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正文 第99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99节
第185章
龙阳君和蒹葭都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的模样,徐福想了想,公子远不能死得这么快。
“把人带下去,以后就不要让公子远在外行走了。”徐福的语气轻缓、平淡,听上去就如同长辈在轻声安抚不懂事的孩子。
“你什么意思?”公子远敏锐地感觉到了危机,脸色一变守卫根本不让他继续说话,上前架着人就往回走,公子远想要挣扎,但又惦记着他的王室风度,他的姿势就只能僵直着,等他终于狠下心想要不顾礼仪风度的时候,他已经被拖着走远了。
龙阳君冷笑一声,“其实杀了他也没关系,只要说将人留在这里了,韩王根本不敢伸手要,到时候将人剁了。谁还会知道?”
杀人的事在他口中也就轻描淡写一句话。
尽管徐福早知他如此剽悍,也还是被龙阳君的直率狠辣惊了一跳。
见徐福不说话,龙阳君笑了笑,“先生这样做也正好。人死了就没趣味儿了,得活着,才能让他吃够教训呢。”
徐福倒是从心底认同了龙阳君这句话。
不管那个公子远如何蠢笨,韩国臣服已成事实,恐怕要不了一年,他就再也不是什么韩国公子了。
韩非与姚贾是来面见王上的,韩非脸色苍白地被姚贾给带走了。龙阳君等人是进宫来寻徐福的。
“先生如何谢我?”龙阳君拍了拍手掌,蒹葭走上前来,露出袖袍中遮盖住的东西。
一只模样精巧的小鼎立即露了出来。
徐福心下惊讶,他没想到龙阳君还会记得这一茬,竟然又给他找来了新的鼎,这都快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吧?徐福接过鼎在手中把玩一番,倒还是熟悉的手感,熟悉的模样,只是身上刻的纹理又不同于之前的鼎。
鼎身上有细小的凸起,纹理似紧凑挨在一起的米粒。
是为“粉米”,十二章纹之一。
看上去这样的纹理倒是挺能唬人的,但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纹理,所以它才失去了价值。十二章纹是周朝时形成的,周朝到如今才多久?换句话来说,就是这玩意儿连古董都算不上嘛。一个不是古董的东西,能值什么钱?跟什么神秘传说都攀不上关系。
但徐福始终没弄明白用鼎捣药的神奇效果,所以迟疑一下,他还是收下了鼎。
“龙阳君何处需要我?”徐福顿了顿,“我自然不会推辞。”
龙阳君点头,“我本也没什么地方能求到先生那里去的,不过眼下正好有一桩。”
“哦?是什么?”徐福也觉得龙阳君不会需要求到自己这里来,以龙阳君的本事,还有什么是他都做不到的。
“蒹葭不肯跟我同房,怎么办?”龙阳君微微笑着,抛出这样一句话来。
蒹葭脸色爆红,咬牙切齿。
“这个啊……”徐福回头,装作看不见蒹葭脸上狰狞的表情,“蒹葭,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呢?”
蒹葭的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然后突然冲上前,将龙阳君扛上肩就往宫外跑了。
众人皆惊。
徐福:……
他觉得,到现在,蒹葭和龙阳君究竟谁上谁下,那都是个谜。
蒹葭撒腿就跑了,桑中一人留在那里便有些尴尬了,简单与徐福说了两句话,也就跟着离去了。
徐福一个人在那里站了会儿,眨了眨眼,干脆回寝宫去折腾胡亥了。
那日过后,公子远便和当初公子嘉一样,在宫中几乎销声匿迹,而韩国使臣根本不敢问起公子远的下落,待到使臣回国复命时,嬴政告诉他,公子远此后便留在秦国了。
韩国使臣初时以为,喜好男子的秦王看上公子远了,但是那使臣一见着徐福的那张脸,就觉得绝不可能了。若说这位驷车庶长的容貌,如同天上的星辰,那么自家公子的容貌,便与地上的泥土差不多。真是半点也不夸张。
那使臣心中暗暗叹气,担心起公子远是不是得罪秦王了,会不会丢了性命。但使臣地位卑微,在秦王的跟前,他就是口舌再伶俐,外交手段再棒,也都统统使不出来啊。
韩国使臣只能憋憋屈屈地回去了。
当日入夜后,公子远便在宫中闹腾了起来,他没想到秦国当真说不放人,便不放人,在秦王宫的这几日,日子哪里是人过的?堂堂韩国公子,要什么没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个宫人都不将他放在眼中。
公子远尝到了被人瞧不起的滋味,但他还并不知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徐福叫来人问了问,一听公子远还不知悔改,当即就没了好心一把的心情。
扶苏坐在一边,听到公子远的名字,不由得皱了皱眉。年岁渐长的扶苏,越发能琢磨出人的心思了,他知道徐福不喜欢此人,当即便道:“此人在何处?”
宫人回了个院名,扶苏点了点头,别的也不多说,转头又与徐福谈了起来,说火药,说新式的兵器,说得津津有味。徐福都觉得挺奇怪了。毕竟他记得历史上的扶苏,与秦始皇截然相反,这位长公子,心软,仁善,而这并不是下一任秦朝皇帝该有的东西,因而后来扶苏才那样轻易便被兄弟给害死了。
徐福将这些疑惑从心头压下去。
或许历史上也有不真实的地方吧。
“哥哥……”胡亥不知何时从殿外跑了进来,没一会儿就将扶苏给拉走了。
徐福松了口气,自己坐在桌案前,绞尽脑汁地回忆着,上辈子他都记住了什么高科技的东西,至少要能帮得上嬴政的东西。
想着想着徐福便睡着了,第二日醒来后,便听寝宫中的宫人说起了公子远,徐福洗漱过后,一边用早饭,一边将他们叫到跟前来,问:“那公子远怎么了?”
“他不愿住在那院子里,半夜里便不管不顾地想要翻墙出去。谁知道……从墙上摔下来了,他平日在院子里就没少折腾,掉下来之后,有人听见响动也没过去瞧,直到白日里了,这才请了侍医过去,听侍医说,下半身怕是……怕是说不好要没知觉的……”
那不就是要瘫了吗?
徐福原本想去瞧一眼的,但是想一想公子远的嘴脸,他也就歇了心思。
徐福总觉得这事儿透着点诡异,不过公子远瘸了也好,至少不会在王宫中瞎折腾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可惜,公子远始终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请李侍医过去瞧瞧吧。”李侍医的医术算是想当不错的了,如果他都没法子,那公子远也只有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宫人点点头退了下去。
约莫过了小半月的时间,宫人才又对徐福汇报起了公子远的近况。
“李侍医说是治不好了。”宫人无奈道,“公子远知道自己伤了腿之后,便越发折腾,连伤也不好生养,药更是不肯吃,这般下去,别说是治好了,怕是还要落下病根,日后还会疼的。”
对这位公子远,徐福也只能说一句实在作死了,他摆摆手让宫人下去了,便不再过问。
好的机会送到公子远跟前去,但却被他自己作践了,怪得了谁呢?
徐福扔开手边的竹简,带上宫人往扶苏的偏殿去了。
徐福在王宫中,已经越来越如在自己家中一般了,他进进出出,甚至是不需要通报的,因而徐福走到偏殿外的时候,还凑巧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声音。
是嬴政在与扶苏说话。
“你越发大了,也越发聪慧了,做事手段比从前锋利了些……”
徐福的脚步声近了,嬴政的声音便立即顿住了,他转头来,看见了徐福,面上的表情顿时柔和了不少,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严父的味道。
扶苏也冲徐福笑了笑。
徐福还想着方才嬴政对扶苏说的话呢。扶苏做事的手段也有锋利的时候?徐福看了看扶苏,终于确认这位扶苏公子和历史上的描述,相去甚远了。
徐福坐下来后,嬴政便继续与扶苏说话了。
“……年后你便跟随蒙恬……”
“等等。”徐福不得不出声打断了嬴政的声音,“扶苏要跟着蒙恬?扶苏跟去能做什么?”
“扶苏年纪不小了,自然该跟着多瞧一瞧秦国是什么模样,跟着蒙恬再好不过。”嬴政对蒙家兄弟有着绝对的信任,更何况蒙武还曾经教导过扶苏。
徐福也知道扶苏整日留在宫中,是难以学到更多东西的。但是如今扶苏的年纪,放在上辈子也就是个初中一年级的程度啊。就他这样,便要跟着在外四处奔走,学习为君之道了?
作为扶苏的前任老师,现任父亲,徐福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他好像在扶苏的成长过程中,也没插上什么手啊。扶苏太自立了,走到这一步来,已经是许多同龄人比不上的了。
嬴政已经坚定了要将儿子打发出去的念头,他选择了换个方式来说服徐福,“不久后,我们便要前往韩国,届时扶苏又要被留在宫中,我们不能总是将他一人留在宫中……”
徐福那颗冷硬的心,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软化了,扶苏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比当初高出不少了。他细细琢磨了一番嬴政的话,越想越觉得没错,这样对扶苏实在是太残忍了。他们身为家长,半点也不称职,这样下去,对扶苏的身心健康的确不好啊……
“嗯。”徐福低低地应了一声,“只是独身在外,诸事小心。”
扶苏脸上的笑容分外的真切,他伸手抓住徐福的袖子,低声问道:“父亲可是忧心扶苏的安危?”
“自然。”扶苏与他朝夕相处几年的功夫,徐福又不是当真冷血,自然是对扶苏有关爱之情的。
扶苏眼眸中情绪闪过,但很快又隐去了,他抓着徐福的袖子紧了紧,随后又迅速松开,低声道:“父亲勿要忧心,扶苏自会照顾好自己,倒是胡亥……”
嬴政不希望胡亥被养出什么野心来,自然不会让胡亥随他而去,他轻描淡写地道:“胡亥年幼,还是留在宫中由人照顾更好。”
扶苏迅速点头,“一切听父王的。”
徐福的脑子里浮现了胡亥那张小脸,吃吃喝喝就足矣。将他留在宫中倒也不错,多叫上人陪陪他便是。还是等胡亥再大一些,若是再出行便带上他。
经过这么多次的经验,徐福也知道他们容易引来麻烦,若是带上胡亥,实在反而成了拖累。
于是在自己偏殿里睡得像小猪一样的胡亥,压根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留在了王宫。
转眼八月。
李信、桓齮皆归朝。
嬴政有意提拔李信,便令他率兵前往韩国接收献上的土地,之后嬴政再度将朝政抛给李斯等人,带上徐福,收拾好东西就出发了。
他们与李信的队伍同行,身边便只带了两三名侍从。
待他们上路后,便下起了连绵的小雨,天气闷热得令徐福觉得难以忍受。想起曾经的秦国大旱,恍若隔世般。他们途经一个小镇,李信带着军队在城外扎营,而徐福却是同嬴政到了镇上的客栈休息。
徐福总算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沐浴过后,徐福便同嬴政下楼用食物。
大厅中还有不少镇上的人在闲聊,他们说着当地的方言土话,徐福并不大能听懂,不过他总觉得隐约听见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会有谁提起他的名字?徐福往那边扫了一眼。
趁着伙计上菜的时候,徐福便叫住了人,问他:“他们在说什么?”
那伙计见徐福长得极为俊美,身边的人也都像是大有来头的模样,说话更像是咸阳口音,哪里敢怠慢?当即便道:“嘿,这事儿怪的很,近来镇上到处都在说。当初是有个行商的人,到了镇上跟人闲聊时,说起那韩国的韩非。韩非你们知道吗?就是那个什么人称韩子的。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个事儿还传回韩国去了,不就是因这事儿,将韩王吓得朝咱们王上献了地吗?”
那伙计得意地笑了笑,又赶紧将跑偏的话拉了回来。
“这个行商的人说……”伙计故意将声音压低了些,“说韩非活啦!”
徐福面色冷凝,嬴政脸上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而他们身后的侍从却是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徐福冷声道:“你且细细说一说。”
那伙计从没见过徐福这样好看的人,见徐福还在问自己,不由得脸颊红了红,低声道:“其实也就是那几句话啦,有人说韩非会活,是因为有人给他改了命。”
“改命?”
“是啊,而且据说这个改命的人,是如今秦国的驷车庶长……徐君房。”那伙计低声道。
这个时代都不能直呼人的名字,外面的人自然都是称徐福的“字”。
徐福心中重重地一跳,本能地觉得有地方不对劲。
嬴政冷着脸让那伙计退下了。
伙计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离开了。
嬴政的面色极为难看,开口便带着一股凌厉的寒气,“有人故意为之。”
“不知会是谁……”徐福皱眉。按理来说,韩非还活着的确是个秘密,除了他们彼此知道,还有就是姚贾、李斯以及王宫中的人。秦王宫被嬴政掌握得有多么紧,徐福是知道的。这样的消息怎么会泄露出去呢?
嬴政冷声道:“就算知道背后是谁也无用了,这样的消息既然能被我们听见,那就不知道那个行商的人,都走过哪些地方,说给多少人听过了。”
徐福也立即明白了过来。
是谁说出去的并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消息传出后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可以给人改命,听上去多么的不可思议,但是徐福的声名在外,这还是当初嬴政蓄意推动起来的,不会有人认为徐福做不到。当改命这件事落在徐福的头上之后,众人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但这背后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凡是不满于现在命运的,是不是都希望找徐福来改命呢?到了那时,他们可不管徐福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他们都会愿意来尝试一下。利益驱使人。曾经历史上的秦始皇,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还曾做出那么多糊涂的事,更遑逞其他人了。
为了活下来,为了改命,谁不想得到徐福呢?
徐福分明就是被捧到了风头浪尖上!
徐福渐渐不敢想下去了,他的脸色已经忍不住发白了。因为这样的原因变成香饽饽,可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想到无数玛丽苏里常用的桥段,什么得xx便可以得天下,徐福便觉得一阵恶寒。他并不想让自己也变成这样的玛丽苏。
“别担忧,此事我会处理。”嬴政温声安抚他,同时还盖住了徐福的手背,传递给徐福温热的触感。
“嗯。”若是早知会这样,他便在身边多带上几个侍从了,如今他的安危还真不好说。实在难保不会碰上丧心病狂的人。
嬴政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低声道:“我会立即命人传信回去,令柏舟等人速速前来。”
徐福与他们打交道惯了,还是将他们带在身边更为安心。徐福松了一口气,饭也没如何吃,便匆匆和嬴政上楼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日,徐福更是没了停留的心思,匆匆便与李信的队伍一同启程,继续赶路往韩国而去。
一路上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这点令徐福安心了不少。
只要无事发生就好。
历时一月,他们抵达了南阳。
此时正值九月,天气逐渐转凉。
他们进入了南阳治所的城池,城中百姓茫然地看着他们进城而来,倒是半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
进城后,有一队人朝着徐福这边近了。
嬴政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人便是韩王了。”嬴政的话语中难免有点瞧不上的味道。韩王胆小,因韩非结巴而不用他,又短视地将郑国送给嬴政。也难怪嬴政瞧不上他。
徐福朝那个方向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竹青色华服的男子,由身边宫人扶着,缓缓朝这边走来。男子年过五十,看上去颇显老态,他的身体发福,脸上的皱纹又有些明显,实在很难从他的脸上,寻到半分韩非的影子。这几年的胆战心惊,让他看上去半分不像是一位君王。
韩王的目光在队伍中梭巡了一番,最后落在了嬴政和徐福的身上。
谁让他二人容貌气质都极为出众呢?韩王虽然胆小,但他还没蠢到眼拙的地步。他自是一眼就能瞧出徐福和嬴政不同。他主动走上前来,低声道:“迎接秦王。”
那姿态可谓是放到极低了。
“韩王不必如此。”嬴政冷淡地说了一句话,便不再开口了。
嬴政这样说,当然不是让韩王放宽心,你不要客气,你随便点儿就好。嬴政就是那么随口一说,韩王当然也就随口一听,他殷切地将人引进了治所府中。有韩王在此,南阳的大小官员,自是都服服帖帖的,该呈上的东西,都统统呈上了。
李信带兵接管了南阳,也就一个时辰后的事,整个南阳治所便已经掌控在李信手中了。
韩王将该交代的事交代之后,便立即离去了。与秦王多待一刻,他都感觉到分外的压抑,韩王连自己那个被留在咸阳的儿子,都忘记问了。反正只要韩国还在,他还活着就好了。他的儿子那么多,也不在乎那么一个。
韩王离去后,徐福同嬴政好生休息了一晚,到了第二日,嬴政便带着徐福骑马巡视城中,带着徐福去看,这个被献上来的地方。雄性都是乐于向伴侣展示自己有力健壮的一面的。嬴政当然很高兴,让徐福看见自己打下来的地盘,向他展示自己的本事。
徐福也很高兴。
不是谁都能和秦始皇并肩,视察被韩国献上的土地的。
他们将城里城外都走了一遍,韩国的百姓小心地仰望着他们,只觉得骑在马上的徐福,模样好看得不像是凡世间的人,还有人小心嘀咕,是不是神仙的。
甚至可以夸张地说,因为徐福的到来,才教他们对于接受秦国的入驻,变得容易多了。
脸好,当真是有特权的。
徐福的存在无形中削减了他们的紧张和抗拒。
李信如今在战争中越发表现出了他的悍勇一面,嬴政当然不舍得将李信留在此处,秦国开疆辟土还需要李信这样的将才呢。于是嬴政另外点了一人出来,那人也是嬴政手底下极为信任的人,曾经掌管咸阳治安,官拜内史,称内史腾。
嬴政将他任命为南郡郡守,之后便准备休整几日就回咸阳了。
如今外面关于徐福的传言越发夸张,嬴政已经不能完全放心地带着徐福留在南阳了。不管外面有多少人想要得到徐福,只要将人带回到秦王宫去,那些人便没了法子。秦王宫可不是那样好去的地方!
其实嬴政心中还隐隐有些欢喜,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恶劣。
曾经脑子里模拟过无数次的,将徐福锁在自己的身边,终于可以得到实现了。只要六国存在,那么这些传言就不会消失。为了徐福的安全着想,他完全可以借此将徐福圈在自己的身边,一直等到天下一统后,那时徐福便可以自由行走了。
到那时,嬴政也可以陪同他出门了。
天下一统后,虽然同样事务繁杂,但是秦王本就需要出门巡视,带上徐福也就正合适。
嬴政越想越觉得美妙。
但徐福却极为不高兴。他对南阳充满了期待,来时本是本着“公费旅游”的心思,过来好生体验一下南阳的风情,但谁知道中途会冒出这样的事来。哪怕是为了安危不得不提早回咸阳,徐福心中也很难高兴起来。
因嬴政在南阳的缘故,内史腾少不得要处处请教嬴政,免得何处做得不好,触怒了王上。
嬴政被内史腾请走以后,徐福便走到了治所外,身后跟着三两侍从。
他看着眼前的街道,还有街道上走过的韩国人,心中实在失望。
一阵马蹄声突然近了,徐福抬头一看,才发现李信打马从外经过,或许看见了他,便勒住马,在门外停住了。
“庶长为何站在此处?”李信低声问。
“没事,就出来瞧一瞧。”徐福掩起眼中的可惜之色。虽然可惜,但他也知道嬴政都是为了他好。徐福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现在在秦国的生活很好,他并不打算改变,也不希望有任何外力来妄想改变。
徐福转身欲进去,李信却突然从背后夹住马背,弯腰,伸手,将徐福揽上了马背。
徐福猝不及防,反应都来不及,就看着李信将自己带走了。他身后的侍从就更是猝不及防了,是能想到李信说动手就动手,等他们回过神来,李信都已经打马离去了。侍从们对视一眼,也不知此时该不该去禀报王上,在门口犹豫那会儿的功夫,李信都带着徐福跑远了。
“你做什么?”徐福冷声责问道。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改命这件事上。李信总不会也是为了这个传言,像要对他做什么吧?
李信真的蠢到这个地步了吗?
“庶长可是想在城中走一走?”李信低声问。
徐福靠在他的胸前,因为马背颠簸的缘故,他数次都撞到了李信的胸膛上,这样的感觉让徐福觉得很不好,总有种背着嬴政要爬墙的感觉一样。他伸手抵了抵李信的胸膛,冷声道:“我并未有此意。”
李信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是我误解庶长之意了吗?”
“自然,城里城外我早就走过了,何须再看?”
“有一处庶长是未曾去过的。”李信反倒来劲儿了,驾着马,带着徐福向前。
“李信,你究竟要做什么?”徐福声线越加地冷了。
李信不言不语,带着徐福径直出了城。
徐福的心越发地往下沉,若李信当真是别有所图,那嬴政日后还真不能用这么个东西了!徐福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个。之后他才是担忧起了自己的安危。
徐福几乎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砰砰作跳的声音。
一声一声,仿佛要从胸膛深处跳出来。
马儿从城门口一路狂奔出去,最后抵达了一处林子,林子的深处有个山洞,还有个小型瀑布,的确漂亮得很。但是徐福对欣赏这个,真没兴趣。李信带着他下了马,然后将徐福带到了山洞口去。
李信低声道:“听闻庶长在寻一小鼎,我从城中人口中得知,此处有一怪鼎,模样古朴精巧,说不定便是庶长要寻的。”
徐福当真愣住了。
李信带他过来,就是为了带他来看这个鼎?究竟是有多少人知道他在找鼎啊?徐福中间都中断那么长的时间,没有去寻找什么鼎了。徐福莫名觉得,或许这个跟他能改命的消息被传出去,也有两分牵扯。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徐福压下想法,冷声问道:“这便是李将军带我前来的目的?”
“不错。”
“李将军你可知你是何身份?我是何身份?”你把秦始皇他情人,说扛走就扛走,你胆子究竟是有多大!你脑子里的坑得有多大!
李信并不觉何处不对,他振振有词道:“这有何关系?我见庶长兴致不高,便带庶长来此处。”他皱起眉,“难道庶长不喜我如此?”
我当然不喜欢!
李信面上表情更为失落,“原以为我做了秦国将军后,便能与庶长关系亲近,谁知晓反倒是越发冷淡疏离了。”
徐福想起了曾经他第一次见李信时忽悠他的那些话。
难不成这还成了李信奋斗的动力?
李信低声道:“庶长断言极准,我的确成为了秦国将军。之前又是庶长赶到邯郸来救了我。我要回报庶长,却寻不着机会。”他的声音低了低,道:“……这才莽撞了些,望庶长恕罪。”
徐福从他的脸上扫视一圈,总觉得李信有何处不大对劲,但是他说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错,而且徐福也早从桓齮的口中,得知了李信的性子,他的确颇为冲动。若是这样一解释,做出这等莽撞的事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走吧,进去瞧一瞧。”徐福收回打量他的目光,走进了山洞。
方才他打量李信,其实就是为了观他的面相可有改变。
徐福从观人面相,是可以判断有无恶意的。方才仔细一打量,李信面目磊落,双目清亮,的确没有什么恶人之相。徐福稍稍放下了心。
李信弯下腰在洞中找了找,最后皱着眉出来,“那鼎……不见了……”
徐福往前走了走,突然踩中了一个土坑,他连忙缩回腿,低头去看,土坑中隐隐还有放过鼎的痕迹。他定睛细看,发现那土坑中还有细小的虫子,钻来钻去。徐福恶心得打哆嗦,连忙退后几步。对面的石壁上刻了什么纹路,徐福瞥了一眼,发现刻的是鼎的形状,上面大致的意思,便是说这里是埋鼎的坟茔。
徐福觉得一身寒意。原是有人将鼎当做邪物了,那鼎身上刻有米粒大小的凸起,在当地百姓看来觉得恶心无比。
但徐福却是脸色一黑,想到了龙阳君送给他的鼎。
想来应该是同一个了。
原来早就被龙阳君弄到手了……
李信白费了一趟功夫。
“既然没有鼎,那便走吧。”这次还是徐福当先往外走,李信紧随其后,只是走了没几步,徐福突然听不见脚步声了,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洞口,并不见人影。
徐福的心顿时狂跳不已,连呼吸都瞬间摒了起来。
……李信人呢?
“李将军。”徐福低声道。
他的声音在洞中来回晃荡,却并无人应他。
那种陡然间只剩下自己孤寂一人的感觉,让徐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人呢?难道一个大活人还能突然间消失吗?刚才他进洞的时候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啊。
徐福犹豫着是要往回走去瞧一瞧,还是干干脆脆先出洞口。
他只犹豫了三秒,然后就立即抬脚往外走了。
徐福没那么自不量力,他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无法去寻找李信,所以还是先出洞口更为稳妥,想来嬴政发现他离开之后,也会立即追来了,到时候人多势众,才好寻找李信。
徐福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洞口。
外面天光明亮,和洞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徐福的脚步突然一滞,他感觉到自己的口鼻一闷,陡然间喘不过气来,然后脖子后面伸出一只大手,动作粗暴地将他摁在了地上。
徐福的心脏狂跳不已。
第186章
一阵风从山洞中呼啸而过,徐福冻得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一声一声敲在他的耳膜上,徐福费力地撑开了眼皮,一旦恢复知觉之后,他很快就清醒了起来。
视线清明,让他看清了面前的景象。
狭隘的山洞口坐了几个人,那几人有高有矮,穿着打扮也皆不一样,看上去就如同一群乌合之众。徐福倒是未能从中发现李信的身影。他小心地转动着眼珠,将周围环视一圈,仍旧没能发现李信。他倒是发现,这个山洞口并非之前他晕倒的地方。
难道那个山洞是相通的?能一直走到另一头的山洞口去?
徐福的猜测难以得到证实,他干脆再度闭上眼,养神。
过了会儿,有脚步声渐渐近了,洞口的人低声问:“人抓着了吗?”虽然那人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还带了点口音,但大概的意思徐福是能听得明白的。
“没……”
另外几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跑了就跑了呗,我们又不是过来找他的,白在这里费工夫,咱们把人快些带走吧……”
“秦王可不是好惹的……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去,把人带上,走!”
徐福仔仔细细听了他们的对话,最后确认没有一个口音是属于李信的,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口中没抓着的那个人,应当是李信了?徐福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就说自己看人的眼光应当是不会出错的,若是出了错,那就实在滑稽了。毕竟他就是吃这碗饭的。
那几人话音落下,涌上前来,将徐福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们倒也是当真心大,连徐福装晕都没发现,就这样扶着徐福往外带,最后还是徐福实在忍不了那几人身上的味道,这才自己睁开了双眼。
“你们是什么人?”徐福当即挣开身边人的钳制,厉声问道。该有的气势,自是不能弱的,哪怕如今他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
那几人先是一怔,随即凶恶地欺身上前,将徐福围在中间,粗声粗气道:“你莫要问了,老实待着便是!”
“你们可知这是何处?此乃南阳!如今韩军还未完全退去,秦军又驻扎城中。你们胆敢绑了我,就不畏惧韩军和秦军齐攻而上吗?”徐福厉声斥道,同时他的目光从面前的人身上扫过,绝不放过他们面上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他们的身体有微微的瑟缩,那是几乎出自本能的反应,就连眸光也闪了闪,掩下了眼底的惧色。
徐福瞬间就可以断定,这些人跟韩国没有关系。若是跟韩国有关系的话,听到韩军还未退走,他们就应当是高兴甚至是得意了,而并非是惧色。
“闭嘴!再出声,我们就堵上你的嘴。”旁边一个大汉满面怒容地骂道。
另一人立即劝阻了他,“对待君房先生,态度怎能如此?”
那大汉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徐福打量了一眼那人。
那人冲着徐福微微一笑,看上去像是个文士。他的态度与其他人都不一样,隐隐有点领头人的趋势。若是一群莽夫还好办,莽夫中间有个聪明的领头人,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那人似乎看出了徐福探究的意味,于是主动出声道:“在下子成。”却是没道姓氏。徐福也能猜到他为何不说姓氏。战国七雄,姓氏分布都是有规律的。如秦国为国姓为嬴姓赵氏,韩国的国姓为姬姓韩氏……可见多少姓氏都是有迹可循的。此人暂时不欲让徐福猜出他的身份,于是隐瞒了姓氏。
“你们将我带走,是想做什么?”徐福脚步动也不动,冷声问道。
大汉极不耐烦地想要抓住徐福往前走,但子成却出声回答了徐福的问题,“我等一向仰慕君房先生的卜筮本领,这才特来请先生一叙。”
“你想要做什么?最好是说得清楚一些。”徐福的声音更为冷漠了。
明明他是被绑架的那个人,但徐福的气势却极为强硬。徐福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露了怯,低了头。
对方也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徐福竟然还能这般冷傲,不过想一想,也本该如此,对面的人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本就该是如此冷傲不屑的。子成怔了怔,随后笑道:“听闻先生会替人改命,我等好奇不已,便想请先生来试一试,改一个人的命。”
旁边的大汉焦急出声,“你怎么真的说出来了?”
子成微微笑着,并不搭理那大汉。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徐福,就如刚才徐福打量他们的时候那样,也丝毫不肯错过徐福脸上的细微表情以及动作。
徐福最敢于夸口的,一是他算命的本事,二是他伪装情绪的能力。这么多年的面无表情脸,不是白练了的。
子成瞧了一会儿,果然失望地收起了目光,他低声道:“劳烦先生了。”能将话说得这样轻飘飘的,可见对方是何等的厚颜无耻了。
徐福也没指望自己用气势震慑住地方,或者将对方忽悠得善心大发,最终改了主意选择将自己放走。
子成朝那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便再度欺身上前,“走!别废话了!”他的个子比徐福高出一大截,加上身材健壮,站在徐福跟前的时候,极具压迫感,但这一招对徐福没用,他完全无视了大汉身高体型上的优势。冷声道:“你长得实在吓人,离我远些,我自己自然会走路。”
大汉脸色极为难看,偏偏无法驳斥徐福,他深知对方的重要性,他可以将人打晕绑走,但却不能再动对方一根手指头,若是惹急了面前的人,到时候受责罚的只会是自己。
子成出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先生肯配合自然是好的,先生与我走一道吧,先生若是觉得他们太过吓人,我便让他们走在后面。”
徐福扫了他一眼。当真如此大方?
不管子成是不是在唬自己,徐福都神色自如地从包围圈中走出去,与子成并肩站在一处。
秋风呼啸,吹动了徐福脸颊旁的发丝。
除了风声,徐福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他心中有些失望。看来是不能拖时间等人来救自己了。他挪动步子,和子成一同往前走。剩下的人自觉地走在了身后,他们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时不时地向四周探去。
这些人看上去还有那么两分专业绑匪的姿态,徐福越来越担忧,秦军能不能找到自己了。
他们很快就穿出了这个林子,等出了林子后,徐福看了看眼前全然陌生的路。他们是将自己带向了全然相反的方向?这边的出口根本不是他和李信来时的路。
没走多远,徐福就看见了路口的马车以及马匹,旁边还守着两个人。
徐福的呼吸乱了乱。
他们带的人手还不少啊……全靠自己逃出去,恐怕不太现实。
“请。”待走到了马车边上,子成还格外有礼地请徐福上了马车,半点没有粗鲁无礼的意思。
但是就算你做得再有礼貌,绑匪……还是绑匪!
徐福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坐进了马车里,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工具都在,那就能安心一些了。徐福闭上了眼小憩,反正他现在也跑不掉,那就干脆休息来保存体力好了。
睡觉是最能安抚情绪的方式,等睡过去之后,徐福就将那些担忧和烦恼抛到脑后去了。
马车颠簸,车轮转动的咕噜声不断传进徐福的耳中,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直到迷迷糊糊感觉到,似乎有人盯着他看了很久,徐福非常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于是干脆地睁开了双眼。
子成就坐在一旁,见他睁开眼,忙对他微微一笑,赞道:“先生不愧是神仙人物,纵然如此也能镇定自如。先生入睡时,姿态也半分不改,实令我倾慕不已。”
你不就是想夸我,被你们抓住了竟然还该睡就睡,睡的时候还非常安分吗?
徐福没搭理他。
子成笑了笑,低声道:“听闻先生在卜筮之道上,有一格外特别的本事,光是瞧人的容貌,便能瞧出此人的命运,可是如此?”
这件事儿……
应该说起来流传的范围也并不广啊。
徐福暗暗皱眉。
“你要我为你相面?”徐福总算将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脸庞上。
子成精神一振,“不错。”
徐福的目光迅速从他脸上扫过。
柳叶眼,细细长长。是个圆滑人物。
弦月眉,秀美细致,可见此人情感细腻。啊,说不准还有点自恋的性子。
鼻挺,两颊无肉,喜好操心万事。
再看命格……
徐福没再看下去了,他收起了目光。
子成见状,微微往前凑了凑,低声道:“敢问先生,在下的面相如何?”
“短命。”徐福嘴里惜字如金地蹦出来两个字。
子成的脸色变了变,就连在外赶车的马夫听见这声音,都当场变了脸色,高声道:“你这小子,胡说什么?”
“闭嘴!”子成斥责了他。
那人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徐福却忍不住多打量了子成两眼,他或许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单单只是个文士,或者谋士。或许更有地位?徐福又将他的眉眼扫了一遍,哦。弦月眉间,带点儿优雅贵气。
难不成是哪国的公子?
“请教先生,为何说我短命?”子成倒是耐得住脾气,还能舍下身段,这样来询问徐福。
“你让我看你的面相,那自然是你的面相告诉我的了。”
马夫忍不住又要骂出声,子成已经先行反应过来,转头瞪了他一眼。
子成的分寸拿捏得当,徐福勉强能接受,这才又开口道:“眉心印堂相连,眼中眸光散,气难聚,乃是易遭人攻讦,命运多舛,且福薄短命之相。”
子成的确是有这样的面相,但其实并没有这样夸张,只是被徐福说得夸张了些。
不管背后想要他去改命的人是谁,子成面对这样的诱惑难道就不会心动吗?子成也同样需要改命啊。面对生死,没有人能够保持淡然吧?既然子成瞧上去也不是普通人,那么一旦他和背后的人因此而发生纠纷,那多好,方便自己钻空子,当然得小心别把自己的小命玩没了。
子成的脸色白了白,他不自觉地咬了咬唇,低声道:“先生,当真没有欺我吗?”
“我欺骗你做什么?”徐福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将自己的冷傲姿态摆得更加的足。
子成满面愧色,忙凑到徐福身边道:“是子成无礼了,请先生恕罪。”
“我要休息了。”徐福闭上眼,继续睡觉。
与这些人说得太多,自己的话便不值价了,既然是高人,当然就要端出高人的架子,少说话,多给几个冷眼,那才是高人的标准配置。
子成见他闭眼,果然不敢再打扰,心中的敬畏和担忧同时浮了出来。
原本他是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的,但是在见到人之后,子成就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的确生了一副天人之姿,只有“神仙”一称呼才能配得上他。而后,自己请他相面时,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来,子成便觉得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地滞了滞。竟是沉浸在对方清冷的眼眸中,半晌都不敢说话。直到对方匆匆扫过,最后扔下“短命”两个字。子成的心蓦地揪紧了,那一刻,他并不觉得对方是在说胡话。
他竟然真的为此生出了惧意!
难道世上当真有仙人吗?
子成的目光有些恍惚。
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态,恍恍惚惚了许久,直到马车驶出了南阳治所的范围。
而另一头,嬴政已经怒火滔天了。那几个侍从险些被他当场斩了。
“没用的东西!”嬴政厉声斥道。
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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