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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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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正文 第1节

    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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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邪焕生

    作者:九重门

    文案

    天庭叛逃逆子邪焕生,微胖,英俊,贤惠,能打,偶遇孙悟空,两人斩妖除魔吃饭睡觉升级打boss。

    这里悟空已是斗战圣佛,没那么多毛多动,模样俊俏,有点暴娇,男友值高,但是个受。

    神魔题材,放飞自我,小有恶搞,文笔小白,ooc,金手指闪闪放光彩,伪武侠。

    ————————

    红尘莽莽,波云纷转,一剑功成万名败。

    高峰参顶,一小千丘,一木初成百草衰。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江湖恩怨 竞技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邪焕生,孙悟空 ┃ 配角:雁三郎,彧兰君,法海,小青 ┃ 其它:

    ==================

    ☆、1

    邪焕生两次见着悟空,都没摊上什么好事。

    尤其第二次。

    那一日,风如天扯牛皮,雨似黄河倒挂,将巴掌大的树林浇捶得凌乱而狼狈。

    邪焕生蓬头垢面,汗血浃背,七颠八撞,万分悲惨。身后玉帝人马,一个个吃了流星绑了炸弹,迅猛如飞,殊死追命。

    何苦何苦!邪焕生边跑边哀叹。说起来他流离人世、摸爬滚打了也有百年,可依旧集懒之精华于一身,是个不能吃苦的命。这一场狂奔,直叫他觉得身体被掏空、灵魂被蒸发。

    他抱住一棵树,大口喘气。喘了会,脑海中骤然浮现出玉皇大帝威风八面的样子来,顿时精神为之一振,足下生烟又跑了下去。

    每回想起这位神秘又高贵、强势又自我、性取向还有点诡异的王者,邪焕生心中除了敬畏就只剩下惶恐。

    他这条命还是玉帝给的。当年从万饬谷里爬出来,尚是一条记忆全无的龙,神思昏寐,不知身处何世。玉帝如救世圣主,翩翩自天边降落,一身昊气,翻手覆掌之间,为他化去龙身邪气,聚成人形。领走前还赐了名字。

    且不论救命之恩如何,话说回头,玉帝这番举措,实在是莫名奇妙。就仿佛兴致所往,随手掐了朵花带回家供养。一切始于无端,令人遍思不解。

    邪焕生在天庭时的地位极其特殊。天人们管他叫“邪将军”。然而这位将军空禀一身神功武艺,却从无落实用处,斩妖除魔的大业,永远轮不着他来插足。

    在天庭,一切皆可浪费。韶华流逝,不过弹指光阴,壮志热血,也难逃凭流东付。邪焕生今天找老君唠嗑,明日帮二郎神遛狗,年久日深,逐渐出落成一个精神空虚、肉体丰满的富贵散人。

    邪焕生的长相完全符合玉帝审美。他桃子脸、大眼睛、手长脚长,爱开玩笑。天庭里仙风道骨扎堆,无上佛者成群,生动亲切的邪焕生混在里边,反倒成了一股清流。

    相反,玉帝之尊容,却从来不是他乐意挑拣的对象。

    邪焕生喜欢活蹦乱跳、言谈风趣的同龄人,譬如南极仙翁身边的鹿童、西天修界的善雅花。而那玉帝毕竟是熟到烂透、眉目冷峻的霸道份子。邪焕生从来拿他当老子看。

    且说邪焕生作风骄纵,又仗着玉帝宠爱,胆子越长越肥,惹出不少事端。最严重的莫过于携凡尘女子私奔。

    那年,邪焕生偶得机缘,渡入红尘,见满地繁花锦簇、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当真是耳目一新。偏偏他生性风流,最爱沾花惹草,这盛世盈目、良辰当空之下,清肃的天庭就如拘泥造作的大家闺秀,观之神往,驻之无趣。

    ——凡心顿生。

    后于大河边上结识一名浣纱女子,两人眉来眼去,明撩暗斗,感情就像闷壶煮开水,干柴煨烈火,很快升温到了宵偎昼傍、你侬我侬的地步。

    美人情海,男欢女爱,直迷得邪焕生晕头转向,忘了玉帝何物,不出两月便与浣纱女星夜私奔,什么清规戒律、圣宗佛祖,一概抛之脑后了。

    私奔一事最终没能避过天庭耳目,转眼揭发。玉帝从繁忙公事中醒过神来,发现邪焕生离家逃走,登时怒从心中起,霸向胆边生,差天兵天将提了布袋下凡捉拿。

    邪焕生也不是省油的灯,砍瓜切菜,轻易就把天兵天将轰回了天庭。玉帝气得差点从龙椅上背过去,扛起云梦枪,气势汹汹就把逆子给叉了回来。

    玉帝深知他狡黠个性,回转天庭,不由分说就是一顿胖揍,邪焕生一肚子漂亮话给打得灰飞烟灭,趴在地上只能干瞪眼。打完之后,人被丢进紫竹林,交由观音大士看管。

    那观音大士虽是慈悲人物,可邪焕生向来难以与佛者亲近,即便菩萨是佛道双修,听他一念叨仍觉得头疼欲裂。紫竹林中的生活,可比炼狱。

    百年过后,终于重见天日。而那心心念念的凡尘女子也已经历生老病死,投入轮回去了。

    自此,邪焕生对玉帝由敬仰变为惧怕和闪避。而且叛逆之心日剧,一心只想逃下凡去。

    他是天之骄子,生来便是天赋异禀,经过百年潜心修炼,法力大进。一番周密计议之后,邪焕生趁天庭与北域魔军交兵、玉帝焦头烂额之际,闷声不吭,汤团似的吱溜一下从云缝间滑了下去。及至战事稍歇,玉帝三不五时派兵缉拿,他却已做好诸多打算,卷着铺盖满世界逃窜,死也不肯回去了。

    玉帝终于忍无可忍,遣了李天王和他三位儿子上阵。双方在濮龙江边,历经三天三夜的悍斗,各自负伤。邪焕生便是这样狼狈躲进了阴雨连绵的树林。

    奔至中途,却见迎面来跑来一人,同样也是满身创伤、悲惨非常。两人撞个满怀,四目相对。

    咦,这不行者悟空么?邪焕生暗自纳罕,早听闻孙悟空西天回来,成了斗战胜佛,如今的他怎也如此狼狈?

    那孙悟空看上去比他还惨烈,披散了头发,连傍身的定海神针都丢了。见了他,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死胖子,滚!别挡老孙的道!”

    邪焕生嘴上不说,心里却替他觉得悲哀。人长的那么俊,怎么言行如此粗俗?这哪是什么斗战圣佛,分明是斗战寨主!

    邪焕生同孙悟空,有着一顿不愉快的过往。

    那会,悟空还随着玄奘西去取经,途经火焰山,恰逢邪焕生在山下撸串,边烤边唱“火焰山,热哄哄,茄子豆腐沙里焖,辣油一浇吱吱响,赛过唐僧肉,我邪将军吃饱饱。”悟空拿他当妖怪,他又道悟空是野生动物,两人互相看不对眼,一路电光擦火石,就干起架来。

    追忆过往,邪焕生映像最深的还是悟空那条红底裤和豹纹裙,其品味堪称骇人,简直不忍卒睹。那时不由讥讽:“泼猴,我瞧你这一身审美癌,何不速速治疗!”

    悟空怒道:“你又算个甚?包子脸、大勺眼,一动不动,你是根桩子么?”

    两人同时一顿,齐声道:“遇见你,是我这双眼睛最大的悲哀!”

    邪焕生向来自持俊逸,哪有这样被人评头论足,当下气个半死,抬手就往脸上掴。悟空吃痛叫道:“打人不打脸!”

    邪焕生长眉一扬:“打脸专打猴!”

    两人怒火燎沙,攻势更凶。悟空趁对方一个不注意,抡圆了棍子就抽屁股,邪焕生不甘示弱,夺过定海神针,抬腿给折成了两段。“诺,赐你一根定海双节棍,拿好!”

    啊!悟空怒至极点,头发甩得老高,浑身毛孔好像都在发酵。

    好在玄奘及时赶到,忙不迭捣头道歉。回头又数落猴子:“先生正人君子,连双脚都不曾动过。而你!你看这满地花花草草,你太过分!”

    “大师,他抽我屁股!”邪焕生趁机告状。

    玄奘跺脚道:“悟空,还不趴下!”

    “师傅…”

    “你让为师念经还是打你屁股?”

    孙悟空恨恨瞪了眼邪焕生,只得乖乖趴到了地上。玄奘捡起半根棍子,打了他数十下。不过,玄奘还是很疼爱弟子的。开头几下虽棍棍到肉,后头全当划水掸毛了。而孙悟空也很照顾师傅的感受,全程呜呼惨叫都不带喘气儿。

    往日各逞神威,如今一身落索。邪焕生不由悲从中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不见猴抡棍。感同身受的说道:“你逃命么?这么巧!我也逃命!”

    悟空却对他避如蛇蝎,身子一拧,弹得老远:“去去去!别碰我!”

    正相持不下,却闻天边雷霆惊动,浓烈魔气挟带一股莫名压力,铺天盖地向这头袭来。

    悟空惊呼:“怎这么快!”

    邪焕生心知他已战至疲软,当机立断,抬手一掌击出,随后将悟空往胳膊下一夹,掉头飞奔去了。

    悟空头朝下,像只枕头一样让他夹着,双脚还在半空中猛踢:“快放我回去!我要救人!”

    “救你个头!”

    “快放下我!我不能呼吸了!”

    “莫惊!用不了多久,魔军就得怼上天兵,到时李老头可要一展雄风了!”

    “李天王!哈!他顶个屁用!”

    “闭嘴!”

    “放——”

    “住口!”

    悟空氧气匮乏,又是六神无主,忽然双脚往下一耷拉,速速昏死了过去。

    避日岩地处巴蜀腹地,连年阴霾多雨,山中道路次第更换,易进不易出,益守不易攻。

    邪焕生扛着悟空,来到一处瀑布之下。此时追兵已远,两人又是气空力尽。于是食指一弹,幻出一间简陋茅舍,以供疗养。

    这一夜,悟空睡得很沉,酣梦中还不时唤着金蝉子。邪焕生听他这么个叫法,加之白日里那般豁命,暗忖那名金蝉子极有可能已被魔兵掠走。可猴王神针脱手,他又五内重创,这会要想救人,那还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趁悟空神志昏迷,急忙纳气作绳,将他四肢捆在床脚。

    转眼到了清晨,日月交班,孙悟空稍有醒转,睁开眼却见自己四肢受缚,动弹不得,立刻羞愤难当,尖声叫道:“胖子!还不将我松开!”

    邪焕生脑袋高高支着,一脸好整以暇:“我不叫胖子。我叫邪焕生。来,跟我念,邪——焕——生——”

    这些年邪焕生打遍天庭无敌手,可谓逃命逃出了价值、抬杠抬出了本钱。法力也与悟空互成矛盾,不相上下。这副绳索,乃是他为行者量身打造,以八法化劲凝成,五日之内,无神兵可破之。

    悟空死命挣脱,却没什么效果,像只小猪一样被扎得结结实实。英雄气短,只得认栽:“好个邪焕生,算你厉害!我也不瞒你,你若蓄意阻拦、不让我救出兄弟,老孙我这辈子跟你没完!”

    喝!他俩人都已是入道神仙,一辈子得有多久?怕是永恒。邪焕生虽喜与活蹦乱跳的青年为伍,但美猴王活泼的过分,几乎称得上野蛮。他嘴里啧啧:“孙姑娘哇,少把我和你绑一块儿,你这猴劲,我邪焕生承受不起。你且放心,待我俩身体康复,我亲自陪你找回兄弟!”

    悟空不屑道:“用不着——邪娘子!”头一拧,气呼呼地又困起大觉来。

    这一夜,悟空不再梦呓金蝉子的名字,咬牙切齿,改叫了一宿的死胖子。邪焕生偏生命里犯贱找抽,听着听着还觉得挺顺耳,再说悟空模样秀美,肌肤光滑,渐渐的也便觉得对方不那样可憎了。

    ☆、2

    邪焕生的身份是永生不灭的神仙。当然这句话只停留在生理层面。

    何为神仙?神仙即便不吃不喝、光棍一条也能存活。而做神仙的头等大事,便是修炼。

    他曾见观音大士闭目坐禅,一坐既是数载。

    菩萨小憩,凡尘更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无边岁月,滚滚红尘,邪焕生目睹世人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凡人的命数如蜉蝣来去轻薄,凡人的情,也不似神明藏之甚深,暗自消化。凡人的快乐就像林间宜采的野草,丰茂多汁,遍地可得。相较之下,神仙的快乐却是悬崖峭壁上遗世独立的灵芝,它吸纳万物精华,多有超越,神魂却矇昧不清,不明一身灵气从何而来,无知的悲哀。终究是不合格的生物。

    逃离天庭对于邪焕生来说,从来不是一项错误的抉择。

    下凡之后,他仍然游交广阔,时而与升斗小民交往,操劳农桑之务,时而与王公贵族为伙,饮酒话诗。如今的邪焕生,翻的了筋斗,下的了厨房,轰的出神掌,抗的起锄头,这样接地气的活神仙,当真是此棍只应地上有,天庭能有几个无。

    且说连日休养,邪焕生伤已痊愈,而那悟空如一只四爪蜘蛛,吸在床上照旧迷得半死不活。邪焕生按照凡人的思维,认为当前第一要务并非渡气疗伤云云,而是炖汤进补。

    这日起个大早,从树荫下采来野菌,到屋前支了个炉子,文火炖煮。香气缕缕扑鼻,勾的悟空即刻回了魂,吸了吸鼻子问:“你做什么?弄的满屋子香喷喷的?”

    邪焕生端着一只碗,笑吟吟歪在床边,说;“野菌汤,滋味可美。”

    悟空心念在勉强接受、断然拒绝、欣然接受和委婉拒绝中变了几变,最后还是那句“不要!走开!”

    邪焕生不依不饶:“嗳!猴哥,别说小弟是一番美意,就算看在大自然慷慨馈赠的份上,你多少也喝一口哇!你闻闻,这汤中,有山泉的甘洌、枸杞的芳香以及山药的朴涩。再看看,啊,睁大你的猴眼,仔细瞧瞧!”指尖作祟,向碗底一点,“此菌菇之精华,溢于汤表,你看这只碗,有没有璀璨生辉?”

    悟空好气又好笑,旋即吹了口气,法力化消,汤面流淌的万丈金光立刻变回了热气“油嘴滑舌!”

    邪焕生舀一勺放他嘴边,循循善诱:“喝一碗,精神倍加,喝两碗,羽化登仙,喝三碗——”勺子往前一送,一口汤吸溜已滑入肚肠。醇香入腑,果真妙不可言。万事开头难,喝都喝了,还有什么好拘束的?悟空脖子一昂,飞快地将整碗汤扫荡一空。

    民以食为天,悟空毕竟是美食民族堆里练出来的佛祖,一碗汤下肚,立马对邪焕生有了改观——一个会煲汤做饭的男人,心肠应该不会太差。

    邪焕生守得云开见月明,见他卸下防备,顺风顺水就问:“你那定海神针丢哪去了?”

    悟空道:“在万瀑流沙。此河流向诡异、水势如锯,无相当体质,甚难进入。”

    邪焕生想自己虽早被炼去了原形,可好歹也是一尾龙,大可放手一试,便说:“你且等我,去去便回!”身形一遁,刹那间没了踪影。

    傍晚时分,邪焕生抗着金箍棒,凯旋而归。

    悟空惊异万分:“你是怎样得手?”

    邪焕生抓抓头皮:“到水里一拔就出来了。很难么?”

    此时八法化劲五日时效已过,神兵复得,悟空激动的一跃而起,手指一点,口诵密咒,定海神针瞬间缩小成火柴棍大小,随之塞入耳朵。

    邪焕生啧啧称奇,又关切道:“这样不会聋罢?”

    悟空一脚早迈了出去:“去救我朋友,你——约吗?”

    邪焕生就等他这句话,拍手道;“得列!”

    双双化云而去,茅屋也顷刻消失。

    ☆、3

    且说邪焕生悟空二人履不着地,急奔如星矢掠空,瞬目之间,已过千山万水,来到了魔王的根据地。

    邪焕生道:“唔,妖魔邪魅之家往往有个好可怕的名字。这又叫什么地方?”

    悟空道:“九星焚城。”

    “啧啧啧,”邪焕生连打两个抖,“真恐怖,龙鳞都要掉下来了!”

    悟空一脚飞去:“人命关天,休提玩笑!”

    “说的也是,人命关天,你这样轻易就动手动脚,当心哪天失手将我打死!”闪身避过紧随而来的第二脚,邪焕生侧耳道,“你听,里边有人奏乐唱歌呢。”

    悟空冷哼:“李天王那老没用的东西,铁定又吃了败仗!”

    邪焕生道:“这事全赖我。不小心将他那宝塔抽了几层走。”

    悟空听罢,焦虑地抹了把脸:“你专拆家伙不是?”

    邪焕生满脸得意:“舞刀弄枪,不如两只巴掌!”

    悟空嘿嘿嘿冷笑:“有听说过剁手么…”

    邪焕生打个机灵:“出家人慈悲为怀!”

    悟空无心于他玩笑,一转身,化作一名侍女。

    这侍女浑身上下穿了七八种颜色,活脱脱一盘杂炒时蔬,惹得邪焕生差点自戳双目:“哎呀这画面…你…转过去!快!”

    悟空不解道:“怎么?”

    “你太美,我看不下去!”

    “有何问题么?”

    “什么问题?正常人不这么穿!”

    悟空却道:“废话!我扮的可是妖魔鬼怪,又不是正常人!”

    邪焕生一时无法反驳,还挺折服,这便仿着他模样也化了一个出来,手上还举了碟果盘。“哎阿空,你看我可美?”

    “哧哈哈!美,怎么不美——邪娘子!”

    “一个玩笑记挂到现在?”邪焕生心里发酸,语气更酸。

    悟空道:“没贬你。只不成想你还挺贤惠——事不宜迟,走吧。”

    两人做足板式,一款一摆,妖里妖气就混进洞去了。

    九星焚城这个名字是近十年才在江湖上流传开来的。一个新组织,自然推的是新魔头,耍的是新花招,博的是新眼球,玩的是心跳速——魔道更新换代永恒不变的真理。

    至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唯一乐意做、也唯一有本事完成的,便是将恐惧承受程度从原先的九十九升华到九十九点五。轮回一般的区间,濒临崩溃,却永远吓不破胆。因为人人心知肚明,除旧植新、逆天而立、鸿图霸业云云,那都是开国元勋们玩剩下的。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谁行谁上,反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不同势力,不同名讳,走马观花循环流转。最终只落实在一个字上。魔。

    焚城穴口子小,肚皮大,一路深入,竟是深不可测。外观看去虽然荒芜嶙峋,内里却华旖暗成,别有洞天。

    两人觑个空子,混入到魔仆蝼蚁之中,步履姗姗,进了最大的一只洞穴。环顾瞻仰一通,魔族之审美真乃奇葩拔萃,醒神洗脑,大有引领人世新浪潮的势头。邪焕生暗自觉得,字面能够表达和不能表达的色彩,全部海纳于这间宴厅之内了。一个字,浪浪浪。

    悟空料得不差,魔军确实干翻了李天王的军队,这会魔头正以油滋滋的各种肉类犒劳悍勇的将士。天庭那边么,邪焕生都不敢放飞思路去想——玉帝他打定是一声不吭,云淡风轻地又掀了一张桌子。

    那为首的魔头,据悟空相告,名叫丹贝勒,是个红头发红眼睛、一身腱子肉的阴冷魔物。此君虎踞于殿上头一张挂了蟒皮、点缀着两只骷髅头榻椅上,正用一口大白牙专心致志地解剖一只鸡腿。女人妖歌艳舞,蛇一样的腰肢,蛇精一样的面孔,他吝于目濡。

    底下将士们喋着小山高的大肥肉,个个眼迸猩红,洋洋大意。独见一只小魔,端挤于两只虬肉盘结的大魔当中,兢兢业业抿着一块肉。

    酒过三巡,丹贝勒放下精光发亮的第七只鸡腿骨头,命令侍仆去给囚犯送吃食:“那小娃正长身体,饿死就白养了。”踟躇片刻,捐献了一只鸡腿出来。

    悟空遥遥与他目光一对,跟着狱卒侍去了。正巧王座边换了批酒侍,邪焕生走在最后头,微拢着脸庞,一地小碎步踩上去,很有风情。魔王支着腮,酒杯向前一推,食指对准他轻轻点了下去。

    邪焕生急忙垂下眼皮,故作娇憨地款摆而上,兰花指翘着给他斟酒。酒溢出来,滴滴答答流了一桌子,他仍不罢手。丹贝勒也不气,挑了挑眼角,冷冰冰的笑着说:“疯女人!”

    这时,邪焕生忽然胳膊肘一抬,劈手就将酒壶砸个粉碎,同时脚上一个连环,顷刻间桌子飞到了半空。“干你老母!”

    正如被玉帝下了降头,丹贝勒冷静而带着怜悯地望向满地喷射的各种肉类,平静说:“你仿佛是在说笑。”

    戏做到这份上,也该拨开云雾见红日,无甚可惧,邪焕生一声笑,一转身,化去伪装,厉声道:“交出金蝉子!不然拆你老家!”

    “有眼见,无命回!”一个响指落下,四向歪倒的魔兵如大风骤去的麦茬跃身乍起,精神焕发抖擞,抡起各种大型武器,叫喝着挥扫齐上。

    只有丹贝勒按地不动,作壁上观。

    邪焕生几多猜忌心思,也跟着按下,气一提,双掌并出,蓬勃两道掌气倾泻,未及任何因应,半数魔兵的脑袋滚溜溜如瓜落下地面。

    他继又虚晃两招,顺势抄起那只小魔押作人质,脚步一溜,已越过重重尸骸,逃离了宴厅。

    到洞口,果然又一队魔兵杀出。邪焕生一只手占着小魔,另一只劈砍,以拍蚊子的效率迅速将数十条小命交代。

    心中却惶惶。悟空呢?困在地牢之中了么?若不及时接应,待魔首出现,怎办?

    适时,不远枝头上有了动静。“邪娘——阿生!”

    是悟空!

    赶忙瞄准枝头,抡圆了胳膊将小魔掷了过去,小魔凌空滚了两圈,稳实落入悟空怀中。变回了晕厥的金蝉子。“你先走!我断后!”

    悟空略一点头,抗着金蝉子就跑了。

    邪焕生微喘了口气,却见洞口有雾障般的魔气冉冉飘起,满地尘叶蝶飞,丹贝勒手提火焰刀,威势腾腾的出现了!

    目送人走远,邪焕生只觉头顶轻飘飘没了压力。魔头?哈,有什么可怕?我可是举世无双的金牌逃兵!有点小得意,随之嚣张跋扈地翘起一指禅,点住对方鼻子:“你!”

    贝勒冷漠地挑了下眉毛,仿佛说:怎样?

    就在魔者阴而霸的注视之下,邪焕生登时脑仁干空——这人叫丹什么来着?舌头一拧巴,破声喝道:“你个蛋!”

    丹贝勒紧绷着脸皮,依旧默默,僵持少许,忽见他轻扣刀鞘,伴随一声铁石投井般的低吟,炙红刀刃如一条饮血怪物奔腾出闸!

    邪焕生目光凝,按气于掌,待刀锋逼至三尺七寸处,随即一掌推出,千钧锐气顿时化消八分,刀尖触水般点了一下掌心,旋个弧,又了抛回去。

    丹贝勒见状,立刻两指一并,以气驭刃,催锋再出。邪焕生只觉四周空气沉沉一滞,先是冷,又是热,焦灼之中,怵见白芒猝转烈光溅,赤锋敛焰取心门!双脚挪移,邪焕生一手化阳,一手纳阴,阴化解,阳破威,阴阳两气融合,强力一挡,霎那一声惊爆,天地如归无,邪焕生胸口真气逆冲,脚浮虚云,接连后退,竟是力逊半分!

    丹贝勒极慢的眨了下眼睛,又以慢至窒息的语速说:“那一掌…原来是你…只可惜…”

    一声可惜,墙倒众人踏,眨眼间无数魔兵如同好奇的小星星全冒了出来。

    世风日下!魔心不古!

    打不过怎么办?逃!

    把定主意,邪焕生气沉丹田,撕心裂肺“哇——!”一声大叫,先慑住敌方,逞丹贝勒懵炮之际,立即挥掌退兵以断后,最后,也是最关键一步,目空一切,心无旁骛,将身子狠狠一拧,夺隙就钻,见缝就滑,遇阻即杀。

    ——要像蝗虫扑庄稼!

    严格遵守逃兵黄金三步法则,他成功冲出了重重包围。

    死关过后,荒烟涣四野,无风,无月,交割错落的枝头上一片解不破的天。

    邪焕生轻抚腕间佛珠,想到,临行前悟空将怀中一串十八子琉璃法珠一分作二,各表一串,交代:“此物可助你探寻我下落,记得同我会合!”

    但,他和他的金蝉子究竟去了哪里?

    佛珠无感应,他失去了方向。

    迟疑中,忽然夜风吹起,星芒淡垂,黯极而白的地平线上,一道飒然身影拦路。长刀、瀑发、半神半魔之气。

    ☆、4

    劫路盗匪?不像。丹贝勒手下的人?有可能。而神魔共体,又是怎样一种奇异物种?遐思联翩,如同一只警惕的猎物,邪焕生面不改色,却是暗中细查周围空气流通变化。

    “何人拦路?”

    刀者不语,长发高扬于半空烈烈作响,随着一个急而危的侧转,他正过身来,双目冷焰轻吐,低低说道:“白、痴。”

    邪焕生干笑:“哦!原来你叫白痴!”

    ——风疾了,叶狂了。

    刀者眉尾高拔,目光更冷,脚一踏,曳曳如邪魂掠影,无声息,无预兆,飘然降临。背后双刀陡然射出,左右各夺一手。白的醒世,和赤红的命世。一者气冻天地,是白勾瀑凉月,千里共寒霜,一者锋走电驰,如焚火滔天阙,万峰同炼断。

    邪焕生纳闷了,这个人,得有多分裂哟!

    刹那,刀催近,掌逼出。各挡一方。

    刀者倾侧的身躯倒吊于萧瑟夜风中,仿佛无重力一般,长发向两旁直直飞去,露出精瘦俊煞且略带阴郁的面孔,浅麦的皮肤,细长双眸,雪亮的眼神。他手中的刀,进不得,挣不出,他脸上的神情,是骤雪初融绿一枝,有点恍然,有点迷茫。“你…”

    邪焕生望着他,如坠九霄云雾,他眼中没有杀意!“我怎样?”

    他压低了声线,眸光乍寐,仿佛失去自信:“圣骨呢?”

    “不知道,未听说!”掌下薄力略施,他将他震飞出去。

    他借势轻忽的纵上一根枯枝,如寒鸦狞立,收了赤刃,留一弯苍刀,豁空涟涟波动。风停了,金叶如涡急旋,飘洒漫天,林海碧波翻澜之中,倏见人刀齐出,气震星散落,斜拖一痕凛然影。

    邪焕生身如磐,掌轻扬,力发无声而无穷。刀者不容破招,刀一拉,步一提,机锋点落,层层将他罩住。

    刀快,掌更快。

    刀狂,掌愈狂。

    邪焕生一腔真气汇拢,源源不断由右掌输出。

    一屏神,一对视。

    冰封破解,猝见刀回路断。泰峰鼎立,唯有神掌独留。

    “你、哈哈。”刀者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却面无笑容,只见双肩上下抖动。

    邪焕生报之一笑,眉眼打开来,暖融融一团和气。

    他颇有息事宁人的风度说道:“怪我比较胖,哈哈。”

    无开端的争杀,最终以无结局收梢。

    刀者眼中微波一闪:“名字。”

    邪焕生拱手道:“一任风月邪焕生。你呢?”

    刀者只是“哼”了一声,随后拔步而去。

    他越沉默,便越是叫人好奇。邪焕生前肚贴屁股追着他喊:“喂!你到底叫‘白痴’还是‘哼’呐?”

    刀者停了脚步。很嫌弃似的,断不肯回头。

    “凌云不惊雁三郎——还会来找你。”

    他撂下一句话,走远了。

    怪人!

    邪焕生腹中暗骂一句,有点不爽,抬头瞧了眼天上,只见东方朦朦涂了层白色,转了红,夜已快尽了。林中弥漫的魔气渐淡,如雾轻散。同时,腕间九粒菩提子魏魏颤动,紧接着有一束金光抛落于地面,指引路途。

    循光而行,九个弯,八个折,通向两人避命的那处瀑布之下。

    悟空靠着一块山石席地而坐,怀里的金蝉子,□□岁年纪,由于之前当肉丸子滚了几遭,犹在沉睡。

    邪焕生远远招呼:“喂!你可真够义气!留我一个拼死拼活!”

    悟空听见了掉过头来,对着他竖掌,为了不打搅到孩子,只小小伏了下身:“多谢啦,阿生。”

    邪焕生戏虐说:“不谢,小空空!”放轻脚步过去,往两人身边一坐,又问:“哎,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擒他又是为何?”

    金蝉子嘤咛一声,皱紧眉头,然后向前伸开了两条小短腿。悟空连忙拍了他两记,又来回驱赶飞虫:“我师傅玄奘第五次转世,天生慧根。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么江湖上忽然有传言说,这孩子体质特别,能够感知圣骨所在。那魔头抓他去想来也是为了这个。”

    “圣骨?”方才那名刀者也和他提起来着。“此话怎讲?”

    悟空稍一沉思,说:“说来话长了。”

    邪焕生笑道:“说完了,天也就亮了,岂不正好。”

    悟空点了点头,换个手抱着孩子,一边拍抚,一边将圣骨由来和那九星焚城底细娓娓道来。

    原来,九星焚城里的魔族并非魔类新贵,这条血脉,早在远古之时就已有了,而且在这千年之中,经历了盛极而衰、否极泰来。更令人称奇的是,这支魔族最初发源于楚地,而非如今的九星焚城。当时,楚人以凤凰为图腾,信盛火种,火于部落祭祀占卜不可或缺。在那个人口疏落、荒地留白的年代,天地间灵气尚还盈足,滋蕴于水、火、雷、电、土、木等自然元种,弥久入化,便有许多非人之类从中脱胎而出。而火炎魔族便是其中一支。

    说到这,悟空捋了捋孩童浅黄的胎发,放远了目光,稍作停顿。邪焕生追问:“如今的焚城原来是何种地方?”

    悟空想了想,继又说下去。

    原先是一片汪洋深海。苍宇怒浪,渺无人迹。不知何时,突然浮现出一座岛屿。传说是千古邪龙夔王所居之处,名曰诅灭佛道。龙宫底处有一座祭坛,上锻有一口上古邪兵——百骨佛献。顾名思义,便是要杀尽一百名至高修为的神佛,铸骨成刀。这把刀一旦落成,便可斩尽圣宗,逆反天庭。为因应次举,神方也必须在同一时间诛杀一百个不世魔头,凝血淬剑。这把剑便就是远古战神手持之物,湛兮神封。

    “两口兵器可有铸成?”

    “最终是神封功成,魔刀败亡。因为同为第一百名目标,夔王败于战神之手,封化于阴鹫山。百年之后,在一次战斗中,战神与火炎魔族先王同归于尽。当时玉帝亲手为战神收敛尸骨,却发现指骨不见——所以,据我推测,丹贝勒鹊巢鸠占,其目的与那夔王相同。”

    “那剑…”

    “无下落。”

    “那刀…”

    “刀还在,唯缺了一枚圣骨。”

    邪焕生没再问下去,兀自陷入疑思。在天庭那会,与玉帝朝夕相处,为何从不见他提起?

    心念电转,忽又想起:悟空常年游走修炼于尘世,来去匆忙,偶尔上回天庭,无非为了交代差务。这许多年过来,他俩除了火焰山那次交锋,并无交集。因而他那些“劣迹”,悟空究竟通晓多少?

    后者见他一瞬神情恍惚,便问:“怎啦?”

    他连忙镇定了自己:“无事。这小娃,你打算如何安顿?”

    悟空想一想,说:“此地已不安全,少不得上天庭去——你一同前往么?”

    邪焕生一听要去天庭,胆子就像大灯笼似的吊起来,连忙眯眼撇嘴,挤出一脸心虚的褶子:“不不不,我还没到上天的地步!”

    悟空眼珠子一骨碌,心情是醋里掺辣,复杂难辨,想看他接着装,却实在没眼看,但想一劝,又说不出拐弯的话,便直说:“玉帝老儿就差建座逃犯祠、拿你立像树榜样了,你还在这和我装蒜么?劝你一句,好自为之。近日之事,我一定守口如瓶,往后如需要任何帮助,你可随时来找我。”

    邪焕生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兜头被人挥了记空拳,一股气哧的就瘪下来:“哎…小弟我到哪都活得了,倒也不劳你费心。”

    悟空蹙了下眉头,不耐烦道:“你也是一身天人的毛病,十句话八句是空。你放心,若哪天我心情好了来拿你,必是一对一正面较量,谁打输了钻布袋。”

    邪焕生哪里还有话讲,连连点头:“是是是。”

    悟空站起来掂了掂怀里的孩子,指尖一点,咻的吹出一朵金云,鲤鱼尾巴似的漂泛在半空上,随后身子一腾,就立了上去。“你这笔账记我头上。再会。”

    毫无依恋的,他潇洒而去了。

    霸道猴子!叹着气,一边拢起膝盖,邪焕生眼角一瞥,却见悟空坐过的地方,留出一个浅浅的痕迹。他掬了把沙子,填上它,莫名又觉得不踏实,干脆屁股一挪,坐了过去。再瞧瞧自己坐过的地方,一个稍微深点的圆圆的坑——两人的空间,一个人怎能占满?

    这便是寂寞。

    寂寞深深似流年呐。

    ☆、5

    悟空这一去就是好些日子,邪焕生红尘作客,这样疏浅的交谊,很快就看的云淡风轻了。

    在这好一些日子里,他一如既往天南海北辗转,如一只无方向的鸟,翩跹于青天黄土之间,无痕无迹。山头看尽日出没,篱下遍览花生死,大好山河,蔓延万里,任凭钟灵鼎秀,群景荟萃,看多了也是俗物。

    岁月无情,时光无忆,谁叫神仙寿无尽。

    这一日,阴差阳错,重返了万瀑流沙,见九天瀑布如白龙一贯而下,水声隆隆如炸,恍然想起水中曾有的那支定海神针——多久了?过了春夏又秋冬,休了西风又东风,真是好久了。

    正是一个夏日黄昏,热风撩人,红霞滔天,一切皆是热烈。邪焕生脑子里也是热烘烘的,心旷神怡,无名起了一阵甜美的妄想。到河边捞了两把水,想晾一晾冲动的心思,却见水落指缝,细沙驻掌,颗粒分明。

    万瀑流沙地理特殊,人类、神灵、妖魔皆有留迹,气息混杂,就像这大河中的水,表面清澈,暗藏污秽。不过污秽也有污秽的好处,净土之中安容鱼龙混杂?

    且说天庭与九星焚城两方抵战已臻极端,各自如履薄冰、拼上了节骨眼,这种时刻,谁还记得他这样一个无害的逃犯呢?

    邪焕生觉得,是时候安然定居一段时日了。

    这便到山林深处起了座宅子,临河傍岩,繁花作被,梧桐为屏,不大不小,装修朴素。邪焕生对自己的隐士生活很是满意,今日培土,明日斗鸟,三不五时烧上几样小肴,腿一翘,躺在一把竹椅上,对月独酌。

    饮宿安定,心中无波,人也渐趋丰盈,由于奔波而消瘦的脸庞很快圆回来,从一只枇杷变成了桃子。

    有一日,大约是冬至这天,山中忽然起了林火,必必剥剥烧了两个时辰,仍不罢歇。一路绵延至半山腰。眼见要火烧屁股,邪焕生冒着暴露的危机,在堂中设了龛位,运动法力,催雨降火。

    火好歹止住了,山却秃了大片,叶枯枝横,灰烟袅袅,残败不堪。无名邪火,底细不明,次日他就上了山去,什么妖魔鬼怪、恶作虚实,一探便知。

    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棵柿子树。

    树的一半已遭火吞噬,另一半如灯花残褪,半死之身。

    树下,盘着一条蛇。青色蛇皮,盘结在淤泥中,气息昏昏。

    以掌相探,蛇身四周隐隐浮动着不一般的气息。一半人,一半妖,修炼未成的妖物。

    这样的妖,如不祸世,死之可惜,如非善类,岂能轻纵?权衡之下,便用袋子套住,一路挑下山头,放养于家中。

    入夜天寒。邪焕生给自己烧了壶酒,照旧脚一挑,团在铺着绒毯的竹椅上吃独食。

    忽有北燕衔信而来,鹅黄的纸上写着“追兵将至,速避!”落款画了只猴。

    他折起信笺,脑中以腾云驾雾之速盘算。

    一边,信放在灯下烧,烧去了字,留下那只猴,急忙丢地上踩灭了,又举到眼前看。

    活灵活现!

    他对着半张纸扑哧笑出来。忘了追兵的事。

    追兵却到了。

    墨瀑般的天幕中,先是隐隐抛射出一道殊光,左右摇摆,仿若窥探。紧接着一阵金枪交鸣,不由呼吸,不容眨眼,熟悉的气息已涌至门前。

    大难临头闭眼过,不行上天见米勒嘛。邪焕生慢吞吞挟了块菜,放在口中咀嚼,细细品味其中百般滋味。

    酸的是玉帝不务正业。

    甜的是人间一口美味。

    苦的是伤筋动骨难免。

    辣的是神掌霍霍将向鹰犬。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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