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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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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仗势凌人 作者:软炸团子

    正文 第19节

    仗势凌人 作者:软炸团子

    第19节

    “我初时只为了岳岚而去,却不料你也在那里。”沈兰卿饶有兴趣道,“岳岚倒与他六哥很像,被你迷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

    “不许这样说他!”赵七的刀子朝前一递,划出一线血丝。黏腻的血腥气弥散开来,他心里一紧,死死咬住牙,没有移开目光。

    沈兰卿轻嗤一声,不知在笑什么。

    假冒“白雪棋”虽然没有给他带去想要的东西,可却带回了其它的消息。岳听松当众维护赵七,直接以“心上人”相称,二人又同入同出毫不避讳,以足以证明赵七在岳听松心中的分量。

    原本布下的一手闲棋,早已当做弃子,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为左右胜局的关键。沈兰卿稍想一想,便觉十分有趣。

    “赵禹成呢?他也是你找来的?”赵七朝角落示意。

    赵禹成依然歪在哪里,不知是死是活。

    “不,他是自己来的。”沈兰卿想了想,“许是为了警告你小心我。不过他来得正好,再过几日,正好可以做杀害岳岚的凶手。”

    “你要嫁祸给他?不可能。”赵七斩钉截铁,“我不知你们有何交易,但依他的势力,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不用我嫁祸,他自会主动担责的。”沈兰卿安慰般地解释道,“无论是谁人幕后主使,下手的人都是你。天门与春秋老人不会放过杀害岳岚的人,禹成要想保住你这条命,便只能将事情都揽过去了。”

    赵七粗粗一想,并没有什么漏洞,只是沈兰卿将事情全盘托出,却不知是在作何打算。

    不,或许没有什么打算。他只是没将赵七放在眼里,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

    正当赵七心中愤恨之时,耳边又听到沈兰卿的声音;“你还有想不明白的事么?问出来,我尽可以告诉你。”

    想不明白?赵七又如何想得明白!

    十四岁情窦初开,八年多心之所系,原以为是高山皎月,其实不过沟渠败絮。沈兰卿亲口告诉他,他的坚持,他的思念,他的希冀,全都是狗屁不如。

    而此时,他只用动动手指,以掌中匕首之利,顷刻间便能让沈兰卿身首异处。温热的血会喷在他的身上,洗净八年一切痛苦与耻辱,岳听松也将少掉一大威胁。

    赵七眼泛红丝,杀意蒸腾。刻骨恨意化为滔天巨浪,便要将一切淹没了!

    沈兰卿微笑依旧。

    第126章 迟来的七夕番外 那年初相遇

    “喂,你看到一个个子很高很高,长得很英俊的大人了么?”白雪棋趾高气扬地朝一个看着只有三四岁的小孩发问。

    那小孩瞧着傻呆呆的,穿得倒是不错,头上戴着个小帽子,垂下来俩耳朵,白雪棋不认得那是什么,但觉得像是只小兔子。

    “没有。”小孩乖乖摇头。

    白雪棋哼哼两声,不客气地将小孩挤到一边,自己也坐在石墩子上,发愁地看着往来的人群。

    今日是辰国佳节,他跟爹爹出来“见世面”。一路玩得正开心,突然一回头,爹爹也不见了,乳母也找不到了,跟出来的其他人更是连影子都没有。

    他沿着人群慢慢走,走得脚都发痛,才看到个石墩子,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童板板正正坐在上面。

    白雪棋年纪不大,心眼却很多。他暗忖其他人都人高马大,只有眼前这个小矮子自己应付得了,便大喇喇走过来,直接抢了人家的位子。

    那个小孩脾气倒很好,被突然出现的大孩子挤开,也不哭不闹,自己一声不吭地缩在边上。

    “唉,爹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等了一阵,白雪棋托着腮,老气横秋地自言自语,“真不让人省心,如果我不去找他,他回不了家可怎么办呢?”

    “你爹爹迷路了吗?”那小孩听了,略带惊奇地问,“你爹爹……应该是大人呀。”

    白雪棋瞥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大人总是会迷路吗?爹爹每天早上出去一趟,晚上才能归家。像他这么聪明的人,也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找对路呢。”

    小孩恍然大悟:“难怪师父总是呆在家里。”

    “哼,别人怎么能跟我爹爹比。”白雪棋抱着胳膊不屑道,“我爹爹可是顶聪明顶厉害的才子,他写了好多好多书——你师父作过书吗?”说到“书”这个字,白雪棋加重语气,得意劲几乎要溢出来,似乎那是个顶了不起的事物。

    “他写过的。”小孩想了想,补充道,“好多人抢着要。”

    “哼。”眼见炫耀失败,白雪棋不满地用胳膊肘故意一顶。小孩皱皱眉,还是朝旁边挪了挪,半个屁股几乎悬空了。

    白雪棋赌了一会儿气,肚子突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他揉揉肚子,想起早晨发脾气没吃完的糖蒸酥酪,而自己现在身边什么吃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小笨蛋,不禁气得打起了嗝。

    “你……饿啦?”观察了一会儿,小孩小心翼翼地问。

    白雪棋又饿又累,还在打嗝,就瞪着他看。

    似乎是被这样的白雪棋吓到了,那小孩赶紧将腰间一个小布袋解了下来,放在他手里。

    “给你吃。”

    白雪棋打开一看,是一袋子糖糕,就皱了皱眉:“我不喜欢吃甜的。哼,这种东西,你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呢。”边说着边吞了口口水,一脸馋样地盯着看。

    “我也不喜欢甜的,这是师父买给他自己的。”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白雪棋的口是心非,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大人才喜欢吃呢。”

    “真的?”白雪棋思考了一瞬间,就拿定了主意,取出鲜甜软糯的糖糕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一边心里还想,有这么个小袋子装吃的真是不错,回家就要叫人给自己也缝上一个。

    小孩则暗暗松了口气。

    师父对他讲过,想要成为大侠,就要看到百姓的饥寒,救人于水火之中。他现在虽然年纪不大,但谁说必须有年纪才能做大侠呢?

    他现在就是岳大侠啦!

    看着被自己帮助的饿肚子百姓吃得开心,岳大侠非常满意。

    然而,成为一个大侠的道路,必然是艰险的——

    只见那人吃着吃着,突然脸色一变,张开嘴,猛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液。

    新晋岳大侠惊呆了。失神之下,他再也保持不住平衡,一个屁股墩摔到了地上。

    “你中毒了!”他痛苦地喊出声,眼泪迅速积蓄在眼眶中——来的路上,他曾亲眼目睹,一个正在谈笑风生的伯伯,吃完一口鲍鱼后,突然这么样吐出一口血,紧接着就面如死灰地倒在地上……

    “都是我不好。”他揉着眼睛,眼泪已经哗哗地留下。这个他大侠生涯帮助的第一个人,这个亲眼见证了他成为大侠的人,就要被自己害死了!

    哭了一阵,岳大侠擦擦眼泪,才发现对方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既没有面如死灰,也没有倒在地上,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塞进嘴里,慢慢夹住一个白色的东西。

    “你的牙……”岳大侠的眼泪更加汹涌了,满心自责。他很清楚牙对一个人来说多么重要,而正因为自己给出去的食物,导致一个人失去了宝贵的牙齿。

    “摔一下就大惊小怪的,真是娇气。”白雪棋嫌弃地看着眼前的小哭包,随手把自己的牙递给对方,“喏,给你,别哭了。”

    岳大侠并不想接过那枚牙齿,毕竟这见证了他一次失败的行侠仗义。但对方一副很坚持的样子,他虽然哭得抽抽搭搭,还是接了过来。

    白雪棋拍拍手:“你收了我的东西,这袋子就归我啦。”他把那一袋糖糕都系在了身上。回想起自己刚刚看人买东西的样子,觉得没有疏漏,就又满意地点点头。

    身上有了粮食,手脚也有了力气,白雪棋站起来,毅然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身上沾满了土、手里握着一颗牙、还弄丢了春秋老人心爱零食的岳大侠,则继续哭得惨兮兮。

    夕阳西下,两个小小的影子交错了一下,很快分开,到了谁都看不到谁的地方去了。

    第127章

    空气在静谧中凝固,时间拖长了脚步。赵七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匕首横在沈兰卿颈上,却已经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阿棋,若要杀人,手是不能抖的。”沈兰卿叹息道。

    “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赵七轻轻问,“我胆小又没用,就算现在拿着刀指着你的脖子,就算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你也一点不担心我能做出什么来,对不对?”

    沈兰卿一愣,好笑地反问:“你觉得自己能威胁到我?”

    赵七摇摇头,慢慢将匕首移开,声音有些怪异:“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没有杀人的胆子,但是——”

    当啷!

    沈兰卿脸色微变。

    金石相交,发出一声脆响。赵七手中匕首被硬物所挡,偏了半寸,只在沈兰卿心口处划出一道血痕。一个白色物件自他怀中掉出,摔在地上。

    碎屑飞溅,赵七脚踝一痛。他低下头,看到脚边落着碎裂的半枚玉佩,一边的雕花已被磨掉,生生缺了一个角。

    那是沈兰卿送他的。

    他当年被岳峤关着,整天浑浑噩噩,只记得要藏好这东西,还为此与岳峤拼过命。他把它保护得很好,没事就握在手里,一遍一遍回忆那些业已模糊的画面。后来这块玉佩跟他一起去了南水镇,再后来……

    沈兰卿摸了摸心口,神色不见愤怒,只是有些怅然。

    赵七咬咬牙,也不去想为何他会将玉佩随身携带,手里的匕首没头没脑往前一捅,却忽有一股巨力顺着刀身猛然反震。他哇呀痛叫一声,匕首脱手,踉跄数步,虎口已然开裂。

    沈兰卿把玩着自赵七手中夺去的匕首,淡淡道:“阿棋,这东西伤人伤己,还是不要碰的好。”

    赵七捂着鲜血直流的右手,也不去抢夺兵器,只大喝一声:“孽畜!还不出手!”

    沈兰卿眉头微皱,方要开口,身后疾风突至。仓促之下,他以掌中匕首应对,虽然架住对方一掌,可胸口一闷,竟是被那雄浑掌风扫到,受了些许内伤。

    “禹成?”

    辨出来人,沈兰卿微讶。

    赵禹成黑着脸一言不发,手下却一招紧似一招,攻势密不透风,毫无保留向沈兰卿倾泻而出!

    一时间,沈兰卿竟被死死压制,几无还手之力。

    然而,赵禹成心中却越发沉重起来。

    他现在的情况极为不妙。虽然天阳九转诀有解毒奇效,可以暂时压下药力,但他此时经脉受创,手无寸铁,只能逞一时之勇。时间一长,必然会落得下风。

    方才被擒时,他的随身长剑被赵七收走,若是能借助兵器之利……

    赵禹成抽空瞥了赵七一眼,一看之下又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赵七对屋里两个正生死相搏的人瞧也不瞧,更不理会赵禹成那放在角落的长剑,连滚带爬地就往外跑,看样子恨不得生出八条腿。

    然而下一刻,他又更快地倒退回来,手忙脚乱掩上门,额头尽是冷汗。

    “外面全是人。”赵七吞了口口水,涩声道。

    他看到了给他指路的人,看到了李大爷,还看到了他的“女儿”……这些人神情肃穆林立院中,哪里还有白日里普通庄稼人的影子?

    长飞楼果然无处不在,这整个村子,就是一个天大的圈套!

    赵禹成冷哼一声,赵七也拿不定他是什么态度。

    虽然方才他朝赵禹成递出合作的信号,又替他争取了一部分时间,而且赵禹成也确实同沈兰卿交上了手。但这两人私交甚笃,即便赵禹成因为受沈兰卿暗算而怀恨在心,可万一他们打着打着就停下来联手了呢?

    赵七眼珠一转,目光扫到赵禹成的长剑,心想有家伙在手,总能壮壮胆子。便趁两人打得远些了,飞快溜过去打算将剑取在手中。

    他却不知自己这一举动,霎时惹得战局中的两人心神大震。

    沈兰卿功夫底子不如赵禹成扎实,又目不视物,便也不存争胜的心思,只使出个“缠”字诀,想拖到赵禹成内伤发作。而赵七这一动,直接全盘打乱了他的计划。赵禹成剑法惊人,若要让他兵刃在手……

    心思电转,他朝赵七的方向微微一笑,赵禹成脸色大变,一声小心尚未出口,人已经合身扑上——

    “唔!”

    赵七弯腰抱剑,突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还没反应过来,随即被重物狠狠一砸,整个人扑倒在地,摔得满眼金星。

    第128章

    赵七费了老大力气才把压着自己的赵禹成踢开,爬起来才发现这家伙的左臂被匕首穿透,鲜血长流。

    “你怎么如此不济事?”赵七浑然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此时见赵禹成被揍成这个惨样,忍不住嘟嘟囔囔地抱怨,“打我的时候倒是厉害,没想到外强中干,连拖会儿时间都不行……”

    赵禹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艰难地将长剑握在手中,欲要将自己支撑起来,却又一次重重跌倒在地。他闭了闭眼,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这就不行啦?”赵七惊惶大叫,丝毫不给他片刻宁静,“快起来啊!听松被你刺一剑还能带着我跑呢,你不会这就要死了吧?”

    “禹成方才妄动真气,怕是有些不好过了。”沈兰卿笑着对赵七道,“你不是最讨厌他么,我替你教训他。”

    赵禹成蓦然睁开眼睛,俊美的脸上满是杀机,冷冷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沈兰卿。

    许是因为不能视物,他的步伐很谨慎,又很从容。

    此时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赵禹成落败,白雪棋毫无威胁,而门外便是早已布置好的人手。他尽可以放慢整个过程,尽情享受成功到来前的欣喜与宁静。

    而赵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恐怖的噩运,缓缓落到自己头上。

    “逃!”赵禹成单手拄剑直起身子,只来得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大股大股的血液就淹没了其它字句。

    不知是中毒所致,还是伤了内脏,赵禹成吐出的血有些发黑。他随手抹去,用沾着血的手将赵七护在身后。

    明明可以与沈兰卿合作,可为何却要选择反戈?是因为误会赵七的愧疚,因为不愿受人威胁的傲气使然,还是因为……爱呢?

    连赵禹成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爱过一个人。这个人漂亮又淘气,总是将他气得牙痒痒,他却总喜欢跟他呆在一起,看到他笑的样子也会心中欢喜。

    他曾以为只要留他在身边,将他驯服得乖乖听话,两人相伴到老,便是人生最大的圆满——就算得不到他的喜欢又如何?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再不情愿,也总有一天会习惯。

    然而……

    “你……”赵七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有些极激烈的情感,就要冲破压抑爆发出来。

    赵禹成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看看赵七的表情,即便这将是自己在人世间看到的最后风景,只要能看到他为他动容——

    “你挡住我了啊!”赵七其实一直都暗地里觉得赵禹成脑子不太好使,如今一看果然如此,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两只手使劲推他,“门外有人,我要跳窗户,你快让开!”

    赵禹成猛然咳出一口血。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但还是强忍疼痛与愤怒地回手一抓,赵七不及反应,便觉前襟被猛地一拽,随即身体一轻,腾云驾雾般飞出窗户。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赵七这才明白自己是被赵禹成直接扔出来了,吓得紧紧闭上眼。

    可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这间屋的窗外是沈兰卿种的草药园,外面围着一圈荆棘栅栏。赵七自忖不会轻功,脸皮也并未真的厚若城墙,马上就将落得个遍体鳞伤的下场,便立刻认定是赵禹成伺机报复。

    娘的,赵禹成这厮竟然如此下作,还要趁机毁我容貌,简直是……

    赵七心里的骂人话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等痛痛快快地问候完赵家十八代祖宗,他才惊觉自己身上并不疼,反而暖烘烘的。

    咦?

    他听到熟悉的心跳,嗅到熟悉的气息,他在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和事物可以伤害到他——而就在片刻之前,他以为自己再见不到他了。

    “哎呀,你可来了。”赵七睁开眼睛,笑嘻嘻地问,“岳大侠,你怎么每次都能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第129章

    岳听松不自然地朝赵七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扑腾着手脚往地上跳:“要死了,你有没有事?还能用内力吗?”

    “嗯?”岳听松不明所以,但见赵七神情严肃,便依言运功,末了挠挠头,“没什么异状,怎么了?”

    赵七暗暗称奇,不过想起岳听松曾经服过百忧百空散,顿觉恍然:“还好你不怕毒药,不然我真要害到你了。”

    岳听松瞅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笑。

    赵七浑然不知岳听松心中所想,更不知他直到今日才终于知道那送药人是谁。他只是觉得这个怀抱似乎有些太紧,自己被勒得难受,便戳戳对方的胳膊,小声叫他把自己放下来。

    “我……我做了件很大的错事。”

    岳听松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正在认真倾听。

    而赵七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扭头注视着被自己破开的窗户,沈兰卿站在窗边,正面带微笑地朝他们示意。

    “岳少侠来得正好,今夜若是缺了你,可是一件十足的憾事。”他朗声笑道,“成王败寇,在此一举。只不知你是打算顺应民心,弃暗投明;还是逆势而为,螳臂当车?”

    此刻,夜色已然沸腾。

    不远的地方有阵阵喊杀声传来,赵七瞥见冲天的火光,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甜腥的气息,让这初夏的夜晚寒若凛冬。

    而几人所处的风暴中心,宁静依旧。

    岳听松郑重道:“我会阻止你。”

    他比赵七听得更加清楚,而且知道沈兰卿也听得同样清楚。杀声震天之下,刀剑刺入血肉的声响,濒死重伤的呻吟,都昭示着一条条生命的消逝。

    而这只是开始。

    “原来你也是这等迂腐之人。”沈兰卿摇头,“偌大山河,万千黎民,难道真要托付于一名年仅七岁的孩童?笑话!”

    不及岳听松回答,他又傲然道:“我身为岳氏血脉,自当力挽狂澜。而你贵为皇子,享万民供奉,却甘心沦落草莽,任由家国陷于孩童之手,当真不自觉愧对先祖?”

    赵七脸色微变,心中一时转过无数念头,不禁担忧地望向岳听松。

    “这跟血脉有什么关系?比起人的血,还是做的事更加实在。”岳听松也不知听没听出沈兰卿的言下之意,只是皱着眉头道,“我只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就行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给天下带来盛世。”沈兰卿昂然答道。

    “不。”岳听松认真地反驳,“你在杀人。”

    沈兰卿不禁失笑:“难道你从未杀过人?”

    “自下山以来,我杀过十三人,皆是穷凶极恶之辈。”岳听松遥望着远处的火光,“今夜将死十倍不止。”

    “你杀人为除恶扬善,我杀人为太平盛世,并无不同。”

    “不对。”岳听松道,“我每杀一个人,就至少有五十个人可以过上好日子。但今天死的这些人,能不能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

    “我——”

    “你不能。”岳听松打断了他的话,“这些人只是为你死的。”

    他的话看似毫无道理,而跟他相处日久的赵七却已然明白过来,不由心下一叹。

    “为学者,非求加官进爵,谋一己之利;而图天下富强,造万民福祉。以仁政严法,启盛世之端,致民殷财阜,然后足矣。”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在纷乱夜空,沈兰卿微微动容。

    “这是父亲问你为何求学的时候,你回答的话。”赵七缓缓道,“我一个字都没忘。”

    那时少年尚还稚嫩,眉眼间却已初露峥嵘。那些言辞掷地有声,重重砸入另一个人的心湖,霎时情潮翻涌,从此义无反顾。

    “我也片刻不曾忘过。”沈兰卿的脸上头一次现出几分激动,“如今它们即将实现,天下很快会迎来一个贤明的君主。”

    赵七看着他:“那个人是你吗?”

    沈兰卿微微一笑:“当仁不让。”

    “是我错了。”赵七沉默良久,方怆然笑道,“原来我从未看清过你。”

    他以为他看的是天下万民,为那眸中锐光而倾倒,却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人看向的却已经变成了至尊之位。而那些本以为永不改变的事情,也在目不所及之处悄然发生着变化。

    对沈兰卿来说,贤臣终究不如明君。所以他不会甘于辅佐新皇,惠及百姓,而只会选择取而代之,哪怕代价是战乱四起,死伤不计数。

    白雪棋爱上的沈兰卿,竟然只是一个幻影。

    不知是不是看出赵七脸色有异,岳听松将他往身后拉了拉,小声道:“开打之前气势要足,不然对士气不利。”

    赵七原本正暗自神伤,此时听了个哭笑不得,遂同样压低声音,小声问:“那怎么办?”

    “嗯,其实我方才说完话就该动手的……”岳听松沉吟着——赵七估计他是在回忆他师父那本书上的内容——然后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掏,“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的兵器?”

    第130章

    赵七老实地摇头,便见岳听松自怀中取出一副漆黑掌套,三两下戴在手上。

    那手套隐现金属光泽,韧似皮革,坚若磐石。岳听松攥攥拳头,发出一阵金石般的铮铮声,隐隐肃杀竟令人心头一悸。

    “此物自西域传来,刀剑不入,水火不侵,未有名号。然他日,必将使恶徒闻之丧胆,奸佞望之丧命!”岳听松道,“沈兰卿,我用它与你一战,一是为江山社稷,二是为我心爱之人。你可敢应战?”

    他素来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可这一套说辞却琢磨了很久。此时说将出来,只觉得自己威风凛凛,面对沈兰卿这样的才子也不落下风。

    他想让赵七知道,自己无论什么地方都不比别人差。

    孰料赵七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他有些想笑。可听到后面一句,他又有些想哭。

    在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知道了很多前所未知的事情。可只有这一件早已确定的,如此深切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沈兰卿说了些什么,赵七没有注意,只是低头很快地揉揉眼睛,对岳听松小声叮嘱道:“你小心些啊。”

    岳听松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旋即猱身而上。

    少年侠客斗志昂扬,眼中满含战意,整个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剑,霎时绽放出无匹的光芒!

    沈兰卿冷哼一声,长袖一抚,一柄折扇滑落在手。扇骨处,一抹幽蓝光泽一闪即逝,显是一件淬了剧毒的杀人利器。

    二者身形一触即分。就在那短短一瞬间,两人已交手十招有余,各自心头都是暗暗一惊。

    岳听松惊的是对方的功夫自己闻所未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而沈兰卿惊的却是对方内力深厚,竟比自己还要高一倍有余。

    内力修炼并非没有捷径。沈兰卿近二十岁时才入武道,运用了一些极端的法子,如今堪堪与中毒的赵禹成打个平手。而岳听松内力气息浑厚中正,显然是一点一滴修炼而来——以他的年纪而论,其天资之高,真可谓闻所未闻。

    “你练的功夫不对。”岳听松皱眉道,“内力散乱,经脉不通,难怪你现在看不到东西。”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若不立即散功,多不过半年,沈兰卿就要……

    “啰嗦!”沈兰卿一扣折扇,随着扇骨一震,一篷细如牛毛的银针猛地激射而出,在夜色中闪现一片银白光雾。

    岳听松不敢大意,双掌连出,遮得密不透风。赵七连他的手都看不见,只闻叮叮当当一阵轻响,好似雨打芭蕉。俄而骤雨初歇,岳听松身前已落了一地银毫。

    接下来,赵七眼中便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行迹,只能听到偶尔的金石相交声,昭示着这场战斗的漫长与艰难。

    “岳岚虽年轻些,可身手着实不错。以兰卿的实力,并非他的对手。”正暗自心焦,赵七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虚弱而又讨厌的声音。

    赵七这才发现赵禹成这厮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居然就靠在不远处的墙边,身上还插着那把匕首,此时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战局。

    这家伙怎么还没死……

    赵七一见他就牙痒痒,其实很想趁这时候冲上去踹他一脚,可挂心着岳听松,便依旧使劲睁大眼睛,希望能看到两人交战的身影。

    “阿棋,这些年,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沉默许久,赵禹成开口了。

    赵七依然专心地看着,那两人现在已经打上了药房的屋顶。时不时能听到咚咚的声音,有些灰尘落下来,飞到赵七的眼睛里。

    他眨眨眼,一滴一滴的泪水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还是仰着头,认真望着自己根本看不到的战场。

    漫长的等待过后,赵禹成叹了口气,以为自己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然而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赵七的声音。

    第131章

    “我是赵七,不是白雪棋。”赵七硬邦邦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如果是白雪棋,你一定会对他很好很好。可我只是你的一个奴才,你自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顿了顿,他又说:“我这些年做错过很多事,也负过很多人。你说得对,我没心没肺,可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喜欢我。”

    他可以是个少有的物件,可以是个稀罕的玩意,甚至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但唯独不是一个可以被平等相待的人。

    就算在赵四他们面前,他也是矮了一截。因为他不会武功,他们可以随意拿他发泄取乐,可他除了骂几句,什么办法也没有。

    “不,是我错了。若我当初能相信你……你该恨我的。”

    赵禹成的话音中满是悔意,可赵七知道那不是真心的。

    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喜欢人就好似施舍。他理应高高兴兴迎上去,诚惶诚恐地接受他们的“喜欢”。既然他如此不识抬举,也就活该受那些磋磨。

    只是这些人忘了,倘若把人当成个东西,那人也就只能做个东西,又怎会拥有一个“人”的真心呢?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正拿他当人看,不管他是弱是强、是贵是贱,只看他是好是坏、有没有做错事情。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自己有的全数奉上,用尽全部的力气,去回报那个人的喜欢。

    “我不恨你,恨一个人也是很费力气的事情。”赵七依然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屋上的人影,“过去和方才你救了我两次,让我能留一条命遇到我心爱的人。至于之前种种,其实说来也简单。我是你的奴才,却对你不忠心,你把我赶出府,我们就此两清了。”

    夜风带着喧嚣与凉意,吹得赵七的声音有些飘忽。看着那曾一度令自己魂牵梦萦的面容,赵禹成心口突然尖锐地疼了起来。

    这痛楚令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慢慢拔下那柄自己为赵七挡下的利器。似乎有什么温热而鲜活的东西伴随着血液一起流出,带走他生命中最后一点热度,自此长夜无日,徒留无尽孤寒。

    赵七没有看他,也不再跟他说话。他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

    ——“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少年瘦得厉害,身上只披了件青色的长袍,整个人在里面晃晃荡荡,眼睛里却发着灼灼的光,“多谢你救我出来。以后我给你干活,你随便教我两手功夫怎么样?”

    ——“唉,我实在站不住啦。”他抹一把汗水,脸上红扑扑的,身体终于壮实了些,可一段白皙的手腕依然细得吓人,“看来我学不了功夫。等下次遇见坏人,只能再找你来打他们了。”

    ——“不是我。我没下毒!”那人惊惶地叫着,很快因为突然的药力发作难受得缩成一团,迷迷糊糊哀声求饶,“别打我了,我很听话,求求你……”

    “当啷。”

    匕首落地的声音惊醒了赵禹成。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在颤抖,脸颊上有一抹湿润的微凉。

    自始至终,赵七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直至此时,赵禹成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他苦笑一声,将匕首轻轻掷在赵七脚边,自己靠着墙壁狼狈地站起,踉跄地消失在深沉夜幕之中。

    第132章 结局

    待赵禹成走后,赵七将匕首拾起来,拭去上面的血,重新紧紧握在手里。

    此时那两人激战正酣,而长久的观察终于有了结果——他已然发现了沈兰卿选择药房屋顶与岳听松交手的理由。

    原来那屋顶上的瓦比其他地方略薄些,稍有动作便会引发声响。沈兰卿双目既盲,平日里多是听声辩位,如果能将他从屋顶上逼下来,对岳听松来说便是个十拿九稳的局面。

    赵七估计那小呆子不是没看出来,而是依他的脾性人品不屑为之。不过赵七暗忖自己不是大侠,也不用坚持光明正大,肯定是要试上一试的。

    若是寻常时候,赵七定然不敢插手,生怕拖累了岳听松。

    可今天不一样。

    主意打定,赵七就瞄上了院里的几根竹子。

    这几根竹子错落有致,别有一番清雅,虽然占地不大,可显然是被精心侍候过的。赵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拖过院脚的柴刀就是一顿猛劈,片刻后就如狂风过境,只剩下一地残竹落叶。

    他挑了几根长些的竹子,紧紧捆在一起,想了想还把匕首绑在顶端,便提着自己临时制作的神兵利器悄悄溜进药房。

    习武之人不是神仙,再卓绝的轻功也不可能白日飞升。只要在关键时刻捅掉脚下瓦片,让人无处着力,接下来的就一定是一头扎地。

    屋里的梯子是现成的,赵七扶着药柜爬到房梁上,侧耳听着上面传来的动静。

    “……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岳听松的声音有些模糊,可那最后几个字,却像是静夜里昙花开放的声音,轻缓温柔地敲在心间,教人听得格外清楚。

    “我只知道我喜欢他。无论他是谁,无论我是谁。”

    他现在一定又是那副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样子了。赵七暗想。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每次以为自己对他的喜欢已经满到了极限,可他总有办法让人忍不住更喜欢他一点。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呀?

    赵七长长地叹了口气,低头抹了把脸。正要继续匍匐前进,突然听到脑袋上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糟糕!

    他脸色一变,手脚并用地急忙后退,刚刚扶到梯子边缘,那咔嚓声已然扩散成稀里哗啦的巨响。他不敢有丝毫踌躇,动作麻利地顺着梯子下滑,就在脚触到地面的刹那,不远处的屋顶轰地一声破出个大洞,猛然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沈兰卿。

    他仰躺在废墟瓦砾之上,空洞的双眸注视着屋顶露出的夜空,然而并没有任何光芒投射其中,有的只是一片虚无的暗影。

    赵七几乎疑心那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呆呆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他……要死了吗?”赵七低声问刚刚到他身边的岳听松。

    岳听松犹豫地思忖片刻,最后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

    赵七茫然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竹竿。

    他脑袋里面乱得很,一会儿想着自己还没出手,岳大侠居然就速战速决了,真是白费了一番功夫。一会儿又想着沈兰卿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落到今天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又过了一会儿还想到了岳峤,沈兰卿死了之后说不定还会去跟他抢鬼皇帝做……

    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应该做什么,索性开始拆绑在竹竿顶上的匕首。

    “阿棋?”沈兰卿听到动静,微微侧过头,朝赵七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温柔而虚弱,带着病态的惨白,赵七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爹爹。他定定神,错觉消散,倒在那里的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沈兰卿。

    他果然命不久矣,我该怎么找他报仇呢?赵七想。

    是咒骂他,痛打他,还是用手里的匕首深深插进那即将变凉的心口,让他尝尝那里挨一刀是什么滋味?

    赵七知道那有多疼。

    五年前的那个冬夜,他亲手用刀子切开肌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流出来。剧痛与恐惧甚至比寒风更冷,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又刺下了第二刀……

    突然,岳听松抬手按住了赵七的肩膀。

    直到这时,赵七才发现自己抖得厉害。岳听松的温度与力量从肩头传过来,他忍不住朝他靠了靠。

    “我……就要死啦。”沈兰卿的声音断断续续,这几个字似乎消耗了他很大力气,“岳少侠……我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我还有个最对不起、最放心不下的人,阿棋……”

    赵七没有应声。

    “欠你的,我这辈子还不上了。”沈兰卿惨笑道,“我只有一条消息,关于你的父母……”

    赵七蓦然睁大双眼。可沈兰卿此时已经灯尽油枯,话音也渐渐微弱。

    “我命长飞楼倾尽全力,终于查到了他们的身份……”

    “什么?他们是谁?”赵七终于忍耐不住,几步来到沈兰卿的身边,俯下身想要听清楚接下来的信息。

    然而——

    “小心!”岳听松失声喝到。

    正在此时,沈兰卿猛然出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赵七毫无防备弯腰之时,突然手腕一沉,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栽倒在沈兰卿身上。

    糟糕!

    赵七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兰卿为什么会突然拉他,鼻尖已经先一步嗅到了一股浓稠的血腥气息。

    他受惊地缩回手,而匕首却已经留在了沈兰卿的身上。

    大股大股的血从他身下流出,很快染红了瓦砾,染红了地面,赵七目光扫到一个熟悉的东西,过了片刻方想起来,那是被摔碎的玉佩。

    现在它同样静静泡在血泊中,像只破碎的蝴蝶。

    “你骗我?!”赵七惊怒交加。

    “死在你的手上,哈……”垂死之际,沈兰卿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我永远……是第一个……你忘不了……”

    他拥有白雪棋的第一次心动,第一次亲吻,第一次鱼水之欢,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是他第一个深恨的人,同时,也是他第一个亲手所杀的人。

    未来,无论赵七遇到谁,经历何种事情,是快乐或是忧伤,他都会记得他。而这一切将如附骨之疽,日下之影,此生此世,纠缠不离!

    “你错了。”赵七忽而一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以后会过得很好很好,不会记起你,也不会刻意忘记你。我要跟我喜欢的人过长长久久的日子,直到我们都又老又糊涂,也只会记得彼此的名字。”

    他原本以为忘记很难,是因为他总是想着如何忘掉。可现在他知道了,其实这件事很简单。

    只要现在过得比原来好,只要身边是所爱之人,他的生命就会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

    天亮了。

    一道晨曦越过窗棂,沉甸甸地压在沈兰卿的衣角。他的眼睛没有闭上,可身体已经冷了。

    赵七坐在地上,透过头顶的大洞,看到了几颗在晨光中沉浮的星子。

    “昨夜真长呀……”他揉了揉眼睛,可是已经无法掩饰夺眶而出的泪水。泪水越擦越多,最后他捂住脸,将身躯紧紧蜷成一团,无声地痛哭起来。

    岳听松坐到他的身边,给了他一个沉默的拥抱。

    此时无需多言,唯有陪伴。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偎依在一起。等到太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时,赵七已经呼吸平缓地睡着了。

    岳听松看了一会儿他的睡容,抬起手想擦去那张脸上未干的泪痕。可一动衣袖,才发现赵七的手指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亲了亲赵七的额头,岳听松没有拿开赵七的手,而是将人打横抱起,从大门走了出去。

    文艳站在门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小脸,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长飞楼是你的了。”岳听松压低声音,“不要做任何不义之事,如若不然,我必亲手取你性命。”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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