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师父很魅很妖娆 作者:兜里有烟
正文 第33节
师父很魅很妖娆 作者:兜里有烟
第33节
剧烈的痛楚并未减轻这一刻的惊惶。
似乎,他看到了,看到了那些年被抹去的记忆。
那般真切的浮现在面前,一分一秒。
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庭院,人们都在四散奔逃。一个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在惊慌无措的大声哭泣。无处可逃。血流成河。
孩子在大声的哭喊着爹娘,可爹娘早已惨死于他人的剑下。
他不知道该逃向哪里,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极度的恐惧令小小的身体颤抖不停。
“少主——快跑……”一张布满鲜血的熟悉的脸在声嘶力竭的朝他喊,随即人头滚落,就落在他的脚边。
孩子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是站在原地大哭。
这时,一个身影朝他扑了过来,他甚至没看清那人的脸,就被扑倒在身后的柴堆里,那人死死的压在他身上,随即,温热的鲜红的液体从衣服里面流出来,身上的人渐渐冰冷,可仍旧保持着这个护卫他的姿势。
风声鹤唳。一片嘈杂。他一动不敢动,被压得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了,他从尸体下爬出去,顺着柴草的缝隙望出去,地上流淌着暗红的浓血,横尸满地,他找不到爹娘。
这是他第一次目睹了死亡。在四岁那一年。
以这般惨烈的方式。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的黑色影子挡住了他面前的微光。
那,黎明破晓的晨光。
血色黎明。他在望着他。所有人都死了,世界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彼此对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着神祗一般好看的眉眼。
那双漆黑的眼睛,比夜空还要深邃,比星辰还要灿耀。
可,他的手中却握着一把滴血的弯刀。
鲜血顺着刀锋的弧度缓缓的低落在地上,一点点晕开,就像绽放的赤梅。
他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又为何要久久的看着自己。
他的容颜让他想要亲近,可手中的尖刀却让他恐惧。
他是要杀了自己么?四岁的孩子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唯剩放声大哭。
持刀的少年仍是静静的望着他,眸底划过一丝涟漪。似乎,冰冷嗜血的灵魂被轻轻拨动了下。
然后,他蹲下身,朝哭泣的孩子伸出手。
哭声渐渐熄了,孩子小心翼翼的也伸出了手。
随即,他被少年单手抱了起来,走了好远一段路。
少年玄色的衣裳上也染满血迹,长长的墨发随风轻轻的飞扬。
他不知道他要将自己带去哪里。
却唯记得,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
他被他抱着,踏过一路血痕,来到一方华丽辉煌的宫殿。
他害怕,又渴又饿,咬着自己的手指眼泪汪汪的抬起小脸望着少年。
少年垂下眼帘,看着他,睫毛那般浓密修长,他说,“别怕。”
然后,他被留在了大殿内。
少年回转头对他说“在这等着我。”
他点了点头,满目期盼,这个黑衣黑发的俊美少年似乎一下子成了他世界的全部。
锦缎金丝的帘幕落下,里面隐隐传来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时断时续,听不真切。
而且,那时的他也听不大懂。
只是觉得其中一个人在抱怨。“不是说好,一个活口不留的么!”
“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孩子也是活的!他是会长大的!”
“我意已决。”
“你!……”
沉默。长久的沉默。
随后,那个抱怨的声音再度响起“绝对不行。”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
“糊涂啊!你好好想想,想想以后!”
又是一阵静默。然后只听那个笃定的声音道“没有以后。”
语落,帘幕被掀开,黑衣少年走了出来,抱起了他,静静的望着,好久。
随即,他只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双目传来,直抵四肢百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甚至连哭泣都还来不及,世界便陷入一片黑暗。
他活了下来。黑色似乎是对生命的全部注解。
在这段深渊般的日子里,一个人始终陪在他身边。
虽然他看不见他的模样,可他知道,是他。
那个刺瞎了他的双眼,又不曾抛弃他的少年。
他经常将手轻轻的覆在他的眼睛上,指尖微凉。
微凉。就像这人世。
素骨于刹那间,想起了所有。那曾拼命去想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往事。
是的。是他给了他黑暗。又给了他光明。然后,离他而去。
可这一切都不重要,年幼无知,如今他已经十七岁,不再是个懵懂的幼童。
黑暗或者光明,又有什么关系,留在他心里的,此时此刻难以磨灭的是,血债。
爹娘,全族人的血债。
那柄握在他手中的弯刀,沾满了他至亲的鲜血。
这是无论过了多少年,用什么方式都无法偿还的!
琉刖。琴重华。他们两个人,惨绝人寰的杀害了他的爹娘和族人。
他也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少主。他本可以有令人艳羡的人生。
然,这些也不重要。
就是他们,一场血色屠杀。
可以,可以杀害我的富贵,我的未来,却不可以杀害我的父母家人。
绝不可以!
原来,他们本就是在一起。很多年前,就在一起。
可为何要以我为代价,以我家族的鲜血为代价?!
世间本无任何公平可谈。
命运总是这般苍白的嘲笑着世人。
素骨久久的坐在地上,久到天亮了又黑下去,日落月升,黑白交替了不知多少个晨昏,他的身体早已麻木,冰冷。
师父。师父……
清风拂过林间,溪水静静流淌。
此间的人却丝毫不知一切已在冥冥之中地覆天翻。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事上。
一件令琴重华这样的武林至尊都茫然无措的事上。
不光他茫茫然,岚风更是茫然一片,要知道,他这是得担了多大的责任。
连续好几天了,两个人就是各种静坐。
今儿天不错,师徒二人便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望天……
“师父。”
“嗯。”
“你说……”
“什么。”
“也没啥,唉!没啥了。”岚风抓了抓头发,“没事没事。”
也是好几日了,两个人的话题始终在这种欲言又止间结束。
其实彼此都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就是没法开口。
时间静静的流过,溪水清澈,蜿蜒远方。
“师父你饿了吧。”
“不是刚刚吃过,风儿你怎么心不在焉。”
“师父你不也是么……”岚风搓了搓手,拾起一根枯枝,在水面滑呀滑的,“师父你有何打算呐。”
师父静静的望着水面,“我也不知道。”
“可总得想个法子啊,到底是那什么,还是那个什么。”
“风儿。”师父忽然看向他,却又没了下文。
“我看实在不行,师父你就留个伤疤吧,总比万一……是吧。”
“可……你我皆不会医术。”
“这有啥的,划开再缝上就得了,师父您老武功那么高,应该没问题的。”
师父就又沉默了。“可这么多日子了,变化仍是不大。”
“是啊。”岚风叹了口气,将树枝扔进水里,“在哪呢你说。”
“不知道。”师父出现了一种很无辜的神情,漆黑的眼眸映着琳琳水光。
“师父,徒弟也怕了。”岚风终于是说了大实话,“要不,我看算了。”
“事到如今,又如何算得。”
“你弄死他得了。”
“不可,不可的。”师父的眼神些许闪烁。
“但万一师父您被他弄死了,那我岂不是……后悔死了。”
“你后悔什么,跟你有何关系……”师父有点黑线。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会后悔当初没狠下心弄死那东西,顶风作案。”
☆、第八十章:一抔净土掩风流
师父就淡淡的笑了,也捡起一根枝子,拿在手里晃呀晃,目色旷远的望着远处道“为师这一生不知杀过多少人,手上不知染了多少条性命的鲜血,而今不想再杀生了,更何况有一半是我的骨血。”
“唉!也是,可我真的害怕啊,师父。”
“死不了,若是照你那样说,古往今来岂不是要死很多人,也岂不是要人丁寥落了。”
“可那些……那些都是女人好的不。”
师父的脸色就又沉了,冷冰冰的,“风儿——”
“没啥,男女都一样。”岚风仓促的应付了句,但心中的恐惧感仍在无限扩大,不可抑制,他怕到时候发生令他和师父都无法应对的状况。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们同时回过头去,同时愣在那里。
“骨儿?”师父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缓缓的站起来,望着离他几步远的少年。
素骨脸色很苍白,十分憔悴,眼神却一片暗沉。
“小师弟?”岚风与师父的感觉截然不同,他怎么来了。
“打扰了。”素骨沉沉的道,不带任何情绪。
这一霎时,世界仿佛都沉寂了。只有溪水流淌的声响。
“骨儿你怎么了。”师父轻声的问,却没有靠近他,似乎是没有勇气,又愧疚般的退却。
“素骨来见见师父。”素骨安安静静的凝望着他,那黯沉一片的眼底揉杂了太多太多。顿了下,将目光转向岚风,“二师兄,你能先回避下么。”
“啊,呵呵,行啊。”岚风总觉得不大对劲,可师父是不会往别的方面想,因为他是那么的想见到素骨。“那你们聊,我去那边转转。”说罢,他便走远了些,但没有走得太远,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岚风离开后,师父与素骨又是一阵深深的静默。
“骨儿,对不起。”师父淡淡的道,微微低垂着眼帘。
“别说对不起。”素骨道,“我今天来,也不是想听你说对不起的。”
师父蓦然抬眸,怔怔的望着他,他的骨儿终于是变了。变得不再幼稚,变得像一名成熟的男子,可他不知该欢喜还是伤悲。
下一秒,素骨忽然双膝跪倒在地,“师父,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教诲。”说着,连磕了三个头。
琴重华怔怵在那,有种恍然如梦的错失,“骨儿,是不想再认我了么。”
素骨没有回答,默默的站起身,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就仿佛只要移开目光一秒钟,一切都将转瞬覆灭。“重华,我可以靠近你些么。”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琴重华那一秒的感觉无法言喻,酸楚莫名。“当然。”
素骨走近他,走到他跟前,目色仍是一晃不晃,如岩石般坚定,“我可以抱抱你么。”
“当然……”琴重华不明白他是要如何,声音也带着扑朔迷离。
然后,这个已到他眉心的少年轻轻的抱住了他。很轻很轻。
轻到世界无声无息。
阳光下,一柄镰刀从素骨的袖子中滑落,稳稳的落在手中。
“素骨——!”那边,岚风大喝一声,可已经来不及,那柄锋利的镰刀已经直直的刺入师父的脊背,带着锋锐的锯齿,一直没到柄部。
琴重华只是微微睁大了下眼睛,静静的望着前面,抱着素骨的手并没有松开。然后,他苍白的笑了。
血色顺着玄色的衣裳滴落在地面。一滴滴。染成一片。
与此同时,一道白光夹带着凌厉的杀气朝素骨刺了过来。
“不要!风儿,住手。”琴重华一字一顿道。
岚风的剑锋在距离素骨分毫处蓦然停下。
“骨儿,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曾犯下的罪孽,只希望,你能淡然心中的仇恨,快乐的活着,若有来世,来世……我希望你我不再以那样的方式相逢。”说着,师父缓缓的松开了他,目光依旧沉澈,嘴角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去吧,好好的。”
素骨的眼泪刷刷落下,“我也不想,可我别无选择。重华,那就来世吧。”说完,他哭着转身而去。
“师父!”岚风一面捂着琴重华的后背一面狠狠的盯着素骨离去的方向,他要杀了他!即使没有血海深仇,但他今日所做的早已超越了最深的仇恨。
“我没事。”师父静静的道,“把刀拔出来。”
“不行!”岚风彻底慌神了,“很深的!”
“无妨。”师父说的很笃定,就好像只是擦破了手背一样。
岚风的手都在发颤,他不敢,尤其是在这种时期。可除了将刀拔出来,又没别的选择。只恨当初没学两手医术。“师父,你忍着点,运气呀。”
师父没回答,面色苍白而寥落。
镰刀拔出来的瞬间,血流如注,岚风用手去捂,根本无济于事。
“终于是了断了,风儿,了断了。”师父淡淡的说完这几个字,昏倒在他的臂弯中。天都塌下来的感觉,这里距离夜梵宫还很远,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采药用的镰刀几乎从脊背直穿过师父的身体到了前胸,岚风晃了晃琴重华,根本没反应,他知道,他知道……晚了。不是师父真的会死在这一刀下,而是他不再想活下去了,断了信念,断了支撑,任凭自然了。可即使师父放弃了,他也不能放弃。他将琴重华放到石头上侧倚着,撕下自己的衣袂紧紧的缠住他的伤口,缠了一圈又一圈,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师父,你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徒弟也不活了。”
心已死。夫复何求。
岚风不知道该跟师父说些什么,他也知晓,他能听得到。
“师父,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即使……是个孽种,可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师父,你就不想再跟徒弟玩说真话的游戏了么,师父!”
“师父,你想想,他会慢慢的长大,然后围着你喊爹爹,多好啊,这是多少人羡慕的啊。”一向滔滔不绝的岚风此刻却山穷水尽般的找不到言语,“师父,你不是爱喝酒么,以后徒弟陪你喝,喝多少都行。”可任凭他怎样说,师父只是悄无声息的倚在岩石上,墨发顺着石头光洁的表面倾洒在地上,玄色云裳被鲜血染透,风华无双的容颜苍白若雪。唯有扇面一样的睫毛轻微的眨动,那么轻,似乎也要随着那如丝般的气息一同归入沉寂。
“师父……”岚风望着虚弱得如同薄纸一样的他,整个人倏忽被没顶的悲哀淹没,师父这就是你最后的选择么,你若不想活,谁也救不了你的。“师父你真的就甘心如此了却了么,不过是二十七岁的年华,你,我,我们所有人都还年轻。师父我知道你能听见,可你就是不愿说半个字,哪怕只是眨眨眼,你都不愿意。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我不想啊,我不想……从你收我入师门的那一天,我岚风就认定了你,不管外人怎么说你,不管江湖上有怎样的传言,都不会改变我的心意,其实说来,你也不过就是大我那么一两岁罢了。重华,你这辈子活得太累太累了,你从没真真正正的为自己活过,你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从不肯原谅自己,是,你是做过对不起素骨的事,你杀了他全家,可你也救了他,不是么。这就是命,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格,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使你跟我年岁差不多,我仍旧敬你尊你。重华,尊师仙逝尚可以接受,可失去一个挚友一个兄弟,却是让人无法释怀的。你就这样选择死去,让我情何以堪,看着你死么。”说到这,他忽然笑了,“我不能看着你死,那就一起吧,算算我这辈子该享受的也都享受过了,也不枉此生。”又叹了口气,似乎是一下子想开了似的,拿过那把沾满血迹的镰刀,放在手里掂了掂,“就让我陪你吧,也省得你一个人在路上孤单。”语落,真的就朝自己的颈间划去。
“傻……风儿你怎么这么傻。”师父忽然微微睁开眼,虚弱的道。
“师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岚风嗖下扔开镰刀,“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的,反正我不管,你要是敢死,我就敢跟着你死。”
“无可留恋,你又何必。”
“师父你死了,我就无可留恋了。”
“胡说。”
“真的,师父你其实并不了解我。”岚风忽然很忧伤很怅然,脑海里在琢磨着该如何缓解一下师父悲恸的心情,“其实我,我看到你跟小师弟曲终人散,心里是高兴的,不,他已经不是小师弟了,是素骨公子。”
师父果然被他的话震慑到了,猛的咳了下,“风儿你在胡说什么。”
“师父你想知道真相么,那就好好活下来,我自会告诉你。”岚风满目庄严与悲壮,“我再说一遍,你若去了,我便随你去。”
可怜忧伤的师父就这么被他们一次次的打击,一次次的置于千般波澜。
“为师即使活下去,也会元气大伤。”师父掩住嘴,可鲜血还是不断的从指缝间流淌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会好的,师父你还是别说话了,你功力那么深厚,这点伤算什么。”岚风觉得差不多了,师父貌似断了自生自灭的念头,“我这就带你回去。”
“不……不要。”师父拨开他的手,“我这副样子,要我如何回得。”
“那我找人来。”
“找……谁。”
“呃,子画!”
☆、第八十一章:六王爷苦逼的命运
师父的眸光停顿了下,然后轻轻的阖上双眼。岚风知道师父是默许了,可他怎么能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万一他又突然想不开了怎么办。“师父我还是带着你一起去吧。”管他呢,反正师父也这样了,就算到时候不愿意,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你自去吧,子画会来的。”
“我知道他会,师父我还是带着你吧。”说着,他也不容师父说不,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冒犯就冒犯了,总比死了强。岚风思考问题具有一种彻彻底底的实际,这种实际让他在关键时刻十分的理智,而不至于太感情用事。比如对琉刖,又比如对素骨。其实方才的刹那他完全可以一剑飞出去取了他的小命,可他没有,就算有,也完全可以跟师父说是来不及收手了。然他还是不想让师父太过伤心,就算自己已经愤恨到了极点,咬牙切齿。
师父当然不愿被一个徒弟抱着,却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风一般,他们便消失在林间尽头。
岚风去找子画了?
当然不是。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琉刖早就把岑子画翻出来了。
要是他还算个聪明人的话,他就该明白自己上次为何去找他。
“风儿,你这是要去哪。”师父终于发现了方向的不对,渐次掠过眼前的景色都在指向一个地方——永烨皇城。
“徒弟带您去找子画呀。”
“风儿你当我是傻的么。”
“师父,子画在琉刖那。”
“咳……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岚风无法说破,“师父你要是不想见他,就在外面等我。”
师父再度静默,只是几分迷离的望着远方,天之尽头是一望无垠的明媚秋色。
恢弘的皇宫淡入视线,黛瓦鎏金,龙盘凤附。宫城内戒备森严,如今想要见上琉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总不能用硬拼的,过了几道关口后,岚风将琴重华放在某处石亭内,让他靠着柱子坐下,自己去找琉刖。
此刻,琉刖正在上书房里跟一群文臣商量着建书院的事。
他其实对这个一点兴趣没有,撑着下颌听得昏昏欲睡。无论是开国,还是治国,最终都是要靠武力。琉刖非常坚信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这时,一个侍内小碎步行至门口,低眉顺目的通报了有不明人士要觐见皇上的消息。
“陛下,他说,他叫什么岚风。”
“嗯?呵呵。”琉刖放下撑下巴的手,“宣。”
随即,朝着那群文人儒士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是——”众人退后三步,转身退去。经过岚风身边时,还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这人不是来刺杀皇上的吧,怎么一身的血迹。
“子画呢。”这是岚风见到琉刖的第一句话。
“这不是岚风少侠么,这是怎么了,浴血奋战了?江湖大乱了?找子画呀,何事?”琉刖负手踱到他跟前,上下的打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琉刖,你果然一点君王的风度都没有。”
“是么,那请风少赐教,君王该是怎么个风度?”
“我没时间跟你磨嘴皮子,把子画先生叫来,让他跟我走。”
“跟你走?显然不能。”
“琉刖,你……好,”岚风深吸了口气,“我师父不想见你,可他被素骨刺了一刀。”
“什么。”琉刖脸上看热闹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他人呢。”
“不知道。”岚风回了句,“赶紧叫子画来!”
琉刖还算可以,没再纠结下去,当即命人叫来了子画。然后对着下臣吩咐了两句,急匆匆的道“我们走吧。”
“我们?你不能去。”岚风回答的很坚决。
“为何我不能,我偏要去。”
“就是不能!就是不带你!”岚风心里急死了,推了琉刖一把,“回头再说。”
换做别人若是这么推了琉刖一把,那有九个脑袋也不够掉的,琉刖被他搡的后退了半步,直眨眼睛,“你不让我去,他也不许走!”
子画是被匆匆叫来,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岚风,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是不是重华出了什么状况。”
“不是状况了,要死了。”岚风把话说得十分狠,师父对不起了……岑子画的下巴差点没掉地上,形象气质全不要了,扳住岚风的肩使劲的晃他,“怎么会这样!你们都干什么去了,人呢人呢!”
而最无法淡定的当然是琉刖了,他似乎猜到了什么,铁青着一张脸道“你们去。”
岚风有点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没再多说,扯上子画就走了。
他们离去后,琉刖久久的站在偌大的书房内,深深的呼吸着压抑住随时爆发的怒火,旋即他抄起书案上的佩剑就冲了出去。
他没有跟着岚风他们。
他知道,这种时候琴重华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
他直奔皇宫大门就去了。
皇上要独自一人出宫了?
立马,由北耀堂右堂主林彦带领的御林军就围了上来,林彦一副吃惊的样子道“堂主,你这是……”
“你,跟我走,你们,留下。”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林彦急忙一溜小跑的跟上大步流星的琉刖。
“跟我去杀一个人。”
“行,杀谁。”
“素骨。”
“素骨?啊,就是那个,若是杀他,还用得着堂主你亲自出马?随随便便一个就可以取他的人头。”
“我就要亲手宰了他!”琉刖说的咬牙切齿的,一点帝王的风范都没有了,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皇城。
“堂主,你要不要换身衣服。”林彦建议道。
琉刖这次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龙袍,“把你的给我。”
“堂主,那我总不能……”
“脱!”
“是……”
就在皇城根,林彦将外面的一袭黑衣脱了下来有些不情愿的递给琉刖,就剩下里面的米黄色里衣……琉刖三下五除二就把华丽丽的龙袍给丢了,林彦赶紧拾起来,“还是留着吧堂主,被人捡去不太好。”
“拿着!你拿着。”琉刖十分厌恶的一下拽掉了束发的金冠,就给扔了……随便用一根细绳将齐肩的头发扎起来,“走。”
“堂主,那个小崽子现下何处?”一边用轻功紧跟怒火万丈的堂主,他一边问。
“我怎么知道!找!”
“是。”
琉刖心里这个恨呐!不过也这个窃喜啊!这小兔崽子终于是想起来前尘往事了,要不然绝不会刺杀重华,可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不是让他断后么。说实话,他早就想宰了素骨,可碍于有琴重华,始终没好下手,这次真是天赐良机。
“堂主,你又笑什么……”
“我笑了?”琉刖皱着眉盯着林彦。
“没有,我看错了。”林彦各种无语,此时此刻还是不要招惹琉刖的为妙。
江湖。这是琉刖终其一生都无法割舍的。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道“你说素骨最有可能在哪。”
“这个……”林彦想当下千万不能回答错误,“琴重华在哪,他就在哪。”
“有道理。”琉刖点点头,“夜梵宫。”
“是。”林彦半天的台词都可以归纳为一个是字。
“不过,他不想见本堂。”琉刖有点犹豫,走了两步又停住。
“也是。”林彦点点头,“恐怕他绝不会让堂主杀了那小崽子。”
“我当然不会当他的面杀,可……”琉刖有点纠结,“我们秘密的。”
“是。”
林彦发现,在大事上临危不乱的当今圣上,在这种小问题上就表现的极其幼稚。此时正值午后,阳光大好,万里无云,想要隐蔽潜伏不是件容易事。一黑一黄两道影子嗖嗖的掠过树林,山间,朝昆仑上而去。
林彦心道,千万别遇见熟人,自己穿的跟梦游症患者一样,人都丢尽了。
可越是这种时刻,琉刖就越想让他抛头露面似的,走着走着忽然就道“口渴了,我们先去喝杯茶。”
“堂主,堂主——”林彦是根本没说话的机会,琉刖已经奔着小路旁的茶水摊去了。他的这张脸呐,直接撕下来揣兜里吧。一顿小茶水喝得右堂主如坐针毡,总算是结了帐走人了,太阳已经渐渐的西沉,黄昏将至。
他们二人贼溜溜的绕到夜梵宫附近,琉刖对林彦低声道“你先去探听一下情况。”
“是。”林彦嗖下就不见了,大概三五分钟后,回来道“堂主,戒备甚为森严,看样子那个琴重华回来了,他的几个徒弟正在门口守着。”
“这样。”琉刖眯起眼睛点点头,“不妨事,就凭他们几个,拦不住你我。”
“那是自然。”林彦鬼气森森的一笑,“我们从后面进去。”
林彦口中的后面可不是什么后门,夜梵宫依山而建,根本没有第二个入口。他说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洞。小到只有小猫小狗能穿梭往来……
“堂主,要不,你在外面等着,我钻进去。”林彦望着那个排水口面色为难,“您是九五之尊,您是当朝……”
“躲了!”琉刖一把推开他,“磨磨唧唧的。”然后趴到地上,把头先伸进去试了试,还好脑袋没长太大……他身材瘦削,很容易就钻了过去,林彦赶忙跟上,心道堂主为了琴重华还真是豁出去了。随即迎接他们的是及膝的蒿草,然天光大亮,啥都白扯。“我们先在此潜伏。”琉刖道,直接坐在了地上。
一个当朝天子,一个御林军首领,跟两个草寇一般猫在草地里,琉刖问道“你方才见他那几个徒弟都什么表情。”
“表情?没什么表情,都木了吧唧的。”
“哦。”琉刖若有所思,指了指天,“等黑下来,我们就开始搜。”
☆、第八十二章:我是你的夫君
此时夜梵宫的六位弟子正齐刷刷的戳在门口,除了岚风与凌玄其他人都只道师父一时疏忽大意失了手。苏裴的神情有点点恍惚,他充满了质疑,可也没多言。若是师父只是受了伤,那为何不在寝宫疗伤,非要跑到后山的山洞中。而且还命他们几个人谁都不许靠近,只能站在这里。又是什么样的绝世高人能把师父伤成这样,当初流砂也不至于此。而且二师兄也是一身的血迹,却没有受伤,好蹊跷。
凌玄的脸拿下来直接可以盖棺材了,他现在与琉刖和岚风是一个想法。
在他们的心中,师父是最重要的。别人,跟师父相比皆可忽略不计。
更何况,师父对素骨那么好,百般疼爱,最后却换来如此下场。
要不是师父交代过岚风绝不可以碰素骨,岚风又告诉了他,他早就把这个孽障翻出来一刀抹了。天空就在这种扑朔迷离又令人担忧的情绪下渐渐黑了下来,一切都像一个谜团般让人摸不到头绪。
“大师兄,你来。”岚风碰了碰凌玄的胳膊,其余几个人朝他俩看过去,凌玄狠狠的道“都在这守着!”
“这都几个时辰了,也该完事了吧。”岚风将他引到一个角落处,低声道。
“不能是……不能吧。”凌玄的眼睛转了又转。
“不能。”岚风貌似很肯定,“师父是男人。”
“嗯,也是。”凌玄表示赞同。
“要不?咱俩过去偷偷听听?”
“这不好吧。”
“有什么,师父又不知道咱们去了,走走走。”岚风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拽起凌玄,向后山闪去。一直守在草丛里等天黑的琉刖二人忽见两道人影飞速而来,刚想后退数步,再定睛一看,是岚风,就放心多了。
跟岚风的关系很微妙,说是朋友还不是,说是敌人更不是。
“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路能通到洞口么。”琉刖道。
“只有一条。”
“哪。”
“潭水下。”
“游过去?”
“是……”
“嗯。”琉刖沉吟了下,他的水性委实不怎么样,“你听好,你去把他们俩引开,我好想办法进到山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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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