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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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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州沉陆 作者:等闲

    正文 第11节

    神州沉陆 作者:等闲

    第11节

    宗熙冷笑:“荐清当年在相黎坡以一万人困住西璜十万精兵,今日彭凉山谷便是那十几万人马的葬身之所。”

    彭凉山谷正是回兵相救的必经之所,倘若不走此路,最少要延迟五天才能到。所谓救兵如救火,他们若回来救驾必定会走那条路。

    宗熙在那里设下伏兵,的确与我当初困住于潜十万大军的计谋一般无二,那十几万大军若到了彭凉山谷,就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宗熙话音一落,城上瞬间骚动起来。

    瑞看着我,力持平静,目中却浮上愧疚和紧张。

    瑞,战场之上一个疏忽便可能会断送无数条生命,是不能拿来戏耍的,你太轻忽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悠远地看向远方的天空。

    宗熙道:“齐瑞,你还不认输更待何时?难道等着我攻城吗?”

    瑞身子一抖,抓住我的手,手心已然见汗,却微笑道:“拭目以待。”

    宗熙大笑:“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有勇气,现在我倒是真的有些佩服你了,荐清,你怎么说?”

    南面突然有火光闪动,我不禁微笑,悄声道:“瑞,相信我,不会有事。”

    然后朗声笑道:“确是好计,可惜你漏算了我。宗熙,何不回头看看?”

    红红的火光划破浓黑夜色,而着火处,正是南越屯粮之所。

    打败宗熙是不可能的,我只求博一个平手。所以下午时,叫李长庚找来萧雨霁和几个随行的大内高手,让他们扮成南越士兵,设法冲出重围,通知张金华和赵洪成不要回来救驾,而直接去烧南越的粮草。

    宗熙一贯谨慎,粮草都有重兵把守,但是再严密的防守,又哪里挡得住十几万人马?

    宗熙看着那火光,沉默了片刻,回头道:“不错,我若早知你已经到了,断不会犯此错误。但是,若我现在全力进攻钜州,擒住齐瑞,仍是你输。”

    我点头:“的确如此,但是你可知那十几万人马下一步会做什么?何况,就算你在士兵饿死之前,打下钜州,我们也不会留下粮草供你二十万大军所用。宗熙,这两败俱伤的结局是就你要的吗?”

    宗熙看着我,缓缓道:“你想要什么结局?”

    我断然道:“我要和,要两国罢兵,互不侵犯。”

    宗熙凝眉沉思,夜风吹动他如墨衣衫,令他的身影看上去愈发凝重深沉。全场的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

    半晌,他抬头,坚毅的脸上挂出满不在乎的笑容,爽快说道:“好,和就和,齐瑞,你我的赌约要如何算?”

    瑞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缓缓道:“你违背了誓言,那么荐清对你许下的誓言也可以不必遵守,还谈什么赌约?若非要论的话,当然是你输了。”

    宗熙纵声大笑,赞道:“好个齐瑞,你还是立于不败之地与我谈判,竟敢如此耍弄于我,两国虽然讲和,你我之间却还有帐要算。”

    说罢深深看了我一眼,冲我做了个手势,打马而去。大军随后撤去。

    李长庚看着宗熙的背影,赞叹不已:“南越宗熙果然是世间少有的英雄人物,进时气势如虹,退时严谨有度,胜时慷慨激昂,败时沉稳持重,连讲和都是这般爽快潇洒,放眼天下,也只有将军能与他相提并论。”

    瑞倚着城墙,微笑着倾听,听到最后一句,脸色突变,目光凌厉起来,我忙支走自知失言,正自惶恐不安的李长庚,握住瑞的手,悄声笑道:“小心眼。”

    他嗔怒地瞪我一眼,也不禁笑了。

    他可以允许别人说宗熙好,却无法容忍将我和宗熙相提并论,可是恐怕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摆脱了。每个人提到我,都会想到宗熙,反之亦然。

    冷风起,吹得如丝的细雨和碎乱的冰粒满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如烟如愁的轻雾。

    乱石沟,锁着两个少年初次相识的记忆,如今依然是乱石嶙峋,流水潺潺。

    我低头专心致志得用树枝在地上摆阵,摆着摆着不禁自嘲一笑,冒着雨只身跑到这里来,做这等无聊之事,还当自己是十几岁的少年吗?

    将手中树枝向后一抛,直起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前已站立一人。

    他抱胸而立,白眼看我,嗤笑道:“喂,如此精妙的阵型怎么可能是如你这般连男女都看不出的人所摆?”

    我怒道:“我虚心求教,你竟然如此无理?敢与我较量吗?”

    他纵声大笑:“原来你是男的,一个男人长得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了,还开口便要打架,真是——,真是——,哈哈。”

    我一拳打过去,他抬手抓住我的手。我二人相视大笑,仿佛又做回九年前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傲少年。

    良久,又同时叹了口气,我正色道:“谢谢你,宗熙,那天你要是攻城的话,我输定了。”

    宗熙瞪着我,恨恨道:“你竟然骗我,你没有烧光我的粮草,也没有派大军奇袭我的城池,却逼得我讲和。”

    那天我只叫他们拿出一部分粮草,点着火做做样子,大军原地待命。

    我大笑,悠然道:“宗熙,难道你希望我真的烧光你的粮草吗?你既知道我说的是假话,为何不进攻呢?”

    他临走时那个手势,告诉我,他已经识破了我的谎言。我自问毫无破绽,不知他是如何识破的?

    他笑道:“你连我的粮草都不舍得烧,难道我就舍得逼死你吗?我终于知道我们两个人多年暗中较量,却一直没有真枪真刀的打一场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

    “因为太了解,好像自己和自己打一样,又做不到狠心绝情,打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他不顾地上的湿冷,直接坐上去,见我皱眉,狂笑起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爱干净的男人。这段日子和齐瑞打仗倒是极为过瘾,真没想到他如此厉害,有机会还要找他较量一番。”

    我冷冷道:“我劝你最好绝了这个念头,他落下风是因为不懂得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一旦谙熟了这些,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宗熙取笑道:“你越来越会撒谎了,放心吧,我不会再找他打仗。经过这一战,他恐怕也不敢再惹我。不过,我突然对他很有兴趣,不如这样——”

    他突然顿住,诡笑起来,我不禁退后一步,头皮发麻,他每次要整我的时候,都是这般表情。

    “荐清,你那个陛下够强,也挺有意思,颇合我的胃口,反正你我做不成情人,那么做情敌如何?”

    这个宗熙,又要出言无状,我怒吼一声,抬腿横扫,他跳起来回掌相击,我二人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战在一处,直打到气喘吁吁,筋疲力尽,才停手。

    宗熙往地上一坐,笑道:“果然用他就能激怒你,荐清,咱们好些年没这么痛快的打一场了。”

    我看看银色衣衫上遍是泥痕污迹,不由怒道:“无聊,我要回去了。”

    说罢转身便走,却听他在身后迟疑的叫住我:“荐清,那天解毒,我——”

    我身子一震,口中微微发苦,粗声道:“你救我,难道还要报答不成?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道:“为何不要?就怕你不敢给。”

    我松了口气,佯怒道:“你把我的名誉败坏成这样,我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有理了,哼,这次暂不与你一般见识,下次再论是非。”

    说罢,上马疾驰而去。

    朗朗笑声从身后传来,一切阴霾俱烟消云散。

    那天他说:“我保证,我们的情谊永远不会变。”他做到了。

    回到太守府,先清洗干净再去见瑞,还未进门,就听到他低低的呻吟声,似痛苦万状。

    见我进来,立即抿唇不再出声,凤目之中水波荡漾,含怒带怨地瞪着我。

    我过去抱他,他转头不理。

    我耐下心,柔声诱哄,他却蹙起眉头,不时手扶伤口轻咳,看也不看我一眼。

    看来他一心赌气,我怒气上涌,起身便走。

    他一把拉住我,愤愤道:“我痛成这样,你还去见伤我的人,一走就是一天,现在哄我几句都不耐烦,你怎能如此无情?”

    见他无限哀怨气愤的样子,不由叹气,轻拍他的脸,正色道:“瑞,不要演得太过火,南越治伤灵药天下闻名,宗熙派人送来的更是珍稀无比的灵丹妙药,你的伤昨天就该不疼了。”

    他脸一红,恼羞成怒,抓住我的手,用力咬下去。

    我含笑抱住他,滚倒在床上。

    尾声

    半年一晃便过去了。

    没有了外患,瑞安心做他温和勤政的天子,手段愈发圆滑却不再狠绝,行事也沉稳多了。但是私下里,还是那个温柔的时候能醉死人,霸道的时候却气死人的小心眼情人。

    只是瑞始终看璇儿不顺眼,更不忿于我百般疼爱他,每次看到他都会愤愤地说:“我们吃了那么多苦,宗谭这个罪魁祸首却捡了大便宜,竟然百毒不侵,哼,找机会我一定——”

    我微笑,宗谭也不是好对付的,否则怎能将我们整得如此狼狈不堪。不过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宗熙一直不肯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把南越扔给他,说走就走,半年没回墨辰宫。

    瑞对李长庚也极为不满,他自己不敢去宁王府,却每次都要拉我一起去,瑞气愤之下,干脆颁了一道圣旨,要李长庚每日代他去宁王府看望兄长,才将我解脱。

    还有一件事令瑞最是气恼,每天都为此事费尽心机。

    “清,你就让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我摇头,冷冷道:“不行。你该走了,否则会赶不上早朝。”

    他却不肯罢休,翻身欲压住我,却被我反手制住,动弹不得。

    他恼怒地瞪视我,愤然控诉:“你竟然又用我的武功来对付我。”

    我微微一笑,放开他,道:“你若不用它来暗算我,我又怎能学会?好了,天快亮了,这是我的府邸,不是大内,快起吧。”

    他无奈地叹气:“真怀念以前那个你,虽然经常气得我要命,可是还有得手的机会,现在的你,还是会气我,却怎么也不上当。也不知是你聪明了,还是我笨了。”

    我不禁笑了,亲亲他的脸,还未开口,却听外面有人应道:“他哪里会聪明,当然是你笨了。”

    我忙起身穿衣,瑞大怒,问道:“他怎么在这儿?”

    我还未回答,却听外面的人笑道:“荐清说我败坏他的名誉,这个已经没法弥补,我只好住到他家里,让他也败坏我的名誉便是。天朝陛下半夜驾临荐清的府邸,也想让他败坏名誉吗?”

    瑞气得浑身发抖,怒道:“他来了多久,我为何不知?”

    “三天,你不知当然是我封锁了消息。若让别人知道宗熙住在我这里,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我安抚的拍了拍瑞的脸,走出房门,叹道:“宗熙,你不是最爱睡懒觉吗?怎么起得如此早?”

    他却不回答,用赞叹的目光上下打量我,笑道:“美人就该配英雄,怎么看咱们俩也是天生一对,那个齐瑞,武功不如我,打仗不如我,就算是文才也未必比的上我,你怎就——”

    话未说完,就听房门一响,方才还在盛怒的人,此刻却优雅尊贵地缓步走出来的,温润俊逸的脸上挂着温和柔雅的笑容,淡淡说道:“清是真正的英雄,君上虽然相貌英俊,气度不凡,可是离美人还差得远,怎能配得上他?人要有自知之明才好。”

    宗熙愣了一下,纵声大笑:“我终于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他是美人,也是英雄,而他最不愿被人看作美人,只想做英雄。所以才会选你,是不是这样啊?荐清。”

    我但笑不语,若说瑞说话能气死人,那么宗熙的歪理,便能将死人也说活。这俩人斗嘴,还是不要介入的好。

    瑞见我既不帮他,也不搭腔,怒瞪我一眼,冷笑道:“君上半年来此地三次,就不怕南越不要你这个君主?”

    宗熙毫不在意的大笑,上下打量瑞,赞道:“他是英雄,那么陛下就是美人了,确实不错,陛下,南越宗熙也是世之英豪,我二人又都是一国之君,是不是更为般配?你要不要考虑把那个迟钝的家伙踢——。喂,荐清,你竟然出手攻击我,哪有如此待客的?”

    说着飞身跃起,躲开凌厉的攻击,抬掌便要反击,却突然停下,摸摸鼻子,干笑道:“天气真不错,我还真有些累,荐清,我回房休息了。”

    我抬眼看看天,阴阴的,闷热难当,哪里好了,而且天气和累有什么关系,外面来的不知是何人,本事不小,竟让豪爽狂放的南越宗熙语无伦次。

    希望这个人赶紧将他弄走,好让我过几天清静日子。

    瑞靠在我身边,道:“清,你曾答应要陪我纵情江湖,畅游于山水之间,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现在一切都安定了,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我点头,是该出去走走,抛开一切纷乱繁杂,就我们两个人。

    “你想去哪里?”

    “先去泰山吧,我在那里弄丢了你,好容易找回来,当然要去看看。”

    泰山别馆。如三年前一般宁静的夏夜,美丽的月色令人迷醉。

    当日那一怒而去,从未想到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事。

    “清,要是我不找你,你真的就不回来了吗?”

    “也许吧,”我翻身压住他,轻吻他的唇。

    “但是,我万分庆幸你找到我。”散开他的发。

    “才能拥有圆满的人生,才有机会弥补曾轻忽的一切。”褪下他的亵衣。

    “慈爱安乐的双亲,”

    “乖巧可爱的儿子,”

    “肝胆相照的朋友,”

    “倾心相爱的恋人。”

    “叶荐清此生在无他求。”

    “也决不会再轻忽和舍弃所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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