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我饿起来连自己都吃 完结+番外 作者:夜半赏菊
正文 第5节
我饿起来连自己都吃 完结+番外 作者:夜半赏菊
第5节
吃饱喝足,穿戴整齐。其实这个时候上山要穿皮靴的,这才能护住小腿不受寒,可岳家哪里有皮子?就是有,也是去年岳六结婚时打的小件,全给三房四房了,缝成帽子护手了。
俩兄弟顶着严寒,好在这两天没下雪。俩人往深山走的艰难,就看团子从这个树梢跳到另一个树梢,速度快,又灵敏,一会会就跳到他俩的前头,然后一脸无奈的蹲在树梢上等他们,后来不耐烦了,一溜烟就不见了。
“这小东西跑的还欢,你不怕走丢了?”岳六感叹了句。
“没事,他灵的很,整个山头没有他的对手。”岳七肯定道。
岳六一下子就羡慕了,看着小弟英挺的侧脸,“要是咱爹在,见你这个样子一定开心,就是大哥心里的担子也能放下,没遗憾的走了。”
岳七知道岳六的意思,当年他为了大哥挡了一下,可能这些年,大哥对他愧疚多些。不过人没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了,岳七嗯了下,岳六见了,心里不由感叹小弟变化真的很大,现在走到一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走了一个时辰,俩人越走越热,也得了些东西,掏了两个蛇窝和兔子窝,还捡了三只冻僵住的野鸡,个顶个的肥,岳六见了心满意足,想往回走,要是以前没媳妇儿没孩子,他还能拼一拼,可自从山匪屠村,那么多条活生生的人命,一下子就没了,岳六心就怕了,更别提现在还有孩子牵挂着。
岳六正打算说回吧!就听前头一阵短暂急促的叫声,嗷嗷嗷的,尾音还带点呜。
“是团子找到好东西了。”岳七兴奋道。听团子这个声响,还是个大家伙,要是小件的,才不会这么急着邀功呢!
岳六的话就咽下去了,不能放小弟一个人去,俩人搭个伴安全,手里的砍刀握紧了。俩人脚步加快,走了大概半刻钟的路,期间还听见深厚雄壮的吼声,俩人一下子就听出是熊瞎子的声音,几十年都没见过了,竟然有熊?
俩人默契的跑起来,岳七眼里闪过担心,虽然知道团子很厉害,可还没跟这么大件动过手,越想越害怕,腿脚麻利的一会甩岳六半截
岳六气喘吁吁的跟在岳七后头,担惊受怕的,听着响动,这可是熊瞎子呀!团子那么小一点,能做个什么?要是出了事怎么办?要是折这儿了怎么办?熊瞎子发起疯来可不认人的!脑子里一通乱想,可脚下还是不停跟在岳七后头,俩兄弟一起上山,没道理遇见危险,哥哥丢下弟弟跑了的
只听一阵吼声,轰的一下,岳六气喘吁吁的刚赶到,被眼前这场景震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脸目瞪口呆的岳六看着轰然倒地的熊瞎子,两米多高,又壮又威武,就算倒在地上也是惊人的气势,而熊瞎子脑袋上站了只白团子,耀武扬威刚收了利爪,正摇着尾巴冲着小弟邀功。
岳六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下不怀疑神兽这个称号了,也不觉得村里人说大话吹牛了。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红烧的、爆炒的、清蒸的、葱烧的
简宁满脑子各种口味来回切换,这么大一只,一下子就兴奋了,他跟岳七吃一冬天都成的。见岳七过来,从熊脑袋一下子跳到岳七肩膀,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轻快又短促。岳七知道,团子这种叫声就说明心情好,邀功呢!
于是也不吝啬,一把将肩膀上的团子撸下来,在怀里一顿揉搓,“没想到我们家团子这么厉害。”
简宁被搓的眼冒金星,可还是很高兴。
岳六在旁边接收完现场后,也不懵逼了,“拖把!一会天就黑了。”心里却想,小弟对团子亲热的,比他揉他媳妇儿还嘚瑟。
虽然起的一大早,可吃了饭,山上雪路不好走,往深山一折腾,早都正午了,按着回去路程,要两个时辰,在加上这个熊瞎子,非得天黑不可。
岳七也算到了,夸了团子两声,俩兄弟认命的拖起了地上的熊瞎子。都是干力气活的,可就这样,也累的够呛,要不是雪路还能借点力,搁往常,非得三四个汉子轮流拖才成。
等到了山洞边上时,天已经黑完了,俩兄弟一身汗不说,累的气喘吁吁,岳七进洞点了火把出来,这东西要用油燃,平时不舍得用,也是今天得了大件才舍得的。
岳六开始起皮处理,这活岳六是老手,一会会一张完好无损的熊皮就出来了。
简宁蹲在旁边,看着熊皮眼睛都亮了,毛茸茸的暖和,再给岳七做一双靴子,以后雪天上山也不会冻坏腿了。
“好家伙,这得有四百多斤。”岳六感叹了声,这会兴奋的脸通红,“我还没见过呢!以前听村里老人说过,山里有这玩意,可从小到大谁见过,我的乖乖,这可浑身是宝,就这皮子,一点伤都没有,又大件,要是拿出去卖了,值不少银子,等来年开春,也好置办些农具,后年你就十八了,田也能多分些”
简宁急了,这可是给岳七做靴子的,自己日子还没过舒坦,好东西为什么要卖出去?
“不卖。”岳七安抚的拍拍团子的脑袋,“六哥,我知道你为我好,可山下我住不惯,团子也不习惯,我就睡这洞挺好,再说大雪封山出不去,大过年的镇上家家户户都关门了,卖给谁?东西是团子打的”又看向团子,“这肉多给我六哥些?”
简宁听岳七说不卖,心里就爽了,很大方的喵呜两声,这东西是他打的没错,可岳六忙活了半天废了老大的劲,再说了,肉那么多,也不怕分。
“好孩子。”岳七揉了揉团子的脑袋夸了一句,团子护食是护食,可心是好的。
熊肉大补,家里有媳妇儿,岳六自然不会客气,都是兄弟俩,难不成,小弟搬到山上了,这兄弟血缘还能断了?!
也不废话了,山上又黑又冷,火把吹得飘忽,岳六想媳妇儿了,害怕再不回去媳妇儿担心,于是手脚麻利了。
“六哥你先给你分,剩下的我慢慢弄。”岳七也知道六哥惦记山下。“这里肉多,多带些给家里”他想到了团子不爱家里人,一时沉默了。
简宁轻轻哼了声,跳着跑回洞了。他是不喜欢那一大家子,可这都是岳七的家人,富裕的情况下,他也不是那么小气,岳七为他做的够多了,他不想让岳七难做,只是还是窝火,干脆眼不见为净。
“小东西不乐意了?”岳六有些不解的看向洞口,“要不,少来点?”
岳七摇头,“没,他闹脾气,哥,你多割点,我跟团子俩个吃不了多少,要是搁到雪化了,肉没吃完就糟蹋了。”
一人一塔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亮了心有灵犀技能点。
话虽然这么说,岳六下手还是看着呢,割了四五十斤肉扔在背筐里,岳七接了刀又给割了三十来斤,加起来快一百斤了,沉甸甸的,连带着一些排骨,“这个给六嫂熬汤喝。”
原先掏的蛇肉岳七留了两条,这东西团子喜欢烤着吃,也没客气,余下的全都给六哥装好了。东西太多,岳六一人下山不安全,背上压的沉甸甸的,容易脚下打滑。知道岳六惦记家里,岳七也没挽留在洞里住一晚,等把剩下的放到洞口,收拾妥当,岳七举着火把,送岳六下山了。
到了山下,岳六留小弟在家歇一晚,“你那房子还空着,急着上山做什么?明个儿再回去。”
岳七心想山里团子等他,要是他不会去,团子要生气的。不过话不这么说,他有他的思量,“六哥,明个我带些肉下来,就在村口,毕竟过年,村里老少都有谁要是馋肉,你帮着通知下,不用钱买,拿东西换就成。”
洞里缺的东西多,岳七这么做也是利人利己,经了大灾,日子还是要过,但他也做不出无私奉献那套,撑死就是便宜些。
岳六今天去洞里也看出来了,连个蒸锅都没有,吃口热腾腾的窝头都没办法,因此也觉得这样可行。
“成,我明个儿一早挨家挨户通知,你进来喝杯热茶歇歇?”
“不了。”岳七拒绝,将东西放在院子门口,谁也没惊动,举着火把又上山了。
岳六盯着小弟背影,一点点消失,一向大大咧咧的他,这次眼睛有些发酸,毕竟变了,还是回不去了。可一看到自己房子灯亮着,心里就暖洋洋的,媳妇儿在给他守门。
扛着百斤的东西,先回自己院子,王家秀窝在床上,见岳六回来,一下子就哭了,“怎么才回来,没打着东西就没打着,人要紧,别冻着了,快上来捂捂。”说着掀了被子就要下来。
岳六一下子把人按在床上,他身上带着寒气,不敢离太近,脸上笑呵呵的,“没事,小弟送我下来的,你猜今天可猎着什么好东西了?”见媳妇儿还在哭,岳六心都软了,笨手笨脚的擦着王家秀脸上豆大的泪珠,可王家秀见丈夫手指头冻得跟萝卜条一样,红肿还裂着口子,更心疼了。
“别哭、别哭。”岳六擦了媳妇儿的泪,“咱们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孩子一定也没事的。”
等缓了缓,岳六这才想起门口还放着一筐肉,“团子还是厉害,四百多斤的熊瞎子,一下子就倒了,小弟给我了一百斤,还有肉骨头,明个儿我给你熬汤喝,咱补一冬天,好生生的,等明年,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那姑娘呢?”
岳六一看媳妇儿斜他的眼神,浑身舒服,赶紧道:“姑娘更好,要是长得跟你一样俊就成,要是像了我,也没事,我给她挣很多很多嫁妆,谁也不敢欺负她”
哄媳妇儿睡着,岳六给媳妇盖好了被子,关了门去岳五的院子了,那一百斤的肉总要吱一声。
岳五知道岳六上山打猎去了,还没回来,也担心着,岳六叫了一声,门就开了,岳五一看弟弟好生生的回来了,就松了口气,“以后可不敢了,弟媳我给多开点草药就成,家里还有些咸肉”
“五哥,今个儿团子得了一只熊瞎子,小七给我了一百斤。”岳六开门见山。要是以往还顾着面子,这东西就充公了,吃的时候有路数,可自从媳妇儿怀了孕,吃只鸭子都要顾忌,岳六也就没什么不敢说的了,“里面肉骨头和肉我得紧着来。”
岳五拍拍岳六的肩,“知道,你先紧弟媳。”一百斤肉,一个人能吃多少?
不过这话说开了,开了一次例,可见以后大锅饭也不是那么好吃了。岳五想,不分家不分家,到底还是要分的。
岳七回到洞里,见团子窝在秋千上闹脾气,只觉得好笑,“小孩子脾气。”
简宁压根没睡,听岳七这么说,脸有点热,一把年纪了还被岳七这么哄着,也是没谁了,不过心里暗搓搓的高兴算怎么回事?!
岳七沾了一身寒气,这会搂着团子泡温泉,也不点蜡,就这样摸黑洗完上床。洞口隔着肉和熊皮,一股子血腥味,简宁鼻子灵,这味道刺激的他有点燥,翻来覆去的到了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岳七做了一锅蛇肉粥,吃完收拾。他不会鞣制皮子手艺,这东西还得带下去,交给村里的老猎手弄,麻烦着呢!手艺纯熟的,鞣制的皮子又软毛又亮不说,还没有一点腥臭味,不怕放,要是新手,很容易就糟蹋了好皮子。
“跟我下山还是待在山上玩?”岳七问团子。
团子正埋着脑袋在碗里,用尖牙扎上最大的一块蛇肉,叼进嘴,结果甩了他一脸的粥汁儿,岳七在旁边看着笑,给团子擦了擦,“看你这样子就不想下山,我下午早点回来。”
熊瞎子的大骨头起了,因为给村民的,骨头上还带着不少肉,这些东西打算送老人的。总共背了一百斤的肉,岳七下山了。
简宁蹲在洞口,吹得他脸上的毛胡乱摆动,看着山道上一点点人影缩小不见,这才欢腾的出去玩。
洞里有他的气味,山里怕死的就不敢过来打剩下肉的主意!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岳七刚到了村口,就看见村里男女老少都围着。
岳六一大早就去通知了,知道这是熊肉,还不要钱,只拿东西换,孩子们经历了黑暗压抑的一个月,各个瘦了一圈,大人心想,就算是换点肉骨头也好,熬点汤暖和暖和,解个馋。
于是村子里跟赶集一样,这家拿的是晒干的菜,那家是不舍得吃的蜂蜜白糖,还有干柴火米面之类的,总之各式各样的。
岳七把肉搁在地上,先开口说清楚,“昨个打的,这也不是白得的,拿命换来的,要是赖子混子的就不要来了,村里都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岳七记着一村子的情分,不会亏了谁的。”
丑话要说到前头,不然真牵扯不清就不好了,本来这事就是村民占岳七的便宜,一斤肉在外头卖多少铜板?可在村里,一把菜值几个铜板?别本来是好心,别落了埋怨。
想起打死团子时的场面,岳七现在心冷硬了不少,可他也矛盾,于是只能是尽他所能帮一些,要是以后村里日子过好了,他就不会这么干了。
众人只觉得岳七说话利索,不像以前的那个傻七,还真威慑了一些想糊弄岳七的人。岳六在旁边帮忙分肉和骨头,岳仁青也到了,受着村里人的目光,看着岳七,“七叔,我给你搭手。”
“行。”岳七看了眼岳仁青,点头答应。
岳仁青比岳七还大一岁,以前俩人一个傻一个天真,岳三嫂把岳仁青护的好,可现如今,一个开了窍沉稳了,一个经了事也长大了。不过岳仁青眼里藏着一些压抑和阴霾。
一会会,岳七就换了不少东西,都是吃的方面,米面土豆红薯蜂蜜白糖,还有一坛子腌白菜,不过坛子人家也给他了,岳七就多给了些肉。
反正拿着肉的无不是高高兴兴的回去,总之比他们换的东西要值。
岳七见村民要走,赶紧道:“我还缺蒸锅,不要大的,小的就成,还有水缸。”他们洞里泡澡的水有,吃饭的水要出去山涧打,费时间。
他筐里肉还剩很多,毕竟都是小东西,像贵重的蜂蜜糖之类的,东西又特别少,给上两斤肉都不错了。白米得了三斤,都算多的了,不过是陈年的米,岳七也看着多给了些肉,团子爱喝白米粥。
岳七换的不是很满意,村民得了肉最多的也就三四斤的样子,吃两顿又没了,这会听见这些东西也能换,看样子还能得的多,就回家拿了。一会手里的东西更丰富了,布料砍刀编的精巧结实的筐子,厨房用的锅碗瓢盆,不过锅和刀毕竟是少数,岳七也不是见了什么都换的,捡的有用的换了。
菜刀和蒸锅还带着蒸屉,换的最多肉。连送带换,到了中午筐里还剩三十多斤肉和骨头,骨头他一根也没换出去,背着东西就到了村里老猎户家,老猎户六十多了,人还硬朗,只是经历了一场灾难,面上有些衰败。
“根叔,我得了件皮子,还请麻烦你帮我鞣制出来。”岳七开门见山,割了十多斤的肉出来,“这是送您的。”
岳根婆娘早都死了,儿子去打仗了,只剩下媳妇儿和一个小孙女了,孩子没肉吃,饿得面黄肌瘦,他也听见能拿东西换肉,只是家里穷,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没多余的东西,没想到岳七找上门,让他帮忙鞣制皮子。
“皮子呢?”岳根看着站在旁边流口水的孙女,就厚着脸皮答应了。其实以前也有人请他帮忙鞣制过皮子,一斤肉都成了,现在岳七给了十斤,要是以前,岳根是不会要的,现在为了孩子,老脸也不要了。
皮子叠的整齐,满满的塞了一筐,一拿出来,岳根眼睛都亮了,连连叫了三声好,“这可是好东西。”他得了人家的肉,东西又这么好,自然拿出一万分心血鞣制了。
这东西麻烦,起码一个月,岳七不急着用,等什么时候弄好,他来取就成。
余下的肉和骨头,岳七全都交给岳仁青,让岳仁青去送村里没了男丁的老人寡妇家里。村里老人活的年纪大了,也知道岳三嫂做的这事不能怪孩子,多活一条命总是好的,何必埋怨孩子,寡妇没了男人,生活艰难,也知道受人白眼的滋味,因此对岳仁青也是和蔼的。
这么久,第一次在村里人口中得了安慰夸赞,岳仁青红着眼眶,低着头,“这些都是我七叔打的,让我来送,我就是跑腿。”说完就走。
回去后背着人,岳仁青大哭一场,第二天跟没事人一样,心里却记住了岳七的好。
岳七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给岳仁青找点活干,别整天瞎想,想的人都歪了。岳六帮忙把换的东西整理好了,俩兄弟一块进了洞。
东西送到了,岳六就回去了,不敢再晚了,省的媳妇儿担心。
“六哥,你经常往山上跑,腿容易受寒,回去用热水泡泡,要是改天闲了,到这儿来泡池子。”岳七嘱咐道。
岳六一脸荣欣,小弟长大了,可又一想长大的代价,顿时说不出什么话了。三哥家的老二跟小弟一样大,你看过的什么日子,再看小弟,窝在一个山洞里,身边只有只猫。
下山的路上,岳六想,等明年下半年,就能帮着小弟置办一个院子,帮忙相看合适的姑娘了,争取年一过,刚开春就把婚事定了,以后小弟就有媳妇和孩子了,知冷知热的多个贴心的人
至于团子?团子又不是人,渴了饿了还让小弟照顾,又不能说话解闷。
岳七每天无所事事窝在山洞里,就变着法子给简宁做吃的。简宁当初想的,除了红烧没办法达成,这个时代酱油特别贵,又没有辣椒,不过葱香爆炒过的肉片真是香的让人吞下舌头。
油是熊身上肥的炼出来的一大盆子,葱是岳七在池子边上种了一行,因为洞里温度适宜,长出来的葱又嫩又绿,葱味十足。取肥瘦相间的熊肉扔到外头稍微冻一下,在拿回来切片,那叫个薄厚均匀,跟简宁吃的肥牛卷稍微厚一点,锅里放一勺油,等烧热,放葱段干花椒粒,切得薄片的肥瘦熊肉一下子倒进锅里爆炒,香的简宁在桌子边挪不动脚。
沾了油的肉片,因为太薄了,高温一下子就蜷缩起来了,边上焦黄,油滋滋的,对于肚子里缺油水的简宁来说,一双眼珠子都快贴在锅里了。
岳七看的好笑,捏了一片,往简宁嘴边一递,“试下味道”
话还没说完,简宁尖尖的牙齿已经叼住肉了,他也知道烫,不敢直接吃进去,可肉片挂在鼻子下,香气儿跟作对一样直往他的鼻子里钻,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将肉吞了进去,一会又是吐舌头又是哈气,样子特别逗趣。
岳七心情就好了。
葱香爆炒的肉片是简宁的新宠,一连吃了三天,顿顿都要,后来岳七嫌这么吃单调,又琢磨出蛇肉羹和烤熊筋。这烤肉的签子是岳七特意削的竹签,只是这签子略微宽大些,上面串的熊筋也是大块大块的。不像简宁以前在现代吃的小竹签烤肉,签子小,肉也窄窄薄薄一点,不够爽快。
他们调料是真的单调,可岳七就有本事,将肉烤的原汁原味的好吃。熊筋劲道,吃到嘴里先是有点焦,然后q弹,有嚼头,一口下去,筋上还带点肥肉,嫩的跟一包水一样,油滋滋的,也不肥腻,特别爽。
于是简宁的新宠换了葱香爆熊肉就成了旧宠,新晋的爱宠就是烤熊筋了。
俩人是吃饱了就进山,也不打猎了,反倒找一些冬笋野菜果子之类的,或者消耗下没出挥洒的精力,毕竟熊肉吃多了真的是燥的慌,可简宁特别爱吃肉,就是岳七这个冬天,都胖了一些,个头也蹿了一截,简宁暗搓搓笑,八块腹肌都成六块了。
为了不让腹肌成为一团,简宁每天出洞乱蹿,岳七害怕简宁出事,就跟在后面跑。岳七高了壮了,简宁在不知不觉中,也开始显现出塔拉的威风了,身体更狭长了,四肢更有劲修长了,一双眼睛,有时候看向猎物的时候,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冷冽气势。
原本小猫团子一只,一个冬天,简宁突然发现自己长大了。这还是有天,他跟岳七玩,突然来了兴致,往岳七脑袋上跳,结果差点把岳七的脖子压坏,自己窝在上面,脑袋横出去半截,后头也多了一截,他自己窝的不舒服,岳七更别提了。
现在简宁的样子,有点像小豹子,不过他的毛是白的。
山上雪慢慢化了,洞里挂了不少肉串,全是岳七这个冬天琢磨出来了,有点像熏肉,硬邦邦的,但总不能浪费。
这天早上,岳七锅里熬着蔬菜红薯杂烩粥,一开门,突然看见橘色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射在洞口,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冬天过去了,像是一夜之间,万物苏醒,简宁发现,山里积雪残留的地儿,竟然能看见杂草嫩嫩的芽子。
空气还残留着冬天的冷冽,树木都是光秃秃的,可能感受到隐隐的勃勃生机,简宁穿梭在树林里,速度很快,骨子里的力量就像那破雪的杂草一样,在慢慢的增长。
出了年的第一件事,就是村子里的英雄们下葬。
棺材已经打好了,村里老手艺将木头刨的光滑平整,刷了一层清漆,样子也是简简单单的,尸体放了一个冬天,难免有味,可没一个人嫌。
岳家村的祖坟地儿在河流下游的一个矮山上,村里的所剩的男丁都去挖坑了,不过一天,原本稀疏的坟包,一下子多了二十多个,看得人心疼。
这里面有的才十八,刚刚成年。
花婶的妹妹哭的嘶声裂肺,一声声叫着儿子的名字,等下完葬,死了孩子的家庭,看岳仁青和岳三嫂都带着愤恨。
岳七这一刻真的看不懂人心了。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岳根叔鞣制的皮子出来了,又软又亮,整个皮子不规则,长两米左右,宽一米六七左右。岳七拿回来,就铺在石板上,一冬天虽然铺着被褥,但石板还是冰冷和硬,现在有了软和的皮子,简宁就在上面打滚不下来了。
岳七拿着被褥拆晾在外头,他打算去趟镇上,“我去镇上,你好好看家。”
简宁其实经历了那场灾星后,不爱跟人相处了,起码不爱跟村里人过多交流。尤其现在他也知道自己外貌变化太大了,岳七没钱没势的,出去一趟万一给岳七引来乱子呢?!还是山头逍遥自在,因此乖得不成,点头,挥爪。
“等我用熊胆熊鞭换了钱,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岳七像是哄小孩那样说着。
冬天的熊瞎子,除了现在挂在墙上的肉,都进了两人的肚子,尤其是熊掌,岳七以前看书,知道这个宝贝,要是没封山,还能卖个好价钱,不过看见团子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瞧,岳七就给炖了,吃原汁原味。余下的几样宝贝的,熊胆能做药材,岳七请教了岳五一番,将熊胆做成了药材,方便保存,连带着还有熊1鞭。
这次去镇上,岳七就带着这两样。岳六同行,要去镇上药铺抓点安胎药,虽然养了一冬天,媳妇儿面色红润了,五哥都说没问题就是虚了些,还要再养养,岳六不放心。
俩兄弟也没借牛车,背着竹筐,徒步往镇上去了,脚步快,天也凉,两个时辰就到了镇门口。俩人先去了镇上的药材铺子,熊胆熊1鞭确实是稀罕东西,尤其镇子偏僻,难得能收到野生的熊瞎子东西,给的价钱也算公道,毕竟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穷富之分,镇上的老爷要是知道有熊1鞭,一定愿意花高价买回去的。
熊1鞭处理的好,老板开了十八两银子,熊胆给了二十两银子。一下子得了三十八两银子,搁普通农家,盖个阔气的小院子,还够富裕不少。岳六也为小弟高兴,等买安胎药,岳七就顺手付了,岳六不要,岳七有些严肃,叫了一声六哥,岳六就知道小弟意思了。
难不成还真的生分了?
“六哥,我想去镇上衙门看看。”岳七道。
岳六见小弟面容肃立,瞬间就知道这是去问问屠村山匪的消息,他们报了官,县令杭大人也不知道查的怎么样了。不过镇里与清泉县太远,只能跑镇上衙门问问。
县令七品,一个县子下又有不少镇子,镇上的衙门小一些,办一些鸡毛蒜皮或者张贴通告等等杂务,县丞官九品,是最小的了。镇下又有各个大大小小的村,要是有的大村子人多了,比如三个村合成一个,那还要选个里正,里正下有村长。只是里正和村长都不是官,不食朝廷米禄。
如今镇上的县丞,是本镇上一个秀才捐的官,当了几十年了。岳五岳六不知道县里或者别的镇情况,他们觉得这位县丞大人挺好的,也没戏文里什么抢占民女之类的恶行。
衙门建在镇上正街最北面,一进一出的小院子,前头是衙门办公的,后头是县丞的家,镇里的衙役也就十个,平时五人一换上工。衙门外头有些破旧。俩兄弟到了,就看见有位衙役大哥正在敲锣,念张贴在衙门门口的告示。这里每隔一个时辰念一遍,为了不识字的百姓。
这会已经念了一半,岳七一听屠村的山匪,顿时面色一肃,岳六早都急了,挤在最前面,可他识字有限,仅认识自己的名字,于是就专心听完衙役的后半段话。
等衙役念完了,岳七没看告示,冲着衙役拱手叫大哥留步,“这位官差大哥,在下岳七,是受了害的岳家村村民,想问问,这次捉住的山匪中,脸上可有一道疤的?”
布告上只讲了什么时候捉住的山匪,系何人,共多少人,秋后斩立决等,并没有山匪的画像,而且布告上山匪人数也不对,当初溜走时,起码有二十人,可现在只捉到了六人。
镇上的县丞人不错,手下的衙役也不是暴脾气,尤其听闻岳七是岳家村的人,原本想一两句打发了,现在也可怜岳家村村民,听说死了二十多男丁,好声好气道:“这次捉到山匪的是县里杭大人功劳,只发布了告示,人也在县衙牢里看管,具体的不知道,你要是想打听,要去县里才成。”
岳六有些急,“官府没有出画像吗?”
衙役也不生气岳六的急脾气插话,“没有画像的,人都捉住了,还要画像做什么。”
岳六还要再问,岳七拦住了,“敢问大哥贵姓?”
衙役见岳七说话规矩,又有点书生意思,一时也拿不住岳七有没有功名身份,报了自己名字,“刘毅。”
岳七也不废话了,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刘毅,“刘大哥跟县里衙役公事来往,劳烦刘大哥以后注意些,我只想知道被捕的山匪六人中,可有一人脸上有疤,叫什么,在逃的还有多少人。”
镇上的衙役一年也就三石米禄,年奉六两银子。一石米相当于一百斤米出头,一两银子却能买两石米,可见这个时代银子的购买力。一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就像岳七说的,镇上和县里经常有文书往来,尤其这个山匪屠村案,因为事发在三元镇上,山匪又没捕捉完,后期还会有官事往来,衙役们喝个酒,聊个天,就能问出的事情,岳七托着话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刘毅在心里掂量了一二,就接了银子。
“成,岳兄弟等着,约莫十日后我会去趟县里,到时候我再打探打探。”刘毅接了钱,爽快道:“我家就住在西巷末大柳树东门那户。”
岳七道过谢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岳六往回走,又在镇上买了些糕点、布料、白米,还有酱油,等出了镇上,岳六才问,“我们自己去县里就成了,为什么还要给那个刘毅一两银子。”
岳六心疼银子,也不解,但刚才岳七给的时候,岳六也没说话插手。
“咱们去县上要租骡车,还有住宿吃饭,就算到了,没有人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县里跟镇上不一样,县里大。刘毅他们是出公差,住宿路费都不要钱的。”岳七一一解释,“一两银子不算多,刘毅请人喝杯酒,还能余点钱的,最关键,六哥你舍得家里的六嫂?”
岳六说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了,“你说的对。”可又想到什么,反过来打趣了句,“我看你也是舍不得团子吧?”
岳六笑笑,当做默认了,去县城来回起码六天,团子不爱吃生的,他不在,团子还不知道怎么跟他闹脾气呢!
回到村里已经天黑了,岳七经过岳家院子门口,看见德玲德庆在门口玩,见了他,有些怯怯的叫七爷爷,岳七给俩孩子招手,想分孩子一点糕点,没想到德玲德庆转身就跑回院子了。
岳六有些气,他听媳妇儿说过几句,徽娘教孩子胡话,说大侄子是小弟害死的,他本来还不信,说了媳妇儿两句,大侄媳妇儿不是这样的人,可能大侄子没了,情绪不太好,多体谅些,没想到竟然把孩子教成这样了。
岳七脸也有些不好看,毕竟才十七岁,只是见岳六气轰轰的,不在意道:“六哥,我先回去了,这红布和糕点你给六嫂拿回去。”红布就是给六嫂买的,糕点买的多分了一包给六嫂。
岳六不要,岳七愣是塞到岳六背后的竹筐里,转身就走了。
等岳七背影慢慢消失在阴影里,岳六才背着筐回家。饭已经吃完了,给岳六留在锅里,一碗稀汤寡水的稀饭和两个已经冷了的窝头。
自从岳大嫂病了后,家里的饭就是岳三嫂做,只是岳三嫂有些抠,锅里舍不得搁东西,尤其最后剩的,苞谷碴子都捞的干净,只剩汤了。岳六看了那碗剩的汤一下子就没胃口了,又想着媳妇儿就吃这没油水的,顿时面色凝重了。
岳七一个人背着东西上山,想着德玲和德庆看见他就跑的样子,心里怎么可能不伤心。想了会,又想害死大哥的山匪头子不知道捉住了没,这个仇是要报的,还有在等等,他想找点书看,想考个秀才功名回来,能免赋税不说,也圆了爹娘的梦,不管怎么样也要试试
杂七杂八的,岳七想了一路,也没注意,树枝上简宁蹲着正在看他,还尽直往前走,气得简宁,从树上飞扑下来,直接扑到了岳七背筐里。
岳七觉得背后一沉,不回头就知道是团子,心情一下子就好了,逗着团子说话,“我今儿给你买了糕点,你爱吃甜的,还有给你买了个大铃铛,你回去逗着玩”
简宁对糕点还有点兴趣,铃铛就算了,还真把他当猫看啊!
结果到了洞里就打脸了,岳七买的那个铃铛,类似于小皮球的样子,外头是竹子编的球,里面套了个大铃铛,一摇叮叮当当的,滚起来,响一路,然后塔拉骨子里的天性就表露无遗,简宁看着自己一爪子上去逗一逗,等没了声响,爪子欠的又上去来一下,然后玩的不可开交。
摔!他做人的时候从来不喜欢玩铃铛的,他发誓!
岳七就笑着看团子完了一晚上的铃铛,甚至吃饭的时候都要叫。简宁一脸真挚的跳到凳子上,满脸表明,那个玩的好嗨森好快乐的傻缺一定不是我!我才不会那么傻缺呢!
第二天一早,简宁还在忍着自己的爪子不要上去逗铃铛,就见岳七拿铃铛逗他玩。
心好累!
然后简宁果断的扑上去,跟岳七玩了个痛快,最后简宁还不要脸的表示,都是岳七要玩的,岳七辣么幼稚,他只是陪玩而已!
开春了,该播种了。岳七还没成年,只有一亩地,以前他干完自己的,还要帮家里干,没什么你我之分,今年他虽然搬出去了,可按他来说都一样。
于是早早把自己的一亩地锄完了,就帮着家里干,可每次中午,徽娘送的饭总没有他的分。岳五第一天见了,脸就拉下去了,可碍着徽娘死了丈夫守寡,他又是长辈不好直接骂,只说了明天记着多带些,岳五岳六把自己的份给岳七匀了,三个兄弟干到下午,就饥肠辘辘的。
第二天,徽娘还没带岳七的饭。不说暴脾气的岳六,就是岳五也忍不下去了,他昨天已经说了,地里那么多人看着,结果徽娘还没带小弟的饭,让村里人怎么想?他在这个家还怎么说话?
徽娘倒是一脸平静木楞,像是看不见岳五的黑脸,“我不给害死我丈夫的人送饭。”扭头就走了。
可对付徽娘,骂不能太过了,毕竟徽娘为了岳仁山守寡,还生了三个孩子,都是长辈,又隔着关系,要是岳大嫂没病,还能骂,还能惩罚。可现在岳大嫂病在床上,岳五岳六又是隔着一辈的叔叔,真对着徽娘破口大骂,岳六都做出不来,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第三天,岳六让自己媳妇儿多做一份小弟的。结果送饭的还是徽娘,没有岳七那份,岳六气得当场就发作了,他信自家媳妇儿不会做出没给小弟做饭的事,那么就是徽娘从中作梗了。
气得岳六当着徽娘的面摔了碗,气狠狠道:“你要是过不下去,就分家,你这地儿,让你德松德庆来锄!”
分家这事其实也在岳六心里想了许久,今天也是借着这个爆发出来了。
徽娘抿着唇,脸色发白,她不能分家,分了家,德玲德庆德松吃什么喝什么,还要缴税,这是要她们娘仨活活饿死。早在仁山死了,徽娘就不要脸皮了,顿时坐在地头上撒泼,哭死去的丈夫,早走的公公,快要被作死饿死的娘仨
岳五在旁边呵斥,“你这个样子做什么?我们岳家亏待你了?”
岳七只觉得头疼,心木木的,扛着锄头就回山上了。
山上最高的大树上,简宁一切收在眼底,虽然不知道底下说什么,可徽娘一脸针对岳七的,不用听就知道。又愤愤的想,让你苦哈哈的干活,人家连饭都不给你吃,活该!
可一看到扛着锄头一脸受伤的岳七时,简宁又抓心挠肺,什么愤愤活该都没了,只想抽徽娘一顿!
于是当天夜里,岳七睡着后,石板上的团子幽的睁开一双清澈的蓝眼睛,眼里闪过嚣张,动作敏捷的跳下床,开了门,往山下跑去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静谧幽黑的院子,突然一声尖叫响彻房顶,徽娘从梦中醒来,捂着火辣刺痛的脸颊,“它来报仇了,它来要我命了,灾星来了、灾星来了!”
自打出事后,岳一和岳仁山没了,正房院子空了许多,徽娘也神经兮兮的,有种被害妄想症的感觉,总觉得睡梦中山匪来了灭门或者河水又覆盖整个院子了,于是将三个孩子跟她睡一起,好在农家的炕大。
德松年纪大,被惊醒了,一脸紧张,摸黑,只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在叫,声音划破耳朵似得,他吓了一跳,知道这是他娘,可还是害怕,紧张兮兮叫了声,“娘”
德庆和德玲也醒了,德玲迷迷糊糊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进一个怀抱,小声叫了声娘,徽娘像是发疯了一样,将德玲紧紧搂着,“德玲乖,别说话,灾星来了,灾星索命来了”
岳家大院里零零散散的烛火点亮了,岳五带着媳妇儿到了正院,隔着门问里面情况,岳五嫂问道:“徽娘,怎么了?睡着了吗?先把门开开”
“你走!你走!灾星来了,灾星要我命来了。”徽娘神经兮兮的说。
德玲也被徽娘这副样子吓到了,哭着喊疼,徽娘抱她太紧了。
岳六院子有些远,这会也到了门口,王家秀没跟着过来,倒是三房的岳仁青过来了,三个男的站在徽娘门口也不好,岳五让媳妇儿叫门,也不敢硬闯进去,要是里面徽娘没穿衣服多不好。
岳五嫂耐着性子在外头劝了半刻功夫,里头才安静下来,还是德庆把门打开的。一见门外几个,德庆一把扑倒岳六怀里,喊着六爷爷滴滴答答的哭,今晚真是吓着他了。
“我先进去瞧瞧,德庆别怕。”岳五嫂摸着孩子脑袋一下,端着油灯进去了。一会先后抱着德松德玲出来,把孩子交给外头几个,“今晚我陪徽娘,你们先带孩子回去安顿下,快点睡。”
岳五看了眼三个脸上挂着泪的孩子,尤其德玲哭困了,迷迷糊糊头一点一点的。于是抱着德玲,“德玲今晚跟小枝挤一晚,仁青你带着这俩回去,先挤挤,明天再说。”
房间里,炕上徽娘还紧张兮兮,“五嫂,你信我,刚才真的是灾星过来了,我脸现在都疼着。”说完把脸凑过去让岳五嫂看。
岳五嫂刚端着油灯检查了两边也没看出端倪,什么痕迹都没有,她再看徽娘,真有点毛骨悚然,像是徽娘发疯说胡话一样,可她不敢再刺激徽娘了,顺着徽娘安抚说了几句,徽娘慢慢就放松了。
临睡前,还紧张又肯定的说真的是灾星打她的脸。
于是,岳五嫂又将油灯靠近,仔细检查了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心里顿时发毛,又想起丈夫前两日说的话,徽娘给孩子们教胡话,不让孩子们认岳七了,那三个孩子是大房的血脉,如今徽娘这个样子,还真不好让徽娘继续养了,可要是不让徽娘养了,还不知道徽娘做出什么发疯的举动,岳五嫂有些心烦,又害怕徽娘,只好合着衣服在床边打盹,将就一夜
一道灵活的白影,在房顶来回穿梭,很快消失在静谧的丛林小道。简宁有些得意,哼了哼,想着徽娘尖叫的声音,就觉得快活,让你欺负傻子!
想到徽娘捂着脸的样子,简宁就想笑,为了不给岳七添麻烦,他动手的时候,特意将利甲收了回去,用的也是内劲,啪啪两下,抽完就跑,现在还看不出样子,等第二天,两个面颊就会红肿跟馒头似得。
他就不信,徽娘顶着馒头脸,还敢出去送饭!
结果第二天一早,岳七做了早饭,也没动身下山去干活,反倒背着竹筐带他去山里头散步,简宁就知道,岳七是真的伤心了,也许不止是徽娘不给他送饭,关键是那两位哥哥的态度,让人心寒,都顾忌太多爱着脸面。
岳七气了一天,隔天岳六就上山了,还特意看了眼团子,想着昨天徽娘的脸,肿的老高,又口口声声说灾星打的,岳六觉得怪,可心里挺爽的,不管谁打的,打的好,徽娘这段时间太不像话了。
“你知道六哥嘴笨,说不了好听话,可这么多年兄弟情分,不管是没了的大哥,还是在外头打仗的三哥四哥,咱们一家人情分真不能断”
“六哥,我知道了。”岳七打断岳六的话,一时有些脆弱和迷茫,像那个傻七,也不像傻七,更多的像十七岁遇到挫败的少年,“我醒了,可有时候觉得还不如不醒。”
岳六就算再笨,也听出小弟话里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变化太大了。
最后岳六也不知道劝什么,说真的,这几个月来,他日子也过的迷迷晃晃的,有时候回过神,都不知道自己过去几个月做了什么,记忆像是没了一样。不过岳六相信,兄弟情不散,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兄弟俩说过后,岳七隔天继续下山帮忙,不过这次他带了干粮,岳三嫂送的饭,结果见岳七带了吃的,面上有些尴尬,但也没说什么。等地里忙完了,岳七跟岳六又去了趟镇上,去找西巷大柳树东门刘毅。
刘毅正好沐休,见了俩人,笑着招待两人在院子里,刘毅的媳妇儿炸了盘花生米,拌了个凉菜。对方十分客气,岳六还有些拘束,岳七倒是安然处之,他也想与刘毅交个好。
“俩位兄弟,我在县里的兄弟说了,抓捕的六人中,有一人脸上横跨着一道疤,叫常三,外号常三爷,据指认,这三次屠村,都是这个人干的。”刘毅开门见山道。
岳七刚松了口气,就见刘毅一脸为难,“刘大哥有什么话请说。”
“这是杭大人刚得的消息,还没传开,希望两位不要外传。”刘毅知道杭大人不久会给岳家村一些优惠之处,这些消息也压不住,这会给岳家兄弟卖个好。
岳七点头,“自然,不会叫刘大哥难做的。”
刘毅将话音压低了,凑过去小声道:“这次不是一般山匪屠村,是邪1教,趁机作乱,真正的头目还在外逃,常三嘴硬,也没供出来。”
一言两句,里面包含的信息却十分多。
刚刚岳六岳七还松了口气,常三伏诛,算是给岳家村死去的亡者报仇雪恨了,可现在真正的凶手还在逃,别的岳七不在乎,只是大哥侄子的仇什么时候才能了结,难不成岳家村白死了那么多人了?
俩兄弟面色有些凝重,又说了些话,俩人告辞。岳六心不在焉,见岳七往书局去,等出来筐里装了几本书还有笔墨纸砚,岳六震惊,突然想起,小弟没傻之前,可是村子附近有名的神童,他们爹还想小弟去考秀才的,难不成小弟是打算考科举?
岳七看出岳六想什么,没否认,“完成爹的遗愿是一回事,我也想试试。”有了权,团子不会是异端灾星,也不会再有山匪敢打岳家村的主意。
岳六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最终,拍了拍小弟肩膀,说了句好。
四月,杭大人对岳家村的优惠政策出来了,只要能开垦的荒田,都可登记在册,成为开垦者名下田地,而且对于另外三个屠光了的村子,杭大人也有手段,跟知府商量过后,去年的流民还有镇山县里的贱民,只要有银钱可以赎身,这次就是最好的脱离贱籍的机会,那三个村子可以居住,成为良民,甚至岳家村也可以入住。
一举数得的好事,对于那三个空村子,有了流民贱民的入住,很快良田继续耕种,税收也能交上来。而且流民安顿后,也算是一个不小的业绩,总比放任流民在县里乱窜,等天热了造成时疫的好。至于贱民,这些都是卖身为奴的仆人或者戏子妓子,这些人一辈子或者有些人子女都是贱籍,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脱离贱籍,成为良民,自然高兴。
拿着攒下的钱,到衙门更改户籍,衙门可不是又赚了一笔。市农工商,农业再累再苦,起码不是被人瞧不起的行业,自然有不少人心动,有的没钱,就去想办法借钱,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不知道这辈子还有这次好机会没。贱籍不好更改。
要知道,这个时代要是卖身为奴的家仆,被主人家打死就打死了,撑死说句因偷盗打死的,死后名声都不好听,还真没什么安全感。
等消息下来了,岳家村又喜又愁,喜的是,只要有能力多开垦的良田就是免费归自己所有,而且第一年不用交税,这可是救命的粮食。愁的是,岳家村世代都是姓岳的村民居住,根本相连,现在外人进来,本村人就觉得不喜,也有人觉得外来的贱籍,会不会带坏岳家村风气,现在本村村民老弱病残,没几个男丁,要是外来的人多势众欺负本村人怎么办?
德叔幽幽望了眼天,叹气,“这是岳家村的命,成了,还能跟官府作对不成?再说,村里男丁少,要真在来一次山匪”
“可德叔,要是来的人不跟咱们一条心呢?”村里有人问出来了。
德叔看了眼说话的,是个年轻娃娃,也没训斥,“官府已经下了告示,收不回的命令,咱们村提早选村长,先占了机会。”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大家已经下意识的信服岳一他们几个兄弟,一说选村长,都看岳五,岳五也不推辞,德叔也觉得不错。岳五这人精明是精明,但能干事,心也不错,当村长可以胜任。
这是没什么说的。
整个五月,岳家村零零散散有人到来。刚来的有和软的老人孩子一大家子,也有年轻的夫妻,只是女的脂粉味浓了些,村里妇人就猜测女的以前做那种生意的,当然也有刺头,刚来就想拿下岳家村的话语权,被村里几个汉子教训了遍,剩下这些可是见过血,手里捅死过山匪的,比横的谁怕?
下马威给的好,新来的也老实了。
等六月,新到的一百三十五人已经全都安顿下来了,其中青壮年男人占了七十二人,剩下的都是女人和老人,孩子只有不到十人。好在岳家村面积大,这些人,从村口开始往外扩,忙活了一个多月,才堪堪安顿好,因为盖房子的缘故,跟村里本地人打交道,有些人因此赚了几个钱,关系缓和了些,没刚来那么警戒和生分了。
岳五统计了家庭关系和人口,说了村里的规矩,人多难管理,但这一百号人刚到新环境,一时都缩着,看不出好赖来。
这段日子,岳七除了在洞里看书,就是开垦田地,他在山上一片缓坡开的,约两亩左右,离洞口远了些,但离山涧的溪水近,好浇灌。
天气热了,简宁开始掉毛了,他还以为这是自然现象,比如夏天掉毛,冬天冷了,他又长了一层厚厚的毛,保暖。
可一直到深秋,他的毛没回来,皮反倒越来越厚了,简宁有时候站在溪水边,看着里面的自己,觉得还挺帅,不像以前那么猫不似狗也不像,现在到像个恐龙样子了,起码皮像。也就不嫌自己不长毛了,大眼睛,可卖萌可酷炫,多帅。
不过岳七就急了,他害怕团子没毛,简宁这个冬天会受罪,为此在秋天的时候,还跟岳六在山上折腾了一个窑,专门烧炭的,小点的。等第一批碳烧出来,岳六心思也灵活了,他媳妇儿就这几天要生了,想弄点银钱,因此在山下说烧炭卖。可以他帮忙一手烧,从捡柴到烧出来,这些贵,也有村民捡了柴火,租他的窑,这个便宜,只需要给点租金。
不管是哪样,都比在镇上买的便宜,因此生意不错,自然有人嫉妒,暗搓搓晚上来搞破坏,比如破坏了整个窑,让简宁给吓了回去,还没出手,就是个影子,就吓得那些宵鼠之辈屁滚尿流了。
还传山上有怪物,本村的隐约猜出那是什么,可没人说。比起外人,村里人更信当初救了他们的团子。至于徽娘?自从德松德玲德庆三个孩子跟岳五过后,徽娘投鼠忌器,安静做人了一段时间,也可能是脸上那两个巴掌印。
这天暴雨,岳家小院的烛火闪耀,接生婆的声音传了出来,岳六站在房间门口一脸焦急,隔着霹雳的雨声都能听见房间里王家秀嘶声裂肺的叫声,每叫一次,岳六就急着打个转,不一会,雨停了,雷声也收了,房间里传出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声。
岳六满脸喜气,接生婆出来道喜,“恭喜恭喜,是个大胖小子。”
“我媳妇儿呢?”岳六急道。
接生婆笑呵呵,“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岳六得了个大胖小子,没过两天,岳七也有好消息了,不过他瞒着谁也没说,摸着团子的毛,当天菜色都丰富了。
“现在是童生身份了,下一步就是秀才了。”
半个月前,岳七就报名了童试,这是最基础的一关,岳七本来就聪颖,加上自从有了科举的心,每日都会苦读,这些考的是基础,岳七的底子不错,轻松就得了个童生名额,只是要想进一步就难了。
岳七性格踏实,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想下场试试,打算复习一年,在去考县试。
简宁也替岳七开心,不过他没想到岳七是想当官,他还以为岳七的梦想是当个大厨的,不过岳七干什么都成,他开心就好。于是简宁就兴高采烈的将桌子上的好菜全都一扫而空,吃完后,希望岳七赶紧考中秀才,不知道秀才考中了,能吃什么咩?!
岳七的五侄子,也就是岳六的儿子过满月那天正好大雪,岳六高兴,早都准备了肉菜,请岳七下山做席面,现如今村里人多了,请了相熟的几家,做了大碗菜,毕竟天冷,一碟一碟炒开,还没动筷子就凉了。
大碗菜考验的就是手艺,岳七准备了两道大锅菜。一道清淡的家常大碗菜,白菜肉片还有冬笋,这都是村里人常吃的,不过肉片没这个多,油也舍不得放。还有一道是味道重的,用花椒蒜汁白糖酱油调制的大酱肉骨头。
其实这个时代,肉骨头要便宜,不过骨头上的肉也起的一干二净,骨头两文钱就能买上一大根。不过岳六给的肉骨头留着肥厚的肉,他前段时间烧炭赚了不少,也乐意跟大家伙热闹下。
这道菜,闻着味道就香的要命,不单是肉骨头还有滚刀块的土豆,土豆炖的面面的,颜色黑红油亮,吃到嘴,比肉还香。
大碗菜配玉米窝头,只是玉米掺了不少白面,吃起来微甜还有嚼头,一股子面粉的香味。配着两道大碗菜,等菜没了,窝头掰碎,沾了汤汁,可美死人了。
当天宴请过来的人家,吃的肚子圆滚滚,好听奉承话一箩筐,不要钱的夸岳六的儿子,岳六心满意足,觉得钱都没白花,高兴就成。也有人凭着香味寻到了岳家院子,就是塞钱也要吃上一碗。
到了后面岳六看热闹,手一挥,让岳七又做了两大锅,没请来的人家,都送一碗,意思意思。两道菜放到一个碗,一户一碗,还真没多少,反倒赚了个好名声。不过岳六不在乎这些,他喜欢热闹,也喜欢村里人祝福儿子平平安安。
等满月酒结束了,岳七的好手艺又一次征服了这些新来的村民们,以后谁家有白喜事要办,都是请岳七来,给包手艺红包,也算是个盈利项目,而简宁也跟着享福,岳七做席面,主人家都会在备些好东西,给岳七拿回去做感谢,这些就全进了简宁的肚子了。
这些先不提。
当天席面办完,岳六送岳七上山,喝了两口酒的岳六,舒了口气,“真舒服。”把酒葫芦给了小弟,岳七接了喝了口,一股辣的气儿直通肚子,暖洋洋的。
“小七,你给你侄子起个名字。”岳六笑呵呵道。
岳七先是不愿意推辞,岳六笑眯眯道:“你知道我大老粗,要是你不取,我看就叫小五好了,不过可撞了五哥的名字,哈哈哈哈,哥哥知道你怕什么,自从出了事,你避嫌多了,也生分了,哥哥也觉得生分,这日子都快过成什么球样了,取吧!没事,咱都是一家人,你读书比我多,你嫂子不会介意的。”
岳六也问过王家秀的,王家秀倒是觉得,把取名字这事交给小七挺好的,她不识字,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要是丈夫想,估计就是什么狗蛋铁柱,于是岳六一说,王家秀就同意了。
可没想到岳七现在避讳多了,反倒思量起来,他知道六哥性子直爽,不拘小节,就怕他起了,回去没给六嫂说,到时候吵起来反倒不好。
岳六喝的有点多,话也多了,絮絮叨叨的从小时候带岳七玩泥打架的事儿,到现在成家立业,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岳七成家立业的事。
“现在几个哥哥都有孩子里,就剩你了,元月就是你十八岁生日,等过了后,我让你嫂子帮你相看合适的”
“六哥,我不急。”岳七心里一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
岳六以为岳七害羞,哈哈一笑,摆摆手,“成成成,等你到了年龄就知道媳妇儿的好了,对了,刚说什么来着?”
“孩子的名字。”岳七无奈,六哥喝的有些多,便停住不让送他上去了,“我记住了,等我想好了就跟你说,六哥你快回家,嫂子在家等你。”
岳六一看这才送到河边,连山脚都没顾上,知道小弟这是担心他,“你呀!成了,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也小心些。”他又想到团子那两下,护主护的厉害,于是也放心了。
回去后,岳六看着白白胖胖的儿子,而贤惠的媳妇儿,高兴地合不拢嘴,王家秀见了,打趣道:“又傻乐什么?”
岳六拉着王家秀的手,一会气氛就热起来,亲昵一会,岳六才想起,“明年小七就成人了,那小子还害羞,你先帮着瞧瞧,有哪家好姑娘留意些。”
王家秀嗔睨下,点头答应。
岳七回去给孩子想名字,翻了不少书,结果还是觉得一个平字好,平平安安的平字。给岳六一说,岳六也高兴,没有什么比孩子平安长大还要好了。
今年岳七终于有一双皮靴了,带着简宁在山里捡冻货,一冬天肉都没断过,像简宁这样的肉食主义,都急着吃素菜了,可见这生活质量。
年过的热闹,村子里人多了,有钱没钱的都买两串炮仗听个响,孩子们在村里打雪仗堆雪人,等冻坏了手,被他们父母揪着耳朵拎回去一顿骂,没多久,又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的跑出来接着玩。
岳家院子也热闹,今天开垦了不少田地,虽然第一年肥力低了些,但不用上税,可是吃饱喝足的年份。岳六手段好,小挣了一笔,给孩子们一人包了压岁钱,十个铜板,高兴的孩子们在家里乱窜,就连已经十九的岳仁青都有。
臊的岳仁青不要,被岳六硬塞回去了。这就显得岳五有些不好看了,可他知道六弟就是这么个脾气,也没计较。
就连一直卧病在床的岳大嫂也起来了,身子骨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徽娘在岳大嫂面前乖觉孝顺,也没了以前那样神经兮兮,德玲德庆德松还给了徽娘,一时日子和和美美。
岳七提着一些冻货上门了。
出门去厨房的徽娘正好看见岳七,脸僵了下,当没看见,转头就回房子了。岳七见了,没说什么,将手里东西放下,喝了被热水,就回山上了。
京城,皇宫里,御书房。
龙案上放了道折子,弘帝刚发完火,这会脸沉得比水还平静,只是谁都知道圣上怒了,一个个缩着身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万岁,黑莲教不过是些民间教义不足为患”
弘帝直接将面前的折子扔到说话那位大人脑袋上,冷冷一笑,“自己看看。”
刚说不足为患的大人战战兢兢的打开折子,看见第一句都想厥过去,可他知道今上的脾气,今天自己敢厥过去,就等着以后都厥过去不用上朝了,于是往下看,越往下看,冷汗越多,等看完了,脸白如纸,差点瘫坐在地上,可御前不能失仪。
汗也不能擦,大人跪倒在地请罪,可话说不利索,只憋了句,“黑莲教其心当诛,不可饶恕。”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