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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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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作者:大咩哥

    正文 第40节

    [武林外史]请君入瓮 作者:大咩哥

    第40节

    接着他看到了一双眼睛,沉凝、锐利、令人不敢逼视。若是向你投来一眼,仿佛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最后,他看到了一张裹满绷带非人一般的面孔,和一只蜷曲残疾的左手。

    在那场王夫人与之同归于尽的大火中,他面容被毁,浑身俱是严重的烧伤。又因逃出大漠时,未得到及时的医治,导致伤情恶化。

    如今的他拖着一副半残之躯,身上总是流着恶臭的脓水。

    需每日清洗干净,用捣的细腻的药泥敷遍全身,再以柔软的白纱细细包裹。

    虽然往昔留存的痕迹不多,但从那只右手与那对眼睛之上,仍旧能看出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自封王爷的雄主。

    沈浪在打量快活王的同时,快活王亦在注视他。

    江湖的风霜未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反将他的风致洗历得更加出色。

    身姿秀挺,神容疏懒,天塌不惊的笑意依旧含在唇边。

    仿佛岁月越悠人越雅,风雨越急心越宽。

    再看沈浪身旁,王怜花与之并肩而立。两人气息融溶,不分你我,虽未有亲密之举,却让人觉得他俩已是心意相通。

    快活王不禁微微眯起双眼。

    屋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只要他不开口,无人胆敢吱声。

    沈浪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令人不安的静默。

    “一年未见,王爷可还安好?”

    快活王淡淡应道:“好,本王什么时候不好过?”

    语调出乎预料的轻柔平缓,未见一丝讽刺与怨毒。

    柴玉关的心思比山岳还要沉,城府比大海还要深。

    他一生传奇,经历过的失败与挫折能垒成高山,填平沟壑。

    只不过陷在王夫人手里的那一次失败大了些,不但毁了他的容貌与身体,还让他的江山一朝尽丧。

    但是,他也因此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要是烧不掉的黄金珠宝依旧留存在他手里,想要东山再起,亦并非难事。

    在他看来,如今能挡在他崛起之路上的唯有一人——便是沈浪。

    快活王凝注沈浪,淡淡笑道:“沈浪,你可知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沈浪笑道:“王爷大约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立除之。”

    闻言,快活王哈哈一笑:“这是我儿告诉你的?”

    声音柔和轻慢,但投落在王怜花身上的目光锋锐如鹰隼,逼的王怜花微微垂头,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快活王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收回目光。修长的手指撑着脸侧,再问沈浪:“你也是一般想法?”

    沈浪笑语从容地反问:“难道王爷另有想法?”

    快活王轻轻地笑了起来,另一只手在扶手上轻轻敲打了起来,不疾不徐,极有韵律,显露出他此刻的心情平静至极,哪里像是与生死仇敌照面的模样。

    略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曾有一时半刻想过,若这世上没有沈浪,我的大业或许能顺利许多……”

    “不过,我为自己曾有过这样的念头而羞惭。”

    “这是何故?”沈浪不解,“铲除敌人的想法,不该合当有之?”

    快活王冷嗤一声,道:“那是软弱无能之辈才会生出的念头。”

    “所以这天底下才俊少,庸人多。”

    “若我千方百计想要杀你,便是怕了你,没有信心收服你。”

    “你沈浪虽是绝代无双的英才俊杰,也不过是芸芸江湖客中的一人。若本王连收服一人的本事都没有,何以敢网罗天下,雄霸江湖?”

    一席话中,沈浪听出了无边的自信与骄傲,与王公子如出一辙。

    但不同的是,王怜花的傲如凌雪红梅,于风剑霜刀之下摧而不折。快活王的傲却是凌云冲霄,持气吞山河之念,秉舍我其谁之势。

    自认为世间无有能与之匹敌者,哪怕那人是沈浪。

    所以他告诉沈浪,比起杀死你,我更想让你臣服。

    这非但能让他得一强大臂膀,更是一种强有力的证明——今日的快活王并不落魄。

    什么楼兰毁灭,大火焚城的失败,都不过是明日黄花。

    如今,他能让沈浪这等人物都拜服在他足下!

    这样坦坦荡荡表露出的野心,沈浪看不出虚假。

    心中暗忖,快活王此刻展现的态度与王兄所言类似,力图令他臣服。

    王兄既是怜花的人,必曾将自己的看法说与他。

    但为何怜花执意认定快活王想要除掉他?

    是因为他过于紧张自己,当局者迷?还是他瞧出了自己没有瞧出的事情?

    沈浪沉思片刻后,出言试探道:“王爷果无杀我之心,为何从一开始便将我卷入,徒增变数?又为何要告诉怜花,此局是为我而设,只为铲除我?”

    快活王凝注沈浪,没有回答,明锐的目光宛如钢刀,顺着他的面庞一寸寸刮下。

    忽然笑道:“沈浪,在我回答之前,你须得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沈浪道:“王爷请问。”

    快活王道:“告诉我,要怎样做,才能抓住沈浪?”

    这是一个极有意思,又极危险的问题,沈浪想起王火烧对他说的话,心中微沉,但面色不改,淡淡一笑道:“沈浪是风是云,是漂泊不定的浪花,没人能抓得住他。”

    快活王道:“我不能?”

    沈浪道:“你不能。”

    快活王道:“那他呢?”

    手指点向一旁的王怜花,食指上的戒指闪着冰冷的光芒。

    王怜花从二人交谈开始,便静立一旁,脸上、瞳中没有丝毫情绪,带着淡淡的浅笑,完美的不似真人,像是一尊精工雕刻的玉像。

    沈浪看着王怜花,没有说话。

    快活王细细欣赏着沈浪的神色,淡笑道:“沈浪,你的确是一个极有魅力的人。”

    “我虽见过不少比你英俊潇洒的少年侠客,但是无论是智慧还是风致,同你一比,便黯淡得如同与皓月争辉的萤火之光。”

    “难怪朱七七与吾女儿白飞飞这样天姿国色的绝代佳人都痴恋于你。”

    漆黑的瞳眸移至王怜花身上,笑声中夹杂戏谑之意。

    “也难怪我儿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栽在了你的手上。”

    沈浪收敛了情绪,淡淡道:“王爷谬赞了。”

    快活王笑道:“你不必过谦。”

    “已有不少人前赴后继地向我证明了你的魅力,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其中,包括我曾无比信赖的财使金无望与气使独孤伤。”

    提到这两个名字时,快活王的口气也是云淡风轻的,但从瞳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昭示看他对这两人的痛恨。

    “所以我便想,这世上有没有谁能吸引住你,牵绊住你,令你为他扑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原以为那个人会是朱七七。”

    “但后来我知道不是了。”他微微一笑,“但也没料到,那个人会是一个男人。”

    ☆、云岚天宫(六)

    “尽管他模样长不错,但依旧是个男人。”

    “天下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沈浪,竟然会爱上王怜花!”

    快活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夹杂着冰冷的轻蔑与嘲讽。

    沈浪望着大笑之人,一贯温和淡然的瞳眸中燃烧起烈火,仿佛在淬炼着一线锋芒。

    “这不可笑,因为他值得。”

    快活王止住笑声,凝视着沈浪的眼睛。

    “对了,就是这样的眼神,炽热而坚定。”

    “当一人爱极另一人,愿为他而生为他而死时,方才会有这种眼神。”

    话语之中不觉流露一丝怅然,在几乎被他遗忘的过去,似有几个女子曾用这样的眼神望过他。

    “当初,你们在洛阳与铁狮门周旋之时,我便坐在那条街上的一个茶铺里。亲眼看到你在落入罗网之时,对翩然而去的绯衣公子露出了这种眼神,让我看出了你对他的心思。”

    “可笑的是,我儿却懵懵懂懂,不但看不出你对他的爱慕,竟连自己的心思也认不清。哈,这一点可真真也不像本王与他娘亲。”

    “所以我便为你俩添了一把火,加了一把力……生死患难,更易催生出至诚至坚的感情,也能让我那蠢儿子明白他对你的心意。”

    “你俩本就互生爱慕,我不过稍稍施力,便水到渠成,毫不费力地给你制造出了一套枷锁。”

    “沈浪告诉我,你这片云,这阵风,是否被绚烂的花林牵绊住了?”

    沈浪沉默不语。

    快活王拍着扶手哈哈大笑道:“既然你不想回答此问,那我问一个。”

    “我儿两腿间的滋味如何?”

    “若他没能将你伺候好,我还可以调拨几个技艺精通之人调教于他,必能令你食髓知味。”

    口口声声说着“我儿”,但丝毫没有将王怜花的尊严放在心上。

    沈浪面色一沉,瞳眸中迸发出勃然怒火。

    反到是遭受羞辱的王怜花笑容不改,但是他藏于袖中的手缓缓攥紧,用力到指甲仿佛要嵌入肉中。

    见沈浪依旧不肯答话,快活王似是失去了耐心,柔和平缓的声音骤然一冷。

    唤道:“怜花。”

    王怜花终于动了,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头,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沈浪大惊,闪电般地伸出两指夹住匕首,“咔嚓”一声,将匕首夹断。

    沉声道:“怜花,你做什么?你不是最珍惜自己的性命吗?”

    快活王淡淡一笑,道:“性命固然珍贵,但是如果他不听我的话,纵使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除了冰魄蟾,想要折磨一个人,我还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

    冰冷的声音重新变得轻柔平缓,而话中的寒意却如吐着信子的冰冷毒蛇,顺着沈浪的后脊往上攀爬。

    快活王道:“此刻你能夹断这柄刀,但我叫他撞墙,令他跳崖……你还能毁了所有的石墙,填平所有的深崖吗?”

    沈浪再度沉默了,但这一回的沉默不是拒绝,但是对自己无力反抗的妥协。

    快活王看着他,仰天大笑,隆隆笑声将整座庭轩都震的颤抖。

    “哈哈哈,什么抓不住的风、云与海浪!”

    “你若是这些东西,本王便是穹庐、大地与汪洋。”

    摊开玉色的手掌,缓缓握拢,漆黑的瞳仁闪烁着寒芒。

    “纵使你有千般伎俩,也休想从我手中翻出!”

    “告诉我,你的选择。”

    快活王恣意狂傲的笑声之中,沈浪缓缓屈下膝盖,单膝跪地,向快活王垂下了头颅。

    王怜花望着沈浪弯下的脊背,瞳眸中渐渐升腾起幽濛的雾气,深沉的眼底涌动起一丝疯狂。

    两人从庭轩中走出,心情俱是凝重。

    刚走出苑门,一位急风骑士唤住两人,手捧一个托盘健步走来。

    恭敬地举过头顶,奉与沈浪。

    “王爷吩咐我将此物送与沈相公。”

    托盘之上盖着一方红布,将盘中之物罩住。

    沈浪揭开红布一看,竟是一颗头颅,女人的头颅。

    面容清丽,双眸半阖,一副平和安详之态——是山鬼。

    头颅不知用何种药物炮制过,不但没有腥臭之气,反而散着一股清幽异香。

    急风骑士笑道:“王爷听闻智苦出师不利,死在了沈相公手里,怕他这位小情人不知好歹前来向贵客寻仇,便将她的头颅割了下来,送与沈相公。”

    “可见我家王爷对相公的看重。”

    闻言,沈浪怔怔地盯着山鬼的头颅,久久未有动作。

    还是王怜花接过托盘,送走了急风骑士。

    他见沈浪神情松怔,目露痛苦,便知他心中所思。

    本想要嘲笑他,抿了抿嘴,出口之语却成了安慰的话。

    “她不是因你而死。”

    “这礼物也不是送给你,而是送给我的。”

    最后,轻轻一叹:“我终于知道智苦为何要寻死了。”

    三句话没一句能搭上边,沈浪道:“什么意思?”

    王怜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着山鬼的脸,道:“依这保存情况来看,这女人怕死了已有五六天了。”

    “她死在智苦之前。”

    王怜花没说出剩下的话,也不必再说。

    因为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答案——山鬼大约是为了让快活王失去胁迫智苦的手段,令他重获自由,因而自戕而亡。

    王怜花不咸不淡地道:“他是在警告我,别想用这种方式令你从他手中逃脱。”

    沈浪抱住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你会吗?”

    王怜花将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中,道:“不会。”

    “我若要死,必先宰了你。”

    沈浪笑道:“哈,这句话可真是动人至极。”

    ☆、云岚天宫(七)

    落日敛尽余晖,一轮明月入孤天。浩荡清辉泻下,令山岳长河好似披上了一层薄纱。

    浓黑夜色之中,云岚天宫灯火通明,辉煌夺目,好似一簇烈火燃烧于峰峦之巅,映红了半壁夜穹。

    快活王的夜宴,设于天宫之顶。

    楼筑九层之高,倚峭壁危崖,临绝渊深谷,四面云游雾飞,群山浮动,整座宴席好似设于琼霄之中。

    ——这是天底下再难以想象的一场豪宴。

    虽是隆冬寒夜,但席上无人感觉寒冷,一盆盆铜炉里烧着上好的银丝碳,焚着香龙延香。

    娇美的侍女在席间穿梭,为金杯玉盏添满美酒,将冷掉的菜肴换成热腾腾的珍馐。

    有伶人和着丝竹之声曼妙清歌,婉转悠扬歌声之中,舞女跳着热烈的舞蹈,手腕与脚踝上的银铃,叮叮当当。

    几乎全江湖的英雄人物,齐聚此地,济济一堂。

    峨眉六绝、青城七星、酒刀客赵惊鸿、琴道人叶流云、欢喜宗大日明王……沈浪甚至看到了几位与他父亲同辈,早已消声灭迹的江湖前辈。

    他们俱是在寻宝之路上,通过层层考验,活命到最后之人。无论男女老少,无一不是江湖顶峰。

    即使是如今江湖上风头最劲的沈浪,在这里也受到了冷落。

    因为在不少人眼中,这位“天下第一名侠”也不过是个后起之秀。

    这群高手,有的自斟自酌,有的闭目养神,有的心无旁骛地拭剑,有的在与自己的同伴悄声私语……

    陌生人之间没有丝毫交流,每一个人都与旁人保持距离,警惕彼此。

    空气之中,似是弥漫着杀机。

    然而,无论每个人在做什么,总会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主位方向一道朱红帘帐。

    夜风中,帐幔飞舞,宛如一片红莲舞于风中。

    帐幔下,一个庞大的影子若隐若现,宛如一头猛兽盘踞其中。

    当帘帐被风掀开,众人看清,那道影子乃是一张金色的宝座。

    以纯金熔铸而成,雕刻成一条五爪金龙,长长的龙身盘踞成座椅的模样。

    龙首低垂伏地,等着它的主人踏着它头颅高坐于尊位之上。

    光凭这张宝座,便已显露出快活王的勃然野心,炽如烈火

    沈浪独坐一隅,将众人百态览尽,手持玉杯,遥望穹庐。

    此夜皓月霜天,是个杀人的好日子。谁死去,便是葬于这明月中。

    心中蓦然充斥着一股悲凉与怆然。

    喝下去的酒是冷的,热不了身体,暖不了心。

    这个时候,他希望他的朋友能在身边。

    他希望,他的怜花能在身边。

    神思游离之间,忽然听见一声激动的呼唤:“哈,这不是沈浪吗!”

    沈浪闻声回首,顿时惊喜万分,竟是赵碧穹、病老叟与林素仙。

    快活王说的不错,共历生死艰险更能催发出至诚至坚的感情。

    一路磨难坎坷走来,不但令他与王怜花照见了彼此的心意,也让他与这些活着的同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众人原以为枯荣谷一别乃是生死两隔,阴阳相间,未曾想竟能重逢于此处,心情俱是激荡不已,感概万千。

    病老叟三步并作两步,眨眼走到沈浪面前。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沈大侠,一日不见你又俊俏了不少。”

    说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确实没能找到那个绯衣的身影,便冲沈浪挤眉弄眼道:“怎么没瞧见,你的大王公子跟在你身边?”

    闻言,沈浪目光微沉,在开宴前,王怜花被快活王派来的急风骑士请走。

    心中忧虑重重,不知快活王又要对怜花做什么。

    但口中却泰然自若地说道:“他算是这里的半个主人,尚有迎客之责在身,自然不能抛下别的宾客同我混在一处。”

    说罢,向随后而至的赵碧穹与林素仙微笑致意。

    见三人精气神十足,似乎在枯荣谷遭遇埋伏所受之伤消隐无踪。

    笑着寒暄道:“三位看起来很是精神,想必这两日在此处过的不错。”

    病老叟嘿嘿笑道:“确实不错,里头有人照应就是便宜……”

    忽然想起,沈浪并不知晓他们在枯荣谷最后遇到了什么,伸手拍了一下脑门,道:“瞧我这说的没头没脑的。”

    凑到沈浪耳边,神秘兮兮道:“你猜猜,是谁救了我们?”

    沈浪佯作思索,沉吟片刻,道:“我猜,是王戈王兄。”

    病老叟大惊:“这你都能猜到,你是神仙会算卦吗?”

    沈浪微微一笑,道:“我不会算卦,但会看人。”

    赵碧穹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淡淡道:“你见过王戈了?”

    沈浪含笑点头。

    “不过,我虽知是王兄救了三位,但不清楚其中详情,能同我讲上一讲吗?”

    林素仙掩口笑道:“这事儿还需赵掌门来讲,才有意思。”

    病老叟嘿然一声,表示附和。

    沈浪便将一双笑眼,贴在赵碧穹的脸上。

    一直举杯啜饮,佯作不理的赵碧穹,被三人一齐注目了片刻,微微一叹,放下酒杯,双手抄于袖中。

    冷着脸对沈浪道:“你要从哪里开始听。”

    ☆、云岚天宫(八)

    赵碧穹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到云出岫掰开他的双腿,将火热的身体嵌了进去,烙铁似的器物,抵在他的股间,蓄势待发。

    打算咬牙忍耐一场可怕的侮辱,但等到的不是撕裂的疼痛,而是滚烫的鲜血浇注在胸腹上。

    艰难地撑起身体,云出岫的尸首伏趴在他的膝间。

    杀人者抽出长刀,染血的刀面在袖口上一抹,露出雪亮的刀锋,辉映着明月。

    男子随手挽了一个刀花,将长刀插入一旁的泥地中。

    弯下腰,半蹲在赵碧穹的面前。

    赵碧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剑眉星目,英朗坚毅,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但于陌生之中夹杂着一丝熟悉。

    赵碧穹道:“你是?”

    “这就认不出来了?”男子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也是,这十多年来,你就没认真瞧过我几眼,自然也不知道我一直易容变装地过了十几年。”

    说着,他伸出右手,挽袖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像是某种野兽用獠牙撕裂出的旧伤。

    赵碧穹看着这道伤疤,神情松怔,久久不能回神。

    然后,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一般,迟钝缓慢地问道:“你是……戈儿?”

    王火烧顿时像是倒了牙一般,咧了咧嘴:“别这样叫我,我可受不起。”

    冷笑着扯起云出岫的尸体,丢至一边。

    “你瞧瞧自己教出来的什么样的弟子?”

    “骄傲蛮横、欺辱同门、争权夺利、下毒弑师……最后这个还一心想要玩你的屁股,这一想怕是想了好几年。”

    “直至最后,没有一个人能留在你的身边。”

    “啧啧,真是可怜。”

    赵碧穹苍白着一张脸,一瞬不瞬的瞪着他,双唇渐渐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

    王火烧不打算放过他,肆意嘲笑道:“你怎么不说话,你的平日里的威风呢,抖不起来了?”

    “你终于被打垮了?终于明白自己是个有眼无珠的可怜虫?识人不清,又刚愎自用,到头来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尖刻与轻蔑的嘲讽从王火烧口中倾泻而出,纵然赵碧穹此刻的神情令他在感到快慰的同时,隐隐有些酸楚。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地嘲笑着,讥讽着,将十数年来累积于胸的心酸、委屈与怨气一并发泄而出。

    正在他骂的快意畅然间,话语忽然哽住了——赵碧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耳边传来哽咽的低语:“你没死……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王火烧顿时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碧穹,悲戚、脆弱,像是一根易折的枯枝。

    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结巴道:“你、你、你……”

    ……别哭呀。

    他僵硬地接受着赵碧穹的拥抱,怀中的身体真是太瘦了,仿佛已经没了肉,只剩下坚硬的骨头咯得他浑身发疼。

    天气极冷极寒,赵碧穹被脱去衣服的身体已经冻的有些发凉,那就是那一点点微弱的体温,竟烫的王火烧紧张不安,好几次想要将他推开,但双手每次抬起,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直到赵碧穹松开他。

    重新展现在他眼前的面容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流泪的痕迹,坚硬刻板的如同刚刚从山头凿下的石头。

    “你动手吧。”

    王火烧道:“你……”

    赵碧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不见一人。

    黑衣杀手们已将林素仙拿下,并把藏在尸体堆里的病老叟拖了出来。在王火烧的命令下,如幽灵一般退回树林里,没人向赵碧穹投来哪怕一个眼神。

    赵碧穹道:“你跟聂巧巧一样,是他们的人。”

    “我不知道那人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若要杀我,尽管动手;若要活捉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思,我宁死不从。”

    王火烧道:“那位大人说,他敬你是位英雄,只要你向他臣服……”

    赵碧穹打断他道:“不必再说。”

    “我这辈子从未向人低过头,更别提是向杀了我女儿与弟子的仇人低头。血海深仇报不了,已让我黄泉之下无颜再见小梳子与青儿,我……”

    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一口鲜血呕在了地面上。

    他喘着粗气道:“总之……休想…… ”

    王火烧眼底闪过一丝悲色,勃然而怒道:“赵碧穹,你为什么怎么总是这样,听不得别人劝!你他娘的脾气就跟粪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赵碧穹冷笑道:“你既知道,一刀宰了我便是,何必与我多费口舌!”

    面容越发苍白,额上析出一粒粒汗珠。

    见他这副模样,王火烧无奈敛去怒色,劝道:“我知道你的性子有多傲,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受不得一丝侮辱。”

    “但是,你想想……想想……尹师弟与小师妹的仇……你就不想报了吗?”

    赵碧穹心生死志,一脸漠然。

    王火烧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微白的鬓角,苍白的面容,脊背微微佝偻着。

    想起怀中瘦到的咯手的身体。

    想起赵碧穹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于叱骂。

    想起十年前,自己晚上躲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对着月亮抽刀,突然回头时,看到柱子后面一片来不及藏起的衣角。

    想起他们的初遇,那个俊美英朗,笑容锋锐,眼睛宛如寒星一般闪闪发光的少年剑客,笑着对他伸手道:“我看你骨头长得不错,适合用刀,干脆拜我为师吧。”

    数十年过去了,他怨过他,也恨过他……虽不愿意承认,但他一直敬慕着他。

    所以,他不愿眼睁睁看着他这样死去,充满了遗憾与惋惜,没有碑,没有墓,被鹫鸟与野狼啃噬尽骸骨。

    王火烧一咬牙,“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

    “我一直不想承认,但是你说得对。如果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强,他便休想活得自在逍遥。”

    “求求你……算我求求你,不要死犟!”

    “我不够强,所以我保不住你……我保不住你啊!”

    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眼泪一滴滴地砸落在地上。

    他不应该落泪,他的师父讨厌软弱,但是泪水怎么就流个不停,怎么就止不住呢?

    王火烧一边流泪,一边恨恨地擂着地面,直到一只手摸在他的发上。

    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赵碧穹抬头仰望天穹,轻声道:“说起来,这是你除了拜师之外,第一次求我。”

    “不为别的,却是只为了求我活下去。”

    “叫我如何拒绝……”

    枯林中,两个人,一人伏地而泣,一人仰天悲叹。

    赵碧穹的讲述十分枯燥乏味,省下了许多他认为不该说的,于是也没能说出什么。

    “没有什么可讲的,不过是王戈劝我等向快活王屈膝投降。我等没能坚守气节,降了罢了。”

    听到赵碧穹这席话,病老叟几乎没跳起来。

    “老狮子,你当我跟林丫头的眼睛是瞎的么。明明是那孩子想保你,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他没说完,赵碧穹一拍桌子,冷声道:“病老叟,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便要同你清算你在千佛寺做的孽。”

    “你当我将你欺骗我等,意图谋害我等之事全都忘了不成?”

    “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病老叟这回是真的跳了起来,真难想象他这个又矮又胖的小老头会有这样的灵巧,转眼间换到了林素仙身旁坐着,悻悻道:“唉唉唉,好好好,是我们失了气节,投降快活王,行了吧?”

    “老夫懒得跟你争了,哼!”

    赵碧穹这才罢手,冷着脸,又喝了几杯。

    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呼喊——

    “王爷驾到!”

    这句话仿佛带着奇特的力量,让众人目光齐齐凝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那里,清雅俊美,绯衣如火,手持着一柄铁扇,瞳眸中泠泠然似有幽光。

    孑然立,身形奇异地与高天明月,苍石白雪融溶在一起,仿佛他只是一株颓草,一剪桐叶,融洽无比,完美地宛若一副壁画。

    一轮明月从身后遥遥升起,柔和的清辉顺着他的轮廓淌落。

    他动了,就好似从壁画中脱出。

    踏着一地月辉向众人走来。

    沈浪笑看来者,月盈风静,美人如歌。

    ☆、云岚天宫(九)

    见众人看向自己,绯衣公子淡淡一笑,向旁退避几步,让出身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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