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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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阳若影 作者:狂言千笑

    正文 第6节

    斜阳若影 作者:狂言千笑

    第6节

    大概是怕我速死,也怕牢内疫病传播,行刑完我再度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上了伤药。

    连续数日的拷问就像一场持久战,身处其中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而好在,终于结束了。

    已经不再去妄想陈更的回心转意。

    也许他本无情,是我自作多情而已。他也许只将我当成听话可爱的宠物,没有兴趣了,就踢开了。

    乡下不就经常有这样的事么,养得好好的狗儿,帮主人家看门也十分尽职尽责。可要是有哪天咬了认识的人了,主人家就会将它乱棍打死,然后烧了烤了,请上几家邻居,备上几壶好酒,大家分了吃了。

    我不知当不当责怪陈更,毕竟这样的事我也曾做过,很清楚那种心理。

    我家附近有一条小路。

    小学的时候,家乡还没大搞建设的时候,那条小路四围都是茂密的草地。所以附近的一家农户就会把自家的马圈在那里养。

    我放学的时候总喜欢绕道那儿,因为我很喜欢马。

    每次去,我都会找些它喜欢的草尖,手里捧着满满两大把去喂它。

    看到它十分亲近地靠在身边放心地吃我手中的草,当时只感到十分开心,似乎花费时间为它挑草也是无比值得的事情。

    可是有一天,再次捧着草尖到圈着它的棚子前时,却看见它对我龇开了白森森的牙。

    我十分害怕,退了两步。它确立刻跟了过来,仍是龇着牙,为了跟上来,两只前蹄都已经跨入了马槽上。

    我抛了所有的草尖,在地上捡起一段枯枝,作势要打,它才眼现惧色地退开。

    以后,我再也没去看它,因为十分伤心。

    我不知道它怎么了,明明这么用心地对它好,它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想要咬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去大新杨家那里学骑马了,才从表姐杨捷那里知道,马儿见到要好的同类时,会龇牙咧嘴表示友好。

    原来它是把我当成了十分要好的同类,是要表示它的喜爱与欢迎。

    它只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了我。

    而我什么也不懂,就这么拿棍棒威胁它,而后义无反顾地远离它。

    可当我知道了、后悔了,再回去看时,草地已变成了宅基地,马棚也无影无踪了。

    ……

    也许,我在他眼里也就只算是一条养着顺眼的叭儿狗,对我好时可以无比的好;可当他发现我愧对于他的好了,也就可以绝情断念了。

    如今,我在他眼中已经是一条会咬主人的叭儿狗了。

    第14章 忆陈更家事

    我一直不知他的疑心会如此之重,即便对着前一刻风花雪月的人,下一刻便能起了重重的疑心,而后……

    ……在没有而后。

    当他亲自执着烙铁,揪着我的头发时,前尘往事已经幻灭。

    “你不要以为,你什么都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我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只是真的已经没什么好坦白的,就连他问了什么也几乎没有理解,只是半睁着眼呆若木鸡地看他。

    终于,那烙铁还是落在我的右脸上,狠狠地、牢牢地,在脸颊上烧炙起蒸腾的白烟,我知道那是烙铁刚下去是蒸出的水汽;而后是黑烟,我也清楚,那是皮肤和皮肤下的组织被烧得变了质,冒出的带着碳粒的尘雾。

    我挣扎着要把头抵在身后的墙上逃避那焦灼的烙,但是他把我的头发握得那么的紧,紧得无法挣脱一丝一毫。

    在他手里昏过去又醒过来,短短一瞬间似乎是过了许多日夜,终于仍然是那无法抗拒的不适把我折腾得清醒。

    “你究竟还传了什么消息出去?青阳宫里还有没有你的同党?”这个问题他问了许多遍了。

    我只能摇头,牙齿已经咬得几乎要断掉,才稍微抑止了那覆盖到整个脑袋的激痛。

    “好,非常好,难怪这段时日来能让我青睐有加,”他恶狠狠地说着,“很有成就感吧,把青阳宫上上下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听说司徒家的人都很能忍,司徒公子,你的戏还要演下去吗?”

    见我不说话,他又自说下去道:“司徒家的人向来宁死不屈,可是你知不知道,司徒茂——就是你那个前些日子被抓的亲戚,怎么会把你供出来的吗?”

    “我不认识他。”我再次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他看着我,从面具下露出的两只眼睛充满嘲讽,说道:“其实也由不得你不想知道了,等下就轮到你了。”

    说着,他把一只手搁到我的左掌上,劲力微吐,我便感到那一种已太过熟悉的知觉。

    我终于睁大眼睛凄楚地看他,嘴角微动,生涩地吐出一个字:“别……”

    “你知道这是什么啊,还真有趣,是怎么知道的呢?……现在愿意说了么?”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

    那股原本只是轻微蠕动的劲力陡然间增强,锐利如刀锋,势如破竹般灌入我左掌的劳宫。

    我几乎能够听到那森厉的破裂之声,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在他的真气冲突之下寸寸断裂。沿着他的真气所行,一股比之鞭笞火烙更为不堪的知觉立时席卷了全身上下,随着脉搏张缩一阵一阵地延续。

    “小影,你的倔强我早就知道,不过竟不知道你倔强到这种地步。”他说得清楚。

    不知是否因为我自己抖得厉害,近乎贴面传入耳中的声音似乎也在振颤。

    我徒劳地努力着想绷紧身上的肌肉抵御过去,但毫无办法,那股锐利的割划轻而易举地瓦解了所有的力气。已经难耐得连抬头睁眼的气力都没有了。

    然而毕竟是废除经脉,即使再痛苦难忍,也无法晕厥,越来越清晰地感觉着他的手,来到了列阙,来到了曲池……越来越清醒地被湮没于灭顶的知觉中。

    他不断地问着,我也只能机械式地摇头。

    十二正经上的脉络一一被他震断。

    最后,他的掌来到了任脉,在丹田气海上吐出了催枯化朽的掌劲,我无神地终于得到了安宁。

    在解脱之前,听见他似乎无限感慨地说道:“你也算是这多年来第一个熬过去的人,如果不是那碗认亲的血,我还真以为你是无辜的了。”

    原来那一碗血,比什么都能说明问题……

    梅若影的出身,比我自己的一切更能说明问题……

    可是,我又算是他的什么人?

    这一切,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长而空旷的廊道上,日影已经没下云端,斜长的柱影黯淡地逐渐消散在青石板地面上。

    孤高而挺拔的身影一直站在空无一人的转角亭阁里,直到月色渐浓。

    良久,他僵硬的肩膀颤了一下,缓缓抬起手。

    手掌上,被他自己的指甲抓破,血肉模糊。

    他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竟一直都不曾感觉到,更不知是何时如此的……他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是了,他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他并没有时间能够浪费了,还有人等着他去解救。

    然而,心很乱,也很累。

    只因为,不期然间想起的陈年旧事。

    似看到母亲的脸,那张充满幸福笑容的恬静的脸。

    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母亲,曾是镆铘族的第一美女蜓翎,年华二八时,被镆铘族的族长献给了父亲,以示结好。

    他的父亲,并不只有母亲一人,而是妻妾成群。只是因为母亲美丽温柔,所以一直宠爱着。

    长妻刘氏也很和蔼,常常嘘寒问暖,有什么好的物事贡进来了,都不会忘了他母亲的一份,也常常是将最好的挑给她。

    母亲初来乍到,十分怕生,过了很久才渐渐与长妻要好,进而情同姐妹。

    那段时间,似乎是世上最幸福的时候,小时候的他,似乎也占尽了天下间所有的幸福美好。

    可他当时并不懂,直到一切如烟消散。

    每年暮春的时候,镆铘族都会有使者前来拜会父母。

    十二岁那年,他随着归乡的使者团一起回草原,去看看母亲的生长的地方,临行时,母亲站在院门,挥手告别。

    母亲蜓翎向来温婉,虽然在草原时也曾是奔放于草原的马上女儿,但自随了父亲,就改了习惯,从了东齐高贵人家里的风俗,惯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可是当他高高兴兴地从草原回来,捧着一只十分可爱的草原鼠回到家中要送给母亲时,迎接他的,却是下人们欲言又止的神色,父亲避而不见的态度。

    而他的母亲,已经不在原来的温馨小院,而搬到了一座十分偏僻荒芜的院落。

    这却是父亲派人押着他去见母亲时才知道的。

    他无法忘掉那咸腥的味道,无法忘记母亲面上缠着的厚重的白布,无法忘记白布上渗出的浓重的血色。

    那张美丽柔顺,时时充满温婉笑容的脸,那时已经无法再见。

    父亲下令割去了她的鼻子,将她关入无人的荒芜院落,任她自生自灭。

    他无法忘记母亲握着自己的那只高热的手,无法忘记那最后的话语。

    “要活下去,就不要信任何人,更不要爱任何人!”

    母亲的语气是从未听过的郑重,饱含着对他的不舍与担忧。

    似是为了给与自己的儿子最后的告诫,当这个心愿已了,那烫人的手就失去了力度,而至垂落。温度也随着语音的消散,渐渐冷却。

    而父亲,似乎已经厌烦他的存在,任他一人住在原来的小院里,也对他不再理睬。

    只是,那曾经温馨的小院没了欢乐,也没了人气。就像突然从金碧辉煌的梦境里一下子掉入了无底的深渊。无论怎么喊叫挣扎,也无人理睬,只剩下深深的虚无。一切如过眼前尘。

    十二岁的一年,好就是度过了整整一生。

    在那噩梦般的日夜里,他终于渐渐从下人们的言语中,拼拼凑凑地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一切都是缘于那个与他母亲情同姐妹的长妻。

    是刘氏状似真诚地对母亲说,父亲十分喜爱母亲,除了那过于挺直的鼻子,因为这让父亲总是感觉到两人族类不属,十分遗憾。

    于是母亲后来见到父亲,不论远近,都会想方设法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掩住鼻子。

    父亲觉得奇怪,就直问了她。她却只觉得委屈,只是摇头不说。

    觉得纳闷的父亲想起长妻与她情同姐妹,应该是无话不谈,去问长妻是,却得到了令他大为震怒的答案。

    刘氏说道,蜓翎喜欢与她说长道短,一次私下谈话时,曾说过厌恶父亲身上的气味,所以才总是掩鼻。

    父亲当时想到一时大怒,于是不再理会母亲。

    母亲对他的转变感到奇怪,只好找刘氏询问商量。

    刘氏对她说道:“你夜里在莲池旁等候,我会让夫君散步经过那里。

    又使人传话镆铘族使馆的人,自称是蜓翎的心腹,因探得准备对族里不利的消息,要在当夜三更,于某处见面。

    最后才告诉父亲,母亲似乎常常于夜半,在莲池与一男子幽会。

    父亲亲眼看见时,大怒于心,最终还是割了母亲的鼻子。

    而也迁怒于蜓翎所生的儿子。

    他无法忍受对父亲和刘氏的憎恶,逃了出来,逃到他师父的住所,逃到父亲无法掌控的地方。

    于是,他戴上了面具,为了在世人前掩饰他的身份,为了遮住酷似他父亲的脸,同时也是为了牢记母亲的话语。

    即使父亲如今已经知道一切,已经悔不当初,想方设法地对他有所补偿,他也无法轻易原谅这曾发生过的一切。

    要活下去,就不要信任何人,更不要爱任何人……

    可惜母亲的话他始终无法完全做到。

    虽然嘴上不说,也从不表现,可他还有可以稍微信任的人,无法放下一直看他长大的陈叔,无法放下三个师弟妹。

    是了,他不应再迷惑,自幼照顾他的陈叔如今昏迷不醒,师弟海如也不知去向。有什么事等解决这一切再说,没有时间去停留在对过往的怨恨中。

    可是,这没由来的心烦又是为了什么。

    不同于忆起旧事的心烦。

    似又见到那张被虚汗与血污沾污的脸……

    那一刻,那双眸子却那么的……难以名状,似乎在一瞬间,流淌出生命中勃勃的光华,而后,逝去。

    这是怎么了,他不就是一个下人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

    从没有想到要完全信任他,在他面前取下面具,只是一时冲动,而后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个小东西令人感兴趣的反应。

    对,他没有信……那个人,原来竟是司徒家派来的,流着司徒家血液的人。

    这一年半来,那人与他日日接近,却始终看不出端倪,看不出任何的心虚,看不出深藏在心中的阴险恶毒的秘密。那个少年的心机,竟是如此深沉。

    好在,只是一个下人而已,不是他的伴侣,不是他的心腹,只是一个贴身的小仆。

    背叛了,也就可以湮灭了。

    失望了,也就可以抛弃了……

    心十分烦乱。

    似乎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斜阳若影·引用】

    关于某妒妇奸计得逞而令夫君割了他小妾鼻子的故事,中国历史上曾有其事,鉴自《掩鼻记》:魏王遗荆王美人,荆王甚悦之。夫人郑袖知王悦爱之也,亦悦爱之,甚于王,衣服玩好择其所欲为之。王曰:“夫人知我爱新人也,其悦爱之甚于寡人,此孝子所以养亲,忠臣之所以事君也。“夫人知王之不以己为妒也,因为新人曰:“王甚悦爱子,然恶子之鼻,子见王,常掩鼻,则王长幸子矣。“于是新人从之,每见王,常掩鼻。王谓夫人曰:“新人见寡人常掩鼻,何也?“对曰:“不知也。“王强问之,对曰:“顷尝言恶闻王臭。“王怒曰:“劓之。“夫人先诫御者曰:“王适有言,必可从命。“御者因揄刀而劓美人。

    第15章 忆邹敬阳印记

    我有个无法抹除的印记,烙印在精神深处无法抹消的印记。

    这是个秘密。

    属于邹敬阳与表姐杨捷之间的秘密。

    前世还有杨捷与我一起分享这个秘密,而今生,只有这个印记将会伴我一生。

    这是表姐赋予我的一个印记。

    只要我还活着,我的思绪仍然在延续着,就不会失效的印记。

    说起这东西的来历,还要追溯到我前世的前尘往事。

    救伤治病医之职责,医者应该无私地站出来行医治病。作为世代行医的邹家,更应该知道这样的医者道德。可历代族长都选择了让家族隐藏于人后,只有出师者才能改名换姓离家行医。

    并不是因为他们格外没有职业道德,而是根本就无法不隐姓埋名,由于那使毒的本事。

    邹家每一人自幼学习族内知识时,就都要向祖庙发誓,绝不外传。此后每日早起开始功课时,也都要重复一遍。日久天长下来,那绝不外传的话语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地镌刻在每个邹族人的脑里。

    所以不相干的人根本无法得知邹家的本事究竟有多大。

    不过,天地良心!我虽然偷偷教了一些给表姐,可也不是全部,而且她母亲也是我们族里嫁出去的,不算违背祖训……

    话说回来,也因此,邹族人习惯了藏锋隐世的生活,甚至以此为乐。

    比如说,我这一辈的弟妹,也常常在一起说笑,内容不是《大头儿子与小头爸爸》,也不是《蓝猫淘气三千问》。而是他们在学校里、幼稚园里如何易容帮人治病、在别人饭盒里偷偷摸摸加了味道可观效果无伤大雅的药水恶作剧而不被人发现身份,等等等等。

    方法多种多样,五花八门,充分体现了他们的想象力。

    所以……所以那个……邹家的易容术极好,是自幼培养出来的。

    而且现任族长也说了,咱们如今要贯彻三个代表伟大思想,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紧密团结在……话扯远了……总之就是要我们与时俱进,易容术虽然好,却有些伤皮肤,而且也容易穿帮。于是组织族人到韩国进修整容术……

    不是我说,韩国那整容的确是好。可他们整容是为了好看。邹家人整容,是为了出师前与出师后让人认不出来,目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且有着本质上的变态。

    对了,也许我的无厘头病毒就是从这位族长身上感染的了。

    可惜邹家的本事,虽然历代都隐藏得很好,但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至少有的人就知道,邹家医术高明,毒术更是诡异。也不知他们出于什么原因,他们对这种被邹家主流派系认为是旁门左道的东西甚感兴趣。

    于是我十四岁那年,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终于还是被觊觎邹家毒经的人绑架了。因为我算是族里的异类,医学药学喜欢,被族人唾弃的毒学更是喜欢。虽是小小年纪,对毒药的研究已经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十分简单,但是也许是族里日夜的洗脑式家训教育作用过于强烈,也许是当时看革命故事看太多了起了效仿之心,又或者是青春逆反期的必然心理——你让我说我偏偏不说……总之,不论他们如何逼问,都无法从我嘴里听到想要的东西。

    他们当时十分地紧张,似乎有些什么可怕的事物追在他们屁股后,恨不得把一秒掰成两半来逼问,最终也用上了断绝经脉的手法。我才知道他们原来也是隐没于繁华盛世之后的传统世家,因为那手法真是熟练得可恨。

    好在,很快就被中断了。

    关我的地方似是一栋二十几层的大厦,从窗口看出去,可以看到近半个城市的面貌,飘渺遥远。

    他们正咒骂着我的顽固不化,突然间隐隐的轰轰声迅速地由远及近。

    他们停了动作,慌张地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直到一架全副武装的直升机由上而下地出现在窗前,侧身横对房内,一个戴着面罩的人将机枪口对准了那伙人。

    一个大汗二话不说,持刀扑向我的方向,却立刻被横飞过来的子弹打穿了膝盖,惨嚎着扑倒在我脚边。

    那个戴着黑色防暴面罩的人一举手间扯下了面罩,一张脸笑吟吟地,直看着屋里的人。

    竟然是杨捷……

    看见表姐面孔的那一瞬间,那帮人的脸色似乎全都变了,比刚刚看见直升机的时候变得夸张,不管那个倒在地上的倒霉分子,齐齐施展生平所学,迅速闪人。

    我敢保证他们小时候吃奶时都没那么卖力过,因为几乎是——刷——的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只留着防盗门尚在门框上摇晃。

    真好笑,杨捷是个和蔼亲切的大姐姐,他们跑这么快做什么,她又不会吃人。我嘲笑着他们胆小如鼠的行径,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安心心、无人打扰地——昏倒了!

    之后的事情很模糊,不太记得,似乎有些混乱,有人压抑着声音说话,有人号脉,有人听诊,有人灌输真气……

    我也总是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总之不太记得。又或者本来是醒着的,只是把一些事情给忘了。

    当我完全能够掌控自己的意识和行动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当时却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十分奇怪,全身上下酸软无力,尽管被人制了控制感觉的穴道,却仍隐隐泛着生闷的余痛。

    干扰太强烈,我不能清楚掌握自己的情况。

    可是一睁眼就安心了,因为眼前就是杨捷那张放大了的面孔。

    我眨眨眼,她也眨眨眼。

    我再眨,她也眨。

    我只能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反而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道:“小阳,你喜欢看圣斗士星矢吗?”

    “喜欢啊。”

    “那你是比较喜欢星矢,还是比较喜欢黄金圣斗士?”

    我毫不犹豫地答道:“自然是黄金圣斗士!”

    光听就知道,黄金的比青铜的值钱多了。

    她立刻笑了,嘴咧得大大的,那口因为喝多了茶叶和咖啡而被染了些许色泽的整齐的牙齿也露了出来。

    “那么恭喜你,你从今开始,就是黄金小强了。”她说。

    这段词不达意的对话整整困扰了我一个星期,因为不知道她想表达些什么思想。

    好在想了几天就不想了,没时间想了。

    为了恢复被毁损的经脉,杨捷暗中将杨门的心法传授给我,与我一同研究以针灸药汤的方法打通任督二脉、另辟蹊径的法门。

    日后虽然总算大功告成,可有一个缺憾却无法完全避免。由于有针灸打通奇经八脉,所以必须越过杨门心法的前八重而直接修行第九重。拔苗助长总是会有损害,所以自此之后,我的体质就偏于内热,而畏寒。

    不过那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而杨捷救我时附带的“武装直升机惊现xx镇事件”引发了七大姑八大婶的各种猜测,安保部门日夜奋战、挑灯彻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我乍舌,不知杨捷从事的究竟什么工作,还有她引发了这样的事件,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后来又知道了,小强原来就是蟑螂的意思。

    曾有科学家断言,如果世界上的物种不断不断地灭绝,那么最后一种存在于地球上的动物就是蟑螂……

    郁闷!

    我乍舌,我有那么祸害遗千年么。

    直到上了医科大,选修了心理学之后,才渐渐明白了,她那句话背后的深意。

    许多人都说,催眠是不科学的,是没有理论指导的迷信。

    然而,什么是科学?就连研究着科学的学者们都无法准确地说明什么是科学。

    有的人说,科学就是真理,科学就是那个永远的唯一的答案。

    有的人说,科学只是暂时的真理,很快就会变,永远有你不知道的真理,永远存在着会改变的科学。

    催眠科不科学不重要,被众人承认不承认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催眠的确有效。

    我很小的时候也不信催眠,也认为那些催眠表演只是电视上骗观众的把戏。当时与表姐说了,她只是笑笑,没有理会。

    这种偏见一直延续到大学。

    有的事情,教授是不会公开讲的。喜幸我一直对医学无比感兴趣,时常找教授导师问东问西。

    记得那位教授说,其实人就像电脑一样。

    电脑在正常运行背后,肯定会有明显的漏洞。

    如果有恶意病毒侵入了那个漏洞,电脑系统就会被感染,然后将正常的指令和病毒的指令混淆了起来。最后,正常的指令就失去了控制。

    而催眠暗示,就是引开对方的注意力,找到对方思维的漏洞,趁着他注意力涣散之时,通过那个漏洞,控制对方的下意识。

    而后,最终接管对方的行为。

    这种指令的作用相当强,好的催眠师甚至能做到即时对方清楚他不愿意接受指令,身体却也优先执行催眠师的命令。

    意识虽然还清醒,下意识却已经完全听催眠师的指令了。

    为了让我相信催眠的作用,那位教授亲自给我做了一次关于记忆的催眠。

    于是,十四岁那段空白的两个月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成为了试验目的而被回忆了起来。

    记忆逐渐从蒙蒙迷雾隐蔽中清晰。

    原来刚被救回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其实是清醒的,却极为痛苦和绝望。为那全身无力的酸软,似乎往后的人生都要如此病怏怏地过下去。原本光明灿烂的日子,无忧无虑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

    有人说我骨子里十分决绝,说得没错。那样的年纪我就有了一个十分偏执的想法,既然身体沦落成了这副样子,活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当时年少无知,就真想这么一了百了,胜于浑浑噩噩地活着。

    表姐无奈之下,只好给我施了禁制。

    与中国东南的邹家习于传统医学不同,处于新南边陲避世隐居的杨家习于武学以及许多旁门左道。

    我所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早就对催眠暗示造诣颇深。

    为了让我能够清醒地面对一切困境,她对我下了一个永久性的暗示,这种催眠是极为危险的,稍不注意就会对被施术者留下深刻的精神损伤。

    庆幸的是,当时对我的损伤很小,只是忘了两个月内一心求死的事情而已。

    杨捷也甚是懒惰,当时只对我父母挥挥手,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忘了更好。”也不助我恢复记忆,拍拍屁股走人。

    是的,无论如何,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完全的绝望,更不会愚蠢地自寻死路。

    如今,我感谢着表姐,感谢着这个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印记。

    第16章 毒

    对陈更逐渐没了想望,日子也就好过多了。

    尽管身体上的不适不能很快好转,但至少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在半梦半醒中沉浮,开始不会把心思一直纠缠在那个人身上,开始会扭转了思绪去想别的事。

    也许再过不久,我就可以完全放下此间的一切,一身轻松。

    可是,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变态。在这么无望的境地,为什么还会有各种念头冒了出来,为什么还会用如此乐观的心情想着出路,果然是被打得过了,脑袋也坏掉了吗?

    如此的,不受控制……

    如果今天落入这种境地的是司徒若影,他会怎么样呢?经脉已绝,面容被毁,他是否会对未来绝望,对人生失去了想盼,最后自寻了短见呢?

    所以有一些,为那个少年的死去而庆幸。

    至少如果是我,还能受得住。至少那让司徒茂耐不住的经脉断绝,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

    最后一次在牢房中见他,恍惚间似乎见他取下了面具坐在身旁,那脸上似乎有着痛恨、愤怒,还有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悲哀。

    “还记得中秋那时,你唱的诗乐吗?……你说都是雪月教的吧……问过了,根本没这回事……从一开始就没有跟我说真话吗?……全部都是假的……”

    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我全副精力都耗费在从断裂经脉间溢出的散乱真气上。

    等稍微收纳了一些之后,再睁开眼,他已不在了。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根本不做那些无中生有的梦的话,我或许会以为恍惚间的见闻只是一场黄梁大梦。

    然而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只有冷副总管。

    他正捧着一碗药水灌入我嘴中,脸色很不好,十分憔悴,似乎已经多日未睡的样子。

    他平日待我毕竟是极好的,我动了动嘴角,沙哑地问:“冷叔?”

    “你真的是司徒家的人吗?”

    “大概是吧。”

    “为什么?”

    我看着他。

    他那铁一般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漫溢着浓浓的痛苦。

    “你潜进来窃取了青阳宫的秘密就算了,你毕竟是司徒家的人,我们也不能强求你大义灭亲;可是为什么连家旺和林宫都要害了!”

    说着他双手抓住我的肩,坚硬的手指直掐入肩窝中。

    “他……咳咳……他们?”

    “老陈与林宫数日前下山清账,中了司徒家的埋伏。老陈被发现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知,林宫也行踪不明。”

    陈叔下山清账的时间并不固定,是到了账目快满了的时候才会去的。

    我轻轻地笑了一下,道:“陈总管人事不知,林海如行踪不明,你又如何知道是司徒家做的事?”

    他冷笑着答道:“托你的福,老陈这是中了飞雪凝香,你们家那个司徒凝香熬制的奇毒。宫主现如今也去寻解药了,这几天大概是没办法来看顾你了。”

    毒?司徒凝香?

    司徒凝香……我虽然对许多事仍是不甚了解,但是在看陈更借与我的二十年前入库的药典时,也曾数次见过这个名字。

    被誉为当时天下毒王的第一人。

    原来是因为这事,他才这么气急败坏地来……

    躺在草堆上,暗暗感觉自己的情况,才发觉已经精神了许多。身上虽然斑斑驳驳都是干涸和半干的血肉模糊,看上去可怕得紧。

    我却知道,实际上的情况已经比我当初期望的要好。那些拷问,仅仅是伤及皮肉、消损血脉,却没有挑筋挖骨,也没有砍手砍足。

    不由自嘲地想着,至少我所知道的酷刑可比陈更舒钺之流用在我身上那些前千篇一律的小把式多多了。倒不知这算不算是他们的手下留情?

    只要神志清醒,只要不损及双手,我就有办法解决泰半所遇到的困境。

    我撑持着在那堆草底下摸到了垫底的竹席,掰下半片篾子,缓缓在身上刺了数处穴道,才觉得精神清醒了些。

    对上冷叔显露惊异的眼,缓缓说道:“如果副总管事还有一丁半点儿信我,就请跟我说说陈总管的状况吧。”

    “你……”

    “你们不是说我是司徒家的人么?司徒家的人解司徒家的毒,又有什么了不得的了?”

    我就着冷叔送来的小半杯鲜血浅浅地嗅了几嗅。

    这毒我是在宫里书库的书上看过的,是被称为天下十大奇毒之一的飞雪凝香。

    中毒后无法言语行动、状若昏迷,实则十分清醒,慢慢体验逐渐虚弱死亡的滋味,除非有司徒凝香特制的独门解药,否则必死无救。

    当时与负责山脚武场诊治的邓大夫讨论时,他也十分佩服这副毒方。

    飞雪凝香之所以被列为十大奇毒之一,并不是因为这毒能让人多么痛苦,而是让人救无可救。

    司徒凝香当年创作这味毒药时,求的就是一个多变,最终配出的方子变化多端,只要其中一味药稍加变动,药性的变化就差之千里,解法也就不尽相同。

    要解这毒,只能让制出毒药的人来。

    也因此当年让司徒凝香凭借这味毒药胁迫了许多名门大派、世家豪族,为司徒家取了许多好处。而不从他的人,也就此自世间消失。

    陈叔中了毒,定是早有大夫为他诊治,也该看出是这毒了。冷叔也知道厉害,忐忑不安地看我伸了小指点了半点血尝味。

    “你……”他突然说了半个字,又犹豫着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斜眼看他,只见他是满脸忧色,心中怅然,他毕竟还是一支把我当小辈待得极好的,微笑着止了他的疑虑道:“没事,就这么一小点,根本毒不到人。”

    其实我怕的只有血里奇奇怪怪的病,要不是平时看陈叔的状况也没像带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病症,自己还真不会这么大大咧咧地去尝血。

    这毒也算是厉害了。

    还好,陈叔认识我。

    是药三分毒,毒与药本就相通,我又怎会不知如何解毒?

    这毒别人自是解不开,因为他们都是死记方子,按方配药。

    可是司徒凝香是如此聪明,从来不会遵循古方做事,常常随兴而为,又能有哪个方子能记得下他的多变?所以那些循书而行的庸医们,又有哪个能配得出解毒的方子。

    只是,我解毒也从不喜欢遵循古方,更无从知道所谓的古方。所学之毒书药典中,最喜爱的就是邹氏七十一代前辈那本《灵活用毒三千问》的大部头。

    虽然这世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但前世留下的记忆却是留得清清楚楚的。未识字的幼年钻在药房里,稍大后爬在高山上,捻着草根花叶浅尝细品,慢慢学着区别各种药物药性的时光如此之长,长得怎也无法忘却。以致于如今,鼻子一嗅、舌头一尝,立刻就能知道了大致是什么药物、何种配比。

    沉吟片刻,思虑已定。

    取来冷叔备在一边的纸笔,想将治法一一写下。

    只是自断绝了十二正经、破了气海之后,手足力气已经去了七八成,拿起笔来怎生也停不了颤抖。我不断深深吸气平息胸口逐渐升腾的焦躁,还是止不住墨水在纸上撒下点点墨迹。到最后,干脆掷开毛笔,说道:“冷叔,你就叫宫里会配药的人过来,我一一吩咐他们去做。”

    “我能信你吗?”他临走前,问得极是认真。

    “恐怕,就算你不敢信我,也再没有其它办法了吧。”我眉眼不抬地答道,复又躺回拾掇得比较舒适的草堆上休息。

    刚才一阵折腾,已经很累了。

    在等待陈叔好转的这段时间,谁也没来理会我。

    冷叔自然还是不放心,所以我也就“勉为其难”地试药。

    他却肯定没想到,我也早就猜到他定要让我验毒,所以在第二副补身的方子里加了几味能归顺内息的药物。

    也正因此,现在我脸色随仍不好,精神和体力却已大为好转了。

    人没事做就会东想西想。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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