为啥呢?”
“家里最小的就是徽娘那三个孩子,没团子前,你们兄弟几个得了什么好吃的,除了自家闺女孩子,是不是都给徽娘那三个小的一口?有时候连自家的都没有,先给人家尝?”王家秀也看出来了,丈夫老实忠厚又仁义,这样人容易吃亏,但也有福气。
岳六一想还真是,有时候他上山得了点蛇肉还是别的,先紧着三个孙子,没办法,谁让他是爷爷,一家人哪里说两家话。
“你在想想有了团子后,小七没让着几次,就被惦记上了,徽娘不过觉得团子是个畜生,没想到小七急了眼,一步错步步错,其实都是护孩子的私心”王家秀见丈夫傻愣愣的不可置信,也不愿多说了,她可不能让丈夫觉得她嚼舌根多心眼。
自此后岳六就不提岳七搬出去有什么不对了,不过还是舍不得弟弟。
米面油土豆红薯这些口粮,岳六多给弟弟装了些,还有一口小铁锅和菜刀,这个是最值钱的,也给带上,去洞里能吃口热乎的。
岳七知道,后面几年,也只有六哥待他没半点私心,可能因为岳六心性,也可能因为岳六没成家没孩子,现在成了家,岳七知道,维护好兄弟感情十分重要,以后他有的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懵懂无知了,要懂得来往。
进了洞,背着柴火上山的岳六就惊了,“还真是暖和,本来还说给你备点取暖的碳,你嫂子说这里面暖和,洞口小,备了碳容易出事。”说完脸上也松快了,小弟没受苦,起码没想象中艰苦,“你这儿收拾的好呀!臭小子!”
简宁趴在一个秋千架子上,这是岳七用剩下的木料做的夹子,一米半多高,三角架,用绳子吊着一个篮子,一晃一晃,简宁就喜欢窝在里面,架子就跟在温泉潭子旁边,热烘烘的,熏得人想睡觉。
岳六跟岳七说话,岳五一进洞就看见了简宁,正好对上了简宁抬头看过来的目光,懒洋洋的扫了眼又低头晃荡秋千架子趴着睡着了。岳五一下子就噎住了,有种被一个畜生下了脸面的感觉,一会会血气上头,脸上火辣辣的,羞的。
“天晚了,你早点归置,我跟你六哥先下山了。”岳五硬邦邦道。
岳六还想说些什么,就见五哥急忙出去了,顿时赶紧道:“小弟,有啥事跟六哥说一声,等雪化了,六哥上山找你玩。”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徽娘高烧烧了三天,之后体温下去了,一直在迷迷糊糊的低烧中,三个孩子陪在徽娘床边,一夕之间,爷爷没了爹没了,奶奶病倒了,娘也病了。
以前在岳家,虽说岳一比较公正,但是人都会有私心的,尤其是三个小孙子孙女,家里人也都疼爱着三个,日子过得可真是自在又幸福,现在一夕之间,三个孩子都学会了看人脸色行事,也不是大家欺负娃娃,只是三个人自发的,好像知道自己以前的依仗没了,懂事的令人心疼。
不过几天,有些婴儿肥的岳德玲就瘦了一圈,就是不怎么待见徽娘的王家秀也心疼着三个孩子,只盼望,徽娘醒了,长点脑子,就算为了孩子也别再干傻事了。要是问王家秀想不想分家单过,王家秀也原意,心里还羡慕岳七。只是她也知道,家里现在这个环境,不可能提分家的。
洞里简宁过的十分幸福,也不知道岳七在哪弄的一窝蛇,个顶个的小孩胳膊粗细,总共三条,最长的一米多。岳七留下了最长的一条,剩下两条带回山下,给家里人打打牙祭。恢复智商后的岳七更沉稳了,尽管他现在只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也知道人情往来了。
不能因为是亲兄弟就一味的索取,迟早别人会厌烦的,走亲戚走亲戚,越走越来往,情分越深厚。岳七搬出来,并不是想跟一大家子彻底分开,这些年大家对他的照顾也是实打实的,大哥没了,他心里也有几分责任,只是不说,能做能帮就干。
岳六见到两条粗蛇,也馋了,当天处理了,混着菜碎米苞谷茬子炖了一大锅,他手艺普通,但因为沾了肉腥子,特别香。
徽娘已经醒了,看见三个瘦了一圈的孩子就伤心不止。
岳五嫂端了熬好的肉粥过去,孩子们正跟徽娘抱头痛哭,一个个跟受了天大委屈一样,以前就是岳五嫂跟徽娘能亲近些,聊得来,俩人年纪差不多,虽然差了辈分。
“这才刚好,怎么就哭起来了。”岳五嫂说了句,又想起徽娘死了丈夫的,自己说这话不太好,于是又补了句,“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也为着孩子想,行了,锅里你六爷爷熬了蛇粥,是你七爷爷今个一大早拿回来的”
木楞的徽娘一听岳七的名字,顿时急了,呵斥道:“不许喝!”把岳五嫂端过来的碗也推远了。
岳五嫂不比岳五心思灵活,这人热情但情商有点问题,一句话总结,好心办坏事的傻大姐。也爱谈一些村里的八卦,可岳三嫂岳四嫂都闷着,只有跟徽娘能说到一起了,平时绣个活,聊聊天。
徽娘那时候羡慕岳五嫂女红好,有意相处,好让岳五嫂把这一手的好技术给德玲教教,于是俩人在大家里,算是好的了。
这也就是当初岳五把洞穴的事告诉女儿,而没告诉岳五嫂的关系,就怕前脚说了,后脚岳五嫂就跟徽娘说了,那下一秒,全村都知道团子的洞在哪了。
徽娘一呵斥,岳五嫂也愣了,心想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可她进来也没说什么呀?于是有些不解,“你在病里,吃点好的补补,你昏睡这几天,三个小的守在你床前,都瘦了一圈,我知道仁山没了”
岳五嫂还在絮叨说,没看见徽娘听见岳仁山的名字,面上一瞬间的悲痛,和听见岳七的名字,一时的扭曲。
可三个孩子都看见了,吓得站在床边不敢动弹。
“我在孝期间,沾不得荤腥,连着这三个孩子也没福吃着七爷爷带回来的蛇肉。”徽娘不阴不阳,又添了句,“谁知道有毒没毒”
岳五嫂就算在傻大姐,这会也听出徽娘意有所指了,顿时气得脸发白,坐在床边胸脯气得直喘,等缓过了劲,这才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没必要句句夹枪带棒的,小七做了什么了?小七到的时候人都没了,要不是你拖延了”见徽娘一副受打击重创的样子,岳五嫂觉得自己说的太重了,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还不是刚才徽娘气得她,说话不过脑子的。
“小七现在已经上山,避着你了,你掉进河里也是小七拼着救你出来了,一家人过了这么多年,你家德松十岁了,你也算看着小七长大的,怎么突然就翻脸不认人了?”五嫂说完解了气,见徽娘柴米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要真是想随仁山去,你有没有想过,这三个孩子怎么办?你就不心疼?”
徽娘眼珠子动了动,她疼啊!这三个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谁动她都疼,就是因为心疼孩子,她才不敢让孩子们碰蛇肉,谁知道沾了没沾怪物灾星的晦气,万一给孩子过了
岳五嫂还以为说动了,“你看德玲瘦的,一会跟奶奶出去多喝两碗”
“五婶,他们才没了爹,还在孝期,沾不得肉。”徽娘硬邦邦道。
岳五嫂气得胸口疼,她一颗好心当驴肝肺了,顿时转身就走,结果被徽娘叫住了,看着床头的粥碗,抿着唇,“公公没了,我也在孝期。”
孝期孝期,岳五嫂觉得脸疼。
直系亲属没了,比如爹爹公公丈夫等没了,有守孝的说法,只要守够二十一天,要是旁系,七天就成了。守孝期间不能沾荤腥吃肉,要是孝子贤孙,非要吃一年乃至一辈子素,也是成的。
徽娘和孩子还差几天就过了孝期,但徽娘这么说,岳五嫂也不好硬灌,顿时端着碗就走了。
三个孩子怯怯的看着徽娘,徽娘眼泪就止不住了,抱着孩子们又是一阵哭,哭完了心里也坚定了,为了孩子为了仁山她也要活下去,想到山上的岳七,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幸好灾星没在
山上洞里一阵阵肉香味,碎米土豆和蛇肉炖的粥,还有一截串在树枝上的蛇肉,面上烤的焦黄滴油,岳七往上撒了点盐和磨的细细的花椒粉,一下子味道出来了,香的团子守在炉子边上,才长出来小拇指大小光秃秃的尾巴颤动的欢。
岳七看他的小样子,心里满足的不成,眼睛也亮晶晶的,跟以前那个单纯的傻七没什么区别。一手摸着团子的脑袋,一手转了转烤肉签子,“别急,全都是你的。”
也不用怕给团子吃太好心里忐忑了,现在他想把团子宠上天,也没人会说什么了。
简宁讨好的在岳七手掌上蹭蹭头,为了吃的,这家伙连脸都不要了,心想,反正自己现在是一只萌萌哒的团子,使用卖萌技巧不算犯规。
也只有岳七的审美才觉得简宁此刻萌的天花乱坠心肝乱颤。
肉烤的外焦里嫩,一口下去,脆脆的肉香还有油在嘴里爆开,好久没吃到肉的简宁,就差摇尾巴讨好岳七了。一木签子的烤肉,全都塞了简宁肚子里,剩下的一签子,岳七全都塞到自己嘴里,见团子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顿时笑了两声。
“你好久没吃肉了,不能吃太多。”又揉了把团子的脑袋。
简宁气愤的,吃的正开心,意犹未尽你告诉我没了?!
岳七像是看出来了一样,顺毛捋,“锅里还炖着肉粥,这也是肉,你多喝一碗。”
粥里的肉碎的他都找不到,气的直接跳到岳七的脑袋上,岳七也不气,笑眯眯的一把薅下来,“脾气这么大!”
简宁一脸‘你不爱我了,你不是我爱的那个傻子’脸的控诉岳七,岳七被看的举着简宁凑到脸前,嘴对嘴的亲了口。
“最爱你了。”岳七笑眯眯道。
简宁:我屮艸芔茻(╯‵□′)╯︵┻━┻
恢复智商后的岳七脸皮越来越厚了,而且有种隐约的被玩在掌心里的感觉。简宁表示为自己智商担忧。
岳七跟简宁逗了一会,哄着懵逼脸的简宁喝了半碗粥,外头天已经暗了。洞里其实光线不好,尤其冬天,一天也之后中午那会微微亮着,里头就黑的。可简宁视线好,白天黑夜没什么区别,岳七刚开始还不习惯,后来慢慢就好了,甚至现在晚上都能看清大致的东西了。
洞口是一扇木门,平时都是敞开的,好在不是风口,要不然灌冷风要冻死人。靠近里头比较暖和,光线也暗,就是睡觉的地儿,外头通风好,岳七做了个灶台,桌子,平时吃饭玩的地方。
一到冬天山上,好像就是睡了吃吃了睡,简宁吃饱了摊在床上,底下是厚厚软软的被子,翻了个滚,一会就睡着了。
一连十天,简宁恢复过来了,每天就拘不住了,撒欢的往外头跑,他也不嫌冷,山上的雪已经一尺厚了,他又是白色的毛,掉进去就真找不出来了,岳七就急着跟在后头转,每次简宁玩开心了,都会换岳七一顿拍屁1股,可第二天又乐此不疲。
岳七:原来团子喜欢拍屁1股呀!
这天,俩个玩回来,就看见岳六站在洞口,也没进去,其实木门从外面拴着的。
“六哥,你怎么不进去坐?”岳七见六哥肩头一层雪。
岳六无所谓的摆摆手,脸上是难掩的喜气,这是自屠村事件过后,岳七第一次见六哥这么高兴,开了门,让人进去,“六哥什么好事?”
“你六嫂怀孩子了。”岳六乐道,也坐不下,“她怀了孩子营养我怕跟不上,你上次带回来的蛇,我就想着也弄点回去。”
岳七也为六哥高兴,说了句恭喜,“今天天晚了,明天一早咱们进山,兴许还有冻死的野兔野鸡什么的。”
岳六一脸兴奋,“怪我没想到这么多,我也是刚才知道的,哈哈哈,那我先回去了,明个儿再过来。”
岳七本来想留六哥一晚的,可想着底下还有六嫂等着,就点头,“不急,喝口热水,我送你下去。”
“不喝了,你六嫂还等我回去呢,刚出来都没说一声”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岳七送六哥到了山下,这才往回走,天已经黑了,一脚下去整个小腿肚子都在雪里埋着,没走多久,岳七像是感应到什么,抬头,就看见树枝上蹲着的团子,一双蓝眼睛,大大的看着他,白色的短毛在风里动。
一下子,像是有人在关心他等待他回家,心里又热又暖,原本羡慕六哥结婚娶妻有孩子的心情,这会也没了,他有团子就好。
简宁后脚一蹬,速度极快的蹿到了岳七肩膀上,岳七就觉得肩头一暖,抬起胳膊摸了摸简宁的毛。山上雪后,走得慢,等到了洞口,岳七就跟雪人一样,冻得像根冰棍。一进门,岳七先点了盏油灯,脱了衣服往里走,捞着团子一起下了温泉池子。
刚进去还觉得烫,等整个身体泡进去了,浑身都爽了,一手撩着水给团子搓了全身。
其实徽娘掉河里后,岳七下河捞人,刺骨的河水泡了后,不好好养着就容易得关节炎和风湿病,年轻还看不出什么,年纪一上来,遇到阴天,全身都疼。好在错打错着,搬了家,洞里有股热泉水,每天泡一泡,岳七经常在雪天里掏蛇窝,也不见浑身刺骨的疼。
而山下的徽娘就没这么好命了,在河里泡的时间比岳七久,醒来后又钻牛角尖并没当回事,现在每天不敢起床去外面活动,不然骨头像针扎的疼,只有窝在炕上,暖暖的才舒服。不过徽娘并没有当回事,她满脑子都是家里没了男人,以后生活怎么办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是蒙蒙亮,岳六就敲响了洞口的木门,穿着袄子,被冻得脸发白,还喜气洋洋的,一副傻爹模样。
岳七赶紧开了门,□□着上身,门一开,风一吹,一层鸡皮疙瘩,“六哥?这么早,可真是好爹。”打趣了句,将人迎进来,关了门,“六哥,你先泡泡池子,我做了早饭一吃在进山。”
岳六冻得全身僵硬,原本要拒绝的,可一想,现在冻手冻脚的也摸不出个啥,尤其洞里面暖和的很,快速脱了衣服,一头就扎进了潭子里,舒服的岳六打了个颤,“小弟,你这儿可真好。”
简宁倒是不讨厌岳六,觉得岳六这个性有点像傻了的岳七,今天要是岳五来泡池子,简宁就鼻子不鼻子了,然后再懒洋洋的上下打量,最后嗤之以鼻,这项技能,专门用来臊岳五的。
岳五也没怎么对不住他,可简宁就是不喜欢岳五,觉得这人精明,骨子里其实有些薄凉,没岳六和岳七有热血仁义,就连岳一,简宁觉得,年轻时的岳一也是条好汉子,年纪大了又当了村长,责任多了,所以顾虑就多了,但这并不妨碍简宁对岳一有好感。
洞口的灶里的火烧的旺,岳七手脚麻利的将苞谷碴子倒进水里,盖着锅盖小火慢慢熬着。一会会碴子粥的香味就出来了,岳六泡舒服了,穿好了衣服,到了洞口,见灶台旁边有个长条桌子,桌面还是木刺的毛面,根本没打磨,上面放着小腿粗细的竹筒,有一个最粗最高的,冒着酸气。
岳七用筷子从里面夹了两块腌好的冬笋,切成小拇指大小的条,摆了一盘子。等粥好了,简宁也被香醒了,跳到潭子里洗了个来回,就乖乖的坐在饭桌旁的凳子上,等着开饭。
岳六看的一愣一愣的,但眼神里只有震惊和好奇,没别的,反倒还打趣了句,“村里都说这团子是神兽,我看都成精了。”
冬笋腌的脆生生的,还下饭,就是没有窝头,毕竟这里简陋,平时主食都是烙饼,没办法蒸窝头。正好岳六怀里揣着几个,他给自己备的口粮,只是现在早都冻得硬邦邦的。
一人一碗玉米碴子粥,或是掰碎了窝头到粥里,要不然就是岳七用筷子插住烤一烤,简宁不爱吃汤泡饼,于是岳七就负责烤窝头,岳六嫌麻烦,掰碎了砖一样的窝头扔进热粥里,简宁坐在边上一脸嫌弃的样子,让岳六见了哈哈直乐。
自从王家秀有了孩子,岳六就喜欢笑了,可他不是缺心眼,在家里不能大笑,家里没了人气氛压抑,哥哥大侄子没了他也伤心愤怒,可伤心愤怒不能过日子呀!
王家秀月信推迟了几天时,就猜测是不是怀了,但日子不确定,就没惊动谁,本来村里气氛就紧张,想着在等等。没想到山匪屠村,王家秀受了惊,可大房没了人,犹豫了几天,等气氛平缓点,王家秀见了点红,一下子怕了,这才先跟岳六说,岳六叫了岳五看,没办法,封了山不好出门去镇上,再说过年镇上大夫也不出诊。
岳五看了,眉头皱着,岳六就吓了一跳,唯恐第一个孩子保不住了,满心满眼的都是王家秀。冬天岳家也没备保胎药,岳五意思只好先不要走动累着,躺床上将养,又说吃些温补的,家里还有一些温补的草药熬上,其余就听天由命了。
岳六心里担心的要死,可看媳妇儿一脸忧愁,把担心就藏了起来,满心都是上山找吃的。家里有鸭子,但没人发话就没人动,岳六第一次为吃大锅饭烦躁。
洞里岳六喝着粥,话匣子也打开了,说到鸭子的问题,“你上次带的蛇肉,我做了肉粥,大侄媳妇儿却说守孝,现在我提杀鸭子都不成,秀芝身体现在不能动,还好仁夏帮着照顾”
简宁心里哼了声,到底是守孝还是因为岳七带的蛇才不用的,徽娘自己清楚。大房守孝,连着一大家子,特殊情况特殊对待,难不成还真看着王家秀怀着孩子吃糠咽菜,才是孝弟媳?!
烦死了那一大家子,拖拖拉拉的。简宁气哼哼的一爪子插上烤窝头,愤愤的两口吃完,结果噎的要死,旁边的岳七一直看着,赶紧给小祖宗喂口粥,安抚的摸了摸简宁的脑袋。
岳六也注意到了,惊道:“这家伙还真像是听懂了一样,真是怪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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