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仗势凌人 作者:软炸团子
正文 第13节
仗势凌人 作者:软炸团子
第13节
这小子该不会是流口水了吧。赵七大煞风景地想着。又往前匍匐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是岳听松哭了。
“小哭包。”赵七嘲道。
他低头抹了把脸,嘿嘿笑了起来。
第78章
漫长的黑暗终结,眼前终于见到了亮光。
赵七先自己爬到外面,再吭哧吭哧地将岳听松从洞里拖出来。可他费了这半天力气,早就手脚酸软,一个没拉住,两人一起骨碌碌滚进幽深的草丛。
“呸、呸呸!”
赵七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草叶。他左右看看,没见到岳听松的影子,就赶紧扒拉着高高的草叶,探头探脑地张望。
春天的山野,万物欣欣向荣。满眼绿色之中,赵七看到一只淡绿色颀长的小虫,一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和一双站立的黑色的脚。
他迟钝地眨了眨眼。紧接着,小虫被踏作两截,小花被碾成一团。折断的草木流出汁液,散发出淡绿色的苦涩气息。
如一片沉重而硕大的乌云,那双脚的主人朝他走了过来。
来人身材高大,一张漆黑面具挡住表情,却遮不住森冷而嘲讽的目光。他看着赵七,犹如一只斑斓猛虎,正注视着爪下垂死挣扎的猎物。
赵七背脊发凉,可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定定注视着他。
“岳听松呢?”赵七问。
那人朝旁边一指,赵七才看到岳听松软软地垂在地上。原来这小子方才被一丛白茅遮住,正好躲过了他的视线。
“哈,多谢你啦!”赵七长舒口气,拍拍胸膛,嬉皮笑脸对赵四道,“你看,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以前你受伤的时候我还给你打过扇子呢,不如这次你就放我一马——啊!”
赵七只叫了一声,就紧紧闭上嘴。他的手腕被赵四狠狠擒住,手指一点点松开,两包药粉滑落到地上。
这是他从赵十那里摸来的,原本想作为杀手锏出奇制胜,可是还没出手,就已经被人识破。事实正是这样残酷。他的挣扎,他的不甘,他用来保护自己的伎俩,对强者来说不过是一个笑话,连一点威胁都没有。
就像现在,赵七咬着牙对赵四又踢又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赵四纹丝不动,手下稍一用力,赵七的额头就疼出了冷汗。
“为什么回来救他?”赵四第一次开口问道。
赵七瞅瞅岳听松,没吱声。但赵四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古怪而短促地笑了一声,突然松开了手。
因为这毫无预兆的举动,赵七踉跄后退了好几步,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自己腰上一紧,随即被重重丢到地上。
赵七被摔得一阵发懵。恍惚中他看到赵四朝自己俯下身,脸上霎时血色褪尽。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能在这里,不能在他面前!
他拼命挥动着手脚,试图往远处挪动,跑得越远越好。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想让岳听松知道。
然而,赵七没能逃出多远,就被扯住脚踝拖了回来。他的手指胡乱地抓住草叶泥土,甚至是布满尖刺的荆棘,可都无济于事。
这一幕对他来说极其熟悉,五年多前,也是在这样的山路上,他无数次试图爬出去,每一次都被这样拉回来,直到指甲断裂,鲜血把泥土染红,他依然停留在原地,距离想去的地方还有很远很远。
五年之后的现在,他还是那么没用。
不,不仅是五年。
他还是跟十六岁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聪明,不强大,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喜欢的人。
赵四已经压了上来。而岳听松此时与他们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
赵七死死咬住嘴唇,双手不再拼命推搡身上的赵四,他已经意识到这是全然的徒劳。所以,他转而捂住了岳听松的耳朵。
小呆瓜,这个你就别听啦。他对岳听松说。也给我留点面子吧。
没事的,一会儿就过去了。他又对自己说。反正又不是没有过。
赵四已经拉开了他的衣襟。
此刻的赵七浑身脏兮兮的,像是只刚刚在土里打过滚的野狗,身上的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脸上也沾了几道泥印。然而,一揭开衣服,白玉似的胸膛裸露出来,其上一点金光闪烁,立即增添了几分旖旎的艳色——
只见左边的一点樱红,赫然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莲。
这精致的莲花共有十五瓣,乳首被细细密密箍在当中,恰似粉嫩的花心。细看时,还有几根细若发丝的金色花蕊隐藏在花瓣中。使用时只要将它们捻起,就可以轻易插入乳孔,正是一件极为阴险歹毒的刑具。
原本碰一碰都觉难耐的地方,却遭受了这样的对待,单看着就让人觉得可怜。
赵四伸出手,轻轻扯了扯。
这是赵禹成送给赵七的聘礼,形状像极了赵家的徽记。赵禹成将它安置在最接近赵七心脏的地方,似乎想要以此取得什么证明。
而赵七只是僵硬着身体,像一截枯死的木头,即便是胸口受痛,也依然一声不吭,只死死闭上了眼睛。
赵四的手指盘桓片刻,便就离去,紧接而来一道猛烈劲风。赵七只觉颈后寒毛倒立,随即听到“哗啦”一阵轻响。
脚步声远去了。
良久之后,赵七翻身爬起来。望见地上散落着数片光点,正是被刚刚击碎的金莲。
第79章
滂沱大雨无边无际,旷然山野中,有一个蹒跚的影子。
赵七头顶一片大树叶,背上是同样盖着树叶昏迷不醒的岳听松。他已经这样走了整整一天,依然没有找到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你小子是不是诓我的。”赵七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都走了这许多时候,怎么还没看见人家?唉,都怪赵四那家伙跑得太快,也不给我指个路再走。”
他这厢怨天怨地,俨然全是别人的错。可事实上,其实是他自己不辨东西南北,在山里乱走一通,早就不知偏离正路多远。这荒郊野岭的,虽然能挖到点野草果腹,可他既不会寻找水源,也没有勇气查看黑黝黝的洞穴,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居住在山里的人家。
此刻他又冷又累,再加上岳听松还发着烧,心里慌得厉害,也只能自说自话地壮点胆子。他多想自己也能飞檐走壁,带着岳听松嗖嗖飞过去找大夫,可现实是,他的两只脚陷在泥里,连走起来都很吃力。
赵七如今已经感觉不到饥饿和疼痛,只麻木地迈动双腿一直向前。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衣服湿漉漉地黏在身上,他偏着脑袋在肩上蹭了蹭,目光无意间四处打量,依稀在烟雨迷蒙中看到一处房屋。
大喜过望,他反手拍拍背上的岳听松,撑着最后一股力气,来到那小院的门前。
“咚咚咚。”
赵七敲着紧闭的门扉。
“有人吗?山中大雨,过路人求个方便!”
这里住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外面只围了一圈半人高的荆棘篱笆,大门破破烂烂。里面虽然是间瓦屋,然而年久失修,不甚结实,在风雨中很是飘摇。
不过此时能有片瓦遮身都算不错了,头顶树叶的赵七对此十分满意。他将岳听松放在门檐下,又往里推了推,不让雨水打到他的身上。自己则站在雨中,扒拉着篱笆朝里面张望。
没等多久,就有一个人戴着斗笠从屋内出来,看起来年纪不大,赵七赶忙喊道:“小兄弟,我跟弟弟上山来顽的。不成想天降大雨,迷了路途,能否借贵地——”
“是你?!”
那人瞪着赵七,斗笠之下,一张稚嫩而俊俏的脸上满是诧异与仇视。
赵七扶了扶脑袋上的大叶子。他也觉得眼前之人有点眼熟,可究竟姓甚名谁却想不起来,只能打个哈哈:“有缘千里来相会,天涯何处不相逢。好巧好巧,竟遇见旧识了。”
那少年冷笑一声:“小人怎么当得起赵管事大老爷的旧识。这里破屋烂瓦的,实在供不起阁下这尊大佛!”
赵七见他说完话就要走,连忙道:“若我以前得罪过你,我现在给你赔礼道歉还不行么?我身上有二十两银子,你借我一个歇脚的地方,帮我请个大夫,剩余的银钱全都给你!”
“谁稀罕你的臭钱!”少年闻言,竟勃然大怒,“辱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便是把赵禹成找来,我拼出一条命去,也不受你摆布!”
“你——”
赵七正想开骂,猛然看到岳听松半个身子都快滑到地上,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去,把歪歪斜斜的岳听松重新推进那仅有的一小块干燥之处。
随着身体歪斜,岳听松盖着的树叶滑落在地,露出叶下真容,那少年猛然瞥见,顿时大惊:“恩公!”
咦?
赵七歪歪脑袋。
少年已经将门打开,关切地注视着双眼紧闭的岳听松。
“岳大侠,岳大侠!”他呼唤了好几声,岳听松自然无法应答。赵七刚想解释一下,就见他抬起头,恶狠狠盯着自己:“你这天杀的黑心狗腿子,居然将岳大侠害成这样!”
赵七张了张嘴,可岳听松变成现在这个样他确实难辞其咎,不免气短了几分,嗫嚅道:“我、我……他受伤了,我要去找大夫……”
少年又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将岳听松扛起来就往屋里去。赵七连忙想跟上,却被大门嘭地一声砸到了鼻子,立马变得眼泪汪汪。
“你别走,把他还给我!”赵七叫嚷道。
他见大门紧闭,就试图从篱笆外面翻进去。虽然那上面满是荆棘,不过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疼痛。费了番功夫,他终于进到院内,追到瓦屋前,将房门砸得嘭嘭响。
然而,里面却不知被什么东西顶住,使劲撞上去依旧纹丝不动。赵七咬牙抹了把脸,在雨声中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少年的声音:“岳大侠于我有大恩,我自会为他寻医问药。至于你,哪来的回哪去,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进来的!”
岳听松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不过好在这人不像要加害他的样子,进到屋里受人照顾也总比在外面淋雨强。赵七愣愣站了一会儿,就捂着大叶子慢吞吞挪到大门边,自己缩在刚刚放着岳听松的地方。
这突然冒出来的混小子究竟是谁呢?
他琢磨着。
就在差不多快想起来的时候,他猛地打了个喷嚏,又把那点头绪忘到了九霄云外。
赵七搓了搓手臂。之前还觉得热,现在静下来,湿透的衣服被冷风一吹,冻得他直打哆嗦。手掌上忽而传来一阵锐痛,他举起来看看,才发现是方才翻篱笆的时候被上面的荆棘扎伤了。
一旦意识到这点,浑身各处的疼痛随之一并复苏。不仅是脚腕的扭伤,还有两条腿上的擦伤,脚底磨出的水泡,双臂使用过度的酸胀,各种滋味混在一起,又疼又酸,又麻又胀,甚是销魂。赵四嘶嘶吸着凉气,尽量蜷缩在雨水打不到的地方,心里还在思索这少年是谁。
唔,这小子长得就不怎么顺眼,跟个狐狸精似的,看起来就欠教训。莫非我以前打过他?嗯,那可就多了……
——啊!
赵七睁大了眼睛。他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那个面摊老板的儿子吗?他之所以能认识岳听松,就是因为这小子呀!
第80章
回忆起前因后果,赵七不禁感慨万千。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报应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仗势凌人,势败人凌我,天理循环,这没什么好说。扪心自问,若是易地而处,他绝对不会放过羞辱仇人的机会,保准要想出各种恶毒的法子一泄心头之恨的。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想办法将少年打一顿,来个鸠占鹊巢。可他现在已经决心洗心革面,就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外面。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不用担心岳听松了。
赵七终于放下心。他倚着门槛望眼欲穿地瞅了一会儿屋里,又捡起地上的树叶盖在身上,在连绵不绝的雨声中,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晴。日光明媚,碧空如洗。
赵七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一个少年站在自己面前,正是小院的主人。
“听、岳大侠他怎么样了?”赵七忙不迭爬起来问,“你去请大夫了么?”
少年往旁边让了让,赵七这才看见他身后跟了个白胡子老头,还有一名小童背着个药箱。原来他睡在门口,挡着人家的路了。
赵七赶忙站到一旁,看着三人进去。少年回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问诊的时间有些长。赵七等了一会儿,摸摸肚子,在包袱里翻了翻,只找到一小撮被压烂的野山莓。两口吃掉之后,胃里直冒酸水,反而更觉得饥饿难耐。
可这时候他不敢走远,直到少年将大夫送走,他才又凑上去,刚想开口询问,肚子却先发出了一阵咕噜噜的叫嚷。他毫不脸红,只急切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那少年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半晌方道:“……你进来吧。”
赵七抖抖身上的尘土,屁颠屁颠地跟在少年身后,进到屋内,终于见到了躺在榻上紧闭双眼的岳听松。
他显然被照料得很好,身上干干净净的,伤口被重新包过,气色也好了不少。赵七想去摸摸他的额头看退烧了没有,可是双手脏兮兮的,在衣服上蹭了又蹭还是不干净,便只拿眼睛巴巴地瞅着他。
“刘大夫说岳大侠脉象古怪,混乱中却有一股生气支撑,应是性命无忧。”赵七刚松口气,少年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心提了起来:“然而,习武之人最忌内息不稳,走火入魔。等他醒来,或许会性情大变,或许会记忆全失,究竟变成何等模样,却是难以预料了。”
……性情大变,记忆全失?
赵七还在犯愁,那少年话锋一转,义正言辞道:“岳大侠行善积德,自有上天庇佑。我今日就是要让你看看,岳大侠是绝对不会被你这样的小人害死的!”
“我也不想害他呀!”赵七气道,“你小子怎么糊涂成这样。若是我果真有歹心,把他往大雨里一扔就是,还千辛万苦带他找大夫做什么。”
“你这人心术不正,说不准是看中岳大侠走火入魔的机会,想要利用他。哼,有我在,定不会给你哄骗他的机会。”少年双手叉腰,面色不善,“现在,你可以滚了!”
这小子简直比茅房里的石头还臭还硬,赵七几乎就不想做好人了。但看看岳听松,他咬咬牙,还是忍气吞声道:“那、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已经痛改前非。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但有一点,你得让我留下来,我不能跟他分开。”
少年警惕而狐疑地打量着他:“你究竟有什么阴谋?为什么非要赖着不走?”
“因为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当然是要在一块的。”赵七理直气壮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我说了你也不懂。这二十两银子是谢谢你照顾他。至于你我间的恩怨,你要如何出气,直接划下道来吧!”
第81章
一个时辰后。
赵七坐在木头墩子上,举着根棒槌,玩命地殴打着一条大鱼。
那少年虽然心有疑虑,但毕竟没怎么见识过人心险恶,见赵七信誓旦旦,就让他留了下来。不过,这可不是让他做客人的。为了赎罪,未来的几天里,赵七要任他使唤,让往东不能往西,必须严格遵守每一条命令。
现在,赵七就在听从吩咐,料理少年刚带回来的鲜鱼。
这条鱼也不知是哪里弄来的,个头肥大,力气十足,一直在负隅顽抗。赵七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完全不得要领,跟它英勇地搏斗了一会儿,好容易将它打个半死,自己累得也去了半条命。
不过,虽然赵七没杀过鱼,但吃鱼的次数还是很多,至少知道鱼身上的鳞片是吃不得的。于是接下来,赵七满手鱼血,双手滑滑腻腻,忍受着一股股扑鼻而来的腥味,奋力揪着鱼身上的鳞片。
等到那少年从山上背来柴火,赵七手里的鱼已经受尽凌迟酷刑,背上的鳞片被活活薅下一半,尾巴有气无力地拍打着,一双鱼眼死死盯着天空,满是死不瞑目的怨恨。
此等惨状,着实惨绝人寰,令人触目惊心。
“哪有你这样杀鱼的?简直是糟蹋东西!”少年连柴火都来不及放下,快步跑来,直接劈头盖脸训了赵七一顿。
赵七委屈道:“我说了我不会做这个,你非让我做。我的手都被刮出血了呢。”
“还不是你自己嚷着脚疼,走不了路?坐着的活都干不了,真是个废物!”
赵七不吭声了,偏过头,气鼓鼓地瞪着地上一只慢慢爬过的西瓜虫。
少年将背上的木柴卸下来递给他:“杀鱼你不会,劈柴你总会吧?单纯卖力气的活,只要砍得大小一致就行。”
接受了新的任务,赵七从院脚翻出一把斧头,还是坐在原来的木头墩子上,开始劈木柴。
他牢记少年的话,每块都务求相同,而且精益求精。可没过多久,就又被教训一通。
“这么半天,你居然只砍出来三块!呃,这地上的木屑是什么?”
“不是你说要大小一致的么,我费了好半天才把它们砍得一样大……”
赵七捂捂耳朵,那少年比他还矮一个头,嗓门倒甚是洪亮,吵得他脑仁疼。
好容易等到偃旗息鼓,赵七以为完事了呢,少年又道:“那你去生火做饭——你会做饭吗?”
“不会。”赵七诚实地摇摇头。
“洗衣裳呢?”
“不会。”赵七说完,很快又补充道,“但我会往衣服上熏香。”
“这里有个屁的香!”少年气咻咻地骂完,见赵七瞅着他,没好气道,“我真是给自己请了个祖宗。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想洗澡。”赵七道,“可我没找见浴桶……”
“自己去河里洗!”少年吼了一句,刚刚反应过来不对劲,抬头却见赵七已经一瘸一拐地溜掉了。
“我这就去!”
虽然干活的时候不见人影,但到吃饭的时候,赵七倒是准时出现在了桌子边。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只是不太合身,袖子断了一截,腕子白晃晃地露在外头。少年仔细一看,发现那竟是自己的衣裳,也不知这家伙什么时候摸出来的。
不过,虽是普普通通的粗布旧衫,但被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懒蛋穿在身上,却有点……
“哎呀,有鱼汤。”赵七一边挽着头发一边问,“这是给岳大侠的么?”
少年倏然收回目光,咳嗽两声,少见地没有骂他,只是点了点头。
“那过会儿我去给喂他。”赵七咽着口水主动请缨。
除了鱼汤,桌上就不见荤腥,只有窝头和素菜。赵七见少年没有阻止的意思,就迫不及待拿了个黑黝黝的窝头,狠狠咬了一大口。
虽说这窝头咽的时候嗓子疼,但尝起来却别有一番香味。野菜过水一烫,沾着酱吃也甚是鲜甜。赵七美滋滋地吃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我叫汤良。”少年闷声道。
“哈哈,居然有人叫这个名字。”赵七乐不可支,“你爹是不是叫汤热?唔,怎么没见到他?莫非只有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汤良嗤笑一声:“那件事之后,我爹怕你再来抢人,就寻了这处房子,让我自己住在这里躲风头。”
赵七的笑声戛然而止,摸摸脑袋,有几分讪讪的:“我、我确实混账……”
“知道就好。”汤良道,“吃完饭,别忘了洗碗刷锅。”
赵七苦着脸:“可我确实不会干活,不如你换个法子?”
汤良摇摇头,没说什么。赵七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打算,就低下头默默吃饭。
没过多久,鱼汤放凉,赵七试了试温度,就小心翼翼地端去给岳听松喝。
岳听松还是没有醒来,不过喂给他倒是知道吞咽。赵七如临大敌,仔仔细细地观察每一勺鱼汤,生怕不小心混入鱼刺,让岳少侠因此英年早逝,喂这碗汤的时间竟比吃顿饭还要长。
喂完之后,赵七给岳听松擦了擦嘴。抚摸着软软的唇瓣,不禁有些意动。
然而,这期间汤良一直倚在床边,双眼炯炯有神地监视着他,仿佛一不留神他就会在汤里下毒一样。在这样的目光下,赵七就算是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对岳听松动手动脚,只好悻悻地打消了念头,几乎要憋出内伤。
唉,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们才能尽情亲热一下呢?
第82章
吃过饭后,赵七又被使唤得团团转。
这回汤良改变了策略,不再让他单独干活,而是自己也在一旁示范。他本以为赵七又会偷懒,不料这家伙竟老老实实地学了起来。
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但看得出非常努力,让汤良心里的郁气多少消散了一些。
不过该有的警惕还是必要的,汤良否决了赵七打地铺照顾岳听松的提议,给他在另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里布置了一张小床。
是夜,赵七跟一堆破锅子烂斧头躺在一块,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因为太过疲累,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岳大侠,你终于醒啦!”
赵七还在外面劈柴,猛然听见这个声音,立马蹦了起来,手里斧头也丢到一边。他想快步跑过去,可身子猛地一歪,才想起自己的右脚腕没有治好,终于还是瘸了。
所以他只好蹦跶着来到门口,欢天喜地地探头一看,却见到岳听松竟拉着汤良的手。
“我……我受伤的时候,就是你照顾我的么?”岳听松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可话中的意思却让赵七心中一沉。
“听松,你、你不认得我了?”赵七一把拽开汤良,自己握住岳听松的双手,“我是赵七呀。”
“赵七?”岳听松皱眉思索,“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赵七屏住呼吸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对了,你是赵禹成的手下,我刚刚教训了你一顿!”
赵七浑身的血都凉了。
汤良不失时机地挤了上来:“恩公,你救了我,还替我教训了坏人,如此大恩无以为报,我、我只能以身相许啦。”
岳听松俊脸一红,支支吾吾道:“这个么……也不是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赵七大怒,“你明明都许给我两次了,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
“可是,我现在更喜欢他呀。”岳听松将汤良揽进怀里,抬起了他的下巴,赵七看到他跟自己少年时候有五六分相像。一眨眼,那变成了自己的脸。
十五岁的白雪棋,天不怕地不怕,鲜衣怒马,意气风发。赵七恍惚了一瞬,定睛看时,岳听松怀中的依旧是汤良。而他自己,却只是个猥琐无耻、仗势行凶的小人,而且还……
赵七偷偷将右脚往后缩了缩。
“他比你年轻,比你干净,从没做过坏事,也从没欺负过别人。”岳听松亲昵地蹭着汤良的脸颊,“而且,他又会砍柴,又会洗衣,还会做鱼汤,比你有用得多啦。难道我不可以喜欢他么?”
“不可以!”
赵七一声大喊,从床上滚了下去。摔得屁股生疼,依旧惊魂未定。
这个梦简直太吓人了。
他拍着胸口,翻来覆去半天也睡不着,就摸黑推开门,悄悄溜进了岳听松住的屋子。
桌上放着汤良特意买回来的蜡烛。赵七毫不心疼地点燃一根,蹑手蹑脚凑到床边,久久凝视着岳听松沉睡的脸庞。
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让他遇到这么一个人。要是万一跟别人跑了,那可怎么办呢?
“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不理你了。”赵七小声威胁道,“我不理一个人,可是很彻底的,还曾经让岳峤那混蛋玩意以为我哑了呢。”
不过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好炫耀的,赵七自己也说得没意思。他把蜡烛搁在一边,自己钻到床上,贴近了岳听松的身体。
熟悉的体温让他很有安全感。岳听松现在已经不再发热,赵七绕开伤口,小心地拥抱住他,连腿都缠了上去,紧紧扒着不放。
“你是我的,谁来抢也不行。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比我年轻,比我英俊,比我有本事……”赵七恨恨磨着牙,对着岳听松的耳朵嘟嘟囔囔,“总之,就算比我好一千一万倍,就算比我更讨你喜欢,我也不会拱手相让的。要是、要是你不跟我好了,我就一天骂你一百八十遍,让你一天打一百八十个喷嚏,除非我老到牙齿都没了,话也说不出来,不然是决计不会停下的。”
“……那样的人,根本不存在。”
“什么?”这声音实在太小,赵七没听清,傻乎乎地问了一句,猛然睁大双眼,“你醒啦!”
不待岳听松开口,他又连珠炮似地问:“难受吗?伤口还疼不疼?现在饿不饿?你……你还记得我么?”
烛光下,岳听松一双星眸闪烁,胜过漫天星河。他挑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赵七。
“不会真傻了吧。”赵七从狂喜中回过神,蹙着眉头思量片刻,最后拍拍岳听松的肩膀,“忘了也没事,我告诉你就行了。嗯,你叫岳小呆,今年十九岁。我是你的男人,唔——”
他的声音消失在两人相交的唇间。
无论多少次,无论在什么时候,岳听松的亲吻总能让赵七甜蜜得心都快要飘起来。他积极地回应着,主动探出舌尖,尽情享受这世间给予自己的唯一的温柔。
第83章
一吻过后,岳听松敲敲赵七的脑袋:“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叫这个名字,嗯?”
赵七被亲得晕晕乎乎,两只手扒着他的肩膀,哼哼唧唧道:“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傻乎乎地认错了人,跟别人好了。哼,所以叫你岳小呆,真是再适合不过啦。”
岳听松不禁失笑:“梦里的事情也信,我看你比我可呆多了。”
“都是那个汤良的错,还有他请来的大夫,竟吓唬我说你会记忆全失、性情大变。”赵七抱怨道,“一定是那老家伙老眼昏花,看错了。”
孰料,岳听松闻言,面上竟显出几分犹豫之色:“唔,这话倒也没错的。我练功出了岔子,现在确实是火入魔了。”
赵七大惊:“什么?!”
“我修习的功法有些特异之处,对人的心性要求颇高。师父之所以让我下山历练,便是希望我能砥砺心志,于武学修为上更进一层楼。”岳听松道,“其实算起来,我倒是因祸得福。内息增长得很快,之前尚未吸收完全的药力也散入经脉之中,等全部炼化之后,便能彻底恢复,功力也会长进许多。”
“虽然听不懂,但这似乎是好事嘛。”
岳听松摇头道:“可是我现在内息逆流,不仅无法再以内力压抑恶欲,反而会滋生种种心魔……总之,现在的我跟以前很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你最好在这段时间内离我远一些,等我恢复了元气——”
“不行!”赵七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若是他不在,岳听松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更何况,虽然岳听松嘴上说让他远离,可两只手却牢牢抓着他的腰,明显一副口不对心的样子。
“我说过要照顾你的,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离开呢?”赵七义正辞严地说完,眨眨眼,又小心问道,“……不过说实话,你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呀,如果我让你生气了,你不会打死我吧?”
“这倒不至于。”岳听松沉吟道,“根据前人的练武心得,大约会变得暴躁易怒、睚眦必较、专断独行之类的。”
赵七便放心地拍拍胸脯:“那就没问题了。这点事算什么,不就是会脾气坏一点、心眼小一点么,我比你大,一定会顺着你的。”
“你说真的?”
岳听松望着赵七,眼神深处头一次现出些许不安。这少有的脆弱看得赵七心都软了,立刻重重点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岳听松将头埋在赵七肩上,声音有些发闷,“不许出尔反尔,我、我也会努力快点恢复的。”
感觉到岳听松的依赖,赵七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他拍拍岳听松的后背,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一番豪言壮志,自己都快把自己感动了,就听岳听松道:“那好,你把衣服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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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赵七没有反应过来,跟只呆头鹅一样愣愣地瞧着岳听松。
这小子好像刚刚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见赵七没有行动,还一本正经地催促道:“快点呀,你不是说顺着我的么。”
赵七心里其实有点不对劲,但被岳听松专注而认真的目光一看,立马就变得迷迷糊糊的,想想自己确实刚刚说过这样的话,就乖乖地脱下衣裳。
这些年他别的没学会,衣服脱得倒是又快又好,一点不嫌害臊。岳听松眨眨眼的功夫,赵七就赤条条地趴在一旁了。
“我、我脱好了。”他问,“还要做什么呢?”
岳听松道:“你把腿分开,转过身让我看看。”
赵七刚刚转过身,转念一想,又犹豫地扭过头,问:“你现在重伤未愈,这样是不是……”
“我自有分寸。”岳听松见赵七将信将疑,就又解释了几句,“心魔滋生,欲念横行。如今不能压制,就只能顺势而为。现在我想看看你,你就依着我吧。”
赵七对武学方面一窍不通,听着觉得很有道理,就乖乖趴过去分开腿。他平日里四体不勤,身材不算结实。然而身段却是十足的风流。这样趴着的时候,由肩到臀的一段曲线,几乎令人移不开眼睛。
“唔……”赵七小小抽了口气。
岳听松捉住了他的右脚,轻轻揉着那肿胀的脚腕。手掌不经意间擦过脚心,弄得他痒痒的——
这原本没什么,但令人难为情的是,还没被揉几下子,他下面的那话儿就高高翘起,湿哒哒地贴在被褥上。
赵七倒不怎么觉得羞涩,但唯恐弄脏了被子,就用手捂住下身,却被岳听松在屁股上敲了一下。
“不是说好了让我看么?”
他的声音比往日低沉了许多,赵七怕他生气,对身体不好,就赶紧把手拿开,老老实实地放在两边。
说实话,这样的姿势摆久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赵七面红耳赤地趴了半天,直到后背都有些发热,才等到岳听松开口:“嗯,行了。”
赵七如蒙大敕,就想钻到被窝里面暖和暖和身子,可岳听松却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我现在不方便动手,你自己舒服一下吧。不过,只能照我说的做。”
第84章
这回赵七没有发问。既然答应了人家,再扭扭捏捏的也太不像样子。他靠在床头,沐浴在岳听松的目光中,听从指令开始了自渎。
一开始,岳听松只允许他摸自己的下面。
“嗯……”
赵七情动已久,手指刚一触上自己高翘的阳具,就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岳听松道,“你仔细说说。”
“下面酥酥麻麻的,有些热,很快活……”赵七红着脸小声说,“但还不够。”
岳听松问:“那要怎么办呢?”
“你摸摸我、摸摸这里。”赵七想去拉岳听松的手。
而岳听松却抱起了胳膊:“不行啊,我现在受着伤呢,你只能自己来。你现在想弄哪里?”
赵七为难地看了他一会儿,就指指自己的乳首:“这里,这里很痒。”
岳听松道:“那好吧,你自己选一边。”
赵七蹙眉思考了片刻,便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抚上了右边的乳尖。
“舒服吗?”岳听松问。
“嗯。”赵七点点头,想起他刚说过的话,就又描述道,“这样捏……会有点疼,但感觉更好,比轻轻地摸要舒服。”
“你喜欢疼?”
“……是、是的。”赵七期期艾艾道,“稍、稍微疼一点点,会更加……更加刺激一些。”
“原来如此,我记住了。”岳听松若有所思,“你这里都肿起来了,看着真可怜。”
赵七低头一看,右边的乳首比左边已经大了一圈,他眼巴巴地看着岳听松,希望他能大发慈悲,让自己把另一边也玩上一玩。
然而,岳听松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打算,他静静欣赏了一阵子,也没叫停,赵七就只好继续扯弄早已红肿的右乳。
“现在觉得疼了吗?”
“嗯嗯。”赵七点头如捣蒜,“很疼了,一点都不好受。”
岳听松摇头:“又撒谎,你这儿都快出精了。”
确实,赵七碰都没碰的阳具此时俨然到了爆发的边缘,几乎只要轻轻吹口气,马上就能自己射出来。
“这怎么能算,我都没碰到你呢。”赵七不满地嘀嘀咕咕,“我想要你,就算只拉着手也行呀。”
这样坦率的愿望让岳听松实在不忍拒绝,他慷慨地伸出一只手,允许赵七在上面蹭蹭。赵七如获至宝,抓着就往自己身上放。
岳听松的手修长而温暖,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又有些粗糙。赵七着迷地看着它在自己的阳具上滑动的样子,嘴里小声地吐出炙热而甜腻的喘息:“呼,好舒服……你再动一动,嗯……”
其实,岳听松基本没什么经验,手法青涩生疏,只知道来回轻抚,就算换作他自己,也不会有多少快感。然而赵七却表现得心醉神迷,魂都飞了似的,涣散的双眸已被泪水浸湿,却依然茫然不知,任凭它们无声地滑下脸颊。
忽而,他猛然抽了口气,腰肢一阵颤抖,最后随着三千青丝一起软软地垂在床榻上,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快乐又似痛苦的长长的叹息。
岳听松拢起手,接住他方才射出的阳精,慢慢展示在他的面前。
赵七尚处在高潮的晕眩中,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声音有些迟缓:“哎呀……弄脏了。”
岳听松见他神色恍惚,心中一动,便柔声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赵七歪头想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关系重大的问题。然而,他的表情虽然严肃,动作却堪称放荡,手指蘸着自己射出的东西点来点去,最后才想出一个好办法似的,探出舌尖,仔细舔弄起岳听松的手指。
“唔、我舔干净就好啦!”赵七讨好地说,像是在邀功求赏。
岳听松不置一词,只是注视着他。
赵七的皮肤很白,头发很黑,不说话的时候,便是一副遗世独立、纤尘不染的模样,很能唬人。然而此时的他,初雪般的肌肤透出绯红,泼墨般的长发蜿蜒其上,整个人被情欲染上一层逼人的艳色,却比往日更加好看了一点。
最妙的是,他的神情似稚子一般无邪,却垂着睫毛努力舔舐自己的阳精,还时不时偷偷看过来一眼,此种情态,着实堪怜。
岳听松见他这样子,本想问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摸了摸他的头发,就翻身下床,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缝衣针。他将针放在烛火上炙烤后,就用它挑破赵七脚底的水泡,撒上些药粉,再用干净的细布包好,还帮他把脚腕重新绑了一下。
赵七伸着两只脚丫傻乎乎地看着他忙活,混沌的脑子里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自己现在非常安心。
白天的疲累,连日的惊惶,都在此刻化为乌有。他享受着身体深处懒洋洋的倦怠,一直硬撑到岳听松重新爬上床,才凑到他的身边,暖暖和和地睡着了。
第85章
第二日一早,汤良见到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惊讶地失手打翻了脸盆。
“你——你们!”
赵七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昨夜的记忆迅速回笼,他气呼呼地揪了揪岳听松的鼻子,又瞪了汤良一眼:“你什么你,大惊小怪,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
汤良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在这时候,岳听松已经睁开眼睛,朝汤良点了点头:“多谢。”
见到恩人开口,汤良也顾不上赵七了,急忙几步走到床前,颤声道:“恩公,你醒了!”
这幅模样让赵七一下子想起梦里的场面,猛然打了个激灵。再看汤良时,就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顿时升起了浓浓的警惕之心。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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