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正文 第9节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第9节
“那么……我睡了多久?”谢天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着。他不知道这是哪一天的夜晚,相距他摔倒在地的那一刻。
“准确地说,昏迷了四个小时。”单飞从床头柜上拿了杯温水,喂谢天麟喝下去,“不就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吗?值得这么拼命去做?”
谢天麟觉得温水在某种程度上纡解了嗓子的不适,但他更想念那只手的温度。“你就没想过,也许我不过是在假装晕倒。”
他嘟嚷着道,感觉非常丢脸。其实他不是一年四季都躺在病床上的,只不过这一个月来的情况很特殊。
“然后好彻底把o记告倒,是吗?”单飞接口道:“你知道吗?我的同事说,他宁可背一个处分,只是祈求你猝死在那里。非要制造出这么可观的影响力吗?”他叹气道——这一天,他似乎把一辈子的叹气都用完了。
谢天麟猜得出来,单飞说的是哪一位。
他微笑起来,“那很容易,不值得我费劲去做。我只是觉得你可能因为我生病了,所以就不会对我发火。你们这种正面角色,常常都会藉此表示自己仁慈的一面。”他带着一丝讽刺的意味道。
他知道在单飞的心中,自己就是个反派。
单飞想了想,“很有效,”他说:“很荣幸我对你如此重要。”
他抚摸着谢天麟的头发,笑嘻嘻地看着这个脸色苍白的病人,“不过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就在你休克得不省人事的时候。那么,你怎么做到的?随时随地的休克,而且把心律血压都降到危险值,只要你想假装的时候?”
谢天麟怒视着单飞,“这还不都是你们o记干的好事!”他气急败坏地说。
“他们也逼着你整夜奔波劳碌的去追杀卢锦辉了吗?”单飞反问道,脸上带着不太愉悦的表情。
这是二人之间永远都不能填平的沟壑。
没有谅解和宽恕,这一部分关系是纯粹的仇恨和憎恶。然而,这就是他们的一部分,无论怎样都无法从身体中割裂。
他们为此“以此”而生存。
单飞所散发出的敌意,打破了病房里脆弱易碎的和谐气氛。
谢天麟条件反射地感觉到整个身体的抽痛。最剧烈的部分是后脑,他曾经遭到重创的地方。这是他精神紧张的征兆——任何剧烈的,不稳定的情绪都能引发他的神经性头痛。
其实这病痛的来源很简单,它甚至都不值得我花上五分钟的时间来思考!对我来讲,唯一的问题就是你。
是你的种种言行让我亢奋或者紧张,我因此而彻夜难眠,用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来企图找出发生过的一切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再一次陷入可卡因带来的幻觉的证据。
它让我陷入患得患失的紧张中,那么美好到完全不可触摸的情景,让我像上瘾了一般,在我的生命中,从来都不曾有过这样迤逦而温暖的记忆,然而一旦得到过,就再也不能够忍受失去。
这就是我在面对你的怒火和仇恨时崩溃,以至于紧张到昏厥的原因。
它跟追杀卢锦辉或者长久的审讯没多大关系,只不过是在身体最虚弱的时候,无法掩饰地爆发出来。
纷杂而混乱的声音在剧痛的头脑里此起彼伏,谢天麟分不出哪一句是他可以理智的说出来的,而哪一句又该隐藏到死——他不能,把最脆弱无助的部分展现出来,而在单飞再次反覆的时候,他会死。
他咬住下唇,但这不能缓解汹涌而来的痛楚在体内制造出的爆裂般效果。感觉就像第二次崩溃,他的心脏跳动得如此急速以至于他没法正常的呼吸,细密的汗珠从苍白的皮肤下涌了出来,瞬间就湿透了薄薄的衬衣。
单飞的愤怒即刻就被惶恐取代。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像触动了一个隐密的机关,他把谢天麟推向崩溃的边缘。
“谢天麟?谢天麟!”
单飞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看到谢天麟抬起颤动的睫毛,眼中纠结的全都是痛楚,而这让他感觉窒息。
“我去叫医生!”他跳起来,急促地道。
“不用。”谢天麟握住单飞划过自己额头的手,轻声道。
医生能带来什么?镇静剂?这对他没什么效果。或许等他的身体不再这么虚弱时,自控能力就会恢复。虽然之前的四十八小时高强度的“工作”,对他的精神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但却成功地拖垮了他的身体。
“不用?”单飞怀疑地问,但是没有挣开谢天麟握着他的手。就像他记忆中病床上的谢天麟那种湿冷和无力。这让他感觉到了心脏清晰的闷痛。他认为谢天麟需要一个人来帮他暖手,还有真正的保护和照顾。
“只是习惯性的。”谢天麟感觉到单飞回握着自己,非常有力的一只手,温暖,干燥。他非常痛恨此时自己的脆弱无力。他不该是这样的。
“是因为我吗?”单飞坐到床边,小心地问:“我让你……感觉不舒服?”他不知道,他只希望这种“习惯”今后不再发生。
“车祸之后,我的身体一直没恢复。”谢天麟闷闷地说。
而且这一个月来他禁受的心理折磨,简直是以往的十倍。他在天堂与地狱之间徘徊。
单飞叹气。谢天麟太糟蹋自己的身体了,而他并不具备这么做的本钱。
温柔的触摸平息了痉挛的抽痛,同时也带来了一种无助到极致的痛苦。他对他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这简直是致命的。
而谢天麟无奈地发现,这影响力随着两个人的渐次靠近,而变得愈来愈强大。他已经不敢想像,现在切断这种联系会带来的伤害有多大——甜蜜过后的激痛尖锐得难以忍受——如果再进一步,那么他面临的是否就是绝境?
“卢锦辉选择了做员警,那么他就该知道自己有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在谢天麟恢复平稳的呼吸之后,他淡淡地说,“而当他选择了做谢氏的内鬼之后,就明白自己已经为自己掘好了坟墓。他不是生下来就注定要做什么,而是拥有选择另一条路的权利,但是他没有。他拿到自己想要的,而同时知道自己应该得到的下场。这就是游戏规则。”
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评论。
“他找死和你杀了他是两件事!”谢天麟说的是事实,但不是单飞能够接受的对自己兄弟的评价。“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权作出审判?”
“你认为这种事情需要我亲自动手?退一步讲,如果我猝死在审讯室,你认为你的同事会伤心内疚还是欢欣鼓舞?”谢天麟反问道。对杨帆而言的谢天麟,跟对谢天麟而言的卢锦辉没什么分别。
他们的死带来的是敌对方的巨大喜讯,这是人之常情。
而谢天麟的追杀和杨帆的逼入绝境,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如果他知道他的审讯能杀了谢天麟,他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他之所以没有直接拔枪相向,那是因为他身处纪律部队,而不是不够憎恨谢天麟。当然,作为一个黑社会,谢天麟做得理所当然。
“如果你敢动叶利和杨帆,”单飞沉默了良久,恨声道:“我不会放过你!”
谢天麟无声地叹息。他知道单飞已经无奈地做出了让步,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他一个保证。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或许,教会他们保护自己的方法更可行。”
“如果我现在掐死你,他们会感激我的。”单飞咬牙切齿地道,威胁般地用力握了握谢天麟的手,低头瞪视着谢天麟。
谢天麟抬起眼,“我知道,凭你很难想出有创意的点子。”他撇了撇嘴,轻蔑地品评道。
该死!“别这么看着我!”单飞的声音暗哑。
谢天麟眼中任何类型的火焰,无论是激情的、暧昧的、痴迷的、挑逗的,甚至是嘲讽的,都能很轻易地令他亢奋。
这很糟糕,神采飞扬的谢天麟性感得令人无法忽视。
“那会怎么样?”谢天麟得意地、笑盈盈地,他用拇指摩挲着单飞的虎口,用轻柔的声音说。
暖昧的温暖包裹住他们,单飞只觉得自己回到了酒窖,氤氲的酒香几乎都依稀可辨,除了明亮的刺眼的灯光,他找不到任何不同。那该死的诱人的微笑令他头痛,而他应该还记得,自己是在……他妈的执勤中。
“你的挑衅很危险。”他语气中带着情欲的气息,狂暴的欲望集聚在他的眼底,“停止,不然我会把你铐起来,像真正对待犯人那样的对待你。”
谢天麟并没有因威胁而瑟缩,“是新的游戏吗?”他悄声道,而那略带沙哑的低沉声线,使他听起来完全是在色情的私语。
或许他就是。
单飞并没有铐住他,取而代之的是用两手禁锢住了他的手腕。他将它们压在谢天麟的身侧。
“束缚游戏令你亢奋吗?”他问,但没有等待谢天麟的回答,他已经欺下身,将唇盖在那诱惑着他的唇上。
谢天麟闭上眼睛。他感到令人无法抗拒的眩晕,甜蜜而美好,就在单飞的舌推压,缠绕着他的时候。
他挣动两手,想要紧紧地拥抱住单飞——或者热切地抚摸他,无论是什么,只要能纡解他沸腾的需索——但单飞把它们压得更紧,谢天麟只有努力地欠起身,贴近他,索求更多。
他快因急切的渴望而窒息。
“病人,”单飞离开他,非常艰难的,“你不能够。”他说,明亮的眼睛因欲望而黑沉。
他急促地喘息着,表明他需要多大的意志力来克制自己。
谢天麟在发抖,他在单飞放开他的时候立刻翻手抓住对方,“忘了那些!”他烦躁地说。
“不行,baby,不行。”单飞的声音里充满了苦闷,他的手指轻轻滑过谢天麟因缺乏休息而发黑的眼眶,“下一次。你的bf不是一个混蛋fucker。”
谢天麟无奈地放手。他确实疲惫到了极点,几乎七十几小时,除了昏厥四个小时之外,他没合过眼。
单飞说的对,可能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会陷入昏迷。他不能接受这么丢人的假设。
单飞看到谢天麟满脸的挫败和愤懑。他相信自己也是一样。因为他正在努力地跟身体的不满斗争。
“睡一下。”他柔声说,用拇指摩挲着谢天麟线条柔美的下巴和脸颊。
虽然不情愿,但确实是筋疲力尽的谢天麟,靠在单飞的手臂上进入梦乡。
第十七章
大概是太疲惫,又或许难得的舒适,谢天麟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深沉。
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早已大亮,而单飞也已经离开。
这是很少见的情况,按照平日谢天麟的警醒,不可能连身边人离开都丝毫没有觉察。
他维持着醒来的姿势没变,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他猜测单飞已经换班,不过接班的人不在房间内,而他也懒得去想这个人是谁——这不重要。
伸出手,他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现在困扰他的是,昨晚他们是否真的接吻了?
如果那个温柔性感的吻是真的,那么几天前在酒窖里那个美妙异常的幽会,也该是真的。
那么,那个吻是不是真的?
谢天麟知道自己昏厥的事情一定是真的,因为现在他还感觉到周身脱力。
然后的问题就是,或者他真的在夜半时分被单飞的抚摸惊醒,接着发生了之后记忆里的种种,又或者真实的情况,使他此刻才在失去意识之后第一次睁开眼睛,而他所谓的记忆,不过是又一场美梦。
真实的美梦。
他还能感觉到单飞的吻的热度,就像火焰在灼烤着他的身体,他的思维,以及单飞钳制着他的力度,随着渐升渐高的欲火,他握着他的手收得愈来愈紧,那是情欲的激动。
而谢天麟自己也一样,尽管疲惫不堪,但渴望的洪流把一切都驱赶出了意识,除了单飞,他的唇,他的舌,他的触摸,他的身体。
谢天麟努力地平息自己身体里暗暗浮动的热浪。
他不能在这里,这个时候做出失态的事。任何人——员警——都有权随时闯入。他没有打算把自己的性生活展示给所有人。
他想起自己朦胧间听单飞说过,因为打点滴,所以将他的手表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那是一款限量镶钻的银灰色雷达,他们说即便把它封存在地下,几百年后挖出来,只要有人转动发条,它将依旧精准如昔。谢天麟喜欢它的坚持。
“有轮班的员警帮你看着,所以绝对安全,你只要保证出院的时候别忘记——我想我的同事对你不会那么好心提醒,当然这是你的错。”谢天麟记得单飞这么说。
他爬起身,在忙乱的时候不曾感觉到的疲惫和关节的酸痛,都在这个时候叫嚣起来——昨晚他准是有点低烧——有点摇晃地,他站在抽屉前,深吸了口气。
如果它真的躺在第二个抽屉中,那么昨晚就是真的。
他拉开抽屉。
表壳上镶嵌的钻石烁烁发光。
……是真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雀跃——这是陌生而令人向颤抖着大叫的感觉,他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就像要从喉咙里跑出来一样。他的腿有点发软,几乎不能负担自己的体重。
……那就是说,单飞喜欢他,是吗?单飞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这是一种谢天麟不曾奢望过的稳定的关系,他们的相处不仅仅是性,而是关怀,是……爱?
门口传来的不耐烦的叩击声,将谢天麟的神志拉回现实中来。
“请进。”他定了定神,恢复到一贯的冷静镇定。
快速地检查了一下自己,他发现穿着基本得当——病号服,即便是谢天麟也不可能穿出过分别致。
应声进门的是谢氏的律师端木,后面跟着一个极度不耐烦地……叶利。
“谢先生,感觉怎么样?”端木恭敬地道。
“很好。”谢天麟淡淡地道:“那么?”他看着端木,淡漠的眼神不带有任何温度。
端木无端地瑟缩了一下,谢氏少主无论在何时所散发出的气势,都具有相当的攻击性,对望他的眼睛时,几乎能体会到种短兵相接的紧张与恐惧。
律师侧过头,下意识地回避与谢天麟的直视,“叶sir,我希望与我的当事人单独谈谈。”
“我需要保证他的安全。”带着依稀可见的敌意,叶利回答道:“我不是向你们负责,我需要向o记负责。”他瞪视着谢天麟,并在心中坚定“对疑犯一切要求说不”的决心。他得看住了他!
“我想,我有权跟我的当事人……”
“投诉请找蔡航警司——这不是你最拿手的事么?”端木愠怒的抗辩被叶利硬邦邦地打断,他毫不留情面地道:“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趁我不备将他从窗户推出去?既然谢先生具备这种迫人犯罪的特质。”
今天的心情相当好,谢天麟并不计较言语上小小的冒犯,他惊异地看着叶利——这绝对是单飞的“好”同事,他们说话的语气都这般相像。
“我怎么会……”端木克制着自己飙升的怒火——他是个律师,最起码要做到以理服人。可惜叶利现在并不想跟他讲理。
“我现在不打算跟你讨论犯罪动机,我只是要防患于未然。”叶利冷冷地说。
“我可以告你!”端木警告道。
“那人就需要一整套完整的程序,而不是站在这里用嘴说说。那么,我就不妨碍你告我了,请吧。”叶利无所谓地道,顺手打开了房门。
想想看,他们整天跟谁混在一起?
“很好,我会那么做的!”端木真正地开始怒火中烧。要告叶利虽然不容易,但也并不太难,他想自己完全做得到!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谢天麟转过话题,中断了这场斗争。
“关于起诉o记的事宜,我已经把资料准备妥当。”端木迅速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将档案夹递给谢天麟。这无所谓,叶利在场也不能够改变什么。如果他想,那么就站在这里好了。
端木办事能力绝对属于上乘,谢天麟明白,他接过档案,但是翻阅得有些心不在焉。蓦地,他合上文件,“撤销吧,我不打算起诉他们。”
“为什么?”
在端木吃惊地询问时,叶利也睁大了眼睛——他几乎克制不住地询问出声。他可不认为谢天麟会那么好心!
除非……
不!他迅速地屏除了这个可怕的想法。跟单飞没关系。
谢天麟看了叶利一眼,而后者脸上的惊讶还没褪去。
他向窗台走了两步,“我不认为把我昏倒在警局里的消息扩散出去,会有什么好处。”他说,“快办理出院手续,我想我不需要阿sir们全天候的‘保护’。”
“好。”虽然并不是特别满意,但端木依旧恭敬地接受了命令。他只不过是个打工的而已,他很明白。
叶利郁郁地看着谢天麟,眼中的反感呼之欲出。
谢天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流露出心中的不解——或许有人喜欢让自己成为被告?无论如何,这跟他没关系。
端木退出去之后,叶利即刻随之退出,关紧了房门。门口有他的座椅,他可不想跟谢天麟面对面——已经够了,他们两个曾经在审讯室中“交流”过多次,就在早些时候枪杀员警的顶包案,以及卢锦辉的案子中。
见鬼,他从没见过更令他厌恶痛恨的人,他根本都不想跟他说一个字。单飞准是疯了,才会觉得跟他在一起能有“乐趣”可言……又或者只是那方面的乐趣。
即便是叶利也不得不承认,谢天麟热辣性感得惊人,哪怕他只是那么冷冷淡淡地站着,就有那种味道。
只不过叶利原来以为,这吸引力只是对女人有效。也许是因为谢天麟的线条基本属于柔和的那一种,相对中性?
不……叶利感觉有些恶心。他知道男同性恋是怎么做爱的,那非常恶心。他强迫自己停止想像。
不管谢天麟再怎么漂亮,那也没用。他是个男的,黑社会,毒贩,杀人犯。这还不够吗?
他希望这件事赶快过去,无论是单飞和谢天麟的关系,还是这个荒谬的嫌疑犯“当事人”保护。
过午的时候杨帆非常不情愿地,摇摇摆摆走过来。
“如果不是有很多漂亮的护士,我根本不想过来。”面对叶利的指责,他烦躁地说:“你知道,我说不定会忍不住杀了他……你知道吗?”
随即,他鬼鬼祟祟地探过头,“姓谢的撤掉了对o记的指控,他想干什么?”压低了声音,他知道医院的房门并不是太隔音。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知道?”叶利反问道:“交给你了。”
“我能不能拒绝啊?”杨帆不抱任何希望地嘟囔着坐在了椅子上。
“不会很久的。”叶利道:“他就要出院了。”
或许谢天麟原本是这么决定的,但那是在他得知当晚值班的是单飞之前。
在中午的时候,他好好地吃了一顿饭,然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他想把身体养得好一点,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是临阵磨枪。
他发现自己的脸色还是很差,根本不是从前那种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很讨厌自己现在这种失去自信的状态,但是却禁不住怀疑,单飞会不会对这么个病恹恹的家伙感兴趣。
谢天麟躺回床上,愤怒地想,自己都已经不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少年了,为什么还会在意这些愚蠢的问题?!难道是因为他在应当这么做的年龄错过了它们吗?
叶利从资料室回来的时候,发现单飞在吹着口哨看一个健身俱乐部的档案。
他理了一个新的发型。
“我是不是能理解为你晚上有一个约会?”叶利嘲笑道。
“两件事一齐做,我也能做得很好,相信我。”单飞笑嘻嘻地回应,“你看起来不太顺利?”
“不,太顺利了。得知那个天大的喜讯的时候,我都快晕了。”叶利将手中的资料扔在桌上,抬起头,发现单飞询问地望着自己。
“怎么?你不知道?”他用一种刻意地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单飞,“关于撤诉的事。”
“嗯?”单飞茫然地道:“哦。”随即他恍然大悟,“我就说如果立案的话,蔡sir不应该这么悠闲。”
“可能是你的新发型耽误了事。不过,你不应该不知道的。”叶利打断了单飞的沉思,阴郁地看着他,“什么交易?”
单飞想了想,“既然你问的话,”他抿着嘴,似笑非笑,“身体交易。”
这个消息成功地打击到了叶利。
他呆呆地立在桌前,面上带着一种既恐怖又恶心的神情,完全忘记了坐下,“你居然真的……”他用快昏厥的声音喃喃地道。
“我在开玩笑。你没看到他昨天病成了什么样子吗?”单飞无可奈何地道:“拜托,我不是一个虐待狂!”
叶利的脸色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我只是想多活两年,你非要把它变成奢望吗?”他怒道。
“既然你总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令我羞愧的答案,那我就给你罗。”单飞无辜地说:“如果你真想知道,我认为大概是谢天麟不想让我太为难。”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轻柔低沉。
“ok,更大的玩笑。”叶利面无表情地道。
“随你。”单飞耸了耸肩,合上手头的文件夹——这一次,他记得把它认真地锁起来。“我的时间到了。”
“如果你不停,”叶利略微抬高了声音,“你或许就真的知道什么做‘时间到了’。”他警告说。
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而单飞却越陷越深。
他的表现越来越离谱——将出动当作厮混时间与对头约会,也越来越可笑——打扮自己就像是一个正在谈恋爱的少年,他显然已经偏离轨道太远了,远到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拖离漩涡。
叶利不是不想相信单飞,但是,有了卢锦辉这个前车之鉴,他不可能视若无物。
单飞的身形略微凝滞了一下,但只是一下而已。他没法跟叶利解释明白,叶利从来也不是他。
叶利恨恨地坐下。
他能怎么样?找蔡航谈一谈?他妈的,别傻了!只有在没事的时候老板才可能是朋友,否则下属永远都是下属。
因为单飞当他是独一无二的兄弟,所以把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说给他听,那么他知道之后,就不可以装作不知道。当事人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看清真相的人,事实往往就是这样。
他不能够等到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才跳出来说:“我早就觉得不好,只不过当初不好对你开口说!”
这种混蛋事,他做不出来!
叶利开始痛恨单飞,为什么只告诉了他一个!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么那个白痴做得再离谱,他也可以装聋作哑!
最起码等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比如单飞跳楼自杀——他可以不必那么内疚,因为他不是唯一一个剩下来的知情者,有另一个人帮他分担。
为什么不是这样?!
单飞是一个……无耻的、自私的混蛋!
“很好,这样他就跟谢天麟很相配了!”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叶利自言自语地说。
“什么相配?”门口,有人接口问道。
叶利悚然一惊,几乎从椅子上惊跳起来。他回过头,发现杨帆像个幽魂一样静悄悄地站在门口,神情恍惚。
“该死的,你他妈的想吓死人啊?!”叶利大怒道,这一次是真的跳起来。
“是吗,不好意思。”没有像以往那样反唇相讥,杨帆心不在焉地来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但只是坐在那里,东翻一下,西抓一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最终他停止了自己的慢动作,就像电影定格了那样发起呆来。
“阿帆?”迟疑地,叶利走过来坐在杨帆对面的桌子上,“出了什么事?”
“嗯?不,没什么!”杨帆立刻激动地矢口否认。叶利看得出来,他这个问题给杨帆的惊吓,不亚于自己刚刚的心动过速。
“你应该下班了,是吧?”叶利想了想,问。
“对啊。”杨帆没精打采地应付道,没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对解释自己为什么又出现在办公室没有丝毫的帮助。
“到底出了什么事!”叶利烦躁地叫道。
他妈的!他不知道下一个该是谁?哦,应该轮到他自己了!
先是卢锦辉的背叛,然后是单飞的癫狂,很好,现在连最没心没肺的杨帆也……真正的没头没脑了。
“我说了没事!”杨帆也蓦地火大了起来,“我是不是不能在这里静一静?这个该死的天底下,还有没有我能静一静的地方?”
“……”叶利沉默地看着他,杨帆的表情融合着震惊、茫然和烦躁。当然是有什么事,这明显得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
他小心翼翼地猜测,“是谢天麟出了问题?”非常谨慎的,他甚至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杨帆刚下班,这回来的一路上,他遇不到太多的怪事。
“不!”杨帆立刻否认道:“他好极了!”他警惕地看着叶利道:“你想说什么?”
该死的,猜中了。
叶利暗暗地咬牙。去死吧!
“你知道……嗯……”他深呼吸,“近来你别理他,我是想说……阿飞他……嗯,有个计划,关于卧底的……是关于内奸……总之就是这一类的事,他没详细说,但他希望我们能给谢天麟一点空间。就是这样。”
叶利感觉糟透了,他都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他对自己说。会吗?然后,他又沮丧地问。
杨帆就像一棵眼看就要枯死的小草,恰恰得到了一阵及时雨一样慢慢地活了过来,很明显他松了口气。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他抱怨地问,非常不满。但是,至少精神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因为你在执勤。”叶利咬牙道。
你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说谎欺骗自己的同事、朋友,而且它会成为习惯的,很容易适应!
杨帆对这个解释很满意。他想了想,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一下电脑。“怎么样?你不吃晚饭?”
“啊不,”叶利努力撬开自己的牙缝,他会枪杀了谢天麟,然后再掐死单飞,他会!
“我还有个约会。对,已经到时间了!”倾尽全力抑制住身体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他匆忙跳下桌子,往门口走去。
“是跟我表姐吗?”促狭地,杨帆对他眨了眨眼,“老实说,她可不像一个好老婆……你是兄弟我才跟你说。”
叶利大吃一惊——昨天才刚刚开始第一次——随即悔恨地咬住舌头。好吧,反正他也没想隐瞒杨帆。这个并不黑暗,不是吗?
“但她还是我表姐,我可不希望她受伤,你明白吗?”杨帆正色道。
“这是一句人话。”叶利指着扬帆道,然后匆匆走出门口。他要办的事很紧急。
第十八章
病房门口没人。
这在叶利的预料之中——该死的单飞,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老老实实地蹲在门口的,他拼命地抢来晚上的值班权,目的显而易见!
叶利怒火从全身的毛孔里蜂拥出来,点燃了他周身的空气。他用力踹向房门,已经忘记了医院中“肃静”这一基本要求。
他只想让那两个混蛋滚出来!
房门在发出了一声巨响之后急速打开——居然没有锁门!
叶利快疯了!
“谢天麟你这个死同性恋,无论是情报还是额外的关照,单飞不会也不可能给你,所以立刻滚开!”他不知道谢天麟到底要什么,或许,他根本就只是在耍着单飞玩而已。他得让他知道,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可能!
“阿利,你干什么!”
在那之后,他才发现,房间里的人数远不止两个。
愤怒得满面通红的单飞,神情恍惚苍白得像个死人一样的谢天麟,努力装聋作哑的律师端木,还有……唯一一个神色不变的谢擎。
真是太好了,不过如果蔡航在那才叫完美——确切地说,是圆满。
该死的叶利,看看你干的好事!
单飞用喷火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叶利,而后者正为两个计划外的访客而惊讶——见鬼,他们在这里干嘛?!如果让谢擎这个老家伙发现单飞正为他的儿子神魂颠倒,shit,那情况可就糟糕了一百倍了。
他妈的……他知道自己真的疯了。
看看一次射杀三个人的可行性有多大?“我也想知道我在干什么。”他用古怪的腔调低喃道。
单飞想狠狠地撞墙!
不过,理智提醒他说他还不能崩溃,因为他并不是感觉最糟糕的那个,所以他不能夺走谢天麟的特权。非常担忧地,他看向谢天麟。
惨白的面色使谢天麟看起来,已经成功地从病人直接跨越到死人,仿佛所有的血液都从他的身体抽离,再没有任何伪装的冷静与坚强,他望向叶利的目光里糅合着愤怒、惊讶、恐惧,还有难以置信的混合体。
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把目光从叶利那里转向单飞,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往日浅棕色的瞳仁因恐惧和哀伤染上灰暗的颜色,单飞因谢天麟脸上的屈辱和受伤而心痛如绞,他担心、考虑着是不是要冲过去搀扶着他——谢天麟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但他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意思如何。
他焦急地看着他的男朋友,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无论是什么,他会立刻付诸于行动。
然而,他最终看到的,只是谢天麟眼中燃烧着的那簇火焰逐渐地转弱,直至完全熄灭。
谢天麟低垂下了眼帘,紧抿着苍白无色的唇,脸上除了令人心惊的惨白,再无其他可以辨析的神色。
单飞真的要去撞墙了。
“天麟,”这是温厚而沉稳的声音,悦耳的低沉,充满了力量与自信,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么,在你能够出院的时候到我的书房来。”平稳而且悠闲,就像根本没有叶利这个莽撞的打断一样。
如果他不开口,单飞已经将谢擎的存在遗忘到了脑后。
他现在已经一点也不重要了,在他刚进房门探视“因身体不适推迟出院”的谢天麟时,单飞感觉到的威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只在乎谢天麟的反应,当然,这提醒了单飞自己,还是需要从另一个侧面来观察谢擎的反应。
不过,这个见鬼的老家伙看起来神色如常,根本就他妈的看不出他的一点点想法!
“是。”谢天麟轻声道,声音中依稀带着点颤抖。
飘忽的声音落在单飞心头,他感觉又痛又痒。
谢擎站起身,看了一眼低垂着眼帘的儿子,并没有多说一句话,迳自绕过石化了的叶利走出门去。
他几乎都不曾去看那两个员警一眼。
端木立刻紧随其后,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油光。
叶利已经将手放在了肋下的枪套上,而谢擎的态度令他迟疑——老狐狸到底有没有听到他说话?!还是说他早就知道?但即便如此,他也至少应该有点反应才对吧?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们出去一下好吗?”
空洞得这般陌生,单飞几乎都认不出来谢天麟的声音。
在他走向谢天麟的时候,听到叶利防御性地问:“为什么?”
而这让单飞几乎克制不住将门关在他鼻子上的冲动。
“换衣服。”已经疲惫到没有精力跟任何人争执,谢天麟软绵绵地说,随即开始一颗一颗地解开睡衣的钮扣。
叶利迅速地退出门去,反手带上了房门。
“为什么要换衣服?”单飞急切地问,两步上前握住了谢天麟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就像他的循环系统已经开始凝结,“别忙着出院,你还不行!”带着恳求的意味,员警说。
谢天麟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单飞。他没有挣开这种暖昧的接触,但神色之间的疏离就像鞭子一样地抽打在单飞的心头。
“别这样……”单飞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那时候我感觉很差劲,我很慌张……好吧,我告诉了叶利,是我说的。”他沮丧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狂潮。
“我明白。”谢天麟只是退开了一步,淡淡地说:“我自己也觉得很恶心,在我能够明白那是什么之后。”
他褪掉上衣,随意地扔在床上,然后打开衣柜,从衣架上拿下衬衫,“这很恶心,同性的……性交。”
苗条但不是干瘦,结实但并不夸张的肌肉附着在修长的骨架上,形成了流畅优美的线条。单飞第一次在这样的灯光中看到谢天麟赤裸的上身,很性感,很诱人。他简直克制不住抚摸他的冲动。
该死,他知道抚摸他的感觉有多好!还有他的呻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再一次的,单飞丧失了自己对语言中枢的控制权,直到谢天麟将衬衫披在身上,开始扣扣子时他才忽然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在你明白什么是性之前……就已经……”单飞紧锁着眉头。
男孩子十三、四岁就会明白性是怎么一回事,而在谢天麟这样的家庭,按理说还应该更早些。
谢天麟一震,整理衣衫的两手手指纠缠在了一起。
他闭了一下眼睛,“忘了那个吧,那不重要。”他深深地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弱。
“你想出去吗?还是站在那里?如果让你感觉不舒服,我很抱歉。”单飞沉默地注视,无论在何时都会令他难以自抑的紧张,“我想你知道……你不是我的第一个……”停顿了一下,他忽然放弃了似地放松了整个紧绷的身体,“这都不重要了。”他说:“现在没什么重要了……”
他随手从裤架上将长裤拽下来,完全无视弹起的裤架撞上柜壁又落下,机械地换好。
空洞而绝望的呢喃比愤怒的咒骂更令单飞心痛。单飞知道叶利的莽撞对谢天麟造成的伤害和冲击,是他难以估量的巨大。
而这都是他的错。
“我很抱歉。”他不能够再为自己作出一句辩白,“对不起……”他说,拳头痛苦得握起又放松,“我希望我能……”
“你怎么能这么做!”非常突然地,谢天麟爆发出来,他嘶声叫道,身体蜷缩着倚靠在衣柜旁的墙壁上,“你怎么能告诉别人!”
单飞不知道现在自己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而这是一句最没用的废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受伤的谢天麟。
跪在谢天麟的身旁,他将他崩溃中的男朋友圈在怀中。
“我能做点什么?”一边抚摸着谢天麟柔顺的头发,单飞一边在他的耳边充满内疚地轻声问道。
“能杀了叶利吗?”谢天麟靠在单飞的肩头,苦涩而挑衅地问。
“你知道的,”单飞苦笑道,“不能。”
“那么,能告诉我谢氏里卧底的名字吗?”
这让单飞想起并不算久远的一个午夜,谢天麟向他明确地提出性关系提议的那一天,几乎是一样的对白。
“当然不能!”他有些烦躁,因为紧张,“为什么没有点建设性,又具有可行性的要求?!”
“……最可行的是,”并不算长久的沉默之后,谢天麟说,声音因为混杂了太多得无法辨别的情绪而显得怪异,“我们需要说再见了。”
单飞愣住了。
再见?什么意思?!
从他的怀抱中轻轻挣脱开,谢天麟站起身。
“我必须走了。我已经没有时间。”他说。在单飞混乱的大脑中能提供出任何一点思路之前,他快步离开。
叶利很迷茫。
明显他造成了一定的轰动效应,但似乎完全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他热切地盼望着有一个什么人出现,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样的恐惧,那样的痛苦,那样的焦虑,那样的怜惜,还有那样的绝望。
他看到了什么?
从头到尾顺下来,叶利怎么都想不通,就好像中间缺少了一个关键的齿轮,他所知道的种种,都不过是无法连接的碎片。
或许他什么都想到了,但却偏偏忘记了感情。
在两个男人,一对敌人,还有种种可能的阴谋以及性爱之上,把他们黏合在一起的,是因为他们相互吸引,相互喜爱。
感情?
别用这么吓人的词句!叶利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他阻止不了大脑里轰鸣的声音。
感情!
单飞确实如他所说的认真,而谢天麟对他们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虚假的,至少,他是如此地信任单飞,以至于在突变发生的前几秒,他完全不能相信。
他不相信单飞会对任何人泄漏他们的来往,哪怕是叶利也不行。
病房门打开,叶利下意识地去看——幽灵般走出来的是谢天麟。
谢天麟的目光穿过这个罪魁祸首,穿过墙壁,甚至穿越了黑色的天空。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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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