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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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岭荒城 作者:罪化

    正文 第9节

    海岭荒城 作者:罪化

    第9节

    东篱不破压低了声音在陶如旧耳边说道,“我知道你喜欢花开,所以才附身到他身上,甚至甘愿被你压在身下。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喜欢的是花开……”

    陶如旧并不知道凌厉在场,东篱不破突然所说的这些话,他只觉得莫名奇妙。等到慢慢明白这里头似乎又有什麽阴谋,拼命张嘴想要反驳,却感觉咽喉被看不见的大手掐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他再低头去找蕲猫仙,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为了花开,我必须这麽做。”鬼魂的心声透过肢体传递过来,“就算他会怨我,我也要做!或者干脆抹掉他关於我的记忆。守著他到他死,我也跟著他一起去投胎!”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人!”

    陶如旧同样以心声怒道,“你以为这样做花开就会开心,就会活得好好的麽?他会痛苦一辈子,你也会……”

    他还想再说些什麽,胸口闷得愈发厉害。旁人看来东篱不破正温柔地将他抱住,然而事实上,鬼魂却牢牢扼住了青年的颈项,让他说不出半句忤逆自己的话来。

    凌厉立在阴暗角落,他听不见陶如旧与鬼魂的心声对话。只是反反复复咀嚼著所能听到的。

    第33章

    这就是蕲猫仙要告诉他的事实真相?陶如旧喜欢花开,花开爱上了鬼魂,而鬼魂却移情别恋,爱上了陶如旧?

    好一个荒诞的三角。

    鬼魂附身在花开身上,也许是施了一点术法来迷惑陶如旧。总之就是以花开的身体与陶如旧发生了关系。

    这算是什麽?

    蕲猫仙说,整个真相会让人心痛?凌厉伸手按著自己的心脏,却没有半点感觉。一切难道有什麽改变麽?只不过确认了自己真的是所谓的“第三者”,强行占有了一具并不属於自己的身体,然後反自诩为受害的一方。

    然而陶如旧真的不爱自己麽?

    那麽过去几天里的吻,那些温存又算是什麽?按难道说自己真是一厢情愿的傻瓜?难道陶如旧就是以那种近乎於赤裸的方式来与所有人交往?

    他越想越阴沈,同时,心中又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被东篱不破下了昏睡咒语的花开,竟突然清醒了过来。

    “啊……?”

    少年刚抬头就看见了与陶如旧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东篱不破。

    鬼魂虽然并没有真正碰触到青年,然而那暧昧的姿势与气氛却说明了一切。花开先是难以置信地轻呼一声。他从长椅上摇晃著站立起来,慢慢走向东篱不破。然而鬼魂非但没有放开陶如旧,反而以更加暧昧的姿态转过脸来,无所谓地朝花开笑笑。

    花开并不知道东篱不破的用意,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想询问,却苦於言语不便,於是摇晃著上来要让鬼魂触碰自己的身体,用心声传达自己的疑问,却被鬼魂闪身躲了开去。

    “小乖,都七世了,你不倦麽?这世就不要在一起了,等下辈子你不是哑巴了再来找我吧……”

    花开愣了愣,东篱不破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楚,组合在一起却变得那麽刺耳。哑巴?东篱是在嫌弃自己是哑巴麽?他怔怔地收回了手,可是这对於心声交流的鬼魂来说,又算得上什麽?他不明白,但是东篱不破的表情分明写著决绝。花开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鬼魂接著说道:“看到你说不出话,在人前吃瘪的样子,我慢慢发现除了可怜你之外,对你实在没有别的感情了。”

    “……”

    花开终於明白了东篱不破的意思,他本就有些自卑,如今更是止不住颤抖,一步步朝著院子深处走去。立在暗处的凌厉见他神情恍惚,便急忙跟了上去,也顾不上身边的树木晃动,发出了明显的沙沙声。

    被东篱不破放开的陶如旧循著响声看过去,正看见男人的脸一闪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顿时明白了东篱不破的用意,心中好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记,连带著浑身无力。

    “等这件事完了以後,我会拿出我坟墓里的所有明器报答你。”东篱不破在他耳边慢慢地说道,“如果你有别的需要我也尽量满足你。”

    他的声音很沈,说完这句话也循著少年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最後只剩下陶如旧一人立在花园里。

    戏演完了,自己这个道具就不需要了麽?他苦笑。

    “花开是我弄醒的,”蕲猫仙从花开躺卧的长椅後面绕了出来,叹了一口气道:“本来不想让花开伤心的,但东篱不破实在太可恶。至於凌厉,孰是孰非,相信他能够自己判断。”

    陶如旧摇了摇头道:“我不在乎。”顿了顿,反而将大白猫从地上抱了起来,“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猫仙愿意和我到夕尧城里面玩玩麽?”

    大白猫眯著眼睛似笑非笑:“乐意之至。”

    就在一人一猫相对的时候,第三进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噪杂,小李的声音在高喊著什麽。

    猫仙突然地喊一声“糟糕”,跳到地上拔腿往前院跑去,陶如旧这时候也听明白了小李的喊声,反反复复是在寻找著班主吕师傅。

    “出什麽事了!”陶如旧跟著白猫跑到院子里,看见戏班子的人几乎全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郑青龙与几个壮年正准备走出翠莺阁。

    “吕师傅不见了!”小李焦急地解释。

    老人家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往常晚饭後都会坚持著从食堂走回翠莺阁作为散步。然而这几天的饭菜都是由小李给他带回来的,呆久了自然有点憋闷,这天晚上本来说好由小李陪他在傍晚时出去散步,然而小李因为杂事耽误了一会儿,回头再来找吕师傅,老人家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别著急,说不定他只是一个人出去散步了。”陶如旧让小李冷静,“凌厉不是也给了吕师傅手机麽?打打看吧。”

    经他这麽提醒,小李慌忙拿出手机。

    原来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安静起来,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著结果,小李干脆切成了免提。

    “嘟……嘟……嘟……”

    持续的沈默。

    平缓的提示音在这个特殊时期的夜晚,考验著大家的耐性与神经。

    陶如旧告诉自己不会有事,老人家的反应比年轻人慢很多,说不定此刻他正摸索著拿出手机,研究应该如何接听。事实证明他的假设是正确的,因为在第8声提示音之後,手机那头传来了吕师傅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喂……?”

    “吕师傅啊,您人在哪里啊?可急死我了!”小李的声音带著哭腔。

    吕师傅回答:“急什麽呢?我虽然上了年纪还不至於老年痴呆,再说,这海岭城还不跟自己家似的?”

    陶如旧在一旁插嘴道:“吕师傅,您现在在哪里?我们来找你。”

    “是陶陶啊?”吕师傅笑了笑,“你们别这麽紧张,我现在正沿著皇城根儿走著,快看见地宫大门了……”

    戏班子里面一阵小骚动,陶如旧急忙说:“吕师傅,地宫那边去不得!您快往回走,我和小李著就来接您……”

    话正说到这里,手机那头突然隐约传来了一种细小的杂音,吕师傅的声音模糊了,陶如旧调节免提音量,那细小的噪音也随之被放大。

    是流水声!

    院子里每个人的脸都变得煞白,小李的手甚至颤抖起来,皇城区附近根本没有流水,怎麽会传到手机里来?

    陶如旧意识到情况不妙,还没有来得及继续开口询问,就听见那水声更响亮了一些,里面又传来另外一中更沙哑的声音。

    “好像是吕师傅在说话?”

    小李听不清楚,慢慢地耳朵凑了过去。这时候吕师傅一声放大了的惊叹几乎要震聋了他的耳朵。

    “前面是谁?谁在那里……?”

    询问之後是一片死寂,手机两端都听不见呼吸的响动。

    突然,水声消失了。那个类似於干扰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师傅…吕师傅……是我……王……白……虎……”

    第34章

    “啊!”

    小李低叫一声要摔掉手机,被陶如旧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他拼命叫著要让吕师傅往回走,然而手机里只剩下一片嘈杂的啸音,很快便断了线。

    久未作声的蕲猫仙立刻朝翠莺阁外奔去,陶如旧紧跟在它身後,郑青龙与小李反应过来也赶在他们後头,剩下的人想起了那两个除灵的道士,慌忙打电话给凌厉。

    “今天是朔日,乃是月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出了事也就特别讨厌。”路上蕲猫仙这样说道,“地宫区剩下的那两个怨魂应该不至於那麽快突破金刚墙的围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陶如旧喘著粗气道:“无论如何,先把吕师傅找回来再说。”

    正说著,二人已经一气奔跑到了皇城区。沿著暗红色游墙向前追。不过多时,猫仙猛地停了下来。厉声喝住陶如旧。

    “当心脚下!”

    陶如旧怔了怔放慢脚步,这才发现脚边上一道细细的水痕。

    “这恐怕就是刚才吕师傅站过的地方。”蕲猫仙认真地说道,“你看,前面就能看到地宫。”

    陶如旧抬头,远处黑暗中被水银灯照亮的高墙格外显眼。

    大白猫示意他小心避开水流,放慢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大约十来步之後,皇城的游墙出现了一个豁口,地上积著一大滩水痕,接著微光仔细看,水痕甚至蔓延到了墙体上,另外还有一些不明的浅色物体残留在其中。猫仙要陶如旧将它抱起来仔细看了,闷声道:“是蛆。”

    “刚才王白虎的那粒脑袋就应该躲在这里”它解释说,“它利用豁口隐藏了自己被砸烂的半个脑袋,只露出较完好的一半,趁著夜色的掩护,引诱吕师傅跟他走。”

    陶如旧沈痛道:“早知道就告诉吕师傅王白虎的事情了。”

    大白猫摇头道:“你们也是不想让他伤心。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地下水流并没有大规模涌出。怨魂们需要将吕师傅骗回地宫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我们现在就赶过去,也许还有得补救。”

    陶如旧点了点头,这时候小李与郑青龙也赶上来。猫仙让陶如旧与他们交待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四人朝著地宫正门的地方奔去。

    地宫正门,被左右两只水银灯照得灯火通明。紧闭的朱漆正门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打开了一人宽的血口,一个伛偻的黑色背影正拿著把硕大的竹丝扫帚,慢慢地将门内漫出来的地下水扫到外面的街道上。

    “原因找到了。”蕲猫仙恨恨地说道。

    凌厉接到电话,立刻出发去寻找两位道士。因为不放心将花开留在外面,便将他带在身边。而一直跟在身後的东篱不破,在听见地宫的状况後,低头略作思考,便默默地离开了二人。

    地宫正门。

    “他是给地宫看门的老头!”小李惊讶地叫道,“他难道不知道这地宫里的事情麽?”

    众人又走近了些,那个黑影便显出面目,果然是一个驼背老头儿。

    “小李,你们把他带到一边去,不要让他再碰到水!”陶如旧健步上去,将老头从一把拉到路边,夺下他手上的扫帚。小李与郑青龙也跟了过来,小心地将老头押到一边。

    “吕师傅应该已进门去了。”蕲猫仙催促道,“我们要赶快!”说著便头一个冲进朱漆大门里,陶如旧紧跟在它後面。小李与郑青龙一人扣著那老头儿,另一人用扫帚将水归拢,在门外等著动静。

    幽冥地宫里面,竟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并不仅仅是满地的零乱与水痕,地宫里所有的布景竟然都错了位,就好像整张大地被水托著飘浮起来那样。出现在陶如旧面前的,不再是写满提示的影壁,而是一片诡异的小树林。

    “丧魂坡被搬到这里来了。”

    蕲猫仙低声道,“地上水痕未干,吕师傅应该没走多远,这树林里面有八口棺材,吕师傅或者真正的鬼魂极有可能藏在其中的一口里面。你要小心。”

    说著,它口中突然念念有词,末了让陶如旧将右手伸到它面前。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血抹在青年掌心。

    “这个用我的血所铸的结印,能起到驱邪镇鬼的作用,若是有鬼袭击你,你便照著它的头顶打去,就能暂时打散它的魂魄。

    陶如旧小心地收回手,一人一猫重新审视著面前的树林。在远处墙头上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有几具不同大小,不同形状的棺材静静停放在树林中。

    “这个树林大致呈圆形,所以你沿著顺时针,我沿著逆时针的方向打开棺材,明白了没有?”

    点头同意了猫仙的建议,陶如旧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自己对於驱鬼是没有半点心得的,所有能够依靠的仅仅是猫仙画在他手上的那个符印。但如果因为自己的退缩而害得吕师傅丢了性命,那麽他绝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就好像那天看见王白虎跌入地宫三层那滚滚地下水的时候一样。

    树林的地面上生长著到了脚踝的杂草,水流完全渗透进松软的土壤里,慢慢看不出痕迹。陶如旧强忍著恐惧朝著坡东面走去。他感觉到蚊虫在光裸的手臂上乱撞,发出嘈杂的嗡嗡声。空气潮湿微热,甚至带著一股腐臭的气息。头顶上茂盛的树冠筛下斑驳的淡影,投射在树干与地面上,就好像无数古怪的脸谱。

    他朝前走了几步,第一具棺材很快就出现在面前。

    陶如旧悄悄靠近,那是一具三尺来长的小棺材,在夜色下呈现出浅浅的颜色。曹如旧明白这个大小决不可能装得下吕师傅的身体,但王白虎的头颅却依旧很有可能藏在里面。他的手有点颤抖,但还是慢慢用了力气,将两端微微翘起的棺材盖子推开。

    一股刺鼻的蜡油味道涌了出来。陶如旧微微向後退了步,深呼吸一口之後再看进去。

    第一眼看见的是两根手腕粗的白棍子。再向上看,棍子顶端系著一双深色的小绣花鞋。

    这是一双小孩的腿。

    陶如旧一点点打开棺材,接著看见一件缎面小裙装,边上是小孩的手臂。虽是蜡质的陈设,但依旧能看见逼真的尸斑与逐渐腐败的痕迹。

    幽冥地宫存在的主题便是制造恐怖,而仅仅将死亡後的全过程如实描绘下来,便能够震撼到大部分热爱生命的人了。

    陶如旧没有再去看小女孩的头部。因为棺材里剩下的空间也容纳不下王白虎的头颅。他慢慢推上了棺材,等著那刺鼻的蜡油味一点点消失。而就在这时,一团白色东西突然无声无息地跳到了棺材盖上,几乎贴到了他的手臂。

    “我刚才才发现。”蕲猫仙郁闷地说道,“我根本推不开那些笨重的盖子。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

    陶如旧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也许是有了猫仙在一边撑腰,陶如旧的恐惧之感明显减轻一些。他默默地走到下一具棺材面前,那是一稍大些的棺材,也画上了很精致的花纹。推开盖子,里面躺著一具穿著清朝官服的男尸,脸上用白纸薄薄地糊了层,看不出五官。谨慎起见,蕲猫仙还是让陶如旧揭开了那层纸。

    “不是。继续找。”

    林子里的八具棺材按八卦形状排布,除供人游赏之外,更别有一种“升官发财”的寓意。胆大的游客可以站到树林中央的空地上,然後由林里扮成道士的工作人员启动机关,进行所谓的“祝福”。借著对於金钱的渴望,这个节目一度是地宫区的创收大项。然而其阴暗诡异的本质却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陶如旧接连著打开了三具棺木,都没有任何收获。周围静得可怕,他甚至开始怀疑,王白虎与吕师傅是否真的在这片林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声响。

    第35章

    凌厉带著花开找到了两位道士请求帮助。然而今晚上是朔月,其中一人又有伤在身,道士们并不愿意贸然出动,直到听说有人被困在了地宫里面,方才无奈地提了法器而来。

    凌厉与他们从幽冥地宫的左侧绕到正门,走的是一段较宽敞的大路,两边生了五六米高的法国梧桐。虽然每隔十米就会有路灯照明,然而又大多被枝叶遮挡住了,并不能照亮所有的地方。

    凌厉带著花开,却暂时找不到地方安置他。地宫险恶,自然也不宜将少年带进去,正苦恼的时候,脑袋里却又念起了陶如旧。

    他现在是否因为没有半点法力而在地宫外面徘徊?或者已经贸然闯入了地宫,甚至成为了怨魂的牺牲品?不,他身边应该还有那个银色面具的保护吧?有了那个鬼魂,自己还有什麽可以担心的。

    他嘲笑自己的无聊,却更加快了步伐。

    大路尽头,横生出了地宫高耸的围墙,贴著围墙是一条小路。边上的几个路灯,都在不知什麽时候被人打破了。

    众人走到了小路上,梧桐树很快挡住了几乎所有的灯光,分明没有半丝微风,空气却一下子阴冷了,凌厉下意识地牵住了花开的手,而两个道士也立刻低声说道:有怨气!

    话音刚落,花开“啊”了一声,反过来紧紧拉住了凌厉的衣袖。男人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面前是一道弯弯曲曲的水渍。

    陶如旧与猫仙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听见了同样的声响。那不是水流声,而是闷闷的敲击声。

    “膝盖敲击木板的声音。”猫仙轻轻地说道,“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它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具硕大棺木。

    “吕师傅很可能就在那里面。”

    陶如旧点点头,放轻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具深黑色的棺木,两米多长,近一米五高。船一样微微翘起的两头雕刻了灵芝与浮云的花纹。下面是金漆的“寿”字。棺材摆放在东北的艮位上,算来正是鬼门的所在,自然也是八卦阵的主祭方位。陶如旧看见棺材板上放著一个香炉,两个陈放祭品的空碟。

    要想移开棺材板,就必须先将这些祭器挪开。

    棺材中,轻微碰撞的声音还在继续。这让陶如旧更加紧张。他看过一些恐怖片,见过人被关在棺材里窒息而死的桥段。如果自己不快一点动手,吕师傅会不会闷死在里头?他虽然不知道答案,但是伸向祭器的手却已经有了几分颤抖。

    “这棺材很宽敞,吕师傅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蕲猫仙看出了他的担心,在一边安慰道,“不是埋进了土里,就不会有事。”

    陶如旧这才又点了点头,专心拿起棺材上的祭器。然而手一触到香炉,冰冷而潮湿的感觉立刻从指尖传上来。“这些东西上都是水!”他不自觉地连打了几个寒噤,猫仙干脆跳上他的肩膀来查看。

    “这不是露水,其他几个棺材都是干的。”它低声道,“一定是鬼水,看来王白虎的头也很有可能藏在这个棺材里。你要更加小心才行!”

    听他这麽说,陶如旧深呼吸了几下,机械地将祭器搬到地上,又在两个碟子里发现了几条尚在蠕动的蛆虫。一人一猫便更加肯定王白虎的烂脑袋也应该与吕师傅一同挤在了这口大棺材里。

    “慢著。”

    就在陶如旧伸手要去推开棺盖的时候,猫仙突然跳到了棺材上按住了他的手。“你这样打开很危险,先让我结一个网,以防鬼魂突然跳出来伤人。”

    说著,口中又念念有词,在棺材盖上来回走动了几下。末了又跳回到陶如旧的肩膀上,吩咐道:“开棺。”

    木制的棺盖异常沈重,陶如旧蓄了两三次劲道才推开了一半。里面果然露出了穿著凉鞋的脚,在上面是老人家喜欢的沙滩裤,以及白色汗衫的下摆。

    但却不见王白虎的脑袋。

    “吕师傅……”陶如旧焦急地出声呼唤,老人浑身微微抽搐著,却迟迟不见回答。蕲猫仙干脆跳进了棺材里面,略微检查了一下便仰头道:“没大问题,可能是受惊过度了。”

    陶如旧微微直起身来喘了口气,等著猫仙从棺材里跳出来再把吕师傅搀扶出来,只要将老人带出宫,剩下的一切都可以暂缓了交给道士们来完成吧。

    他这样想著,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完全不知道王白虎的头颅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後。

    棺材里,蕲猫仙在检视了吕师傅的状况後决定爬出棺材。

    它原本准备偷懒,让陶如旧抱它出来,然而连叫了几声却不见青年有回应。

    它顿时觉得不妙,再准备爬出来的时候,棺材盖竟然在它头顶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刷”地合拢,一下子将外界的状况完全隔绝了。

    “该死……”它出声咒骂著,所能够做的却只有用爪子挠著棺壁,祈祷著陶如旧能够平安撑到凌厉与道士们赶来。

    陶如旧突然感觉到背後一阵冰凉。

    那不是被风吹过的感觉,更像是靠近了一座巨大的洞穴,森冷的寒气从後面将他包围。

    他虽然没有法力,却明白这意味著什麽。

    已经没有时间回头,他拼命向边上躲闪,身子失去平衡在林地上滚了几圈,耳边突然听见一阵巨大水声,抬起头看的时候,棺材的盖子竟被平地而起的水流推回原位。而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股巨大水流从地上喷涌而出,隐约可见王白虎的头颅在水流中,对著他狞笑。

    凌厉与花开停下脚步。两个道士一前一後将他们夹在中间。再加上左边的金刚墙,形成了三面较为牢固的屏障,只剩右手边一排梧桐。花开所指的那道水流,就在梧桐树下蜿蜒。蛇一般爬行而来。

    “妖孽……还不快现身!”

    道士喝道,提起手里的木剑隔空舞著。凌里并没有看见水流有什麽大的变化,反而是茂密的梧桐树冠中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又伸手到腰间的布袋里抓了把黄色粉末撒了过去,树冠振动得愈发剧烈了,慢慢地,凌厉看见一只白得发蓝的手从梧桐叶间露了出来,一把攀住了树身,接著是另一条手臂。这两条手臂从大树的背後伸出来,紧紧地抱住了树身。湿淋淋的地下水顺著手臂不停地流淌下来,挂在梧桐树上,并且在土壤中渗出一摊黑色的污迹。

    花开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吓得双腿发软。凌厉将他护在怀里,看道士如何动手。

    两个道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绕著树筑了张结印,另一人则捉著剑径直走向梧桐树。

    树上的怨魂显然也是察觉到了道士的存在,干脆慢慢挪动著,从树後现身。

    那果然是王白虎的上半身。被水浸泡而呈现出漂白了一样的颜色。当它慢慢暴露在灯光下的时候,凌厉看见在它脖颈上咖啡色疤痕中央塞著一只麻雀,应该是方才在树冠里捉住的。他看见它的伤口慢慢蠕动著将麻雀吞下,那麻雀开始还挣扎几下,最後一点点消失在它暗褐色的体腔中。凌厉捂住了花开的眼睛,一面强忍住作呕的感觉。

    道士又伸手抓了几把粉末朝尸体扔去,这显然惹恼了怨魂,凌厉看见它双手撕掉一大块树皮,然後暴怒地朝树下的道士扑去。

    道士急退两步,动作却远不及那尸首来得迅猛。眼看那怨魂就要扑到道士身上,半空中却似乎有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怨魂狠狠弹了回去。凌厉这才反应过来,应该就是另外一个道士所筑的结印的效用了。

    那怨魂被结印约束在了以树为圆心的狭小区域里,如同笼中困兽一般。它在地上爬行,刚才吞下的鸟雀变成一摊羽毛与骨血的混合物不停地从腹腔下漏出。两位道士就站在结印外,朝尸体一把把地撒著黄豆的碎末。旨在将怨气削弱之後再将将它制服。

    这看起来有些胜之不武,却不失为最安全的策略。尤其其中一位道士还有伤在身,不宜正面交锋。

    凌厉将花开带到安全的地方,想等这事结束,然而那怨魂虽然挣扎,却不见有半点虚弱的迹象,相反道士的粉末与结印的时效有非常有限,过不了多久,情势便有可能被完全逆转。

    两个道士心中明白,心中困惑之际忽然看见了地上的那些水渍,其中一人恍然大悟道:“这水流的戾气是怨魂力量的来源,需要切断!”

    第36章

    手无寸铁的陶如旧,面对著王白虎的头颅。

    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获胜的把握,却也决不想甘心受死。所有他能够做的,就是拼命扑到棺材前,努力将盖子打开。只有将猫仙放出来,才有可能活著走出这里。

    陶如旧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但还没有行动,脚腕就被一双手紧紧地抓住了。

    他低头看,是一双细长白嫩的手,中指小指上还带著尖尖的指套。再下面,是蜡质的翠绿镯子以及宽大的衣袖。

    捉住陶如旧双脚的,正是那具大棺木原先的主人。一具清朝贵妇的僵尸。她仰天躺在地上,双头伸过头顶,那装饰华丽的大拉翅在陶如旧小腿上摩擦著。

    青年拼命挣扎著,因为他看见王白虎的头颅慢慢朝他飘来。冰冷的地下水首先漫过来,濡湿了他的鞋袜,舔上他的脚踝。然後鬼魂的意识便触电般的传导到了他的脑中。

    王白虎的头颅逐渐腐烂……越来越不好使用,於是……要换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或许还能扯开来,把下半身分给……

    陶如旧吓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逃跑也忘到了脑後。身边的那具女尸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贴著他的後背坐了起来。被完全反扭的手臂发出“咳啦咳啦”蜡块掉落的声响。

    王白虎的头颅离他越来越近,各种充满了恶意的想法也逐渐淹没了青年。就在他完全绝望的时候,一阵狂风卷集而来,与台风之夜在地宫里救下凌厉的强风完全一样。

    地下水流被狂风吹开一道口子,露出王白虎的头颅,然後那锋利的风刃便直直砍了过去,将王白虎的脑袋劈成两半。

    下一刻,狂风骤止,东篱不破带著银色的面具站在陶如旧面前。

    王白虎头颅裂开的那一瞬间,女尸的手突然松开,他回过神来赶忙逃开,奔到大棺木前,再次努力地将棺盖打开。

    蕲猫仙怒吼一声跳了出来,慌忙问道:“陶陶你没事吧?”

    陶如旧摇了摇头刚想说话,树林里却突然响起了另一种诡异的声音。

    是从其余七具棺材里传来的。

    蕲猫仙跳到地上,与东篱不破同样警惕地环顾四周,方才托起王白虎头颅的水流在不知不觉间向四面八方流去,片刻之後七具棺材的盖板都在一阵剧烈的抖动之後被推开了。

    东篱不破对蕲猫仙说:“那怨魂附在假人上,我们只要破坏那些假人便能逼出它的魂魄。而那水流里饱含著古战场上残留的戾气,千万不可主动攻击,否则千万人的戾气反噬,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蕲猫仙回了一声“罗嗦”,回头吩咐陶如旧坐进大棺材里。那里有它布下的结印,鬼魂不能靠近。

    没有时间深思熟虑,两个道士决定分头行动。其中一人举起桃木剑,往水流细弱处砍去,另一人则趁结印效力未完全退去时将所有的豆末一起撒在怨魂身上。

    凌厉护著花开,自然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驱鬼道士的身上。这一招似乎果真有些效果,水流被桃木剑所斩中之後,王白虎的尸块立刻不适地扭动起来,这时整袋的驱邪豆末又倾落在它身上,顿时冒起阵阵白烟,凌厉看见尸体如同沾了盐的蚰蜒一般痛苦地皱缩蜷曲起来。道士又趁机祭起桃木剑一剑钉入尸块的心脏部位,只听一阵“呼哧”的喘息,与液体流动的声响,王白虎的尸块立刻如豆腐一般瘫软在地上,手臂上的腐肉摔得溅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道士赶忙上前贴了符咒,将怨魂封在骨头里,等事情平息了再带回去超度。

    “有劳二位道长了。”凌厉松了一口气,“看来另一个鬼怪应该也不再二位的话下。”

    其中一位道士自负道:“那是自然。”

    花开听见没事了,方才慢慢从凌厉怀里睁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却又皱了皱眉头,对凌厉用手语说道:“我觉得现在比刚才要冷很多。”

    凌厉读懂了他的话,方才同样觉察出四下里异常阴寒,分明没有风吹,然而从地上涌出的寒气却滚滚地堆积著,冻得人寒毛直竖。

    他再仔细看,不远处梧桐树下的土壤上竟已是白茫茫一片霜。

    “小心!”

    站在他们身边的道士突然大声喊道,却是对著那个立在远处的同伴。

    凌厉猛地回头,正看见那个还提著剑的道士,已经被地下水团团围住。那水甚至爬上了道士身边的梧桐树,冻成了满树蛇牙一般的冰凌。

    就在这一声“小心”的惊呼之中,树上的冰凌开始摇晃,如同飞刀一般坠落。道士慌忙推开,却被地上结的冰霜狠狠滑了一跤。

    他本就有伤在身,如此一来行动更显笨拙。一簇簇飞下的冰凌在他身边的地上砸出小坑,眼见就要咬到他身上,道士干脆在地上滚动著逃避,却不意直接滚进了那冰冷的地下水里。

    凌厉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状况,只看见树上的冰凌以及地上的冰霜立刻化归回到水流的形态,向著地上的道士猛扑过去,像平地涌起的巨浪翻滚出白色的碎末。道士的身影立刻被水流与白色碎末盖住,像被一条液态的蟒蛇缠了起来。他的同伴立刻拿了符咒赶过去援助,却已经迟了。

    在乱流中被冲出来的那把桃木剑上,是冲洗不掉的血迹。而那冰寒刺骨的地下水流,也慢慢松开了扭曲成奇怪形状的道士尸体,向著凌厉这边蛇行而来。

    陶如旧依言躲进了大棺材里。他将吕师傅扶起了一点,坐在他脚後一块不大的空间里。棺材外,那个戴著大拉翅的清朝女尸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从她的袖筒中“哗啦”地落下不少蜡块碎片。陶如旧看见了她雪白的面颊,精心描绘的朱红菱唇与蓝色眼影中甚至还隐藏几分笑意,此刻却显得各外狰狞恐怖。

    在她的左右,剩下棺材里的假人也慢慢爬了出来,空气中顿时密布著蜡块碎裂以及金属转动的声响。最小的那具棺材也被推开,那个穿著绣花鞋的小蜡人僵硬地走了出来,脑袋上假发脱落了一半,露出坑坑洼洼的头皮。而最让陶如旧感到惊恐的是,所有这些蜡人,竟然都是冲著他所在的这具棺木而来。

    他们都要为了那个怨魂寻找替身。

    “陶陶绝对不要出来!”

    猫仙再次大声嘱咐,然後扑向那具小蜡人。东篱不破同时朝命妇的僵尸出手。然而另外五具蜡人依旧以或快或慢的速度向著这边走来,尤其是距离大棺木最近的一具高度腐败的“福尸”,眼看就要将露出白骨的手伸到陶如旧的面前。

    陶如旧心中虽然害怕,却还是听从了蕲猫仙的吩咐坐到棺材里。果然,那指头戳到他面前几寸的地方便无法动作,原来是刚才画在棺材上防止鬼怪脱逃的符印,此刻反而起到了保护的作用。

    下个瞬间,东篱不破风刃一扫,那露骨的白色手掌被生生地齐手腕截去。

    蜡人其实并不凶恶,却十分难缠。即便是打掉了它的头,依旧能够走动。必须暂时一个个封印起来。

    与东篱不破的灵活自如相比,蕲猫仙却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尤其是面对著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假人时,几乎就是单臂挡车了。所幸它形体虽小,法力却似乎更甚於东篱,倒也不必多分担心。

    陶如旧看著那些蜡质假人一点点被打得支离破碎,却依旧阴魂不散地围绕在棺材边上。而那怨魂的魂魄却依旧不知道附在了那一个假人身上,只要它依旧活动自如,这些假人就不会停歇下来。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东篱不论,至少蕲猫仙已经露出了疲态。它一步步倒退向棺材,或许也想暂时喘息一下。然而那个被东篱不破切下来的手掌,突然蜘蛛一样活动起来,向著猫仙的後腿爬去。

    “小心!”陶如旧急叫一声,也再顾不上什麽警告,从棺材中伸出手来。

    第37章

    陶如旧原本是想要捡块石子去砸那只手,可在草丛中摸索了一阵,却什麽都没有找到。而那蜘蛛般的手似乎就是等著他“自投罗网”的这一刻,竟然蜷缩了一下猛地弹跳起来,张开五指“啪”地紧紧扒在了陶如旧的腕上!

    陶如旧惊叫一声,手腕上顿时感觉冰寒刺骨,顺著手臂蔓延到全身各处。

    紧接著则是一阵似曾相识的、肉体中塞入第二个灵魂的痛苦。

    蕲猫仙听见喊声回过头来,正看见那串白色的骨头从陶如旧手腕上跌落。

    “糟糕!”它这才明白过来,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那个怨魂已将魂魄转移到了断手上面,然後借著与陶如旧接触的瞬间,附到了青年身上!

    而就在这时,一边的东篱不破也觉察出了来自另一人的异状。

    “花开就在附近……”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顾不聊身边依旧乱舞的假人,转身向地宫外的林荫道奔去。只留下蕲猫仙一人,咬牙切齿地看著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陶如旧”。

    活著的那个道士终於悟出了不能对水流动手的道理。

    他与凌厉花开退到金刚墙根上,在面前筑了一道法障。期望能够将饱含著戾气的水流阻隔在外。

    然而一个不过三十四岁的道士,如何能与数百年沈淀的怨气相抗衡?地下水流两三次冲击到看不见的法障上,撞出几米高的猛烈的浪花。即便是被凌厉护在身後的花开,都已经被水末子淋得湿透。

    地上的水越积越多,道士眼见法障即将被冲破,口中急念真言想要作最後的顽抗,凌厉虽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却清楚地看见道士不停地念念有词,嘴角却挂下几丝殷红。他心知道士是坚持不住了,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心里正愣愣想著难道要命绝於此,这时候法障就突然破了。

    道士大叫一声,急忙去道袍将自己兜头盖住躲到墙根下,凌厉抬眼只见一层楼高的水花低低地压了下来,脑海中最後出现的是第一个道士那极度扭曲的肢体。他转身将花开护到了墙角,背上已经感觉到了地下水冰冷巨大的冲击。

    死亡应该是这个感觉麽?

    凌厉没有濒临过死亡,却也明白疼痛的滋味。在他以为,尸体被扭曲到那个程度,死亡前的一瞬间该是经受了巨大的痛苦的。

    然而冲击到他身上的水流,并没有带来想象之中的巨大痛楚,只是重重地泼在他身上,就好像海面上偶尔会起的大浪那样。

    浪打在他背上,慢慢落了下去。他只是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却依旧清醒地活著。花开在他怀里也保持著清醒,二人面面相觑,再去看身边的道士,却被大水冲到了十余米开外的墙根上。背靠著墙,而从道袍下露出来的手,却分明是向著墙内摊开著。

    地下水流慢慢归於平静,凌厉摇晃著站起身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即恐惧又好奇。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命格贵重,戾气对他起不了作用。

    他贴著墙根慢慢站起身,半空中突然狂风乍起。

    东篱不破自半空而来,第一眼便看见满地水渍、血迹,再走几步见到了道士的尸体,方才明白自己来迟了一步。

    他心中如遭痛击,却又不愿设想花开已经遭逢不幸,依旧四下里寻找著爱人的踪迹。

    “花开……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

    凌厉坐在墙角的阴影里。东篱不破的出现让他坐视意外,而鬼魂那凄厉的呼唤与几近疯狂的寻找更让他忽然明白了什麽。

    那不仅是出於同情或怜惜就能够表露的情感,更不可能与厌倦共存。

    东篱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秦华开。

    花开浑身颤抖著,他听见了东篱不破的呼唤。凌厉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与它见面,少年痛苦地犹豫,而这时候东篱不破已在阴影中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花开……”

    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鬼魂甚至觉得数百年都未曾如此兴奋。一时间喜悦,心疼,幸福与愧疚竟然交汇在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什麽滋味。

    只是在这个瞬间,在知道他的花开平安无事的这个瞬间,过去未来,人或是鬼,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花开依旧在犹豫,却在东篱不破热切的注视下不知不觉地迈出脚步。他走了四五步,身後忽然传来一阵踏水奔跑的声响。他回头,正看见凌厉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奋力朝地宫入口奔去。

    陶如旧明白自己是被鬼魂附身了。

    与上次东篱不破的魂魄侵入时几乎相同的异物感,却倍加霸道与冰冷。陶如旧感觉到有一种外力正试图将他赶出自己的躯壳。

    手脚已经不受控制,浑身绵软更使不上力气。此时此刻,他能够做的,只是尽可能保持清醒,不让那股强大的外力轻易左右。

    蕲猫仙留意了四周,并没有灵体离开陶如旧的肉体,於是它推测青年的魂魄还未出窍。

    这样既有好处,却也同样尴尬。

    好处是陶如旧的性命暂时得以保住,尴尬是为了保证陶如旧的安全,它不仅不能损伤青年的肉身,就连施展法术的时候都要格外谨慎,只怕一个闪失,把陶如旧的魂魄与怨魂同时消灭。

    思来想去,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两个:

    其一是让陶如旧自己将怨魂从体内驱出;

    其二是使用至阳之物或法器,将至阴至寒的冤魂逼出阳气未尽的躯体。

    思及至此,蕲猫仙大声喊道:“陶陶!这不过是一个死了才几年的新鬼,你没必要害怕!保留意识,将它驱逐出来,你做得到!”

    “没用的!”

    怨魂狞笑道,“他虽然执意不肯出去,却被我困住了。只等日後把他的魂魄一点点打散了丢出去,到时候……就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了!”

    这鬼魂算计得一点都没错!

    蕲猫仙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只能先将这具身体制服了再作打算。

    於是它口中再度念念有词,在林中拉开一张新的法阵。只等那两个道士前来,再让他们用法器将怨魂制伏。

    说话间,法阵已成,金红色的一张八边形大网,将林地中央一片连同八口棺木团团围在了里面。

    然而那怨魂虽然被困,却也不著急。它反而在法阵中坐下,慢慢脱起了陶如旧身上的衣服。

    蕲猫仙喝道:“你要干什麽!”

    怨魂阴阴地笑道:“这麽多年,终於再次得到一具肉身,当然要看个仔细!”

    说话间便褪光了陶如旧上下的衣物,低头抚摸,接著就发现了陶如旧浑身未退的青紫,於是怪笑道:“外面看起来还算不错,脱了却是个烂心萝卜!”

    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笑道,“没关系,等我碾碎了他的魂魄,再慢慢调养……”

    他便这样抚摸了一阵子,又低头去看腿间的东西,又怪笑道:“没有我的大,不过能够就好!”

    说著拨弄了两下,竟是完全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猫仙立在林外,正担心他是否还会做出更下流的举动,却看见从大门外挤进来一条黑影。

    是凌厉。

    男人同样被错位的景观弄得措手不及。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有人立在林中,他也不敢多想,径直提著桃木剑奔来。

    蕲猫仙以为是援兵来了,急忙把他叫住,问道:“道士呢?”

    “地下水渗到了地宫外面,他们拿剑砍了水流……一个的尸体还在墙外。”

    “怎麽会这样!”猫仙一下子也没了主意,“这下陶如旧怎麽办!”

    凌厉这才认出树林中的人是陶如旧。

    “他怎麽了……怎麽会光著站在那里!”

    猫仙刚要回答,树林中的怨魂也看见了凌厉,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法阵的边缘。

    第38章

    “凌家的人……你来得正好啊……”它狞笑道,“父债子偿,上次在地宫没拉你下水,这次先吃掉你的眼珠!”

    凌厉立刻明白过来。

    “陶如旧被附身了!”

    蕲猫仙为难地点头。

    “我怕伤了他的肉身与魂魄,一直等著道士用法器将怨魂赶走。”

    凌厉抬了抬右手。“我拿了桃木剑过来,有用麽?”

    猫仙白了他一眼。

    “现在只能把这个怨魂连同陶如旧一起带出地宫,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帮不帮忙?”

    凌厉不假思索地点头。

    “当然。”

    於是,蕲猫仙便暂时将法阵放在一边,走到树林外,要凌厉将怨魂推入其中一口棺材,再施以法阵,最後抬到外面去。凌厉一时间也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主意,也就只有用意了。

    於是一人一猫再度回到树林里。

    “怎麽?想好来送死了麽?让我一个个地掐死你们!”

    怨魂看著凌厉朝树林走来,眼中满是轻蔑。就在这个时候,蕲猫仙忽然将法阵收了回去,凌厉身形一跃,远远扑向了陶如旧的身体。

    鬼魂猝不及防,连连退了四、五步,急忙扬手掐上凌厉的颈项。这时蕲猫仙又从树上跳下来,将满是白毛的肥硕身体紧紧捂在怨魂面前。

    凌厉趁势搂住陶如旧的腰向上一提,拖著就往边上的棺材跑去。没出几步,怨魂十指指甲突然暴长,抬头抓向蕲猫仙。

    猫仙吃痛,爪子不由自主地嵌进了陶如旧的脖颈。然而那怨魂竟然是不知道痛苦的,依旧使劲要将蕲猫仙弄下去。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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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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