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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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正文 第8节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第8节

    他想,她应该知情,或许不多。这就是他们新婚至今一直在争吵的原因,也是她总是急于知道他行踪的原因。毕竟,她也是一名警务人员。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看着手机萤幕上闪动着的“消息已经发送成功”字样,单飞将头靠在了椅背上。

    他真的累了。他希望下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没有新的惊喜出现在面前。

    办公室里迎接单飞的是一支拖把。

    用证物袋包裹得严严实实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单飞当时正在打呵欠,张开的嘴一下就定格在那里——他想过放长假,也想过革职,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把他变成清洁工。

    正在他尝试着打开包裹得跟礼物一样的袋子时,叶利一阵风地冲进来,“放下!”他挥舞着手中抱着的另外两支拖把道:“那是证物!”

    “什么案子?绝望的家庭主妇?”单飞立刻把正在拆包的两手举起来,转过身来问道。

    “对,”叶利把手中的拖把随意地扔在地上,“主角是你。”

    他揉了揉太阳穴,“你欠鉴识科西蒙一顿大餐,他连夜帮你作出的结果。拖把头上包含的化学物质,跟切纸机垃圾袋中的纸灰完全吻合;拖把柄上确实找到了几枚完整的指纹,明天……不,今天可以取阿辉的指纹进行比对。补充一点,纸灰是消失的那几份报告。这是他的分析报告。”

    他把腋下夹着的一只档案夹递给单飞,并在他企图说什么之前警告道:“别打扰我,我要睡一觉。”说完,他拉出自己的座椅重重地坐下去,两脚跷在桌子边缘,随手抓过本手册盖在脸上。

    单飞面上的神色几度变换,但最终他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我只有一句话,”叶利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警告地摇晃着,但单飞决定忽略,“我猜阿辉今晚会联络我。”

    叶利掀开脸上的手册,坐直了身体:“什么?!”他惊讶地道。

    “我告诉他我可以帮他。”单飞坐在叶利的桌子边缘,两手撑住了桌沿向前欠着身道。

    “……”叶利沉吟了半晌,“这对他来讲是艰辛的一夜。”他用几乎是叹息的口吻道:“不过你帮不上任何忙。这是他无法逃避的问题,他只能付出代价——要么坐牢,要么逃亡。”

    “我可以帮他。”单飞用一种确定的声音重复道:“我有一个计划。”

    在听到计划之前,叶利已经先一步用谴责的目光瞪视着单飞,“我有预感,不是什么好主意。”

    “但它可行……”单飞耸肩抗辩道,然后,他的声音忽然中断,从兜里伸出手时,叶利发现手机在他的手中闪烁着。

    那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单飞定了定神才接起电话,“喂?”他用极具安抚力的声音道,生怕给对方一丁点的刺激。但电话的那端是连呼吸都听不到的沉默。

    他向欠身过来的叶利使了一个眼色,叶利悄悄地递给他一张白纸,单飞将手机号码默了下来,而叶利立刻将号码输入资料库,以查找号码所属的区域。

    “阿辉,我知道是你。”单飞柔声对那端的虚空道,而这一次,他听到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对不起,”那边急促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有意陷害你,我只是想把对我不利的资料毁掉!事情过了这么久,我想调查组即便能够重新作记录,但是那些细节也会变得模糊不清……不管你信不信。”

    “别挂电话!”单飞从卢锦辉那逐渐低落的语气中,意识到他即将挂断电话时忙道:“我知道一个补救的办法,它足够补偿你之前的过失,但是需要你极度冒险,你愿不愿意?”

    卢锦辉犹豫着,弄不清这是否是单飞的安慰,但是,能够补偿过失这一说词的诱惑力太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开口询问。

    “首先我要说,这对你来讲很危险。”单飞慢慢地道。

    他需要知道卢锦辉的反应,虽说他肯打电话过来,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这还不够——单飞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做内奸,这影响了他对事情走向的掌控力。

    “这不是问题。”电话的那头,卢锦辉近乎绝望地嘟囔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走不了回头路……”

    “你可以,”单飞声音中的肯定带有着极强的蛊惑力,“只要你愿意帮我把现在的情形变成一次卧底行动,而上面的调查我有办法摆平。”

    叶利从电脑前回过头,犀利的目光剑一样的刺向单飞。他不知道单飞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反间计——极度的疯狂,极度的冒险,同时也极度的违反纪律。

    但它可行。

    该死的混蛋!

    他会让卢锦辉以及他自己陷入空前的危险境地,而卢锦辉此刻别无选择。

    他听不表卢锦辉那端的回答,只看见单飞缓缓地收起电话,面色凝重,剑眉微锁。

    迎上叶利锐利的目光,单飞闭了一下眼睛,但整个身体并没有退缩的迹象。

    “他在沙头角。”叶利说,声音低沉,嘶嘶的沙哑隐含着爆发的前兆。

    “他马上过来。”单飞回答。

    “你是个冷血的混蛋!”叶利用最冰冷的声音道。他真的不知道,单飞怎么会想到这么天才的、冷酷的主意!他怎么敢!

    他不该混在员警当中,他完全选错了职业!

    “或许,”单飞声音带着些疲惫的厌倦,并没有反驳,“但是我们需要。在这场区厮杀中,我们一直处于被动,这很不利。不做点什么,我们只能被谢氏父子玩弄于股掌。而阿辉,他也需要一个机会。”

    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他必须拿卢锦辉的性命和自己的前途冒险,同时恶劣地违反最基本的警员规章制度——带着近乎残酷的冷静。

    不然他能怎样?

    叶利忽然古怪地笑了笑,“那么,你舍得么?监狱里的探视可不能够提供双人床。”

    单飞一愣,“我们可从不仅止于传统的方式。”随即他反击道:“你有兴趣听吗?”

    叶利再次确认单飞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用力地拉开转椅,坐上去,重新盖住眼睛补眠。

    单飞听见叶利的大动作造成的吱吱嘎嘎的噪音,心里有些内疚——他并不想刺激这个固执的家伙的,但是他更不想听到类似的恶意调侃。因为他确实会为此痛苦,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尖锐的痛楚自胸口爆裂,同时伴随着无法排遣的焦虑。

    叶利打乱了他好不容易从纷乱的压力中理顺的思路,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或许应该说,是谢天麟让他变得虚弱敏感。

    单飞告诉自己放松,这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然而潜意识补充说:这一件,无疑,可以划分进最难的那一级。

    在最初的半小时里,叶利确实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可是越来越多的不安和疑虑,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占据了整个身体,混沌的大脑自发地清醒过来,他听到单飞刻意放轻脚步声地来来去去徘徊,彰显着他的紧张。

    “几点了?”叶利问。

    “四点。”单飞看了一眼紧握着的手机,道。

    距上次通话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从沙头角过来不需要这么久。他是不是反悔了?”叶利拿不准该不该给卢锦辉打一个电话——他可能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或许一个电话会吓跑他。

    “我不知道。”显然单飞也在矛盾中,“我也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帮谢氏,或许刚刚我应该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认为你刚刚在电话里做得很好,有些东西不适合在电话里说。”叶利不想让这种情绪在单飞心中滋长,因为它除了伤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单飞感激地看了叶利一眼,“兄弟,你除了把扫我的兴当爱好之外,几乎是个完人了。”他开玩笑道,企图冲淡紧张压抑的气氛。

    叶利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表示感激的方法。“拜托,做你眼中的完人对我来讲是一种耻辱。”

    “看看这些日子我都跟谁混在一起,你就知道我的刻薄是情有可原的。”

    “但愿不是我。”单飞嘻嘻笑道。

    “不只是你,还有谢天麟。”这并不是全然在调侃单飞,叶利只是脱口而出。谢天麟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当然,并非正面的。

    单飞放弃了争辩——谢天麟是有这方面的天分。

    “我想,我应该给徐燕妮打一个电话。”他皱眉道:“我不相信阿辉会选择逃走,他不会那么傻的。”

    一走了之绝非正确的选择。撇去他自己从此亡命天涯不论,他想让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身为重案组探员的妻子——如何自处?

    叶利沉默地点头。

    略微酝酿了一下,单飞拨通了电话。

    在第七、八声铃响而无人接听之后,单飞打算放弃了。“没人听电话。”他向等待结果的叶利道:“我搞不……喂?”

    “单sir,”电话的那头是含糊的哽咽声,“阿辉死了……”

    单飞大脑“嗡”的一声,有瞬间一片空白!

    第十五章

    报警的是那栋大厦二楼的住户。

    他说他被沉闷的类似于鞭炮一样的响声惊醒,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因为那时恰好尿急,他并不会醒来。

    来到洗手间的时候,他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时他还以为是楼上装修的那一家趁夜乱丢垃圾,于是在解手之后走到厨房,从窗子往外看去,嘴里还在低声地咒骂着,然而刚骂了半句,他的声音就被恐惧的嘶声淹没。

    他迅速地跑进卧室,坐在床沿上发抖,半晌之后才想起打报警电话。

    地上的不是垃圾,而是一个人。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四溅的血花就像一块污迹,还在无声地扩大着。

    最先着地的是头部,其实在那之前卢锦辉就已经死了。

    有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穿入,又从对面穿出,是从他握在手中的佩枪射出来的子弹。

    防盗门虚掩着,最先到场的警员发现电子门锁已经被破坏,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出入这栋大厦。

    那是凌晨三点钟左右,所以夜色将一切淹没得干干净净。他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人挟持上去,可能的挣扎痕迹因严重的撞击而模糊难辨。

    “我想很少有人会在自杀的时候用衣物包着枪口——这么做,会使爆裂的声音降到最低。除非他在这个时刻还为楼里住户的睡眠品质而担心。”

    法医指了指桌上带着火药痕迹的外套,道:“另外注意他的指关节。”他拿起尸体的右手,现在已经开始尸僵,手指硬硬地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两根手指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他曾经跟人搏斗过。他的胃里有大量的酒精成份——几乎是一整瓶的威士忌,但是,口腔只检测出少量类似于啤酒的残留。

    “我很难想像,会有人将这两种完全不同品质的酒混喝,而他咽喉的伤口提供了一种可以不经过口腔,直接把威士忌送入胃里的方法。很可惜,他喝了一整瓶的sg,但却连一点味道都没能品尝到。”

    “你是说sg‘尊荣极品威士忌’?”单飞一字一顿地问。

    他的问题就是记性太好,而且也过于敏感,他还记得上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交通组的记录中。

    有人醉酒车祸,两瓶sg。

    有一种类似于狂躁的感觉像火焰一样烧遍全身,单飞知道自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冷静——他简直气得发狂!

    这跟他的计划是不是能够实行没关系,他在乎的是面前停尸床上,这个冰冷僵硬的人!

    他甚至可以不计较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而制定疯狂的计划来帮他回头,那是他的兄弟,不管是不是走错了路,他可以引导他,为他铺路搭桥,是不是违反纪律,根本就不在单飞的考虑范围内。

    没错,他居然把他杀了!

    “你帮我写那份报告,”单飞用极为冷静的声音对身旁的叶利道:“说明他是我的卧底。我离开一下。”

    叶利迟疑了一下。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跟他的严谨真诚严重地冲突,但是,跟单飞一样,他无法忍受卢锦辉带着骂名离开。

    无论做对做错,他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照顾和维护兄弟的妻子徐燕妮,是他们的分内事。

    卢锦辉的死已经够了,更何况,他生前确实已经答应听从单飞的安排。叶利觉得自己能够说服自己,虽然这么做的时候,他因违背自己的良心而痛苦,但他相信,这个感觉要远好过揭露事情真相而带来的余波。

    “你要干什么?”带着一种可以用恐惧来形容的疑惑,他拉住单飞,问道。

    “没什么。”单飞挣脱开,用充满寒意的声音道。

    叶利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瞳仁因怒火而极度地收缩,冰凌般的光线从眼中折射出来,锐利而冷酷。

    “一个就已经足够了,阿飞。”叶利沉声道。

    “我知道。”单飞回答:“至少现在……我已经安全了。”他不能够完全掩饰住声音中的痛苦——卢锦辉内鬼的身分暴露,于是他死了。他们不再需要单飞这样一个替罪羊,他安全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死了,他就可以活命!

    这足够让他痛苦一辈子,尽管这不是他的错。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单飞仓卒地转身,飞快地走出解剖室,没有留给叶利任何挽留的机会。

    单飞知道谢天麟可能在哪里。

    谢氏是个集团公司,下属包括餐饮、娱乐、地产,甚至私家医院,大大小小三十余间子公司,当然,它们原本都是为了洗黑钱而生,但多半产业打理得很好,也成为谢家收入重要的一部分。

    而谢天麟的办公室就在亨通商务中心的九楼,在无恶不作的同时,他也必须抽空到办公室坐坐——那里有堆积如山的文件等着折磨他。

    他的窗子很大,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耀眼的光线会充满这一百多尺的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谢天麟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让人平静的温暖,尤其在这种湿冷的冬日的早晨。

    平静,他需要这个。

    他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需要签署的文件上——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他请人回来做事,那是看在能力的份上。

    不,他从来不认为他们之间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更多的联结纽带,而往往能力越强的人,想要的就越多。

    所以,他必须要谨慎。他在乎的不是几百万,而是……他的身份,他的字典里,从来都不允许出现包含着失败含义的词句。

    是的,他不能够。

    等到需要的时候,单飞才想起自己还没拿回警员证。

    他还从未莽撞至此过,这不太符合他的作风,他应该是机敏睿智的,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他推开企图阻拦他的保安,用非常野蛮的方式,那保安猝不及防——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人敢来这里撒野,这并不是一幢普通的办公大楼,确切地说,办公大楼中办公的人不普通——他踉跄后退了许多步,直到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震得胸口微微地发痛。

    在听到那声撞击的巨响之前,单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用了这么大力。

    “你去报警吧!”他转头,指着尚在懵懂中的保安,厉声道:“如果你想的话。”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的气息,凌厉而凶悍的眼神,就像一头即将撕碎猎物的狼的目光。

    从前卢锦辉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他的这种眼神适合用来收保护费。

    单飞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应该是他的错,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情形不妙,但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

    他没想到谢天麟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干脆俐落。

    “滚开!”在秘书犹豫着该不该冒着生命危险冲上来阻止他时,单飞已经抢先一步喝道。

    潜意识里绅士的本能跳出来,喋喋不休地谴责,“抱歉。”在越过秘书办公桌时,他不耐烦地道,然后一脚踹开谢天麟的办公室大门。

    办公室的门并不经常被踹开——事实上,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此事,但谢天麟保持着完美的镇定和优雅。他横过签字笔,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在幻灯片中无数次见过这个房间,单飞对它并不陌生,但是就在此刻,身处其中的时候,他还是微微地感觉到了一点讶异,为充满房间的炫目的阳光。

    或许已经习惯在黑暗、暧昧的空间面对谢天麟吧?他压抑住自己略微波动的心情,将燃烧着灭顶怒火的视线镇定在办公桌后。

    明显地,谢天麟很注重不同场合的着装,不同于单飞熟悉的柔和雅致,甚至略带慵懒的精致,抛去了修饰、样式简单的衬衫和银灰色的领带彰显着干练和智慧,这个黑社会将冷酷隐藏在冰冷的色调中,哪怕是满室的阳光也掩饰不住。

    不一样的谢天麟。

    “在开口之前,弄清楚你以什么身份跟我对话。”冷漠的声音,高高在上的语气,谢天麟向后靠向椅背,远远地注视着门口看来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员警。

    陌生的感觉,像湿冷黏稠的浓雾一样包裹住全身,单飞感觉自己体内的不适在加剧——我到底了解他多少?

    他开始怀疑前晚是不是只是一场绮梦,虽然较以往的梦境更为真实一点。

    但,很好,这阴冷让他沸腾的血液略微降了降温,他奇迹般地发现,自己没有之前那么愤怒。

    如果是这个谢天麟杀了卢锦辉,他可以接受。

    但不能是前晚的那一个。

    这种认知让他的内心深处忍不住抽痛——他不是对他全无要求,如果他们的关系只是让他一再受伤,那么他为什么还要继续?

    “说得好,我也想知道。”单飞慢慢向办公桌后的谢天麟走过去,注意到后者防御性地绷紧了身体——尽管他做得很隐晦,但单飞还是抓住了那一闪即逝的动摇。

    “不过,我感觉缩短距离对改善我们的关系很有帮助,希望你不是太在意这个发现。”他的声音渗透着血腥味的残忍。

    是谢天麟的冷漠唤醒了他的理智,是的,谢天麟就是谢天麟,为什么他不能是o记的督察单飞?他应该是。

    “你想要什么?”谢天麟蹙起了眉头,但并不是崩溃似的妥协,他只是……例行询问一样,就像他对每一个这么靠近他的人。

    另一种受伤,单飞开始恨自己。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么敏感脆弱的。

    近距离地,他凝视着谢天麟——在阳光下的谢天麟。他发现他的瞳仁在强烈的日光下颜色变得更加淡薄,被反射的光线渲染成透明的金黄色,期间除了冷酷和淡漠,他没找到其他情绪。

    “我想要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说。

    无疑,阳光下的谢天麟依旧是那么完美迷人,但却不会令单飞沉醉。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这并不难,他现在几乎感觉不到酒窖里,将他禁锢在谢天麟身边的那种强烈的磁极般的吸引力。而他,清醒地认为,这样比较好。

    就这样。谢天麟小心地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尽管他觉得自己已经快因缺氧而窒息。他的手指游移在桌面上,指尖碰到签字笔时,他立刻将它紧紧地握在掌心中。

    “……什么?”他脱口问道,看着单飞逐渐拉大二人的距离。稳定而缓慢的步伐,令他更加绷紧僵直的身体。

    “少爷!”

    看到大批涌进的保镖时,单飞确信自己犯了个错误。确实很蠢,他至少应该等到拿回警员证。

    现在回忆起来,他甚至不知道他杀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能指责谢天麟,不是吗?他做得很好,很完美地演绎了一个黑道少主的角色。

    “员警!”尾随着保镖们的,是举着警员证的叶利,急促的呼吸说明了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夺命狂奔。

    “谢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缓了一口气,他走到单飞身边对谢天麟道,同时狠狠地瞪了单飞一眼。

    单飞猜测自己的神情看来并不乐观,因为叶利的眼神很快就转为关切。他笑了笑,表示自己一切正常。

    “协助警方调查,我当然很乐意。”谢天麟懒洋洋地道,声音优雅而冰冷,“请跟我的秘书约时间。另外,我投诉这位阿sir。”

    他的目光落到单飞的身上,“或许你们o记的探员有这种特权,擅闯市民的办公室?”他用淡淡地讽刺的语调说。

    “非常……抱歉。”单飞微微欠身,“投诉科的同事会接待你。我的警号是一八三九五。”等他抬起头时,面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其实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投诉——算了吧,这半年他的记录坏透了,就好像在疯狂地证明某些人的眼光非常差劲,居然选他做员警之星——他只是有点累。二十四小时的焦虑和紧张,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这还不算内疚、痛苦和……失落的开销。

    那天单飞最后一次操练脑细胞,是在中午看到鉴识科提交的报告时,报告上说在卢锦辉的外衣上发现了几根纤维,看起来就像是价值不菲的波斯地毯的绒毛,他立刻想起谢天麟奢华的车座靠垫。

    但他并没有愚蠢到跳出来证明,说自己某年某月某日坐过谢天麟的车,取而代之的是略微暗示了一下有钱人变态的爱好,很快就有人提起地毯,单飞估计在五分钟之内,他们会将注意力转移到谢天麟的豪华跑车时,他请假回家去补眠。

    他的大脑已经有了消极怠工的迹象,他很庆幸,没在开车回家的时候死于交通意外——他打赌会有人将他的死因归咎为谋杀,现在实在是非常时期。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他喝了点烈酒。他家里并没有准备安眠药这类的东西,但他必须让自己在接触到枕头的同时就丧失意识。

    他不想考虑任何问题,任何人。

    于是,他饮下了一杯之后,又再倒满了一杯。

    烈酒,sg?

    fuck!

    不,他喜欢伏特加。

    是的,红酒也好,啤酒也好,总之不是威士忌。

    他感觉很好,在喝到第十五杯的时候,他已经成功地忘记了那个该诅咒的名字;但是在第十八杯的时候,他觉得难过得想哭;不过在伏特加被喝光,他只能用红酒代替的时候,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感觉如此难过,只有无法描绘的灼痛在身体里随着酒精燃烧。

    几乎将他化为灰烬。

    最后他失去意识,问题是还没来得及爬上枕头。

    贪杯的下场就是,被人粗鲁地从床上揪起来臭骂的时候,还要忍受剧烈的头痛和干渴。

    “你这混蛋!打电话也不接!你他妈的知不知道大家都急疯了!”叶利的面容几乎有些扭曲变形,“我们以为你他妈已经摔成肉饼了!”

    单飞没精打采地抬起头,很明显神志并不是特别清醒,不然他不会在这种危急时刻说蠢话的。

    “不,首先要这样……”他举起手,两指抵着太阳穴比了一下,“可是,你们还没把枪还给我。”

    叶利挣扎在把他的头浸在浴缸里还是掐死他之间。

    单飞四下搜巡着,拼命回忆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矿泉水是在哪里。应该是厨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极其缓慢地向厨房行进,不时地被自己绊住,但幸运的是,他还始终保持着用下肢行走的姿态,并没堕落到四肢着地的地步。

    叶利很怀疑他是怎么顽强地活到现在的——在非常时期,没人替他防护,甚至连像样的防身武器都没有的时候,醉到失去意识。

    又或者,他从前从未如此。

    这要归功于谢天麟。

    打破了头叶利也想不明白,单飞为什么会……对谢天麟认真。他不是个瞎子,在谢天麟的办公室里他就看出,单飞受到了伤害。

    他从前从没认真,为什么这一次会,而对象偏偏是谢天麟?!

    那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变态,他可能对单飞做任何事——恶毒得常人无法想像——除了喜欢他。

    在单飞带翻茶几之前,叶利拎住了他的衣领。“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叶利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单飞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他只不过是企图从两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茶几之间穿过去。

    “我在自己家里,可以选择行走的路线吧?”他不服气地叫道:“把我放开!”

    “你是不是应该清醒了?”叶利把单飞拎到自己面前,“阿辉的死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单飞感觉吼叫声令自己的头痛加剧,“小声点,我能听得到。”他抱怨着,“这说明还有……除了阿辉之外。如果没有得到这个消息,他的目标应该继续定在我身上。”

    叶利一愣。他们说的是两回事,但单飞透露的这一条无疑比较重要。“你是说还有内鬼?”

    “就在我们中间。”单飞面上浮现的,是一种在酒精的作用下虚无缥缈的笑容,“我知道是谁……不过,这一次我没有那么傻!”他得意洋洋地说,像个小孩一样地自得,“我有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办法!”

    叶利呆呆地看着他,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醉得这么厉害。

    他能确定的是,这个另类的员警之星酝酿着一个史无前例的馊主意,比之前的那个还要糟糕,并极有可能把他自己葬送进去。

    单飞从跳动中的剧烈头痛里解脱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

    他发现除了他和他躺着的床铺外,整个家里已经是一团混乱。这并不是说他家里应该有多么整齐,但至少记忆中不是现在这种空难现场。

    叶利用门框上的备用钥匙打开大门进来的时候,发现单飞正在床上发呆。“感觉是不是很棒?”他将盛着粥的餐盒扔到床头柜上,“我是说宿醉。”

    “再好不过了,建议你也试试。”单飞爬起来,欣慰地发现自己的睡衣上没有呕吐的污迹——按照他记忆中自己饮下的酒精量,他是不可能没吐过的。

    “肯定有什么不对……”他开始打开酒柜的时候,可并没有打算把存货都干掉,只是小小地帮助一下睡眠品质的提高。

    “确实,不过问题不在酒上。”叶利冷冷地接口。

    “拜托,”单飞痛苦地道:“那个问题过去讨论过了,已经划进历史问题的范畴了。”

    “很好,”叶利哼了一声道:“这么下去,你的存在也很快就成为历史了。”

    单飞叹了口气,放下粥碗,道:“阿利,你还记得吗?我跟你说过,我是认真的。”

    “问题就在于我记得太清楚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已经看到他是什么人了,你还想怎么样?!”叶利觉得实在想不出更多的话来——事实已经这么明显,他还有什么需要说的呢?

    “我不知道。”这个话题让单飞头痛,不同于醉酒的那种跳动的神经痛,而是一种令人无法呼吸的灼热的痛楚。

    “我、我现在不知道。大多数时候我很恨他,但也有很多时候……我抗拒不了他。”他虚脱般地靠在床头,“我想我会想办法。”

    虽然是虚弱、甚至是茫然的,但却是不容反驳的。

    叶利暗暗摇头,这很要命,他想必须在单飞“想到办法”之前解决。

    “我帮你请假。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好了!”他强硬地说,“蔡sir正在帮你向调查组做工作,你的佩枪很快就能回来了。”

    “喂!”

    单飞从床上跳下来,“你想把我关在房子里?”他疑惑地揣度着叶利的用意,“局里发生了什么?跟谢天麟有关?”

    叶利愤怒地看着关心过度的单飞,他想恶恨狠狠地说“无关!”,但这没用,他那几乎不是问句。

    “他在协助调查……我不希望你做出任何违背纪律的事!”

    纪律?叶利感觉到自己非常愚蠢,竟然跟单飞探讨纪律?他恐怕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他看到单飞颓然坐回到床上,“我不会的。”他轻轻地说。

    第十六章

    “没问题,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前晚一整晚都在公司加班,做谢氏下属所有酒店春节期间的企划,包括优惠、折扣、赠品方案,以及餐厅新菜色的评估。七个高层领导以及我的秘书桃瑞斯都可以为我作证。

    “直到昨天中午,你们的同事来办公室带我过来‘协助调查’,我都没离开过公司一步,而且,也不知道我的车子被人偷走。”

    轻柔,但又带着些许的蔑视意味,谢天麟的叙述就如电脑录音一般精准,与昨日中午的第一次口供相比较,也不过三五个字的差异。而期间的镇定和从容,也一如三十个小时之前。

    除去愈加憔悴苍白的面色,他没有任何变化。

    “谢先生的记忆力真不错,”杨帆嘲讽地道:“跟背书一样啊。”

    “这要多谢你和你同事这三十个小时的强化,”谢天麟淡淡地道,甚至都没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我不介意多重复几遍,如果几位阿sir觉得理解整件事有困难的话。”

    他琥珀色的瞳仁中闪动着些许嘲笑的光芒,将手中的咖啡送到唇边,浅浅地啜了一口。

    几十个小时下来,他已经说不出对廉价的即溶咖啡的厌恶,但他需要什么东西来润润略带沙哑的嗓子。他已经感觉到了吞咽带来的疼痛。

    大概已经是第五轮询问了吧?这是员警喜欢的小把戏,他们不停地盘问,必要的时候几十个小时,等着对手的崩溃。

    谢天麟得到的是不准保释的待遇,而且毫不停歇的问讯,让他充分地体会到了自己的受重视程度。

    他感到后脑阵阵的刺痛……该死的后遗症。这几天摄入的过多咖啡因,让他保持亢奋的同时,也在蚕食着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健康。

    他克制着按揉太阳穴的需求——这会给警方以他“即将崩溃”的信号。

    而谢天麟无法猜测,届时他们会使出什么杀手锏,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他知道现在自己只需拖时间。毕竟他是花钱雇律师的,所谓的“不准保释”并非警方希望的那么无懈可击。

    杨帆拿起笔录——这表示他要进行下一个问题了。“那么……”他的问话被推门而入的一队人马打断。

    “我有专家的证明,我的当事人身体状况不允许超过二十四小时的超负荷工作。这点在昨天下午十三点一刻的时候,我已经向你们的主管明确表示过。但是很遗憾,你们的监控录影表明我的当事人,被迫接受你们从昨天下午十三点到现在——晚上二十点三十分三十二个小时十五分钟的问讯。

    “我已经向你们的主管部门,对这种力逼的行为提出了指控。经查证情况属实,现在我要带走我的当事人,到医院接受身体检查,这是你们主管部门的签字盖章。”

    谢天麟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冷笑。他知道他的律师可以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冲进来打断他们的问讯,但这不如现在过来直接控告o记探员滥用私刑来的效果震憾。

    下一步,他的律师将证明警方针对他,这很容易。那么陪审团自然会作出倾向他的决定。

    他注意到杨帆用充满不甘的怒火的目光瞪视着他,于是他淡淡的笑了笑,道:“我充分相信阿sir们的智商,无论如何,经过这三十几个小时的讲解,你们应该能弄明白这样一个简单的经过了吧?我记得警校毕业是有考试的,难道在你们这一届取消了吗?”

    他轻声道,语声并没有因为期间所包含的刻薄与挑衅,而丧失了淡定从容的特质,相反,他固有的节奏极好的突显了他的调侃意味,以优雅得令人抓狂的方式。

    之后,他才站起身,边欣赏着杨帆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的神态,边慢慢地向门口退去。

    “你不要太得意!”杨帆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

    “不,当然不,只要想想我们所缴纳的税款派上的用途,我已经足够难过了。”谢天麟迅速回敬道,然后,他皱了皱眉头,用拇指按压首太阳穴。

    走廊里的灯光比审讯室中的白炽黯淡许多,一时间他只能看到来往身影的大体轮廓。而这黯淡的光线似乎正在逐渐黑暗下去,他视线中的人影几乎成了白色幕布上的黑色污迹。

    “谢先生?”律师注意到谢天麟的异样,他小心地扶住他的手臂。

    “我没事。”在墙壁上略靠了三秒,再睁开眼睛时,一切恢复了原状。谢天麟谢绝了身边的搀扶,慢慢向楼梯口走去。

    跟警员证、配枪一齐到手的是一顿臭骂。单飞觉得自己近来有够倒楣,他身边的人似乎把教训他当作了业余爱好,并且你追我赶的,希望能在这种游戏中表现得最为突出。

    他非常郁闷地走出警司办公室,深吸了一口气,他对自己说——你还是有活路的,下一目标就是找一个愿意对你友好的人。就目前的状况来讲,这是个挑战。

    然后,他看到了迎面过来的一群人。

    他没想到,恢复视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单飞。那瞬间,谢天麟甚至有了逃避的想法——办什么不一直模糊下去?

    谢天麟本以为,成年以后自己就再也不会选择逃避。

    那句被自己强迫忘记的话立刻在脑海里响起:我想要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有谁用扩音器在他耳边呼喊一样,神经性头痛瞬即扩散到了全身每一寸。他为已经迟钝了的大脑居然能这样快速的反应而感到吃惊。

    他不知道,有些事就像他自己的幻想一样那么虚无缥缈,真实的只有伤害,这是他唯一能触摸到的。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那么单飞是命令他保持距离,永远都不要再靠近。如果那天晚上酒窖里的约会不是自己臆想的话,谢天麟猜测,单飞就是已经后悔——这是他最害怕的事。

    单飞后悔,随之而来的就是对他比以往更深刻的憎恶,一切变得比过去更糟——他为什么不能克制一下自己呢?如果那时候他没有诱惑单飞的话,或许单飞讨厌他和程度会减轻一点。

    他看到单飞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黑暗的阴影纠结在那个员警紧绷着的俊朗的面上,分不清是仇恨还是厌恶。

    单飞一定在恨我,谢天麟绝望地想,他不想对自己失去控制……他会迁怒到我身上,因为是我使他丧失了理智。不管怎样,他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

    已经恢复了正常……

    最后一个想法像匕首一样刺进谢天麟的身体,尖锐的痛楚从后脑扩散开来,每一次呼吸都使痛苦加剧。四肢从躯体分解开来,他感觉到自己正在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他没办法做任何一个简单的动作,哪怕是维持身体平衡。

    他看到地面在贴近自己,但是在感觉到撞击的疼痛之前,就已经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单飞看到谢天麟走在人群中间,就像价值连城的宝物一样被保护着。他听说他的律师已经投诉了o记,并且大获全胜。

    他非要走得那么远,令他们之间的仇恨一再飙升,是吗?单飞烦恼地想,该死!这个黑社会为什么不懂得适可而止?!

    他愤恨地看着对面的一群人,确切地说,是谢天麟——是否应该恭喜他这么快就走出警局?看在他为了建设他们之间已经足够坚实的壁垒做了这、么、多、事的份儿上,难道不值得“褒奖”么?

    ——然后,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谢天麟那淡淡的琥珀色的瞳仁,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沉寂,看不到哪怕是一簇往日闪现在其中的炫目火花,那些曾经在哪怕是绝对的黑暗中,也能够点燃单飞无法抑制的热情的灵动目光消失殆尽,谢天麟就像一具失去了魂魄的牵线木偶一样,夹杂在人群中。

    而在单飞审视的目光探求出原因之前,就已经震惊地看到那修长消瘦的身躯骤然倒下——就在他的面前。

    他还活着,是吗?

    几乎是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

    谢天麟不想动。

    他觉得全身乏力。

    所有的关节都有隐隐的酸痛的感觉。

    他甚至都不想爬起来,给自己干渴到了极点的喉咙润一点水。

    单飞记得自己曾经这样坐在谢天麟的病床前,其实时间并不久远,大约一个月前。那时候他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光鲜耀眼的黑社会所过的生活,比他能够想像的要辛苦得多。

    他的健康……即便不算那次非理性的袭击,他也完全没健康可言。有时候单飞真的不懂,谢天麟的生活目标似乎单纯到了只有一个——犯法。

    他只是在努力地做一个好的黑社会,就像有什么恐怖得无法想像的怪兽在他身后,驱赶着他朝前跑一样,他那么拼命。

    单飞知道在审讯室里待上完完整整的三十个小时,是件多么残酷的折磨,精神崩溃是可以理解的,但谢天麟崩溃的是肉体。

    他把手轻轻地覆在谢天麟的脸颊上,慢慢地摩挲着那毫无血色的肌肤。混血的皮肤比亚洲人要苍白,但是比西方人细致。

    其实谢天麟像亚洲人更多,他没有特别立体的五官,线条柔和精致。这是在他睡着的时候,大多数时间他所散发出的气质都是相当具有攻击性的,这就是单飞在谢天麟的办公室中产生抵制的原因——人类对攻击的本能防御。

    他的拇指掠过谢天麟的唇——也是同样苍白的——温润柔软,他还记得它的滋味。如果让他形容,那么只有……销魂。

    他没见过更诱人的唇。

    如果他不是个黑社会——不是这个黑社会,单飞想,那么自己会疯狂地爱上他,完全丧失理智的那种。

    尽管现在……也游走在危险的边缘,但他会克制自己想要为他做任何事的冲动。

    他不能。他们是敌人。

    谢天麟听到单飞在叹气。

    在那之前,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几乎失去感觉的脸颊上温暖而又温柔的触摸。

    他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担心自己会把单飞吓得像兔子一样地逃跑。

    不,不会。单飞可不是只兔子。谢天麟在心中否定自己的比喻。

    他是猛虎,但大多数时间,他更喜欢懒洋洋地在太阳下散步。他眯着眼睛,俯瞰整个森林——他是这里的王,而这个森林里所有的安宁和幸福都是他的恩赐,如果他想,他就能够收回。不允许反抗,没有人能反抗。

    谢天麟能够把那幅景象描绘得很细致,真实得就像他亲眼看到。单飞的眼神,那么懒散,强悍,又桀惊不驯。他那么耀眼。

    就是这样的画面,谢天麟站在那里观看,已经很久。

    他感觉着单飞的温度。

    如果单飞会这么抚摸他,那么就说明这里没有别人。谢天麟想,不过即便被人看到,他也不想去害怕。

    他只想去感觉他的温度,此刻。

    单飞看到睫毛的颤动。这是从熟睡中转醒的征兆——他可是专业人士。

    “我吵醒你了吗?”他柔声问,并没有收回抚摸着他的手。

    “嗨。”谢天麟张开眼睛,为单飞亲昵的举动而开心,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依偎向抚摸着自己的那只手,带着些谨慎。

    “我……嗯……这是哪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低沉,开始为此懊恼。这不是他想在单飞面前表现的完美的一面。唉,算了吧,看看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足够打败沙哑的声音。

    “理论上是间病房,不过你作为重要证人——你的律师扬言要告死o记——所以二十四小时有警员保护。”单飞想起自己抢着要值头一班时叶利的表情。他想笑,但最终叹了口气。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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