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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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岭荒城 作者:罪化

    正文 第3节

    海岭荒城 作者:罪化

    第3节

    死寂中,汩汩的流水声变得清晰。并且化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叩叩叩。

    中庭的腰门被井水拍响了,门板剧烈晃动,井水从门缝里流到前院来,汇成一只大手的轮廓,在地上摸索著。

    “有人吗……有人吗…”

    半空突然刮起了异常咸腥的海风,夹杂著粗硬的沙粒打磨著周遭的一切。月光黯淡下去,一切都开始退色。

    死人好像蜡像一般融化,成为两道暗红色的液体流回棺木中,戏班子的人打开门走进中庭那漫过头顶的井水中。翠莺阁的建筑与帷幔都开始腐烂,被沙粒打磨得越来越小。空气中开始飞舞著蜡油、井水、沙粒与木屑的碎片,让人睁不开眼睛。

    紧紧捉住陶如旧与花开的那双枯骨般的手,一直都没有放开过。

    又是一阵狂风,中庭的井水冰凉而汹涌,大手变成了巨大的漩涡,卷起地上三具棺材朝陶如旧打来。眼见著血红色的蜡油倾倒在自己身上。青年高声叫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是梦,黑夜已经过去。

    窗户外面的天空微露著淡淡晨光。戏班子们吊嗓的声音咿咿呀呀,入梦而来。陶如旧疲惫地揉揉眼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凌厉带著银质面具的模样。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等待睡意真正过去便要洗漱。伸手到枕头下面要找出眼镜戴上,却意外地摸到了两小片柔软的东西。

    是他的隐形眼镜。

    “嗨,陶陶,昨晚睡得怎麽样?”

    在花园练声的小李,看见陶如旧便热情地凑了上去。

    “好像精神还不错,恭喜你已经过了在海岭城的第一夜。”

    “我倒宁愿失眠。”

    陶如旧苦笑一声。

    洗漱完毕,他拿了录音笔,坐在门槛上听著戏班子练声。隐形眼镜被他用火烧了埋进花园里,心中虽然有些寒意,但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倒还不至於乱了阵脚。距离今天的日落尚有十多个小时,他完全可以慢慢考虑自己的去留问题。

    七点三十,旅游车来接人去吃早饭,人一多气氛自然热烈起来。

    陶如旧在餐桌边见到了花开。少年安静地坐在角落喝著粥就咸菜,清秀的脸上明显有著两道浓重的黑眼圈。

    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境,陶如旧主动端著早饭坐到了他的身边。

    “昨天你在瓜地走开就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花开放下筷子笑了笑,张嘴缓慢地做出“抱歉”的口型。他的目光在陶如旧身上逡巡一遍,然後慢慢停在他蓝色t恤的v字领口。

    “这是什麽……”右手在桌子上划出四个字,左手指著陶如旧脖子上系著的挂件。

    那是一小片被黑色油绳串住的翠玉,雕刻成八卦的形状。

    “是文王後天八卦。”陶如旧低头看了看,解下来拿在手上。“这是我父亲在杭州葛岭道观求的护身符。开过光的。”

    花开看著那块翠玉八卦点了点头。这时候小李也端著早饭走了过来。

    “什麽好东西?也让我开开眼界!”

    陶如旧把八卦摊在手上让他看,没料到小李猫爪一伸就想拿到手上把玩。幸好陶如旧手疾眼快,立刻攥住了拳头。

    “开光的东西就只能由主人一个人拿著,要是沾了别人的气就没有用了。”

    小李急忙收手,吐了吐舌头。

    “这规矩还真不少。不懂莫怪,不懂莫怪。”

    陶如旧说了一句“没事”,将八卦系了回去。

    “我天生八字偏阴,命骨又轻,所以从小就带著这个八卦,才算是无病无灾……”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脑袋後面吕师傅在吼人。

    “喂喂喂,那边的三个小孩子吃得快一点,要有时间概念!”

    三个人同时抖了抖,然後整齐划一地舞动筷子,几乎要将脸陷进粥碗里面去。

    第7章

    吃了早饭回到翠莺阁,外间的店铺也开始营业了。陶如旧坐在戏台子边上做了些观察之後还是起身去了别的分区。说实话,虽然觉得记录仿古城中戏班子的日常生活的确有些新意,但若是要真正出彩,却仍然需要选择侧重点,好好琢磨一番。

    自从发现了小屋内信号的问题之後,陶如旧便将手机随身携带。他本是一个不善於交际的人,也称不上是八面玲珑。一整天下来除了与阿青叔发了几条短信报平安之外,就一直没有与外界进行联系。凌厉也再没有想到打电话过来冷嘲热讽,这让陶如旧在平静之余也感觉到一丝淡淡的空虚。

    经过昨日一天一夜的宣传,仿古城的员工差不多都知道新来了一位年轻的记者,每当陶如旧来到各个分区采风,并且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们总是用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然後有人深深叹一口气,有人则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在给予鼓励。

    中午吃饭的时候陶如旧才知道,原来园区的工作人员昨夜纷纷通过手机向孙镇道买赌下注,端看陶如旧能不能捱过今天晚上,破掉上一位记者的纪录。

    这也算是枯燥工作中的一点亮色吧,想到这里陶如旧苦笑不得。

    於是这一整天,青年就处在“万众瞩目”的状态之中,等待著傍晚的到来。最後一趟班车在晚饭之後出发,那也是陶如旧决定去留的时刻。

    晚餐时的食堂相比昨日显得热闹许多,就连孙镇道也留了下来。他笑著走到陶如旧身边说道:“凌总打电话过来,问陶记者可有改变主意?”

    原本还有些喧闹大厅一下子安静了。甚至连打菜的师傅都将头伸出窗口张望。

    “谢谢凌总、孙总和大家的关心。”

    陶如旧放下手里的刀切,站起身来,

    “其实在听说以前有记者中途离开的时候,我还不能理解。但是经过昨晚之後,我发现海岭城里的确有些常理不能解释的事……”

    他说著,突然觉得自己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下面的听众里已经有些人以为他要撤退,窃窃私语起来。

    “我也是中午才知道原来我的去留问题,已经不仅仅是个人的决定。”

    下面有人哄笑。陶如旧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不过无论我做出什麽样的选择,都会有一部分朋友会失望,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园区,一直到完成采访任务为止。”

    话音刚落时是一瞬间的安静,然後人群中爆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虽然有得有失,但是大部分人都为陶如旧的勇气而喝彩,买了“留下”的小李甚至跳起来扑到了陶如旧怀里。只有孙镇道将青年拉到了一旁,轻声说出一些让他警醒的话。

    “陶记者,不要以为有戏班的人陪著你就不会有事。别人不明白,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戏班子和那些其他住在海岭城内的人大部分都经过挑选。这些话若陶记者不愿意相信就请忘记,但请相信我是为你的安全考虑。”

    对於他的话,陶如旧只是回报以一笑。

    现在再提警告和劝诫,只是徒增心理的恐惧与面子上的负担罢了。现在陶如旧所能做到的,只有留在城中,完成通讯稿以实力回击凌厉的轻蔑。

    今天吃完晚饭以後,陶如旧没有再去瓜地。他只是向吕师傅要求将自己的名字排进摘瓜人的名单中,至於轮到他则还需要再过七天的时间。

    他想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也该习惯了这里的夜晚罢。

    当天晚上,陶如旧依旧睡在那间充满蜡油味道的小屋里。他将毛巾毯当作窗帘,用图钉摁到窗子上。白炽灯在头上亮了一整夜,他开著电脑整理素材,强迫不让自己入睡。

    屋子外面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虫鸣,风动与树叶的沙沙声。大阿福偶尔会在远处的瓦上走动,低声叫唤著,乍听之下好像婴儿的啼哭。

    时间在寂寞与恐惧中一点点捱过去。五点锺上,窗外响起了咿咿呀呀的吊嗓声,陶如旧这才如释重负地关了电脑,把头重重地埋进枕头中。

    放弃了早餐以及清新的空气,陶如旧躺在床上补眠。至於白天会不会做噩梦,他已经困得想不周全。翠莺阁八点开始对外开放,所以他拜托花开在七点半左右将自己弄下床来。

    然而恼人的事实却是,在六点十四分左右,陶如旧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谁啊”

    睡眼惺忪的陶如旧声音尚有些喑哑,更不曾想到要将斯文柔软的吴音收起,电话那端的凌厉虽然也是刚刚起身,却已经头脑清醒地关心起了海岭城中的动静。

    自从昨夜听说陶如旧决定留在城里,男人在惊讶之余,亦对青年的韧性有了些许的欣赏。

    “谁啊……说话……”

    迷糊中的陶如旧重复了一遍,同时小声打了个呵欠。凌厉没有料想过会听见如此率性地反应,他原本是想要来问这第二夜的心得,不过既然陶如旧没有听出自己的声音,他也就有了些恶作剧的念头。

    蒙了块餐巾在话筒上,凌厉故意用沙哑的声音说:

    “是……我……”

    陶如旧拿著手机倒回床上,眼睛依旧紧闭著,朦胧中始终以为自己是躺在夕尧宿舍的床上。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沈,让他想起了夏天下午老教授催眠的讲课声。

    “……是谁啊?”

    “……是…鬼。”

    坐在餐桌边,凌厉忍住笑,挥手让听见这句话之後石化在门口的韩斐走开。

    “谁啊……神经病……”

    短暂的睡眠被打断,陶如旧闭著眼睛抱怨著电话那头扰人清梦的家夥。以他现在的思维能力,根本消化不了“鬼”的含义,果断地掐了线将手机往床下一丢,翻了个身继续在高升的日头下面补眠。

    而电话这端,头一次被人掐线的凌厉拿著话筒,在反应过来那最後一句吴语是粗口之後,男人立刻再次回拨了电话,而这个时候传来的提示音却反反复复地说,陶如旧的手机已经不在服务区。

    又睡了不到一个小时,花开如约将陶如旧摇醒。新的一天又状似平稳地开始了。不同於在夕尧城里被信息与电器包围的生活,夜幕落下前的海岭城更像一座海市蜃楼。虽然是夏季,但是有海风吹拂的街道还是十分惬意。

    上午的时候寻找了一些采访素材,吃了午饭陶如旧便跑到控室里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补眠。

    若是海岭城的太阳永远不会落下,这样的生活的确算是非常惬意。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青年被孙镇道推醒,并且告知,凌厉要他去看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

    陶如旧这才回想起来,早上似乎是有一个古怪的电话。他回到翠莺阁,冲进屋子从床下把手机捡出来跑到院子里去看,果然是凌厉的号码。

    下午四点,凌厉正在书房查看有关夕尧湾的最後一批文件,桌上的电话响了。

    接听,彼端传来了陶如旧吞吞吐吐的普通话。

    “凌总……早晨的事……我是来道歉的……那个……”

    凌厉冷笑。

    “早上人骂得不是很顺口麽?怎麽现在结巴了?”

    “早上我真不知道是凌总!”

    陶如旧辩解,

    “那时候我还在睡觉,没有看号码直接接的电话,还以为是一般的骚扰电话……”

    听了这句话,凌厉墨镜下的双眉一挑,牵动了那根好斗的神经。

    “你的意思是我骚扰你?呵,没事的话,我更愿意去骚扰美女,你这个没有几量肉的小鬼。”

    陶如旧被这句突如其来的嘲笑弄得措手不及,只是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个字来。话音刚落凌厉就有些後悔,其实他让孙镇道带口信过去,并不是想单纯想要报早上的那“一箭之仇”。

    天知道他为什麽会不由自主地想去欺负那个陶如旧。就算是讨厌记者,以往也只是看著他们落荒而逃的样子冷笑而已。

    “算了。”

    他不打算深究,

    “等再过几天,我就会来海岭城,到时候再和你说。希望你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说著他主动收线,而在他说话的前前後後,陶如旧始终没有开口回应过他。

    傍晚的翠莺阁凉风习习,然而陶如旧没有出去纳凉,他坐在屋子里整理素材。今天的素材并不多,他反反复复整理了几遍,毫无意义地拷贝了几分,然後又突然全部执行了删除。

    他几乎想要放弃。

    不是因为害怕这里的黑夜,反而是因为凌厉。男人倨傲的态度和过於明显的轻蔑让他觉得自尊受挫,然而最让他感到气馁的就是,面对著凌厉的不友善,自己还必须笑著忍耐。这种打左脸送右脸的日子让人窒息。

    然而半途而废,岂不是更落人口实?他苦恼。

    正在出神,有人敲门。

    是花开,抱著一本本子一支笔。这几天在崔莺阁他与陶如旧之间的交流几乎都是这样进行的。

    (怎麽没有出来纳凉?)

    “心情不好……”

    (是因为早上凌总的事情麽?)

    陶如旧叹了口气。

    “你怎麽也知道了?”

    花开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银色的手机。

    (凌总买给我的,说有事可以发消息。)

    “他对你很不错。”说这句话的陶如旧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比照著自己被人奚落的悲惨命运。然而听者有意,花开悄悄地红了脸。

    (我是残废,如果出事了凌总处理起来可能比较麻烦吧。)

    “不会说话不是残废。”陶如旧看著眼前的少年,并不忍心将那两个字加诸到他身上,“你不会说话,一点也不妨碍我们的交流,所以你不残缺,更不是残废,嗯?”

    明白他的好意,花开笑著点了点头。

    (我把号码也留给你吧?)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又无声地“交谈”了一会儿,快到十一点锺,秦华开回去了自己的屋子,剩下陶如旧一个人对著天花板发呆。

    或许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正要再次打开电脑,手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短信提示音。

    是花开发来的,

    (陶陶,大阿福在我窗子外面吵得厉害,我晚上来能睡到你这边来麽?)

    五分锺後,带著竹席与铺盖的秦华开立在了门外。陶如旧连忙帮他接下东西放在桌上,同时将自己的枕头铺盖挪开,用报纸垫了铺在地板上。花开见状想要阻止,但是陶如旧三两下便收拾完毕,同时对他说道:“明明是你在帮我的忙,我又怎麽好意思让你睡地上。”

    花开原本是想要与陶如旧同睡在床上的,这时候也不方便再说什麽,只能点头。

    或许两个人在一起真的不会做噩梦,这一夜陶如旧睡得十分安稳,只是水泥地上到了夜间异常寒冷,醒来的时候陶如旧已经不由自主地裹成了一只粽子。

    那天之後,花开便搬到了陶如旧的屋子里过夜。有时候小李也会过来凑热闹,拉来郑青龙,四个人打牌到近十一点,然後各自回房睡觉。吕师傅严厉禁止戏班子的成员在十一点後走动,被他老人家捉住的後果听说不亚於厉鬼缠身。

    没有了晚上做噩梦的顾虑,海岭城中的采风生活一下子变得无比美好。陶如旧甚至还向吕师傅学习了一些昆曲的唱段,小李也指著自己那些头面,说一定要选个黄道吉日,把陶如旧打扮成小丫鬟调戏调戏。

    自从上一次的“神经病”与“没有几量肉的小鬼”事件以後,凌厉就再没有与陶如旧通过话。事实上因为信号的问题,这几天来陶如旧一直刻意忽视手机的存在。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注意到这几天的深夜,小屋几乎都是处於无信号的状态。

    而第六天早上,凌厉居然又来到了海岭城。

    夕尧湾的案子经过四天的谈判终於有了结果,完成任务的凌厉却不急於返回。每年夏天,他都会留给自己差不多一个月多的休假时间。相比家族中的其他成员这不算最多。但是度假的地点却绝对是独一无二。

    就是夕尧郊外,荒凉多於优美的海岭城。

    海岭岛上除了海岭城之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渔村,守著一片不大的沙滩。所有人都以为那是海岭岛上唯一的沙滩,其实不然。就在小岛的另一边,被海岭城挡住的一个树木茂盛的角落,有一片面积更小,风景却异常优美的所在。

    凌厉的度假别墅就巧妙地隐藏在海边的这片荫翳之中。

    陶如旧再次看见凌厉的时候,男人依旧是花色衬衫褐色墨镜,一头金褐色短发在海风中撩动。

    “喂。”他掐灭手上的烟,对陶如旧说。

    “我是来享受度假生活的,不接受你的采访。”

    面对男人的嚣张,陶如旧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顺便一手揽过身边的花开。

    “托凌先生的福,我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切入点。”

    “一个残疾少年在仿古城中成长的经历。”──虽然还没有正式取得花开的同意,但是陶如旧已经在心中已经这样确定。

    秦华开并不知道自己被陶如旧拿来当作了挡箭牌,他只是冲凌厉微笑,比著手语说自己与陶如旧已经是好朋友。

    “如果花开自己同意,那自然是最好。”

    陶如旧的判断是正确的,事情只要涉及到了花开,凌厉就不会再刁难。这个发现让他在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萌生出了一股说不清楚的酸涩。

    凌厉到来的这一天是星期二,也是戏班子例行放假的日子。大家都准备著到夕尧城里添置一些东西。花开因为不能说话,需要的东西一般都是列出来由小李等其他人帮忙带回来。而今天凌厉却提出来要亲自带他上街。

    “反正我已经休假了,闲著也是无聊。”

    花开知道自己拗不过凌厉,点点头同时做了个手势。

    (让陶陶也一起来吧。)

    凌厉一语不发地摇了摇头。同样以手语回答。

    (我不喜欢这个人,不带。)

    (可是我喜欢陶陶。)花开难得坚持一次,(我也想和他一起出去玩。)

    陶如旧虽然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些什麽,但是凌厉也会手语这个事实却让他颇为惊讶。堂堂总裁真的会为了自己旗下某一个产业里的某一个哑巴少年而特意去学习手语?

    而且看那熟练的程度,绝对应该是经常使用的。

    等他反应过来之後,凌厉的沙黄色宝马就已经停在了面前。秦华开坐在凌厉身边的副驾驶席上。

    “别发愣了陶大记者,上车。”

    凌厉催促。

    第8章

    陶如旧的位置依旧是上次的後排,不同的是,这一次就连前方的风景都被花开的背影给挡住。车内开著空调,皮革和车用清新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青年很快就开始後悔吃了早饭。就在他差不多要被头晕吞噬的时候,右侧车窗自动降了下,微咸的海风迎面扑来。

    抬起头低声道谢。陶如旧看见倒後镜里依旧是凌厉毫无表情的脸。而另一边,秦华开转过头来微笑。

    陶如旧这时候才记起来,上次凌厉对他说不让别人坐在副驾驶席上,现在看来,那个位置并非真正不可侵犯,只是专门为了特定的人而保留。

    花开对於凌厉又是怎麽样的一种特殊关系呢?

    他想不明白,干脆不去看前排的那两个人,转而在宽敞的後座上躺下。窗外天空湛蓝,陶如旧感觉海风吹到脸上,暂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不受主人欢迎的存在,疲惫地闭上双眼。

    过了段时间,他惊觉自己居然在车子里睡了一觉。

    睁开眼睛支起身来,车已经停在了一片类似於自由市集模样的地方。车门大敞,前面两个座位上已经空了,陶如旧向车窗外张望,凌厉正坐在一旁的花坛上吸烟。

    “凌总……花开呢?”

    凌厉夹著烟的手指了指不远处。

    “去看东西了,他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让我等你醒过来。”

    陶如旧“哦”了一声,也走下车来。凌厉掐了烟将车锁上,一起朝市集走去。青年起先并没有交谈的愿望,是凌厉望著不远处花开的背影,问出了第一句话:“你这几天已经和戏班子的人混得蛮不错了吧。”

    “是的。”

    陶如旧如实回答,“或许是大家都很重视凌总介绍的人,不仅是戏班子的人,所有的员工都很亲切。”

    “花开看起来也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他。”

    说到这里陶如旧故意加强了语气。

    “花开这几天一直睡在我房间里陪著我。我之所以没有离开海岭城,的确离不开他的帮助。”

    说这些话有什麽意义,连陶如旧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只是直觉凌厉不喜欢听到这些。

    事实证明,凌厉的确很不高兴,他干脆停下脚步站在了市集中央。

    “那如果今天或者明天,我说海岭城不再接受任何采访,陶记者又该如何打算?”

    陶如旧也停了下来望著他。

    “你想赶我走?”

    “不是赶,是请你配合园区工作。夏季台风多发,园区无法保证陶记者的人身安全。”

    “没关系,我买了保险。”

    深吸一口气,陶如旧第一次直视向凌厉墨镜後面的双眼。

    “台风来了素材会更多,在完成采访任务,写出稿子之前我不会走的。”

    “那也可以。”

    凌厉冷笑,“不过你要买门票,一天一天地买。”

    “我有记者证可以免票。”

    “请在每天闭园之前离开海岭城。”

    “那就等著凌总您亲自在大门口目送我离开。”

    最後那一层和睦的表象正在被慢慢揭掉,陶如旧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他不擅长争执或者与人针锋相对,只不过此刻就算他要冷静,另一个人也不会就此作罢。

    凌厉突然凑近,一把握住陶如旧的手腕。

    “你相不相信我找人揍你?”

    强横的力道在手腕上留下痛楚,男人的动作让陶如旧猛地回忆起了第一天晚上的那个噩梦。那一双同时捉住了自己与花开的,枯骨般的大手。

    “不……”

    他短促地喊了一声,同时拍开凌厉的手,脆响的一声动作又夸张,惹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凌厉显然没有预料到陶如旧的过度反应。他看著青年摔开了自己的手倒退一大步,脸色迅速褪成苍白,嘴唇颤抖著,玻璃镜片下的眼睛甚至有些发红。

    “你……”

    他甚至开始怀疑陶如旧以前是不是就被人这样威胁过,甚至是已经被实施了暴力,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自己其实只是想要吓吓他罢了。

    偶然间的回头,花开发现两人神情古怪地站在不远处。等到他满怀著疑惑走近的时候,凌厉与陶如旧却都又恢复了寻常的神态。花开用手语寻问凌厉,对方也只是异常冷淡地说了一句“没事”。

    然而细心的花开却还是发现,在这之後的大部分时间里,凌厉一直在不露痕迹地观察著陶如旧,像在玩味著一个迷。

    出乎陶如旧的意料,花开後来在市集上买的都是海味。说起来也好笑,虽然海岭城也算是建造在岛屿上,但是休渔季节却绝少能够吃到什麽新鲜的海产品。边上渔村里的居民因为影视城的缘故,基本改行做起了纪念品买卖。於是夕尧市集上的海味,就逐渐成为了戏班子每个礼拜最最盼望的大餐。

    果然,陆续回到翠莺阁的人几乎都提著海产市场里的黑色塑料袋。留守的吕师傅早已经把院子里桂花树下的两只大缸装满了海水,大家估摸著海产的习性分别丢到两个缸里养著,已经杀好的就直接丢进前面小店的雪柜中。

    看著大块大块的海螺从袋子里跌进缸里溅出的水花,大阿福和小李一左一右露出了幸福恍惚的笑容。

    戏班子有一个不大的煤气炉,平时不拿出来。只是在每个礼拜的这个时候做做海鲜。新鲜的海味最适合生吃以及葱油,操刀执行的是唱冠生的谭叔和唱闺门的小张哥。这两人各自扮过唐明皇和杨贵妃,所以又被大家戏称为“夫妻档”。

    “宫娥,取巨铲来,朕与妃子同炊。”

    有人笑著唱。

    当天晚上除了约会女友的王白虎缺席之外,戏班子里所有人加上陶如旧和凌厉都坐在第二进天井里。四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摆上碗碟筷勺,竟有些过节的气氛。

    凌厉显然是经常在度假期间与戏班子的人厮混。除去贡献了很多海鲜之外,还带来了两箱啤酒。他对吕师傅颇为尊敬,与戏班子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也非常随便。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了过来。就连花开也微笑著不时与凌厉用手语交谈。他们说著一些陶如旧尚未完全了解的话题,笑著谈到海岭城的往事。作为一名记者,陶如旧本应该安静倾听,并且留意记录下来。可是远远地坐在人群的另一头,青年只觉得寂寞。

    他发现自己不仅想倾听更想加入,成为海岭城中的一份子。然而事实却是,自己像一滴油被大海排斥,孤独地漂浮在表面。

    好在这种惆怅没有持续多久,在冰镇的啤酒上来之後,略带感慨的回忆变成了天南海北的闲聊,以及带有乡土风味的桌上游戏。

    後一进里的灶台逐渐飘出葱油的香气,诱人食指大动。

    生吃的血蚶、牡蛎、角螺,葱油黄鱼、!子、淡菜、海瓜子、扇贝、鸡腿螺,清蒸青羔蟹,什锦酱炒红花蟹、椒盐富贵虾还有两大盆凉拌海带和海蜇皮…二十多道海鲜陆续端上来之後,陶如旧才算是真正见识了海边的风情。

    大家有吃有聊地过了一会儿,负责去摘瓜的人离了席,过一会儿就捧著五个西瓜回来扔到井里。夜色黑沈下来,灯也亮了,“说起来明天就又轮到陶陶去瓜地了,谁给他带路啊?”

    有人突然这样问。戏班子里摘瓜的人是双数,轮到陶如旧的那天,刚好没有人与他搭档。

    这件事本来大家都不怎麽在意,下一趟地宫对他们来说不算什麽大事,到时候看谁有空,陪著一起去就是了。然而此刻却有一个特别的人自告奋勇地要和陶如旧同去。

    “带路的话,就让我去吧。估计我也还要在这里吃一段时间你们的西瓜。”

    陶如旧睁大眼睛瞪著桌子另一端的凌厉。男人满不在乎地笑著,就好像白天里的那场争执根本不曾存在过。

    他一边这样说道,一边拿著酒杯站朝陶如旧走来。

    “陶记者不介意和我同去吧?”

    意外於解凌厉突然转变的态度,陶如旧恍惚了一会儿,直到自己的酒杯也被凌厉倒满了啤酒才反应过来。

    “如果陶记者愿意的话,我们干了这一杯。”

    凌厉率先将自己杯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换来四下里一阵喝彩。陶如旧不得不同样端起了酒杯,心里却更加疑惑。

    这算是什麽,是凌厉不露痕迹的道歉麽。

    同样饮尽了一整杯,二人的互动引发了其他人的酒兴。在桌上的菜色消灭完毕之後,大家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两箱啤酒上。劝酒灌酒逐渐变成了拚酒量。

    除了花开年龄不到只能喝软饮料,以及吕师傅坚持饮茶之外,在场的最後没人不是面红耳赤。

    喝到十点上就只剩下四个还能稳坐在凳子上的人,其中就有凌厉与陶如旧。

    凌厉是习惯了酒精的,眼前这些不上度数的啤酒对他来说算不了什麽。其他两个人显然也是每个礼拜都有“锻炼”,然而陶如旧的酒量却让凌厉感到意外。

    青年单手支著头,斜靠在桌子上。昏黄的灯光照在他额上,投射出深色睫毛的阴影。他敛著眼睛,好像就这样睡了过去,右手却还攥著半杯啤酒,随时准备应付来自凌厉的“挑战”。

    “再喝一杯吧。”

    凌厉笑著坐到陶如旧身边,要帮他把那半杯啤酒填满。青年慢慢抬起头去看他,朦胧的眼睛里有了七八分醉意。

    “…不能……”

    支著的手无力地拂动,想要盖住杯子拒绝倾倒的啤酒,可是凌厉却还是抢先一步拿走了他的酒杯,加满了之後直接凑到了他嘴边。

    “怎麽样?有没有胆喝最後一杯?”

    感觉到清凉的啤酒凑到了嘴边,陶如旧下意识里抿紧了嘴唇,他将头往後仰著想要避开。却又被凌厉从後面托住了脑袋,几乎是摁进了啤酒里。猝不及防连鼻腔都吸入了不少的酒液,立刻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一手推到酒杯上,大半杯的酒液同时倒在了他和凌厉身上。

    来不及躲避而分享到了啤酒浴的凌厉,皱著眉头松开陶如旧让他倒在桌子上,但是还没等他想出进一步的动作,陶如旧就已经秦华开小心地搀扶了起来。

    (陶陶喝多了,我送他去休息。)

    凌厉拿了几张餐巾纸随便擦了擦衣服上的啤酒渍,看著花开将陶如旧扶进屋去,突然想起来白天陶如旧曾经说过的话,立刻又不放心地跟了进去。

    推门,第一眼看见陶如旧不省人事地倒在床上,而花开正坐在床边,准备解开他的衣扣。

    第9章

    “花开你在干什麽?”

    凌厉皱著眉头问。他的神志尚算清醒,但酒精多少还是对判断力产生了些影响。

    (陶陶的衣服弄湿了,我想帮他换一件。)

    “我来吧,小孩子十点就应该去睡觉。”

    快速环视了一下四周,果然见到两副铺盖,看来陶如旧所说的不是假话。凌厉皱了皱眉头,想著应该如何破坏这种看起来并不“安全”的状态。

    (我不是小孩子。)

    花开暂时停下了动作,直起身来做手势。

    (而且这几天我都在这边住,而且陶陶醉了需要照顾……)

    “算了,反正我今天也不打算回别墅去,你回屋睡吧,好歹算是留个地方给我。至於陶记者我会留意的。”

    凌厉望了一眼睡在床上的陶如旧,看起来应该不会特别麻烦。

    (可是……)

    凌厉的话显然打乱了花开原来的计划,并且没有给出任何商量的余地。秦华开唯有略带不甘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陶如旧,接著收拾好自己的铺盖,由凌厉护送回自己的房间。

    十一点差五分,凌厉回到陶如旧的屋子。看来今天晚上他必须要在这里凑合一夜。

    床上陶如旧仰天占去了大部分的位置。凌厉将他的腿推到一边,自己坐在床沿上点燃一支睡前烟。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陶如旧是在七天前的晚上,灯光也是昏黄。青年白皙的皮肤,微黄的头发,以及那种带著恳求的神情,看起来好像一块慢慢融化中的淡味奶油。让人想要伸出手指头去戳一下,看看能不能留下自己的指痕。

    或许自己对於陶如旧的那种不友善,就是尝试著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指痕?

    凌厉笑了笑,自己什麽时候开始追根究底的,好像多愁善感的诗人。

    掐灭了烟蒂开窗让烟味散去。这时候他看了看手表,凌晨已近。他转身回到床边,左右没有找到备用的竹席与寝被。好歹是夏天,若是不去计较,将就著也就过去了。

    穿堂风驱散了室内的烟气,陶如旧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凌厉这时候才闻到彼此身上的啤酒味。他随手脱下衬衫扔到一边,同时再将陶如旧推过去一点,自己也在床上躺下。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爬起来要将对方沾满了啤酒的上衣剥掉。

    “……麻烦,给我翻过来躺好!”

    “都什麽年代了,还穿老头背心!”

    ……

    小屋里断断续续传出凌厉低声的抱怨,过了一会儿灯光消失了。翠莺阁也恢复了夜晚的寂静。

    第二天。

    早晨的海岭城在一天之中最为清凉,而陶如旧却是被热醒的。

    刚睁开眼睛脑袋就一抽抽地胀痛,他的酒量尚算可以,不过宿醉後的恢复相对而言也比较缓慢。

    陶如旧抬起手搭到额上,摸见了一片冰凉的汗珠。随著意识的恢复,他感觉浑身上下都出了不少汗。长裤潮湿地贴在腿上,而上半身……

    他伸手去确认,自己的上半身果然不著寸缕。再转头,身边另一半床上赫然躺著个同样赤裸了上半身的男人。

    金褐色的头发,优美如男模一般的身材,虽然男人是背对著自己,但陶如旧依然能够十分确定,那是凌厉。

    可是凌厉又怎麽会在这张床上?

    昨天後来发生了什麽事?陶如旧抓乱了头发都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啤酒泼到了自己和凌厉的身上,然後自己就醉了。

    看起来凌厉是与自己同睡了一夜,这倒没有什麽大不了,反正都是男人,不过堂堂凌总没有嫌弃这个陋室,并且与自己讨厌的人同床共眠,却不得不让人惊讶。

    小心地坐起身,陶如旧习惯性地从枕头下面摸出眼镜戴上,突然联想起来一个问题。

    凌厉不至於在睡觉时还带著墨镜吧?那麽没带墨镜的凌厉,又究竟是什麽样子的呢?

    好奇心驱使他慢慢俯身过去,双手支著身子架在凌厉身上低头去看。

    凌厉似乎还在熟睡。

    那是一张与身材相称,非常英俊的脸。五官深邃而立体,剑眉下双眼紧阖,笔直的鼻梁及刚性的唇线勾勒出男人特有的性感。陶如旧屏息凝视,甚至产生了隐约的自卑──这才是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吧。

    说起来惭愧,曾几何时青年也希望拥有这样的魅力。然而不幸的是,邻家小弟的外表却永远只能被人摸脸摸头发,甚至於强行穿上女装,在社团招新的时候充当所谓的“看板女郎”。

    依旧保持著俯身的姿势,陶如旧轻声叹一口气,并不知道那薄薄的湿热气息落到了凌厉光裸的胸膛上,打搅了男人的睡眠。

    同样感觉出清晨所不应该具有的热度,凌厉下意识地伸手要挥开那讨厌的热源。可是右手尚未抬起就撞到了什麽东西,接著胸口突然撞击的重量让他猛地睁开双眼。

    他看见了什麽?陶如旧光著上半身,压在自己胸口上。

    “干什麽!”

    他皱著眉,眯起眼睛问。

    “……这是……本来是……”

    青年窘迫到极点,皮肤在白中透出隐约的红,漂亮的凤眼不敢直视被自己压住的男人,尴尬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僵硬,甚至忘记了从凌厉身上挪开。反倒是凌厉一把推开了陶如旧,翻身将枕边的墨镜戴上。

    然而尽管只对视了不到十秒锺,陶如旧却还是看清楚了凌厉的眸子,不是亚洲人普遍的黑褐,而是海洋般的蓝,冰冷的蓝。

    “大清早的就发春?我的陶大记者。”

    戴上墨镜之後便好整以暇地靠在床上,凌厉冷笑著寻问被差点被自己推到床下的青年。

    “不过我是男人也没有关系麽?”

    “谁、谁发春!”

    陶如旧心虚地小声辩解了一句,起身捡起昨夜被随便丢弃在地上的衣服。谁知刚提起一只袖子,两三枚塑料钮扣就掉到了地上。再去看前襟,本来缝著钮扣的地方,有好几处都被扯出了窟窿。

    “……你帮我‘脱’的?”

    对他的衬衫都含有仇恨的人,恐怕只可能是凌厉。

    “是啊,不过不是故意的。这件衣服很旧了,一扯就破。”

    凌厉同样下到床边捡起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

    “说起来我的衣服也脏了,你给我拿一件。”

    陶如旧好像听见了天方夜谭一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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