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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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岭荒城 作者:罪化

    正文 第2节

    海岭荒城 作者:罪化

    第2节

    第4章

    “这里好像不太吓人。”

    陶如旧诚实地说出内心感受。

    “以前住校的时候,宿舍後面的山头上就是野坟,我们就会半夜里爬起来练胆。对了……”

    他转头去问花开:

    “花开在上高中麽?”

    拿这手电筒的少年愣了一愣,随即微笑著摇了摇头。

    “我们这种乡下孩子,能上到初中就够用啦。再说钱也不够……”

    小李在前面嘟囔著。脚步声一下子变得拖拉而又沈重。

    陶如旧又尴尬了起来。郑青龙是四人里年长,也最沈稳的一个,见状自然要打圆场。

    “那些都是过去。现在海岭村里不就好多了麽?”

    小李脾气本来就像小孩,听到这句话又一下子开心起来。

    “是啊,以後小郑哥的儿子可是一定要读博士後的。”

    话音未落,青年就抱著脑门“哎哟”一声蹲了下来。并不是郑青龙出了手,而是走路不看路,歪歪扭扭地撞到了青面獠牙的白无常身上。

    “哟,对不住您老了……”

    小李捂著脑袋站起来,著捡起白无常的高帽替它带好,郑青龙上前关照他的伤势,顺便教训了几句。

    众人又走了几步,小李指著不远处一个低矮的侧门叫道:“就是那里了。”

    小门是通向地下二层的通道口之一,门口处插著2f的标示牌。四人依次进去,原来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天花板上有一个伪装成井口的圆洞,筛下来一些光亮,正好落在小屋里唯一的一具陈设上。

    那是一口朱漆棺材。周身绘著斑斓彩画,静静停在陶如旧面前。

    “我们要从棺材里下去。”

    小李这样说。

    陶如旧走到红棺材边上,棺材板没有合上,望进去里面是一级级的水泥台阶。一直通向地下漆黑一片的第二层。

    小李说这样的隐蔽入口在第一层有九个。另外还有两个大的主入口供游人使用。

    第二层的年龄段是从14岁往上,这就意味著会比第一层恐怖许多。事实上真正参观的时候,大部分带著孩子的游客都会无视园方的警告而直接进入第二层,其结果就是将孩子吓得个个面如土色。

    四个人鱼贯上前。在将整个身子纳入棺材内之後,陶如旧心中还是起了某些微妙的变化。

    二层地宫同样一片漆黑,小李的手电照亮的地方,是一片狭长的通道。地上铺著细碎的沙粒,踩在上面发出轻微吱嘎声。一边的墙跟边设著工作人员的桌椅,小李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两根棍子一样的东西。

    “电子火把,给游客照明用的。”

    郑青龙和陶如旧各接过一根,按下开关,火焰型的电子管上就亮起了幽绿的光。

    “这地宫有一部分是按照某一部武侠里的情节布置的,好像叫……”

    “是《四大名捕》吧。”

    陶如旧这样回答,往前走几步将电子火把往墙上照。赫然,一只惨白的手臂如同从墙上生出来那般悬挂在半空中。

    从棺材入口开始就觉得有些熟悉,陶如旧喜欢看温派武侠,尤其对於《四大》系列情有独锺。这地道俨然是按照疑神峰破庙下面的地道布置的。

    人的想象力毕竟有限,所谓的恐怖也终究是对旧有幻想的重复演绎。原以为第二层会有些特别,不过看来是注定要令他失望。

    陶如旧很有些孤独求败地这样想到,一边戏谑地要将火把插到那蜷拢的手掌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情况立刻发生了。

    他的手掌触到了那只手臂,绝对不是蜡像或者石膏的坚硬,它柔软且富有弹性。更像是真正的人类断肢。就是这只柔软的手臂,在陶如旧碰触到它的那一瞬间剧烈地抖动了起来,冰冷的五指好像挣扎的软体动物划过陶如旧的脸颊,几乎与他的头发绞在了一起。

    放松的心情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陶如旧惨叫一声向後踉跄几步,撞到另一侧的墙上,却万万没料到这边也有好几只手臂,被他一撞同样开始大幅度地颤动起来。

    大约有两秒锺的时间,陶如旧大脑里一片空白,直到花开跑过去将他扶到路中间,慢慢地看著那些手臂停止了动作。

    小李与郑大哥了然地对视了一眼。

    “老头子今天又忘记把铡刀拉下来了。”

    原来这条通道另有玄机,上面所有的手臂都是包了高级聚酯材料的电动感应装置,开放时间里通上电流就能够对外界的碰触做出反应。区内的电闸一向都是由守门老头控制,晚上一并拉开,今天看来是工作出了疏漏。

    人老了,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老实说,头一次碰上这种情况的时候,我叫得比你还惨呐。”

    小李拍拍陶如旧的肩膀,拉他起来。

    “所以我有叫你确定要不要来啊,第一次来就碰上这种事,陶记者获取记得买彩票哟。”

    陶如旧逐渐平复了喘息,朝另三人个人不好意思地笑笑。

    穿过了千手甬道的最後一个拐角,眼前开朗了些,像是一个十字路口,中间天顶上是一片毛玻璃,吊著向上一层窥视的蜡质鬼怪。下面则是对四条小路的介绍。

    千手长廊、龙鳞血池、灵堂冥婚,以及“害怕者沿此路返回”。

    依旧是小李带路,领著大家朝灵堂冥婚走去。

    开始的路是一条迷宫。不到三人宽的狭窄通道,每隔几米就会出现一道白色布帘。有时候甚至连两面的墙壁都有用布隔开的暗门。陶如旧开始以为总有些什麽东西隐藏在帘子後面,但事实上每道帘子後面都是空无一物。

    “这里可是全部园区最有‘人气’的区域,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躲在这些白幔子後面,他们穿著白色长袍,带鬼面具以及甲套,从暗处跳出来吓唬游客。”

    不过有规定,工作人员不得与游客接触,游客也不能对装扮成鬼怪的工作人员进行任何形式的侮辱与殴打。

    “明知道是人扮演的,游客们还会觉得害怕麽?”

    陶如旧有些不解。

    “反正那些人买了票就是进来被吓的。”小李回答得很干脆,“至於被人吓还是被鬼吓根本不重要。就好像看鬼片,你明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却一样感到害怕,而这种害怕在身临其境的时候会更厉害,厉害到根本不让你有时间去思考面前的是人是鬼。”

    陶如旧点了点头,看来第二层玩的是心理恐怖。这的确是比视觉刺激更高级的手段。

    因为被告知了这一段路上不会有特别状况出现。陶如旧逐渐忘记了刚才受的惊吓,记者天性复苏。望著无处不在的白色门帘,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里是地下二层,又做成迷宫的样子,万一著火了应该怎麽办?”

    “这里有好多暗门,也就是简易隔板之类的东西。平时方便工作人员处理,若是有紧急情况就会由电脑控制全部打开。”

    小李与郑青龙分别解释。

    “据说这种设施在国外很流行,凌总有亲自验收过,也有走过这里全部的四条道路。”

    听到这里,陶如旧立刻努力想象凌厉被这里的鬼怪机关煞到脸色苍白的模样。画面还没有出现,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凌总的反应如何?”

    “这是园区的一级机密!”小李扮了个鬼脸。

    狭窄的白色通道尽头,是布置成冥婚场景的灵堂。地上洒满小银,挽联与黑幔之间,两尊暗红喜服的蜡人立在一具黑漆棺材面前。活人新郎在右方,死人新娘的尸体则籍由一根粗麻绳穿过颈项,从高高的屋梁上垂吊下来。

    或许是靠近出口,空气对流比较明显,尸体的蜡像像是坐在秋千上微微摇晃。

    “工作人员的门就在灵堂後面不远的地方。”

    郑青龙突然压低了嗓音,空旷的灵堂里有回声,更显得神秘诡异。

    “第三层有一个入口处就在前面,大家安静。”

    花开是一直很安静的,此刻小李也收敛了笑容。陶如旧依言闭上嘴巴,心里却开始好奇。刚才一路走来,大家都是有说有笑,为何却要突然保持沈默,难道说将要经过的路段上有声控机关?

    他把这个问题埋在心底,沈默地向前走。

    四周一下子变得死寂,四个人甚至连脚步都刻意放轻了,他们进入灵堂右侧的小门,走过五米长的灵牌廊。昏黄与青绿的灯光照出前方铺了地毡的通道。以及在通道尽头右侧墙壁上一个长且窄的拱门。

    这是通往第三层的一个小门。出乎陶如旧的意料,小门装了坚固的铁栅栏,挂著把生锈的大锁,一点都不像要对外开放的模样。黑黔黔的门里头也看不清楚究竟有些什麽设置,只是隐约听见遥远的地下有水流涌动的声音。

    里面难道有地下水脉?

    陶如旧刚想将灯光朝拱门里面照去,便被郑青龙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不可…

    郑青龙做了个摇头的动作,并且推著陶如旧的肩膀示意他快点走,不知道是不是幻听,陶如旧感觉那流水的声音变响了一些。

    一行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安静地行走,没过多久就停在了一扇铁质小门面前,打开门,面前就是一长段向上的台阶。台阶的尽头,便是沐浴在月光下的大地。

    “我们到了。”

    小李跨一大步跳出通道,在踩到土壤的同时高叫了一声。在微咸的海风中,气氛又轻松了起来。

    陶如旧眼前是一片或高或矮的菜地,露天里有西瓜青江菜青椒茄子,一边透光窝棚里亮著一个电灯泡,种著樱桃蕃茄和南瓜。远处架子上有丝瓜和葡萄。这些都会拿来补充园区食堂的需要。

    郑青龙对於挑选西瓜显然经验丰富,很快就在那一大片瓜地中作出了取舍。任务达成,陶如旧却不想立刻返回地宫,他对小李提出了刚才的疑问。

    “三层目前的确不对外开放,你刚才听见的水声也是真的。”

    提到这件事,小李难得没有了笑容。手电筒的灯光从下方打到脸上,眼眶陷进了阴影里,刚好是一个骷髅的模样。

    “这件事是这样的……”

    他刚刚把怀里抱著的西瓜放到地上,兴致勃勃地准备开说,郑青龙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阻止。

    “这事儿现在说他可能会害怕,不如回了翠莺阁再说。”

    “也好。那我们还是快回去吧。”

    问题没有得到解答,只是隐约有了个“恐怖”的印象。陶如旧心里愈发憋著难受。既然郑大哥答应了回去就说,那他也不再耽搁。硬是从小李手上挖了一个西瓜来拿著。转身之际,却发现空旷的菜园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花开不见了!”

    虽然少年个子矮小又是哑巴,的确很容易被人忽略,但是环视四周之後陶如旧还是能够确定,秦华开真的不在菜地里。青年所能够看见的范围内,甚至没有手电筒的黄光。

    漆黑的夜,四周是种种命名诡异的恐怖场景,脚下是阴森的地宫。花开究竟回到哪里去了?

    相对於陶如旧的担心,李郑两人的反应却是异常平静。

    “那小子经常一个人走开的,不用担心。他的胆子比我们三个加起来还大,听说他在九棺林养了一窝兔子,也许是去看它们了。我们先回去吧。”

    说著依旧是一前一後拥著陶如旧,走下了地道。

    归程竟然比来时显得更加阴冷。

    陶如旧也在心中诧异。明明是相同的路线,非但没有了然於胸的踏实感,反而因为脑中的想象加工而变得恐怖起来。下了台阶就是一个拐弯,在那拐角的黑暗里,有没有东西正在窥视著他们?

    自己吓自己果然是恐怖的最高境界。尤其是在经过通往第三层的拱门时,由漆黑洞中传来的潺潺流水声让陶如旧忍不住地将目光扫过去。

    第三层是一条河流,那河流里是不是有些什麽恐怖的东西呢?

    也正好像是为了回应陶如旧这种带有强迫性质的胡思乱想,他看见在那潭水一般幽深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浮起了一个淡淡的背影。

    那肯定是一个男人的背影,呈现出宽阔双肩的倒三角形。陶如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背影只出现了不到半秒锺的时间,一晃就消失了。

    黑暗中只有流水的声音在继续。

    前後的小李与小郑依旧向前走著,没有人去留意第三层的动静。

    三人很快就走出灵堂区,小李又恢复了一贯的风趣,在他的提议下陶如旧正式“更名”为陶陶。其实本来是准备叫“桃子”的,无奈遭到了抵死的反抗。

    出了地宫,小李将第二层没断电的事情吼给了看门老头听。抱著西瓜回到翠莺阁的时候,戏班子的诸位,已经拿了板凳在第二进的天井里摆开了纳凉的阵势。

    听说花开没有一起回来,班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多说什麽,显然是对那个孩子的大胆十分放心。

    第5章

    今天恰好是望日,明晃晃一轮圆月挂在天边上。刚才在瓜地里倒是没有发现,不然还真应了鲁迅的那句话:“深蓝的天空中挂著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著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郑青龙将四粒西瓜用吊桶装了放到井里,其中三粒立刻浮到水面上。小李凑了过来,与郑青龙就“第四粒生西瓜究竟是谁挑选的”这件事争执起来。

    陶如旧回屋将冲完电的录音笔带在身上,走出门正遇上司白虎的王大哥。他正好拿著满篮的果脯糖果朝外间走去。陶如旧就和他一同出来,相帮著分发了糕点。这时候吕师傅也从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大家都在了啊。”

    戏班子的人各自朝吕师傅问了好,便开始闲聊起来。

    陶如旧这时候想起来刚才瓜地里的疑问,郑大哥果然说话算话,叫他摆了凳子坐到身边,就开始说了。

    “幽冥地宫区,原来也只是一个摄影基地而已,只有地上建筑并没有地宫。现在的这个地宫,是96年的时候由上一位凌总凌木仲投资建造的。他就是现在凌总的爹。”

    听到他开始讲地宫的故事,又有几个人坐了过来。大家摇著蒲扇,头顶上80瓦白炽灯招来一群蚊蛾,很有几分开故事会的模样。

    “听看过建筑图的人说,地宫原先只打算设计成两层。但是差不多建好之後,凌木仲却又提出要在第二层下面修第三层,做成陵墓的样子,在里面放上些‘宝藏’,让游客体验盗墓的感觉。当时园区的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然而施工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凌木仲?那个时候园区不是凌厉在管理麽?”

    听到这里,陶如旧问了一句。边上立即有人笑著回答:

    “十年前凌厉他爹都还没死,哪里轮得到他坐大?而且十年前凌厉才高中毕业,你还以为人家是一生出来就领身份证的啊。”

    包括陶如旧在内的所有人都哄笑起来。郑青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原来修建地宫的时候,是挖了大坑,然後从下往上修建。现在第三层却要从第二层挖下去,这样的工程不像盖楼,反而是挖矿洞。难度虽然很大,老凌总请了不少人研究之後还是开工了。但是开工後的第七天就出了事故。”

    说到这里,又有人插嘴。

    “这件事在当年的夕尧就闹得很大了,报纸上也有报道,不过後来都被老凌总用钱打发了。”

    “这事啊,市政府的人本来就有掺一脚,能闹大那才奇怪了。”

    “谁说的,那几年是压得下去,可你换到今年试试看?中央对矿难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一人三万五真是便宜了!”

    听到这里,陶如旧也瞧出了一些端倪。

    “是坍塌了麽?”

    “不是,是渗水。”

    吕师傅摇著扇子走了过来。

    “海岭岛地下与陆地是相连的,里边正好有一条地下河。施工的时候凿通了那条河道,六名施工人员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呐,就被水流卷走啦,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

    “啧啧……”周围一片感叹声。陶如旧同样怔了怔。

    矿难这一类事件,近几年来曝光得比较频繁,然而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却还是不能接受。

    青年立刻回想起在地宫里听见的潺潺水声,原来自己曾经如此贴近发生过惨案的地下河流。甚至还在那一片黑暗中见到过施工人员惨白的背影……

    不寒而栗的感觉再度涌上,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了地宫的可怕之处。

    吕师傅继续说。

    “这件事平息之後大半年,地宫就对外开放了。因为被布置成鬼屋的缘故,就算发生怪事游客们也不会觉得奇怪,但是像我们这些老员工,自然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有人在第三层入口处见到过‘好兄弟’,而且还不止一个。我们在第二层走,他们就在第三层的水面上跟著我们飘。好多看到的人都被吓傻了。後来园方又请了道士和尚下去作了做法,顺便在第三层门口修了八卦障蔽挡住视线。门本来也打算封上的,但是和尚说这样会让阴气淤塞,所以改装了铜门。”

    唏嘘一阵之後,气氛又很快恢复到说故事的状态,陶如旧胳膊上的激灵还没有褪下,但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最邪门的还有哪。”小李背靠在郑青龙的背上,嘴上叼著跟狗尾草。“凌木仲那个老头子解决完这里的事之後飞回香港,半路上掉到太平洋去了,园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不景气。”

    “小李,不要乱说。”吕师傅手里的蒲扇像拍蛾子那样招呼了小李一记,“陶记者,你可别把这些搬到报纸上去啊。”

    陶如旧笑著摇了摇头,别说“中国新闻奖”不是“中国鬼故事奖”,就算是正规一点的报纸,也不会去宣传这种所谓的“封建迷信”。

    一边上小李还在不服气地争辩,说“凌木仲就是‘陵墓中’的谐音,所以活该倒霉。而其他被鬼故事吊起了胃口的人,则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海岭城中闹鬼的话题。

    “这座海岭城里头,真有这麽多的怪事和忌讳?”

    不知不觉又忘掉了记者身份与职责,陶如旧半信半疑地听完了大家的鬼故事。之所以半信半疑,倒不是计较鬼神的存在,而是怀疑戏班里的人是不是存心想要吓唬他。

    “千真万确哦!”

    王白虎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好像撞鬼并不可怕,反而非常之光荣。

    “不相信的话,王大哥我还有好多鬼故事说给你听,来,你先帮我把这个带到前面的戏台子下面去,撩开帘子放到地上就可以了。”

    说著,他抓起两块花生酥塞进陶如旧的手里。听他这麽说,周围人发出了意义不明的闷笑。

    前院的戏台子是一座类似於水榭的高脚建筑,架空的四角下面有很大的空间。被人用红色的布帘子遮住了。

    陶如旧被王白虎这种莫名其妙的请求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把花生酥放到台子下面的地上?为什麽要这麽做?……难道台子下面……下面养著狗?”

    大家原本以为陶如旧看穿了王白虎要吓唬他的把戏,正要失望,却又听见了这样一个天真的结论,都异常辛苦地忍住了笑。小李一手捂著肚子过来拍拍陶如旧的肩膀。

    “没错啦,小王哥最喜欢在台子下面养那种东西了。快去快回哟。”

    陶如旧将信将疑地拿著花生酥去了。

    好半天,没有动静也不见人回来。吕师傅有些不放心,於是叫小李跟过去看看。过了一会儿,众人反而听到了小李的惨叫。

    郑青龙立刻起身冲到前院,看见小李捂著脸蹲在地上。身边的陶如旧一脸茫然。戏台子下面挂著的红布已经被掀开了一个角,花生酥也放在了地上。

    “这是怎麽回事?”郑青龙把小李扶起来,看见他右脸颊上有三道抓痕。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陶如旧站在一边回答,“刚才吹来一阵风,我感觉沙子进了眼睛里,用手去揉眼镜就掉了。我是高度近视,天又黑,只能半看半摸到戏台子下面,丢了花生酥。花得时间好像是长了一点,然後就听见小李的声音。”

    郑青龙看向小李。

    “走到这里,就看见陶如旧一声不吭地在戏台下面摸什麽东西,我还以为他出什麽事了,凑过去看,就没想到……”

    他哭丧著脸。

    “我踩到大阿福的尾巴了。”

    陶如旧也回忆道:

    “刚才丢花生酥的时候,我好像是摸到了什麽东西,毛茸茸好像是猫尾巴。”

    大阿福是戏班子养的一只老雄猫,白毛金眼,快和草狗一边儿大了。在戏班子吕师傅排第一,大阿福就算第二。平时捉鼠除害非常在行,架子脾气也就大了,除了吕师傅和花开,谁都不给碰的。

    “惹到大阿福,算你活该了。走,我帮你上药去。”

    郑青龙笑著揉乱了小李的头发,同时对陶如旧说,“陶陶那你怎麽办?这里可没有眼镜店那。”

    “没关系,我有带备用。”

    陶如旧笑著回答。

    这边两个人去上药,回来的时候小李半边脸上几乎是用红汞画了一朵花;陶如旧换了副框架眼镜,回到纳凉现场的时候,王白虎叫他再去看看戏台子下面的东西,他也就去了。

    过了一会儿大家如愿以偿地听见了惊讶的喊叫声。

    一口、两口、三口,戏台下面大大小小停了三口棺材。

    “这个就是海岭城的迷信啊。”

    吕师傅蒲扇摇摇。

    “翠莺阁这个地方,在以前拍戏的时候除了做为勾栏戏场之外,还曾经被改造当过宗祠。有的地方宗祠里面也是有戏台的。古代人啊,总是喜欢提前买寿材,买了寿材之後家里面却不见得有地方搁,於是常常摆到宗祠的戏台子下面,有时候人死了也会暂时停到这边来。所以你如果还有胆子再过去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左边那一口黑的是空的;中间棕色雕花的那口已经上了钉子,自然是‘有料’的;最右边那口小红棺材也钉了,里头躺著的是未出嫁的闺女。”

    说完这一大段,吕师傅停下来叫人把西瓜从井里捞起来,回头看见陶如旧还是满脸苍白。

    “傻孩子啊,当然这都是假的,是道具。”

    虽说是道具,但陶如旧浑身上下的激灵一时之间还是退不下去。花脸小李这时候又像一枚牛皮糖那样粘了过来。

    “剧本上本来没有在宗祠戏台下面塞棺材这个场景儿,是导演请了风水先生来布置的。先生说,这翠莺歌大屋三个天井,从天上看刚好是一个‘目’字,戏台搭在目字最下面那一格,若是再妙用习俗塞进棺材,就合了‘眼目下就发财’的暗喻。据说那部片子後来著实火了一把,後来老凌总就把这一出给保留了下来,只是怕吓到游客,在外面加了帘子。”

    陶如旧听是听了,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以前也听说过建筑讲求风水,但始终没有见过实际的例证。这时候,他的脑袋里来来回回就只有戏台子下面,地宫底层,以及流水声,直到小李拿著西瓜冰上他的脸,这才回过神来。

    吃了几块西瓜,後院子里突然传来了隐约的音乐。陶如旧听出来那是自己的手机铃,便跑过去接听。

    电话竟然是凌厉打来的。

    今次海岭城之行本不在凌厉的计划中。海港谈判项目催得紧,凌金伯那边也在等著他的回复。至於为什麽会为了一个初次见面,且对话不到十分锺的人腾出差不多整个白天的时间来,凌厉自己也不太明白。

    不明白的事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只要把握住已知的一切,就足以让他在凌氏这艘商业航母上获得重要的位置。

    甚至成为将来的舰长,也只是时间问题。

    凌氏当家的这一代以五行排序,主事凌金伯,虽然掌管了凌氏的最高指挥权,膝下却无子。老二凌木仲逝於四十岁上,排行第三第四的凌水淑与凌火季是一对孪生姊妹,二姐生了女儿,三姐儿子大学刚毕业。最小的凌亿君乃是私生,没有继承财产的权利。这样算来在下一代中,最後可能掌握大权的,除了凌厉便是三姐之子凌锋。

    凌锋在家族企业中尚没有什麽地位,目前并不为惧;唯一让凌厉感到不悦的是凌伯金对他的态度。

    海岭城是凌木仲旗下的产业,开始建造时凌金伯并不看好这一块。甚至认为“大陆没有发展前途”。然而海岭城建成之後三年收回成本,开始巨额盈利的事实却又让他羡慕不已。於是在96年凌木仲空难之後以凌厉监护人的名义将海岭城收归自己旗下经营,岂料,第二年就遇上了亚洲金融危机。

    等到凌厉成年之後交回到他手上的海岭城,就已经是一片荒芜。

    从那一刻起,凌厉就知道对於自己的大伯,绝不应该只进行单纯的“讨好”活动。

    从海岭城回来又用过了晚餐,秘书韩斐准备了夕尧湾初步实测的数据与环境资料。情况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好上很多,凌厉的心情也因此明朗起来。

    大约是晚上九点锺左右,手头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凌厉无意间扫了桌上电话的来电显示屏,看见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他又想起了那个营养不良般的陶如旧。

    仿古城的夜晚,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抱著听笑话解闷的心理,他回拨了这串号码。

    陶如旧说话的声音很好听,斯文中带了些吴音,只是在听到电话这端是凌厉之後,立刻变成了坚硬的标准普通话,字正腔圆地像迎接首长的检阅。

    凌厉在心中嘲笑著。

    “海岭城还不错吧?”他问,“早上看你好像很失望。”

    第6章

    陶如旧不由自主地在电话这端摇头。

    “不失望的,我已经想好了新的报道切入点,海岭城中工作人员的生活对我相当有启发,其实我一开始就应该从生活中取材,而不是好高骛远地一味向要采访名人。”

    “哦”凌厉皱了皱眉头,“那就好。我还真怕你们这些记者不高兴,到时候来个负面报道可让我吃不了兜著走。”

    对於他的这句揶揄,陶如旧连连否认。同时也开始怀疑起凌厉的这通电话是不是纯粹想要寻他开心。

    “你能这麽快就改变报道方向,让我很惊讶。”

    说实话,在听到陶如旧放弃了对自己的采访时,凌厉居然有些失望。但是既然人依旧留在海岭城,那麽接下来依旧是有好戏可看的。

    上一个在城里留宿,结果被吓得连夜逃走的记者不知道现在怎麽样了。

    将听筒夹在颌下,凌厉伸手拈来一支烟,点燃。

    “陶记者有没有去海岭城的地宫?”

    “啊,我傍晚的时候去了。”

    “如何,可怕吗?”

    电话这端陶如旧沈默了一会儿。他不愿意承认,因为不想在凌厉面前示弱;然而如果回答不可怕,则是对於地宫与凌厉的否定。

    更何况自己的确害怕过。

    “可怕。”

    他最终承认。

    “与白天相比,晚上的海岭城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凌厉在电话这头笑得很阴沈。

    “最可怕的你还没有见过,过了十一点最好不要出门。海岭城本来就建在郊外,又没有什麽人气。”

    陶如旧以为凌厉是在关心他,怀疑之余还是有些感动。却没有料到又听到了下面这段话:“我看你是男记才带你去采风,如果是阴气重一点的女记,恐怕早就已经撞上‘好兄弟’。不过陶记要是不幸出了什麽保险公司不能赔付的状况,我这边也只能深表遗憾了。”

    电话那头短时间内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又听见陶如旧不卑不亢地回答。

    “凌总的关心,陶如旧铭记在心。”

    听得出来青年是生气了。“男记”这个称呼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凌厉甚至以为对方会立刻摔掉电话。然而陶如旧的良好忍耐却让男人有了一种欺负弱小的郁闷感。

    他决定结束通话。

    陶如旧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世界上形形色色嘴脸中的一种,因为自尚有求於凌厉,所以绝对不能够僵化了气氛。忍之一字,是他刚进入学校就被告知要学习的第一项课程。

    然而遭人言语讽刺却还要笑脸相迎,他始终为自己的窝囊与软弱黯然。

    ──即使是出於无奈。

    挂掉电话走到天井里,纳凉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院子里穿堂风习习,多少缓解了一丝沮丧的情绪。

    吕师傅坐在藤椅上笑问:“女朋友的电话?”

    陶如旧摇头,刚想著应该如何回答,脑海中突然闪过的一段回放却让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时候他才记了起来,下午那间屋子里明明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陶如旧把这件事说给吕师傅听,原本只是想找个人分担霎时涌起的恐怖。他以为按照吕师傅的年纪看来,多半不会理解“信号”的含义。然而还没等他把事情说完,老人家已经撇撇嘴角叹出了一口气。

    “这事啊,以前就有人说起过啦。”

    他示意陶如旧跟他一起走到第三进院子里。

    “上次过来的有位记者,好像也是住在你这间屋子。他也提到过手机信号一阵子有一阵子没的。”

    “以前也有记者来住在这里?”

    “有哇。都三四个了。”

    “都是来取材的麽?”

    “应该是吧,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反正没待两天就都跑路了。”吕师傅说起这些事还有些愤愤然。

    “其中一个还说这满屋子都是鬼……唉,你说这叫什麽话!”

    陶如旧突然明白了凌厉带他到这里来的原因。

    凌厉一定知道这座仿古城的古怪,於是想要以此戏弄他,或者让他知难而退,就像前面那几位记者一样。

    该退缩麽?青年恍惚,一边上吕师傅还有话没说完。

    “我听其中一个记者讲过,手机没有信号那叫……干扰,鬼魂和阳间的东西不一样,靠近那些电视机录音机手机之类的东西就会有干扰,哎…我也说不好,反正他们的意思是手机就没有信号的时候,屋子里就有鬼魂。”

    “您是说,於是他们就被这手机信号的事情吓跑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一个细节,那也未免太小题大做。

    “当然不止啦。不过具体原因已经说不清楚,那些人被吓跑了再没回来,城里也就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撞到了什麽。倒是听说他们常在夕尧讲海岭城闹鬼,搞得人心惶惶。”

    陶如旧点头,手机失常说不定是因为地下有磁脉,至於闹鬼的事,则有可能是以讹传讹。

    “那麽吕师傅,您见过鬼魂麽?”

    “鬼火之类的当然见过。不过那种青面獠牙的就没有。”老人十分肯定。

    “戏班里的那些孩子也都是听别人说说,真正的鬼魂,也不是要见就能够看见的。”

    听到班主这麽说,陶如旧心中踏实了一点。然而回过头去看自己的那间小屋,关了灯漆黑一片,心中却又有点不安起来。

    “吕老师,我想换一间屋子,可以麽?”

    吕师傅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按道理说来,这里不是招待所,所以只准备了这一间客房。大夏天的,要和别人挤一张床也是要人命的啊。”

    陶如旧也明白这些,於是点点头不再多说。倒是吕师傅怕他出个什麽状况,於是主动从腰间摸出一大把钥匙来。

    “要不你随我来,看看还有哪间屋子收拾收拾还能用。”

    第一进因为有店辅和戏台子,所以住不了人,戏班子的人也将第二进填满了。吕师傅还是带著陶如旧在第三进打转,上了楼,估摸著选了间还算透气的打开。

    黑暗中看不清楚室内陈设,只是有一股比楼下更加浓郁的蜡油味道。

    “这楼上的屋子没装电灯,你要是住的话,就拿个手电,洗了澡上楼就睡吧。”

    陶如旧应了一声,突然记起傍晚时在地宫拿的电子火把还在身上,於是顺手从口袋里取出来打开。

    幽绿的灯光跳了两下,无声地“燃烧”起来。不大的屋子立刻填满了惨绿,照亮了一张同样带著淡淡惨绿的女人的脸,就贴在距离陶如旧右脸不到五厘米的地方。

    “吓!”

    因为不是今晚的第一次意外,陶如旧多少有些准备,他只是低低叫了声向後退一大步。吕师傅却以为他出了什麽大事,连忙从旁扶住。

    那个白脸的女人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满屋子浓郁的蜡油味就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是一具蜡人。而且屋子里还不止这一具,花瓶,砚台甚至连如意,盆景都是蜡质的。

    “这些都是原来摆在楼下和其他院子里的摆设和假人,没地方放了就堆在二楼上,你今天先将就著睡一觉,明天我叫他们帮你一起搬。”

    陶如旧看看吕师傅,再回头看看满屋子的蜡质品。

    “吕师傅,我想我还是回楼下好了。”

    戏班子自己搭建的浴室在花园里,陶如旧洗好澡回到屋里已经将近十一点。院子里其他屋子里的灯都陆陆续续地熄灭。四周围只剩下金铃子与蟋蟀的鸣叫,以及戏台子上海风撩动贝壳风铃的声响。

    将笔记本从床底下拽出来,把录音笔内的纪录导入。按照陶如旧的习惯是还要简单地作一些总结的,唯独今天的事他不想回忆。

    时锺很快跳到了十一点,陶如旧关了灯躺到床上用毛巾毯裹住自己。郊外的夜晚,寒气从仿古门窗的缝隙之间溜进来。陶如旧甚至能够感觉到它们在自己床前的空地上堆积起来,化成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背影。在耳边蚊虫的嗡嗡声中,他把头埋进了毯子里。

    小屋没有窗帘,满月的光芒将花园里桂花与香樟的树影投进屋内,变成诡异的触手在毯上轻轻摇晃。陶如旧在自己的想象中看见那轮圆月变成了一枚巨大的独眼,降下来,透过冰裂纹的窗棂向屋子里窥视。

    陶如旧的神经始终是紧绷的,并且就在这紧绷之中慢慢走向朦胧。毕竟这一整天的奔走,耗费的又岂止是体力而已。

    睡魔侵袭,青年躺在黑甜乡里,开始是安静且平稳的,可是过了一会儿,平静却被远处缥缈的唱戏声所打断。

    他侧耳倾听,声音是从前院的戏台上传来。

    陶如旧下了床推开门,满月的光辉照得院子里一片惨白。树叶静静地落了满地,四周没有人,只有他随著戏曲声走出第三进院子。

    中庭里有潺潺的水声。

    戏班子里的人都不见了,楼上楼下的门窗大敞著,只有井里汩汩的流水漫出来,淹过陶如旧的脚踝,再一点点沿著小腿向上攀爬。

    他趟著井水向前,走进第一进院子里。戏台子上果然奏著丝竹。唱一出他从来没听过的曲。陶如旧立在廊柱後边,灯笼般大的月亮落到戏台顶的瓦片上,照得四下里通明,台上面是一男一女穿著喜服在唱戏。

    戏班子里是没有女人的,陶如旧正纳罕那台上的新娘究竟是谁,目光无意间落到了台下。

    红色的帘布已经撩起,里面那两具钉了钉的棺木都已经打开。有湿红的痕迹从棺木中滑出来,落在生满青苔的地上,一路蜿蜒著上了通向戏台的狭窄楼梯。

    唱戏的画了浓妆,殷红殷红,喜服原来也是红色,只是唱了一会儿衣服与头面便开始发黑发霉,最後那旦角每走一步,都会掉下一串流苏来。

    陶如旧朝戏台子两边看,戏班子的伴奏也都在,只是好像有薄纱拢在他们脸上看不清楚五官。他一个个地看过去,想要辨认出来,目光最後落到戏台正前方的青石空地上。

    月光照出一排仿古桌椅,以及坐在正中央的一个银白的人。

    那正是陶如旧在地宫中瞥见的那个白影。

    白影坐在仿古圈椅上,右手却抬起来紧紧捉住了身边站著的一个少年。

    少年是秦华开。

    “花开!花开!”

    陶如旧躲在廊柱後面小声叫著。想将花开唤到自己身边。然而乐曲声突然变大盖住了他的声音,陶如旧尝试著绕到那白影的身後,伸手想要去够秦华开的衣袖。

    可是他却阴差阳错地碰到了白影的肩膀,那感觉,坚硬地像是敲在了墓碑上。

    白影僵硬地一点点扭头,左手抓住了陶如旧的手腕。

    它的手冰冷,如同粗糙的皮革。陶如旧想要甩脱,却对上了它在月光下一览无余的面容。

    那是用白银浇铸而成的,毫无表情的脸。

    一张白银的面具,冰冷地覆住它的上半张脸,只余出幽深的眼瞳,阴鹜般的目光。

    陶如旧睁大眼睛,他是认得这半张脸的。

    好像是凌厉。黑发而非金褐色、戴著面具而非墨镜的凌厉。

    就在“凌厉”牢牢抓住了陶如旧的同时,台上的乐曲戛然而止。

    面目模糊的戏班成员放下了乐器,静坐在折凳上,就连戏台子上那对死人戏子也僵直了身子直直遥望过来。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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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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