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冷酷侯爷俏郎君 作者:边想
正文 第17节
冷酷侯爷俏郎君 作者:边想
第17节
我急问:“那谁去救侯爷?”全身的血都在慢慢凉透,怕到极致,惶恐到极致,简直毛骨悚然。
我不敢去想他们遮遮掩掩说着“生死不明”的背后,是不是早就认定齐方朔再也回不来了,也不敢去想以后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办。
他明明说过要我等他回来,凭生最是一言九鼎的人,怎可能在这种事上骗我?
我不信……
我不信他会食言!
程小雨不忍看我:“谢天睿带领小支队伍冒险深入长峡寻找侯爷踪影,但一无所获。”他抬眼,将手按在我肩上,微微施力,安慰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日未确定侯爷生死,他便还有活着的可能。三谨,你不要太过着急了。”
我一把挥开他的胳膊,往后退:“谢天睿定是没有好好找,我要亲自去找齐方朔。”
越惊鸿闻言脸色一变道:“你以为你去了就能找到?你还是孩子吗?别胡闹!这种紧要关头,去了只有添乱!”
我恍若未闻,转身就要走,被始终不发一言的萧朗月拦住了去路。
“让开!”我此时心中唯有去到齐方朔身边一个念头,任何想要阻挡我的皆是敌人。
他不为所动,磐石一般不挪分毫。
我瞪着他,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素蜕袭向对方。
耳边传来程小雨气急败坏的惊呼:“白三谨,你疯了吗?”
我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挟着剑风与萧朗月一路打到了庭院中。
萧朗月武功不弱,对我也没手下留情,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程小雨见我俩打成这样,也提剑进来参了一脚,与萧朗月双剑合璧,向我攻来。
我本就心浮气躁、悲恸难忍,又被他二人缠住迟迟不得脱身,越发心神不定起来,手上剑招破绽频出。
“为何你们一定要阻挠我??”我一剑挥向萧朗月,已经空余蛮力,毫无招式可言,“让我去找他!让我去找他!!”
触目皆是猩红,除了嘶吼,挥舞凶器,发泄痛苦,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侯爷不会想看到你如此,你冷静些!”萧朗月一剑击在我胸口处,带着强劲内力。瞬间我气血翻涌,猴头一甜,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我内息受此震荡,一时伤重,只好用剑支地,才不至倒下。
程小雨被这出吓了一跳,转而萧朗月斥道:“你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还真打?!”
萧朗月面无表情收回长剑:“不狠点怎么拦得住他?”
我眨眨眼,浑身无力地歪向一边,被程小雨眼疾手快地接住。
第五十七章
萧朗月那一击使了七成功力,加上我本就内息不稳,这一伤,足足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想走也走不了。期间程小雨来看过我,还代萧朗月向我赔罪,说他年纪小下手没分寸,让我不要怪他。
我哪敢怪他,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程小雨在旁絮絮叨叨一大堆,见我不理他,也很是无趣,又有些难过。
“三谨,我知道你难受,但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那几时才是冲动的时候?”我骤然提高音量反问他,心间仿佛在滴血一般,“齐方朔对我来说多重要,你是最清楚的,他们拦我就算了,你为何也要拦我?”
明知道没用,但我仍会去想,要是当时我在他身边会不会有所不同?如果我现在去找他又会不会发生奇迹?
我根本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齐方朔的身影。
那种懊悔,割裂人的心神,让人恨不得一睡再也不要醒来,又希望再睁眼时惊觉一切不过只是场噩梦。
“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阻你。”久久,程小雨语气平静道,“其实你去又能怎样呢?冒着被石头砸死的风险去挖齐方朔的尸体吗?你一个人怎么找?找到他了尸身都烂了,你还认得出吗?我知道他对你不同,才更不忍心你见到那般景象。”他缓缓道来,残忍至极。
我怒视着他,内伤又有发作的趋势,嘴里满是腥甜。
他无视我继续道:“现在齐方朔出了事,你有想过若你再有事小涟怎么办吗?他还那么小,你要让他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我咬着唇,浑身发抖,想让他滚出去,又怕话还没说出口就吐了血。
他说的道理我哪里能不懂?但若事事理智,人就不是人,我也不是我了。
就在我俩两相对峙之时,姜惠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要是想把他气死,就继续刺激他吧。”她冷冷对程小雨道。
程小雨大概觉得自己说过了,蠕动了下双唇,垂眸俯视我片刻,终是长长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他走后,姜惠拖了把凳子坐到床边默默盯着我看了起来。
她长得温婉动人,若非遭逢巨变又断一臂,被血海深仇磨去了所有的天真烂漫,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性子。
可现在,她分明比我还要小上七八岁,说话却已像个老成的大人:“你要去找侯爷,总也要养好身子吧?白涟我替你照顾,他那么懂事,我倒觉得比寒星还要好带一些呢。别听程小雨瞎说,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
比起程小雨言辞冷冽的红脸,姜惠这般轻声细语的黑脸反而更能安抚我,我虚弱地掀了掀唇角,疲惫道:“多谢。”
姜惠淡淡一笑:“和我还客气什么?你好好休息,指不定再过几日侯爷就找着了。”
齐方朔当然还是没找到,但我也不再提要去找他的事。程小雨与萧朗月没几日便回了黑鹰堡,除了我院子周围的旅贲卫变多了,其他和从前都一样。
为了不引起恐慌,齐方朔失踪的消息被压了下来。
伤好后,我数次卜卦测问他吉凶都毫无头绪,虽懊恼,但也庆幸,起码没直接出死卦。只要不死,就有希望。
接下来的一个月,藤岭战报不断,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阵法起了作用,王师将尚军一路逼回了尚地内。宋甫见无法速胜,便有意拖延时间,消磨王师战意,如今两军已僵持月余。
而另一边,嵬军与起义军联合,从后方切断了供给前方的粮草。湘军在段棋统帅下本就不齐心,粮草一断,军心溃散,必会节节败退。越惊鸿瞄准时机,一鼓作气,蛇打七寸,派出水军攻打东儒,意欲逐个击破、攻其不备。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齐方朔,除了还是没他的消息……
一天晚上,白涟和我说,他梦到了齐方朔。
他抱着我的腰,满脸认真地说:“我梦到了父亲,他不认识我了。我问他为什么不回来,他说他不知道要回哪里,我好着急啊,他是不是迷路了?”
我抚摸着他的发顶,问:“爹去将他带回来好不好?”
白涟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啊!爹快点把父亲带回来吧,我真的好想他。他再不回来,我就要忘了他了!”说到最后一句,他撅了撅嘴。
白涟的话,更坚定了我的决心。我一定要将齐方朔带回来,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
我开始为远行做准备,打算拼死也要离开顺饶,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程小雨和萧朗月再次从边关带来了新的消息。
旬誉王病重,旬誉人暂时撤退,没有继续发起进攻。同时,另一个不知真假,有关齐方朔的消息也从安插在旬誉的内应那里传了过来。
程小雨道:“最近旬誉王子身边突然多出一名戴着面具的陌生男子,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出现时机相当诡异,而且有些特征与侯爷十分符合。”
我紧张道:“你是说旬誉人抓住了他?”
程小雨忧虑道:“还不知道是不是侯爷,你不要抱太大期望,我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看着像,但旬誉抓了燕穆侯竟然如此不声不响,这不是很奇怪吗?”
越惊鸿沉吟片刻:“要想知道是不是侯爷,派人深入旬誉探查一番便可。”
“我去!”我在他还没开始详细部署前便自告奋勇,带着些咬牙切齿,“你一定要让我去,越惊鸿,这次你除非打死我,不然别想拦住我!”
越惊鸿眉心一皱,对我无可奈何道:“你……你知道旬誉是什么地方吗?那里可是龙潭虎穴!就算我让你去,你以为你就能轻易混进旬誉国都吗?”
“能。”
我和越惊鸿一愣,连同程小雨一起错愕地看向发声的萧朗月。
他双手环胸,缓缓抬头,直直注视越惊鸿道:“如果我有办法悄无声息混进月潮城,你让他去吗?”
越惊鸿黑着脸:“你真有办法?”
萧朗月悠悠点头:“我义父有个至交,在边关一带行走了十几年,经常来往于旬誉与大夏两地做买卖,他定能助我们进入月潮城。”
越惊鸿思索片刻,看着我道:“白三谨,我可以让你去,但你记住,一定要万事小心,不可冒进,一有不对就马上撤离。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对不起侯爷所托。”
我知道他对齐方朔忠心耿耿,一向不会违抗他的命令,也就更感激他能同意我去旬誉找人。
“嗯!”我重重点头。
事不宜迟,将白涟托付给姜惠,我与程小雨、萧朗月三人快马加鞭前往边关,在泊虎关见到了久违的齐英。
怕旬誉再犯,谢天睿与范脊在别处扎营防守,而齐英则专心守在泊虎关。
他一见到我便要跪下,吓得我差点跟着一起跪了。
“是我没护好侯爷,三谨,你打我吧!”他自责不已。
我知道他心中悲痛定不亚于我,赶紧将他扶起来:“我打你做什么?地也不是你让老天震的,人也不是你让旬誉掳走的,我做什么拿你出气?”
他抹了抹眼角,这才将我们迎了进去。
他一路引我们进书房,边走边说这处宅子是关城中最大的一座商户宅院,旬誉人一打来商户家就逃离了泊虎关,倒是给他们捡了个便宜。
书房门一打开,就见屋里背对着我们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江湖人打扮的年轻男人。他身型颀长,穿着不如何精致,却看着相当舒服。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唇上两撇胡子,瞧着三十多岁,看脸倒像个西席先生。
“杨叔!”萧朗月向他打招呼。
程小雨也叫了他声:“杨哥!”
男人笑着冲他二人颔首:“一路辛苦了。”他面向我,拱手道,“在下杨晟琪,寒一教第二十七任教主,白公子幸会。”
我听寒一教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没深想,抱拳微一躬身道:“幸会。”
杨晟琪手中握着把折扇,直起身时刷地打开,一派风流倜傥。
“这事拖不得,场面话咱们就省了,快快进入正题吧?”
这正和了我的心意:“请!”
众人落座,杨晟琪开始说他的计划,他可以将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弄进旬誉国都,但需要以蝎奴的身份。
“蝎奴?”齐英似乎知道这是什么,闻言眉头立马皱得死紧,“没更好的办法了吗?”
“蝎奴是什么?”我问。
“蝎族虽也是旬誉别部,但地位十分低下,是旬誉富人和贵族的奴隶,而且与旬誉大部分人不同,他们和夏人长得很像,都是黄肤黑发。”杨晟琪摇着折扇道。
奴隶,还是旬誉人的奴隶……
“具体如何实行?”萧朗月问。
“我会将你们打扮成我的货物,也就是蝎奴的模样带入月潮城。你们脖子上都会套上铁质项圈,这个一般是用来栓绳子和铁链的,当然,对你们我只会做做样子。”他看向齐英,回答他的问题,“这已是我能想到进入旬誉最好的办法,没‘更好’的了。”
“那我多派几个人一起去总行了吧?”
杨晟琪一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合拢折扇敲了敲额头道:“蝎奴多貌美年少,他们三个还凑合,你派军营里那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跟着,是怕旬誉人发现的不够快吗?”
齐英语塞。
“我也要扮成蝎奴?”程小雨指着自己,“不能扮成你的同伴吗?”
杨晟琪道:“旬誉人对外族人相当警惕,现在又在打仗,见到生面孔一定会起疑。蝎奴有时候更容易接近贵族,说不定会事半功倍呢。”
程小雨不甘不愿道:“……行吧。”
“那便这么决定了!”我并未多做犹豫,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无路可选:“明日辰时出发,杨教主看如何?”
他握着折扇一击手心:“痛快!”
潜入旬誉王都的计划便在三言两语中定了下来。
第五十八章
“这衣服也太单薄了吧?”程小雨拉扯着身上衣服,面有难色。
杨晟琪回头瞪他一眼:“别说话,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程小雨小声咒骂了什么,闭上嘴乖乖向前走。
我与程小雨和萧朗月三个扮成蝎奴,经过月余顺利进入旬誉国都月潮城。这里阶级分明,又处在敏感时期,盘查异常严格,进城前杨晟琪只能用绳子一个串一个系住我们项圈。
程小雨排在最前,我在中间,萧朗月最后,走在月潮城大街上,周围都是眉目深邃的胡人,偶尔也能看到与我们打扮相同的蝎奴,有的精神萎靡,有的甚至身上布满伤痕。
我们正缓慢走着,身后传来几声大喝,周围路人纷纷避让,在道路两边跪了下来。
虽然听不懂胡语,但依样画葫芦总是会的,见杨晟琪也跪了下来,我们几个一咬牙,硬逼着自己弯下了膝盖。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前一匹经过我们面前时,扬起一溜儿烟尘,呛得我咳嗽不知,眼睛都要睁不开。
后一匹速度慢的多,以闲庭散步一般的速度跟在其后。
前一匹马上的骑士大概见人没跟上,在前方拉住马缰,回首冲对方喊了一句:“塔克尔莘!”
正好那马行到了我面前,我忍不住悄悄抬眼看过去,一看之下心神俱震。马上的男子神武不凡,背着光显得异常挺拔高大,面上戴着半张鬼面,遮住了鼻子以上的部位,但从他形状优美的薄唇仍可看出他的相貌不俗。最重要的是,我一眼便认出,他正是我苦苦找寻、与我暌违半年之久的燕穆侯齐方朔!
“齐……”心情激荡之下,我几乎脱口而出,可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齐方朔从马上看过来的眼神冻在了原地。
全然的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不认识我……他竟然不认识我!?
他没有投注给我太多的目光,扫了一眼便继续策马向前,走到前面还用胡语与同伴说了几句话。
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么感受,因为说哪个都不确切。失落、愤怒、悲伤、不信、狂喜,似乎都有沾边。
那两匹马都走了老远众人才陆续从地上拍拍衣服站起来,而我一直没回过神,就这么傻愣愣维持着一个姿势跪在那里,直到被程小雨一把拉起来。
我扯着他的衣袖,急切道:“刚刚那是……”
程小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晚点再说。”
所谓晚点,就是等到了寒一教在月潮城的落脚点,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中。
几个人进了院子,四处查看确定没有问题,才在屋中坐下。
我紧紧握着拳道:“刚刚那就是齐方朔,但他看起来毫无记忆,竟像不认识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杨晟琪摸了摸胡子道:“失忆?还是被下了迷魂药?人肯定是不正常的,不然以侯爷对旬誉人的痛恨,该不会与旬誉王子这样称兄道弟。”
“什么?今天在街上那是旬誉王子?”程小雨大惊。
“不仅是王子,还有可能是下一任旬誉王。”
“他就是赫通?”萧朗月冷然道。
杨晟琪微笑着点了点头:“没错。”
我的心往下一沉。赫通正是与段棋暗里勾结的幕后主使,段棋承诺他土地和财富,他则替段棋牵制齐方朔兵力。
这两个天敌一般的人物,到底是在怎样的阴差阳错下才会出现如今这样的状态?
我咬牙道:“有办法接近侯爷吗?我实在想不通赫通这样做的用意,齐方朔失忆了,难道他也失忆了不成,如何会将一名敌国侯爵留在身边?”
杨晟琪摸着下巴沉思起来,怕打断他思路,一时谁也没出声。
程小雨被脖子上的项圈套了多日,现在到了安全地带,迫不及待就要将它摘除。
将钥匙对准脖子后的锁眼,“咔嚓”一声,铁圈便脱落下来,沉甸甸砸到地上。
程小雨正要过去给萧朗月开锁,杨晟琪忽地一击掌,从凳子上跳起来:“有了!”
“哎呦!”程小雨受惊之下,手一滑,钥匙掉到了地上,发出“叮”地一声。
我忙问:“可是想到办法了?”
杨晟琪走过去拾起程小雨的铁项圈,在手中颠了颠道:“是了,关键还是要靠蝎奴啊!”他脸上挂着笑,抬头看了圈,最后目光停在我脸上。
三日后,杨晟琪使了些手段,以蝎奴贩子的身份参加了一场竞卖集会。他的货物自然就是我们三个。
蝎奴除了脖子上常年戴项圈,还不能束发,穿着也有异于其他旬誉人。根据杨晟琪的说法,蝎奴就是玩物,相当于贵族们闲来无事养在身边的一只鸟、一条狗、一盆花。
好的蝎奴,姿容要秀美,体格要纤细,要乖巧听话,不能有反抗之心。这样的蝎奴,可以在竞价时卖个好价钱。
不过这些跟我们都没关系,杨晟琪此番安排只是为了方便带我们进集会,从而有机会接近齐方朔。因为有确切消息称,那天赫通会带着他的新朋友——塔克尔莘,共同莅临。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程小雨满脸不耐。
这场竞卖集会名为“水市”,与普通集会不同,它设在一处巨大建筑中,层层环绕,犹如一座通天巨塔。无数商贩在其中设摊,向来往客人兜售货物。水市不容易进,不止对商贾审核严苛,对顾客更甚,来的人都非富即贵。
“急什么?”杨晟琪靠在一旁,注视来往行人,“被摸烦了?”
程小雨的脸扭曲一瞬,闭嘴不再多言。
虽然有人询价杨晟琪也不会卖,但摸都不给摸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要不太过分,摸个脸,检查下牙口都被视为默许。
我之前不懂胡语,临时抱佛脚勉强能听懂日常短语。杨晟琪就说我是傻子,因此想要买我的人不多,而萧朗月脸太冷,问的人也不多,程小雨模样好又一脸机灵,问的人就很多了,搞的他不胜其扰。
“来了来了!”程小雨用手肘挤了挤我,直起身。
远远的,就看到一群人走过来,为首正是赫通与齐方朔。
“殿下,您看看这个……”
“这个是我……珍贵……”
不少商人拿着自己的货物向赫通推销,围在两人身边,里三圈外三圈。
“这要怎么接近侯爷……”程小雨小声嘀咕。
我也十分为难,本想找机会捡个没人的角落接近试探一番,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莫慌,不行再找机会。”杨晟琪整整衣襟,露出抹完美的笑容迎接赫通他们。
我万般不甘,好不容易才有的机会,竟然就要这么错过了吗?
就在我万般沮丧时,齐方朔却在我们摊位前停下了脚步。他从程小雨看到萧朗月,每个都打量片刻,最终看向我。
他对杨晟琪说了句什么,接着捏起我下巴左右检查了下。
“我想要他。”他回头对赫通说。
这样随意的态度,简直就像在挑选哪颗白菜更好。
赫通皱了皱眉,注视着我的目光嫌弃中带着鄙夷。但他对齐方朔的态度十分讨好,没多说什么便向杨晟琪询价。
这真是天降的好事,正愁没法子接近齐方朔,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杨晟琪有些犹豫:“他……是傻子。”
齐方朔未被面具遮挡的唇角向上勾了勾,露出抹有些冷漠的笑来。
“我不需要狗有多聪明。”
杨晟琪这一个多月的胡语不是白教的,长句听不懂,短句连猜带蒙还能知道点意思。
但知道了真是比不知道还糟心……
杨晟琪无奈下只得妥协,将我卖给了齐方朔,以一个高的离谱的价位,也就是赫通有钱才能不在意杨晟琪这么讹他。
将我买下后,齐方朔也没再管我,继续与赫通往前逛去,而我则被类似于赫通的侍从接手,从水市带回了王子的宫殿。
我的手上戴着镣铐,铁链穿过项圈上的小环,行动相当不便。
他们完全不顾我是不是跟得上,推拉着我,将我锁进了一个巨大的木笼。笼子打造的相当精致,与我同笼的还有两个女性蝎奴。
她们穿得比我讲究的多,身上也很干净,看到我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嫌弃我脏,特地往角落挪了挪。
哎,蝎奴何苦为难蝎奴,同是阶下囚,就不能友好一些吗?
我环顾四周,笼子里有食有水,还有吊床,果然是一副养狗的架势。
麻烦……
我现在不仅失去自由身,还要装傻子,总觉得处境一下子危险了起来。但能离齐方朔这样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我在笼子一角找了块地方坐下休息了阵,到了晚上,来了几个人将我重新提了出去,带到了齐方朔面前。
王子的居所自然金碧辉煌,我却无心观赏。把我丢下后,那些人就又退出了屋子。
齐方朔踱着步子绕着我走了一圈,在我身侧停下,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胡语。
我装作懵懂地抬头看他,他也看着我,又说了句话,我还是没听懂。
他缓缓蹲下,凑近我,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竟然是用夏语说的!
我震惊地看向他,一时忘了伪装。
第五十九章
致命的破绽,一瞬的暴露已经足够。电光火石间,齐方朔迅猛地扼住我的咽喉,用力地好像要将我骨头碾碎。
“你果然有问题!”他危险地眯眼,“是谁派你来的?你不是旬誉人吧?”
我掰着他的手,吃力地开口:“你先……放开我,我就……我就告诉你!”
他与我对视片刻,渐渐松开对我的钳制,但整个人仍是十分防备。
“别耍花招。”他警告我。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被他用这种眼神注视。
我捂着脖子,眼眶不可抑制地发烫起来:“侯爷,你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曾经那样亲密,怎么可能说不记得就不记得?“小涟、齐英、暮紫,燕地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有姜姑娘他们,你都不记得了吗?”
鬼面阴森可怖,他歪头看了我一阵,忽然拇指粗鲁地抹上我的眼尾,带着丝丝缕缕的酥麻与刺痛。我闭上那只眼睛,感到指腹沾了点湿润,慢慢涂抹开来:“叫你别耍花招,你怎么还哭起来了?”话一说完,他像是自己也有些愣住竟做出此等言行,手被蜇到般一收,唇角平直,声线冰冷,“再不说重点就不用说了,我直接将你交给赫通处理。”
听他叫仇人的名字叫得那样亲热,我心中委屈更甚,又拿他毫无办法。
“我是白三谨,是你的……”我想着现今局势复杂,和他的关系一言两语说不清,便挑了最简明扼要的说,“是你的客卿。你不叫什么塔克尔莘,你是大夏的侯爷,燕地的统治者,旬誉人的敌人。”
我看他没制止,便继续说了下去,将他如何在战场上失踪,又如何被我们找到都说予了他听。说完后他久久不发一言,我心中惴惴,搜肠刮肚想着取信于他的话。
“你若对我存疑,可仔细想想你失忆醒来后赫通对你的态度变化。还有你一个夏人,怎么会出现在旬誉王子身侧,他是怎么向你解释你们两个关系的?你都仔细想想,必定会想到破绽。”
齐方朔略做思索:“他说我母亲是蝎奴,父亲是旬誉人,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几个月前,我领兵攻打大夏,突遭地动,被山石击中头部昏迷,再醒来时便记忆全失。至于我和他关系……”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古怪道,“姑且算他互许终生的爱侣吧。”
我闻言勃然变色,怒道:“什么?!赫通说你和他是那种关系?”我也顾不得他这会儿和我熟不熟了,扯着他衣服就要扒开,“他有没有碰你?他碰你哪儿了?!”
我从未这样气愤暴怒过,如果赫通此时在我面前,我定要刺他个一千剑一万剑,将他千刀万剐!!
他若真的动了齐方朔,哪怕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他!
他见我反应如此激烈,怔了怔,垂眸握住我颤抖的双手,将它们从他衣襟上扯离。
“没有。”他淡淡道,“别说爱侣,我与他恐怕互称好友都勉强。我只是失了记忆,并不是失了脑子,此事破绽重重、疑点甚多,怎么可能凭他一己之言就让我相信和他的关系?”
我大松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情绪大起大落下心口狂跳不已。
该说齐方朔不愧为齐方朔吗?连失去记忆都不能愚弄他。
“你早就怀疑赫通了?”我问。
齐方朔一手覆在面具上,另一手则探到脑后解开绳结。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在水市见到你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以前一定认识你……”说话间,他摘下面具,露出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来。“因此,从赫通与我扯皮开始,我便一个字都不曾相信过他。”
额角有道小小的浅红色伤疤,该是致他失忆的罪魁,除此之外,与我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我失神地望住他:“齐方朔,真的是你……”
跨越千山万水,深入一国都城,假扮奴隶痴儿,只为了这个人,只为了我心中挚爱。
他略略翘起唇角,带着笑意道:“是我。”
如果不是他失忆了,如果不是这时间地点不对,我真想扑上去好好亲亲他、抱抱他,如同白涟曾经想从他身上得到的那样。
既然人找到了,他也顺利地相信了我,接下来就该想办法怎么逃离月潮城了。
“不,还不能走。”没想到齐方朔想也没想就否决了我的几个提议。
“为何?”我不明白。
“来都来了,什么都不做就走岂不可惜?”
我眉心一跳:“要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失了记忆的关系,我总觉得他性子像是……活泼了些许,没以前那么端庄稳重了。
他眸光一厉,压低嗓音清晰道:“杀了赫通!”
我抽了口凉气,他可太敢了啊,竟然要在月潮城杀旬誉王子?恐怕我们没走出城门就要被射成筛子吧!
我迟疑道:“之前在水市见到的那几个人,都是和我一起来找侯爷的,要不先与他们商量一下?”杨晟琪好歹熟门熟路,拟定个最快逃离旬誉的路线图应该不成问题。
齐方朔把玩着手中鬼面,道:“好。这几日旬誉王想是快不行了,赫通三天两头往宫里跑,顾不上我,我找个机会带你一同出府。”他嘴角泛起冷笑,“就算不能杀他,重伤他也能让旬誉乱上一乱。”
我抖了抖,被他笑得背脊发凉。
按旬誉的传统,蝎奴不得与主人同桌吃饭、同室睡觉,甚至连宠幸蝎奴,也被看做是一种有失身份和体面的行为。一旦与蝎奴生下孩子被发现,更是父母和孩子都要被处死。赫通让齐方朔整日戴着面具,用的便是这套说辞。
“那你与我身处一室这么久他们不会怀疑吗?”我问。
“不会,旬誉人虽不碰蝎奴,但喜欢亵玩他们。就连口口声声对我情比金坚的赫通王子,手下也养了许多蝎奴供其玩弄。是以我今日买下你的时候,他就算再不快也只能忍着,因为饲养蝎奴在旬誉贵族看来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他厌恶道。
我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这旬誉人可真恶心,不仅祸害别国,连自己人都祸害,怎么没叫老天一道天雷收了去?!
与他将该说的都说了,时间也已过去许久,齐方朔开门叫来侍从,又将我丢回了之前的大笼子。
夜色深沉,那两个女蝎奴已经熟熟睡去。从齐方朔那里知道蝎奴的真相后,我对她俩便充满了同情,毕竟我的身份是假的,她们却是实实在在的真奴隶。
窝在笼子里一觉睡到天亮,我是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吵醒的。
猛地睁开眼,发现两个仆从样的男人在拉扯笼子里的一个女蝎奴,而那女蝎奴不停哭喊着,模样惊恐至极,竟是抵死也不愿离开笼子。
那两个男人不耐烦地骂了什么,其中一个拽起女蝎奴的头发就将她拖了出去。
剩下的那个女蝎奴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捂着嘴拼命忍住无法抑制地哽咽。
“贱东西!”另一个男人呸了口唾沫,将笼子重新锁好走人。
笼子里只余一个嘤嘤哭泣的女人,还有目瞪口呆的我。
接下来的半天,那名被带走的女蝎奴一直没回来。蝎奴的餐食由几个粗使婆子打点,到点了就往笼子里一放,过半个时辰再来收拾。多是些生的蔬果,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蝎奴都这么吃,但还真是淡出个鸟啊!
傍晚的时候,那两个男人再一次出现了,共同拖着一具气息奄奄的身躯,毫不温柔地丢进了笼子。
我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女蝎奴身上的衣物尽数被鞭打成了碎布,一片片挂在身上,欲遮还羞地掩着丰满的胴体。
她的身上满是血污,除了鞭伤,下身似乎也有伤……
畜牲!我心中暗骂,恨不能立马冲出去杀了赫通。
“小子,跟我们走!”那两个男人开着门,在笼子外冲我勾了勾手指。
我故意装傻,磨磨蹭蹭走过去,被他们一把抓住胳膊就往前拽着走。
是赫通还是齐方朔?我心中忐忑。
齐方朔还好,要是赫通,那我真是要殊死一搏了,就是拼着命不要也不能让他好过!
直到被推进熟悉的房间,见到熟悉的人时,我才着实放下一路提起来的心。
“怎么?你脸色不是很好。”男仆退下后,齐方朔步到我身前。
他没带面具,肤色在灯下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
“哎,赫通真不是东西!”我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压惊茶一饮而尽,随后将那女蝎奴的遭遇说给了他听。
他听罢后道:“我会让人去医治她,你不用担心。你是我的蝎奴,赫通不会随便动你,不过为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将你和那两个女蝎奴分开关。”
他要是敢动小爷,小爷就把他下面废了让他当公公!
我有些意难平,但嘴上还是道:“侯爷看着办吧。”
齐方朔像是笑了下,但转眼即逝,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后天赫通不在,正好又逢望月,晚上城东有夜市,我带你一起出去。”
“太好了!”一听能离开这鬼地方,哪怕只有几个时辰,我也足够喜出望外。
这下终于有机会能与程小雨他们接头了!
第六十章
望月夜市,彻夜狂欢,齐方朔带着我在人群中穿梭,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酒肆。这酒肆不似大夏那般雅致安静,更热闹也更喧嚣,大堂里有好几个穿着鲜艳服装的旬誉人跳舞卖艺,瞧着甚是新鲜。
“去楼上。”齐方朔率先往二楼走,我紧跟在他后面。
赫通派来跟着齐方朔的侍卫在人群中摩肩接踵,努力追上我们的步伐。
二楼人不减反增,大家都围在围栏旁,边喝酒边观看底下的表演,一个个情绪高涨。
我装作饶有兴致地同大家一起看表演,暗地里注意周围,却并没有看到杨晟琪等人的踪影。
不该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不该错过才是。
突然身后有人撞了我一下:“如何了?”
来了!我刚要回头,就听身后那人轻声道:“别动。”
我依言不再动作,以拳抵唇,假装咳嗽:“失忆未失智,他肯跟我走,但具体还需细说。”过了会儿,身后一空,那人走了。
听声音,像是杨教主。
我用眼角余光左右查看了番,见没人注意,迅速挤到齐方朔身边,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了他。
“我知道了。”他听过后面色如常,盯着底下跳舞的旬誉人又看了片刻,直到他们开始斗鸡,他才收回视线。
两只雄赳赳的公鸡,脖子上的羽毛倒竖着,扑腾着翅膀互相用坚硬的喙啄咬彼此的身体,斗得一地鸡毛,鲜血淋漓。偏偏周围人都挺买账,叫好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将酒壶从二楼摔下去,满场酒味混合着禽类特有的腥味。
旬誉人的好斗,大概从这点上就能体现。
“没意思,走吧。”齐方朔说着就要离开,我刚想跟上,猝不及防地被身旁一名喝醉的旬誉大汉整个扑上来抱住,我一愣,随后发现他手还不老实地往我衣襟里钻。
握了握拳,强压下出手整治对方的冲动,我装作害怕的样子,用手肘隔开他的摸索。
他在我耳边呼着酒气,说了几句话,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十有八九是些下流话。
只要我抓住他的手向后用力一掰,就能把他手掰断……
或者一脚把他踢飞……
这样的念头从我心底一个个冒出来,诱惑着我,蛊惑着我。
短短一瞬间,我心中怒气翻滚,但都生生给我压了下去。
“放开他!”我还没反应过来,齐方朔去而复返,没见他怎么出手,那大汉便捂着嘴退后几步,满脸惊痛。
“混蛋!”他含糊地骂着,挥着拳头就要冲过来,看到齐方朔身后围上来的高大侍卫又一下子止步,权衡再三,终是不甘地转身离去。
齐方朔见他识相,便也没追上去,将手里捏着的两粒花生丢到了地上,接着拍拍掌心,轻嗤道:“废物。”他看向我,声音有些冷,“要我用绳子牵你走吗?”
在外人面前也没法说什么,我只好乖乖摇头,走到他身边抓住他袖子,示意他这样就好。
齐方朔看了我一会儿,我抬头地与他对视,不知道他眼神为何这么奇怪。
他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任我拽着他袖子往外走。
走到街上,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
齐方朔与侍卫低语两句,其中一人便领命而去,不多时,一辆宽敞的马车出现在道路尽头。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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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