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正文 第13节
燃烧2部完 作者:天空
第13节
他身边的人居然让这种事情一再地发生?!他们都他妈的瞎了!不,别傻了,谢天麟学会了不呼救——因为根本没有人能救他,不会有人帮他!
“那混蛋是不是谢擎?嗯?是不是他!”还能够再明显吗?对谢天麟,谢家的少主暴力侵犯,没被千刀万剐,居然还活蹦乱跳地活到下一次侵犯,再下一次,除了他妈的谢家的当家还能有谁?!
暴怒的火焰和海潮般席卷而来的心痛,撕裂了单飞的理智,他立时就要跳起来,去弄一把枪,接下来非常他妈的简单!
好,他就这么做!
“不是!不是他。”惶恐地否认着,谢天麟狂乱地摇头,但对那个混蛋的身分保持着缄默。
“而且那也不重要,”他感觉不行了,控制不了颤抖的声线,“我……很没用!我不能……如果我能推开他,就根本不会像现在这个样子。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
单飞知道谢天麟在拼命地屏住呼吸,他不想发出可耻的呜咽声。
“别傻了,”员警是如此地痛恨着自己词汇的匮乏,以至于他想咬掉自己嘴里多余出来的这块低效的软肉,“那时候你还是一个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对自己的伤害。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他记得自己做军装的时候,是听师姐对强奸案的受害者这么说的,fuck!混乱的杀气,丝缕的抑郁,跟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怜惜和心痛冲乱了单飞的整个大脑,他想不出来还能够说什么。
更紧密地,他抱着谢天麟,轻轻地拍打着这个屏息勉强忍住啜泣的爱人、理顺着他后脑的发丝,“过去了,嗯?都过去了。现在你很好,非常好,相信我。”
更汹涌的酸痛感冲进了鼻端,谢天麟恨单飞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他说话,跟他讨论十余年前,甚至在这十余年间一直都没停歇地折磨着他的不堪经历,然后告诉他,他很好,非常好。
他恨单飞!
作为报复,他放声大哭,就像个小孩子那样,就像他十余年前应该做,但却没能做到的那样。
滴落在皮肤上的咸涩的水滴,就像熔岩一样灼烧着单飞的灵魂,他觉得胸部闷痛,很真实的气促的感觉,他得非常用力才能争取到一丝空气。
“我在这里,嗯,是不是,宝贝。”他的声音沙哑,但是轻柔,他亲吻谢天麟的头发,反覆不停地那么做,他那股急火收敛到身体最黑暗的角落。
是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安抚他痛苦的爱人。他不能令他更痛苦,在他无法分担其中哪怕是一小部分的时候。
他需要面纸,或者类似的东西,但现在只有单飞的肩膀和胸膛。并不太吸水,但是很温暖,很舒服。
谢天麟靠在单飞的胸口,还有点抽噎。他的男朋友的手仍然在他背上轻轻地抚摸着,企图理顺他郁结在胸口的气息。
单飞实在是……太好,难以想像的好,但他仍然怀疑,自己说出这个秘密是不是正确的。
开始的那年他十一岁,将近十三年,他一直生活在极度的痛苦中,折磨他的不光是这个秘密本身,还有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问题,无论如何,它们都与这段令人羞耻的磨难有关,因它而起,而且似乎永远都不会终止。
它简直已经毁了他!
或许,他不该说给单飞听。
他还记得,最初单飞是用怎样的眼神斜睨着他,说他“恶心”的,那一幕这么清晰,就像刚刚发生过。而他,谢天麟,现在比那时还要令人恶心一百倍。
性很美好,它令单飞迷醉,但这能够改变单飞对同性恋的看法吗?
还有……他拒绝说,不光是为了家族的声誉,比同性恋更加污秽的乱伦,还有……仍然还有……更多的……令人作呕的过往,它们是一种无法抹杀的存在,永远,都不能。
或许,单飞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抽身离去;或许更糟,他会伤害他,因为他那么污秽,那么龌龊。
谢天麟很害怕,之前他以为自己的恐慌已经达到了极致,但现在他才明白这种忧虑根本没有极限,很显然他刷新了峰值,因为谢擎,也因为单飞本人。
除此之外,谢天麟也感觉非常迷乱,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后悔,更不知道是不是能找到任何补救措施。
而他此刻也无力去做任何事——无论是袒露多年的隐痛、痛哭还是之后的惶恐都极为耗神,足够令人疲惫不堪。
单飞轻拍着恋人的后背,就像哄一个夜哭的幼儿一样,安抚着偶尔会小小的抽噎一下的谢天麟。
他不知道从前的自己看到这样痛哭着的男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他感到异样的沉重同时落在肩头和心头,他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一样,不知何时,他蜕去了混小子的外皮,逐步开始学习成为一个男人。
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仅属于自己,一个对他而言非常特别,同时又如此重要的人走进他的生命。
他必须去呵护他,照顾他,爱他,胜于自己的生命,这很沉重,令人惊慌,而同时,又是这么的令人渴求去做,带着兴奋和喜悦。
温柔地低下头,单飞把脸颊靠在谢天麟头顶柔软的发丝上,感受着他沉沉的鼻息,慢慢进入梦乡。
第五章
唤醒他的是落在他眼睑上的金色阳光。翻了个身,他拽过枕头盖在头上,他喃喃地嘟囔着,“该死的,关灯……”怀中怪异的温暖触觉尖锐地呼啸着摇醒了意识,蓦地,单飞立刻张开了眼睛。
谢天麟还在沉睡着——他太疲惫了——略微阻塞的鼻息刮擦着单飞的胸口,迫使他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来,安抚自己想要脱离胸腔的疯狂跳动着的心脏。
失去了单飞的胸膛的谢天麟在睡梦中蹙起眉来,习惯性地蜷缩起了身体,两臂环抱住了自己。
单飞管制住了自己企图触碰谢天麟的四肢——不,不行,他的男朋友或许不能容忍他人在他睡眠时间的亲密接触——坐在那具赤裸的,修长优美的身体旁边,他用目光抚摸着爱人白皙的肌肤。
除了手腕,谢天麟的脚踝上也环着隐隐的乌青色印记,这些是谢天麟体表上全部的伤痕,而这令单飞尤其担忧。谢擎是不允许谢氏少主的身上,挂上明显遭受虐待的痕迹的,但他当然会有所行动。
非常愤恨地,单飞俯下身去,近距离地审视着谢天麟的……私密之处,同时在心里发誓:如果他看到任何可疑的痕迹,他会杀了谢擎,用绝对、绝对残酷的方法。
“生殖器崇拜,是吗?”沙哑的声音拖着调侃的尾音响起来,带着初醒的惺忪睡意。
“哦……”单飞有点尴尬,只是一点点,“至少是一种美好的精神寄托,是不是?”
他说服了自己,觉得理直气壮,于是很坦然地,他推着谢天麟的胯骨,让他仰躺在床上,一边凝视着谢天麟微微红肿着,但却因此而显得极之动人的眼睛,一边俯下身,含住了他。
略微惊讶地张大了眼睛,谢天麟含混地呻吟了一声,在单飞的舌尖在他分身顶端画圈舔弄着的时候,他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该死的单飞,如果他不是经验丰富,那么,就是他的学习能力实在太强了!
单飞注意着男朋友的反应,他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好吧,他不擅长——他口交的技巧根本不及格。他看到谢天麟沉重地喘息着仰起头,同时把下体更深地推进他的口腔中,于是意识到自己做得还不错。
他舔他,吸他,还见鬼地玩弄他的两颗小球!谢天麟绷紧了下腹和大腿的肌肉,他或许是在抓着单飞的头发,抓得很紧,不过谁在乎?他开始迎合单飞的或者他自己的节奏,追逐着温暖湿热的包围。
在那个过分聪明的混蛋,尝试着把沾染着唾液和谢天麟自己的分泌液的手指,探进那敏感的内部时,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呜咽。
“离开!”他几乎语不成声地道,但是太晚了。
条件反射地,单飞咽下去了。他坐起身,神情有点古怪地茫然。这是他第一次,喝掉某个人的精液。
谢天麟有些紧张地望着单飞,“我……我……”他的喘息尚未平复,很艰难地,他企图表达自己的歉意。
“完蛋了。”单飞摇了摇头,“你的孩子死定了。”他沉痛地看着谢天麟,“刚起床的时候,我的胃酸通常能融化钢板。就算你再多一倍,也不可能有一个精子活下来了……”
他没说完,因为谢天麟把枕头砸在他的头上。
单飞顺势翻倒在床上,枕头盖在他的头上,他没费力气把它拿掉。还是有点怪,他感觉,他能够如同往常一样调侃自己,但是没法将怪异的感觉驱逐出脑海。
老天,他真的变成一个gay了。不仅仅是为了掩饰他类似于窥私的动作,他还……嗯……好吧,真的有那个渴望去……呃……再做一下心理建设,去吸另一个男人的……分身,而且,他还咽下了他的精液……味道怪怪的。
单飞认为他的胃并不太喜欢这种食物。但这并不是唯一令他烦扰的问题。他们完成了口交,感觉不错,然后呢?会是常理中的一场丰富的性爱大餐吗?他该这么做吗?还是……
短暂的沉默。
无论是单飞还是谢天麟都意识到——天已经大亮了。而他们,并不为此而欢欣鼓舞。
新的一天。
谢天麟迎上阳光时,皱了皱眉,大概是因为前晚的哭泣而酸胀的眼睛,被耀眼的金光刺得生痛。
天亮了。
适才的春色瞬间被苍白掩盖。他坐起身。底裤……痛苦地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套上了那条有点干硬的抹布。他不能什么也不穿的回去,还没到那个地步,就在他很明显地跟单飞厮混了一夜之后。
“……”单飞听到穿衣的窸窣声,他想说点什么,但他没有资格说出口!抱住枕头,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谢天麟。
谢天麟目光闪动了一下,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大概两三秒钟,再睁开时,目光如水般地淡漠平静。
他没停顿过,穿衣服的动作。
“……必须……”有点神经质地抓了抓头发,单飞艰难地道,声音干涩沮丧,“现在?”废话!单飞知道这是废话!他很清楚,这是必须的,根本躲不过。
真该死!
“算一算,在谢擎暴怒地炸掉宾馆大厦时,会死掉多少人?你可是个保护市民的好员警,不是吗?”谢天麟淡淡地回答,并没有停止手头的动作,甚至没有一秒钟的迟缓。
“你听着,”蓦地从床上跳起来,单飞抓住谢天麟正在抚平衬衫的手臂,“我不想让你去做消防栓!”
“没有人想做消防栓!”谢天麟的暴怒突然而猛烈,他用力地推开单飞,厉声道:“但是总得有人去做点什么!在你那个不知道在哪个见鬼的空间的『办法』生出来之前,总要有人想办法来保住你的狗命!”
“去他妈的!我根本就不怕死,我不怕!”单飞怒道,“你给我留下来!就在这里……如果你愿意,去我家,我不在乎!”
他再一次擒住谢天麟的手臂,用力地。
“可是我怕死!”狂躁地,谢天麟回应道:“这一辈子我都没得到过,我什么都没得到过,现在我感觉自己刚刚开始自己的生命,我为什么要死?!”
单飞被击中了,痛楚但令人冷静。“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他倾过身,轻吻了一下谢天麟的面颊,“尽力保护好自己,我也会。”
谢天麟努力平稳下来自己的呼吸,他做得很好,冷漠的面具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甚至眼中。“我会来找你,尽快。”
单飞向他微笑,然后,一点一点地松开紧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
他放谢天麟走。他几乎无法呼吸。
谢天麟转身,他走向门口,没有迟疑。站在门前时,他整理自己的外衣,还有头发。眼睛有些红肿,但他不在乎。
然后,他离开。
单飞慢慢地坐回到床上,床单在他身下混乱纠结着,甚至还带着稍前的温热。他骗不了自己,他甚至骗不了谢天麟——到目前为止,他根本没想到任何办法!眼前的情形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真的,即便他能预料谢天麟对谢氏家族的忠诚,但是,却无法弄清他对他父亲的感情。
他从前以为谢天麟是相当憎恶谢擎的——或许这是他的臆断,但他不能想像,如果他的父亲称他为“贱货”,并且将操他的权利赋予某个具有利用价值的男人,那么,他会如何反应。当然,也许谢天麟对此根本不知情。
谢天麟或许知道,自己的老爸会对自己做出许多恶毒的事情,来获取利益,但是,砍掉一根手指头和为他拉皮条是两码事。如果真像是这样,那么单飞决定终生对此守口如瓶。
不管怎样,他的假设是错误的,谢天麟并不会跟他联合对抗谢擎,但……似乎谢天麟并不反对单飞颠覆谢擎的王国,前提是他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来完成。
那么现在看看,他手头都有什么:一个自己的内鬼,一个对方的。他的内线地位岌岌可危且不太合作,而对方的——单飞认为自己的运气真的不算好——地位很高,同时没有给单飞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单飞晃了晃头,感觉异常地焦躁。首先,他必须找到一个切入点,要快,而且要狠。
清晨的寂静突然之间被打破。
房门上传来了轻轻的剥啄声,礼貌而且坚韧。
“什么事?”单飞靠在床头,把被单拉过来盖在自己的身上——找到那个激情时刻甩飞的底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客房服务。”
清晰,而且镇定。单飞皱了皱眉头。他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他可没预定过什么服务,而且这个时间也过早了。
“是什么?”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单飞一边按着被单,探身过去拎起裤子。
“刚刚有位先生,给您定了早餐。”
“哦?”单飞笑了笑,想想看,他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在突如其来的敲门之前?不,没有!站起身,把床单围在身上,拎着裤子走到门口,侧身,靠在墙壁上,轻轻地抽出了皮带。
“来了。”他说,探出一只手去扭动门锁。
迎接他的是穿透木门的三颗子弹,就在胸前和面门的高度,迅捷精准。
“呃……”非常配合,单飞发出垂死般的呻吟,甚至压过了消音之后的枪响。
房门开了一线,那是个很警惕的人,先于身体进门的是持枪的手臂。
非常用力地,单飞踢上房门,将那支枪,连同手夹在门缝中。“坏习惯,”他说:“比起你的脑袋,我更想要一把枪!”
他唯一忘记的是,外面的人或许不是只有一把枪。
单飞没有听到期待的痛呼,而是另一声枪响。
他妈的!
他接住因门缝的夹压下落下来的那把枪,同时,身上添了个血洞。
“shit!”单飞咬牙道,蹲伏下身体躲在墙后,在房门放松的那瞬间,以膝盖高度对着门板一字形连开四枪。
失去了他的推挡,房门豁然大开,一个人扑倒进来!
“欢迎,兔崽子!”随后,单飞扑了过去用膝盖压住那人持枪的手臂,用皮带利索地捆绑住这名倒楣杀手的两手,“你那个行走无声的餐车呢?我猜猜,变成两把枪了?”
叶利痛恨在早上七点三十分的时候被电话吵醒,这会令他头痛,尤其这个罪魁的名字叫做单飞。
“亲爱的,”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令人颤抖,“现在我左肩膀上有一个窟窿,所以没法把另一个小腿上打了个洞的人的裤子脱下来,并且抽出皮带。但是我不想这么一丝不挂的叫救护车——这太不体面了。你看你能不能过来帮帮忙按住他?”
叶利把电话扔了,就像它忽然变成了一坨屎一样,他用床头的闹钟狠狠地砸它,然后飞快地穿上衣服,飙出温暖的卧房。
他不是去帮忙,他打算去掐死他!
谢天麟没有白费任何力气来挣扎——他没有把自己的处境弄得更被动的爱好。
当他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而且,显然他们已经等待了多时。
能有多久?一夜?这很好,至少他不用衣冠不整的、红肿着眼睛去坐廉价的计程车,而且还极有可能因为只能刷卡而被认为坐霸王车。所以一辆加长幻影劳斯莱斯,在某种程度上讲相当不错。
“少爷?”在其他人保持安静的时候,一个带着极度关切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
是阿德。
谢天麟知道自己可能看上去很糟糕,虽然他度过了一个相当美好的夜晚,但是他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没什么。”他淡淡地道,钻进车厢坐在宽敞的座位中间——这是他被期待的位置——什么也不会比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要面对的更糟糕。
靠在椅背上,他神情淡漠地看着这四个身分是他的保镳的人,沉默而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关门,发动汽车,而另外四个堆进后面的车中,紧紧地跟随过来。
“电话。”伸出手,谢天麟对左侧身边的阿德道。后者迟疑了一下,仅仅一秒钟,然后便伸手进裤兜去翻找。
“阿德,老爷吩咐过……”前座另一名年纪稍大一点的男人转过头来,警告道。
谢天麟伸手到右侧保镳的怀中,拔出枪。
他很高兴地发现,子弹是上膛的:这说明他们原来准备的是一场火拼——而他,并没有浪费这颗子弹。
那名企图喝止阿德的保镳并不知道自己这句未完的话,就成了遗言,他的血和脑浆喷到挡风玻璃上,而子弹穿透了头骨,但却没能穿透防弹的车身。它反弹着飞过前座,落在司机身旁,而司机聪明地保持着平稳的驾驶。
“我说的是电话。”摩挲着微烫的枪管,谢天麟淡淡地道。
这是一堂课,关于地位和命运。它教会他身边的人服从,否则代价会很高。副驾驶座位上歪倒着的尸体,将成为几十年后谢家的经典教具——他失败的原因是小觑了一个姓谢的人。
谢天麟得到了他需要的手机电话,而他身边的保镳,神情紧张地接过他随意地递过去的凶器,捧在手心里,拉出纸巾擦拭着枪身。
“喂?是谁呀!”
谢天麟微笑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充满了抱怨的嘟囔声,“希望没打扰到你,angel。”
血腥的味道飘浮在相对宽敞的车厢中,呼应着谢天麟那凌厉而冰冷的眼神,跟他甜蜜的语气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天麟?!”大概两三秒钟的惊噎之后,那端少女的声音因喜悦而拔高,“真的是你?太好了!谢伯伯说你处理突发的事故要去美国很久呢!我都以为你春节也不会回来。”
“是的,我回来了。刚刚。”谢天麟平淡地说,声音里有着些许疲惫,“我很想你,”他用手指按着太阳穴,“时间还早,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哪有!”华安琪立刻否认道:“我也很想你啊,不过谢伯伯说你要做的事情很重要,我问他要过几次你的联系方式,他都不肯给我。你不用再回去了吧?是吗?”
“不,不会回去了,angel,”谢天麟的语气是耐心的,甚至是充满爱心的,但他的目光是焦急而厌恶的,“明天我去看你,等我,你会吗?”暧昧从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中呼之欲出,他令安琪忽略了就要放下电话的不情愿。
“我等你,什么时候?”
“我会给你个惊喜。”他知道怎么利用自己优美性感的声音,他做得很好。挂断电话,谢天麟随即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没有深呼吸,没有迟疑。这很难,但他必须完美地掩饰住自己的恐惧,他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发现他有多害怕。
“爸爸。”这个称呼从嘴唇中吐出的时候,谢天麟感到胃部纠结扭曲的痛苦,寒冷的感觉从身体往外散发出来。他希望这一切没有从他的声音中流露出来。
“很好,我的儿子。”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和不同寻常的词句。
谢天麟握紧了手机,手心湿滑而冰冷,“别去碰那两个员警。”他说。
“这个要求很符合你的精神状态。”谢擎嗤笑道,是他擅长的轻蔑,谢天麟本来早就习惯了的,但这一刻却如此狂怒!
“确实,”慢慢地,年轻的黑社会回应道,很好地隐藏了声音中的火花,“这样的状态足够支持我做出一些事,而在它们发生之前,我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
他挂断电话,镇定而且强硬。
即便是没有飘浮在空气中的浓厚血腥味,车厢内的气氛也足够紧张,犹如一张拉满了的铁胎弓,而且几近绷断。
并不敢直视着谢天麟,车内活着的其余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以眼角偷窥着面无表情的少主。他们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尴尬,也很危险。
从前,他们只是为谢家卖命,面临的只有身为黑社会这一个危险,但现在不同,就在刚刚那一分钟里,他们发现自己必须明确自己是谁的人——谢擎,还是谢天麟?
其实很明显,谢擎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但可惜的是,不管谢天麟多么弱势,那只是在对抗他父亲的时候才成立,这并不包括面对无论是打手还是保镳,抑或谢擎的走狗的时候。
在谢天麟面前,几乎与在谢擎面前一样,他们甚至鼓不起勇气来反抗——这父子两个太像了,侵略性的气质和震慑人心的行事风格。
这就是说,他们的小命岌岌可危。谢擎希望他们能带谢天麟回去,但不难猜测,谢天麟的愿望与此相左——他没有自虐的爱好——这直接导致了这三个无辜卷入的受害者进退维谷。
这就是黑社会。
“靠!”
推门进来的时候,叶利短暂地眩晕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血流成河的场面。
老实说,最初他甚至以为是单飞与谢天麟两个相互攻击的结果。如果那样的话,伤势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而且,也只有这种可能下,智商退化成负数的员警之星的首选,才是他这个倒楣的朋友,而不是救护车。
但显然,他没这么好运——这再次提醒了他,单飞智商没高到会跟那个黑社会翻脸的地步。
“为什么不叫救护车?!你他妈的是不是忘了报警电话了?!”一边激怒地质问,叶利一边整理那个白痴包扎得乱七八糟的伤口。呃……好吧,这不怪单飞,他确实没法包扎自己的左肩膀。
“给那个老杂种一个灭口的机会?”单飞的声音有些发虚,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我只是流了点血,又不是脑浆。”
叶利略微思忖了一下,稍前两个极可能的突破口,拘留所里自杀的替罪羊少年和卢锦辉都被灭了口,确实,他们存在一个问题——没有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
“不过,这种情况不是你能控制的,”他指了指门上的几个枪眼,“你瞒不住。马上就会有人来问。”
时间还早,枪声也很低,之前那场殊死搏斗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但是,尽管他们关紧了房门,但整容过的木门马上就会吸引到不少目光。
“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了。”单飞靠到了沙发上,选择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这里怎么样?我打算在这儿晕倒。”
他不会减慢行走的速度,不管他是不是对这条路的尽头很恐惧。
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身后的保镳便自动而无声地退开。
但凡有一点理智,那么,便不会希望面对此刻的谢擎。
谢天麟走进去,把房门在自己身后关闭。
谢擎坐在书桌后,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他并不邋遢,谢家的人不可能邋遢,但也并不是往日那般地优雅高贵得无懈可击。
被额前细碎的落下来的头发遮盖着的眼睑已经恢复了许多,但看得出来,他是哭过的——谢天麟多久没哭过了?谢擎思忖着,五年?十年?至少,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的眼泪,或者一点点悲伤的痕迹。
最重要的,远不同以往的驯服,年轻的黑社会迎着父亲冰冷的,审视的视线,强硬,甚至是凶悍的。
单飞把他的儿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脆弱、莽撞的白痴。谢擎很确定,所有的变化都是负面的。
“爸爸。”谢天麟开口道,谨慎但却充满了固执的坚持。
“昨天过得不错?”呷了口茶,谢擎从蒸汽氤氲的杯口里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问道。
谢天麟下意识地想退向门口,但他克制住了。“不错。”他仰起头,清晰地说:“确切地说,比二十四年里的任何一天都要好。”
他不想再否认,不再顺从父亲的权威,哪怕所有的痛苦经验都堆积在一起,也不能够阻止他宣称——他是个同性恋,他疯狂地爱着单飞,一个员警,他是。
谢擎眯起眼睛,暴怒的火花从狭长的瞳仁中扑出来,点燃了这对对峙着的父子之间的空气。
“可以推测,昨夜疯狂的性交对你的精神造成了相当的刺激,”他的语调是跟眼神截然相反的森寒,“你需要你的医师来帮助你恢复神志。”
“别再跟我说那些性虐待狂!你期待他们能带给你个什么?”疯狂的颜色爬进了谢天麟的眼神,他走上前来,靠近谢擎的办公桌,把两手压在桌面上,探过身,“让我来告诉你真相!”
他在微笑,神经质地,“在那三年的治疗中,头一年,只是头一年,他们对我用你前两天见过的那种电击疗法,但我发现我勾引我的『医师』能减轻电击的痛苦,所以我那么做了。之后的两年,他们迷上了我。
“你知道吗?治疗的效果相当、相当的不错,那三年把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同性恋……非常非常下贱的同性恋……
“你不太喜欢这个故事是吗?不过真遗憾,现在我头脑中的全部就是……取悦单飞,这就是我不计代价要做的。而且,我可以预言,再多两年治疗,你会得到什么——一个男妓,但愿你喜欢那个!”
在谢擎能够开口之前,甚至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茶杯就已经狠狠地砸在了谢天麟的身上。
后者并没有闪避,热辣的感觉瞬间穿透了衣物烧烤着胸口的肌肤,难耐的灼痛带来了轻微的战栗,谢天麟咬住了下唇。
他说了,是吗?一点也没隐瞒。
他不在乎谢擎会怎么看他,是的,他已经不在乎了,跟之前不一样。他也不在乎谢擎会怎么对待他——没关系,把他送到哪里都没关系!
他知道无论遭受什么对待,都不是没有尽头的。
他可以盼望。
对父亲已经绝望了,他只在乎那一个人。
“我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恼火地瞪视着自己的儿子,谢擎充满了狠意,“是那个小杂种把你变成了个疯子,忘记了自己是谁,整天胡作非为,胡言乱语!”刺骨的寒意稀薄了房间中的空气,谢擎的怒火席卷了整个空间。
这消息的震撼程度,超出了即便是谢擎的承受范围!一切都被打乱了,甚至是怒气。
他儿子在长达两年的乱伦之后,经历了三年的滥交?!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去勾引医师,为的是能够在近似性虐的治疗过程中减轻一点痛苦?!他是同性恋了,他疯了,为了一个同性的员警!
哪怕是员警举着确切的证据来抓谢擎,也没有此刻带来的震撼更强大!
谢擎问自己,会相信,他他妈的能相信吗?!
他儿子带给他的大惊喜!
“我对你说过,别去招惹他,别碰他!”几乎惊跳起来,谢天麟立刻敏感地道,威胁地瞪视着谢擎,尽管常年积累的恐惧依旧存在——每一次违拗谢擎,带来的都是灾难。
谢擎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很成问题。一瞬间许多疯狂的想法都涌现出来,他想纵火烧掉整个别墅,想要到坟地里去把谢昭挖出来鞭尸,还想去推倒整个警署,或者干脆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直到腐烂。
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感到憎恶!
尤其是谢天麟,尤其是谢天麟!
“给我滚出去!”谢擎蓦地站起身,指着门外,“这里还轮不到你作主!”忽略了谢天麟的抗议,他对门外大声叫道:“阿德,把他给我带到地下室去!”
他不想谈了。谈话到此结束,直到他能摆脱这种恶心的感觉——由痛苦带来的恶心。
就像一直守候在门口一样,阿德迅速地出现在门口。
“少爷,跟我来,少爷!”他焦急地说,甚至无法忍耐地疾步上前去拉谢天麟的胳膊,“走啊!”
“滚开!”愤怒地甩开保镳的牵制,谢天麟挑衅的目光并没有从谢擎缺乏表情的脸上移开,“别去碰单飞,还有他身边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出人意料的坚定,“否则你会后悔!”
阿德近乎绝望地闭上眼睛——太早了。
“你是在威胁我?”谢擎反常地冷静下来,他眯着眼睛,阴郁地问道。
威胁?
他怎么敢!
绝对权利受到挑战时自发启动的压迫感令人难以呼吸,谢天麟有些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强硬。他知道,他将要说的话会将自己推到一个什么地位——谢擎的对立面,谢擎的敌人。
他不想,但是没别的选择!
“如果你逼我,”他坚定而且认真,“我相信谢氏会有大麻烦。”
谢氏是谢擎唯一在意的东西。它花费了他全部的心血,百分之百的精力,是他毕生唯一的目标,为它肯牺牲任何……人。
所以,为了它,谢擎应该有所顾忌。谢天麟相信。
谢擎感到自己的力量与理智正在逐步地恢复。
天麟确实是他的好儿子,在某方面。有些事谢擎知道,就在叶利莽撞地泄漏了谢天麟的秘密之后。
谢家从不出产蠢货。在谢天麟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他就应该计画好整条路。
他跟那个员警的——谢擎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们两个的关系,令人恶心的,污秽的,而且,是完全错误的——无论是什么,他不可能永远保住这个秘密,所以,他在准备,比如谢天麟恩威并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包括在回来的路上拔枪杀人。
这很好,谢擎并不会因此而暴怒——作为下一代家主,谢天麟就应该如此——但是很可惜,叶利没给他足够的时间。
“还有什么惊喜?”谢擎微笑道:“在你那个性急的床伴帮你爆料了之后。”他嗤笑道。
谢天麟曾经为此恨过单飞,直到现在,他依旧是。那个混蛋轻率的行为几乎毁了他的全部希望!他让他失去了所有反击的可能——除了服从,就是死路。
但事实已经如此,他接受它。
“对你来讲,大概新鲜的只有一样。”镇定地,谢天麟回答:“从前我不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同。我想要的不是得到谢氏,而是毁了它。虽然我的人手不足以跟你抗衡,但在目前恐龙搭线、强敌环伺的时候,足够了。”
或许现在谢擎打算撕碎了他,但这一点不重要。
他回到这里来,为的就是带来这条消息。
他在谢氏,无论什么境地,都一样可以做到对自己人的控制——只要不是转向警方,他始终拥有他们的忠诚。
并不可能对峙得很久,这很明显。
他会坚持到最后一秒。
谢擎重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细致、不带任何感情的,就像他是一个陌生人。谢家的人不会做这种自杀式的傻事,他们精明而且谨慎,他们崇拜权力也珍惜性命。他们有野心同时有手腕。
从前的谢天麟也是如此,聪明——狡猾,但却远没有这般决绝。他见过一个人是这样的,他的名字叫单飞。
“阿德,带他回地下室。”甚至拒绝看谢天麟一眼,谢擎冷冷地对阿德道。
青年保镳沉默地执行命令。
“明天我跟华安琪有个约会,”谢天麟淡淡地道,斜睨着他的父亲,“你知道。”然后,转过身,他跟随着阿德走出去。
单飞是被头发上轻柔的抚摸惊醒的。
充满了温暖的安定。
但却是单飞此刻避之不及的的触碰。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够假装麻药的效力仍然没有过去。
可惜的是他很忙,不能无限制地躺在病床上。
“妈,你怎么来了?”略微动了动头,不着痕迹地让开母亲的手,单飞睁开眼睛。
“到底卷入什么了?”
在是一个警司之前,单郑芳芳首先是一位母亲,而天底下没有一位母亲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浑身青紫瘀肿,而且肩膀多了个血窟窿,虚弱苍白地躺在病床上。
“搞成这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身处这样一个位置,胆大是对的,但是一定要精明,要谨慎。像你这么鲁莽又大意,有多少条命也不够……”
“哎呀……”单飞似乎是企图抬一下胳膊盖在眼睛上,但显然肩头的疼痛阻止了他,这个习惯了被枪口顶到脑门的员警之星大声呻吟着,“好痛……”
“又想转移视线?你给我少来这一套!”单郑芳芳立时揭穿了儿子的小伎俩,顺手就在他的头上来了一下子,但仍然小心地扶着单飞靠坐起来。
“哎呀!”挨了一下的单飞抗议地大叫道:“老妈,你真的是来探病的?”他怀疑地问,非常郁闷。
“当然不是!”比起母亲这么个职称,单郑芳芳此刻更像一个上司,“我想知道我儿子到底是为什么死的,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不至于很迷惑。”她愤怒而且焦急的目光热辣辣地落在单飞脸上。
“这不是很明显?”单飞有点心虚地垂下头,小声嘟囔着,“莽撞,大意,懒,笨,可以多项选择。”
单郑芳芳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挺直了腰板,双手抱胸,沉默地注视着儿子。
现在肩膀的疼痛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了,单飞不自在地动了动,考虑着吃饭好还是喝水好——
不行,现在当然不是好时机,他不能对老妈全盘托出。
显而易见,无论是“他爱上了个同性”还是“男朋友是黑社会”,都不太像令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如果再加上为此停职、受伤甚至危及生命,那么老妈的反应绝不会是悬念——但或许这法子对单郑芳芳不好使,毕竟刚刚的装可怜计策已经完全失败。
“阿飞!阿……飞……ada!”急匆匆地闯进门来的叶利看到单郑芳芳时,略微结巴了一下,视线在这对母子之间逡巡着。
单飞简直要爱上叶利了。“老妈,我跟阿利还有件案子要谈……我们o记的……机密,你明白的,是吧?”
他对叶利悄悄地使了个眼色,后者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鞋在这里。”伸出一只脚,叶利从床下将单飞的鞋子勾了出来。
“我以为小飞在停职,”不动声色地,单郑芳芳指出,“按照规定他不能再参与案情了——这是纪律,对吧?”
单飞发出了一声濒死的呻吟,“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们老板打算弄死我,你们觉得有没有这个可能?”
叶利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咳嗽得满脸通红。
单郑芳芳无奈地看着自己那个吊儿郎当,但却异常倔强的儿子——她知道他不打算说,而通常,他打定主意的时候,没有人能够强迫他改变主意。这是个奇迹,一个孩子居然能够继承父母双方的全部……缺点。
“你是在暗示我应该跟你们蔡sir聊聊么?”单郑芳芳知道这是单飞最不希望发生的,他不希望在自己的仕途方面有任何母亲提携的痕迹。这个孩子的傲气尤在父母之上——他经历的挫折太少。
“如果你能跟特首聊聊,那就更好了。”出乎母亲意料,这一次单飞并没有跳起来极力反对,而是懒洋洋地回应道。
单郑芳芳有些诧异地看了儿子一眼,若有所思,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小飞,假如你不能改改自己毛躁急进的毛病,老妈恐怕就要跟上帝去谈了。”她站起身,探过身,帮单飞整理了一下半敞着的病号服。
儿子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和打算,也有自己的工作和做事方法,并不想让老妈插手。单郑芳芳知道自己或许能够帮助他,提携他,但却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事务,如果他要求。
“傻儿子,”用力地揉了揉单飞的头,单郑芳芳向门口走去。
叶利急匆匆地闯进来,然后沉默地站在床前,很明显,两个小伙子有些机密的事情要商量——或许很危险,作为一个母亲,芳芳本能的排斥,但,她强迫自己离开,留给他们一点空间。
可能不久的将来,她就会为此刻的理智而懊悔,这是从单飞投身警界以来她每天必经的矛盾挣扎,但是她放手让儿子去做,同样是因为她疼爱他。
“还有,”站在门口,她迟疑了一下,“就快过年了,小飞,等你出院的时候回家来住吧……跟阿利学学,做事稳当一点。”
在单飞敷衍地应承着老妈的时候,叶利再次因为被自己呛着而咳嗽。
单郑芳芳不忍心看着这两个孩子手忙脚乱。
她走出房间。
或许她也需要做些准备——她放手让儿子去做,但并没保证自己一定袖手旁观,是吗?
首先,她认为应该从蔡航入手,因为儿子有意无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莫名态度。
第六章
“他怎么说?”房门刚刚合上,单飞便急忙问道。
“他很愿意跟我们……确切地说,是你,合作。”叶利耸了耸肩,“不过那个杀手不太合作——他什么都不说。”
“可以想像。”单飞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我想或许可以找人来说服他……你怎么了?”
抬起眼,单飞被叶利的面色吓得心中一突,本能地作出最坏的猜测,“有什么问题?他怀疑我们?”
“接下来……我担心不能照应你。”叶利沉着脸道:“蔡航委派我到内地去协助办理一个跨地黑帮的案子,我放假的申请被驳回……真他妈的该死!”他愤恨地一脚踢开面前的小几,“不过你放心,我会再想办法。”
爆裂的火花在单飞的眼中闪过,但是很快,他恢复了如常的神色,“老兄,”他摊开了手脚懒散地伸展了一下,“相信我,暂时我还没打算死,蔡航改变不了我的主意。”
“……你打算回家吗?”沉默地看了单飞一会儿,叶利拉过刚刚被踢开的小几坐了上去。
“能不能容我强调一下,我受伤的是肩膀不是脑袋?”单飞翻了翻眼睛,“我老妈子很开明,同时更强悍。现在最大的梦想应该是在她跟前隐身——如果我还剩一丁点脑浆的话。”
叶利双手抱胸——很好,这是目前所有人对待他的标准姿势,单飞暗中总结,思忖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洋洋得意——侧过了头,挑着眉看着病床上的白痴。
“你肯定会很乐意跟ada聊聊,如果你不是有太多的……精液的话。”他嘲笑道,不理会单飞“嘿,老兄!”的抗议。
“你知道你那点破事儿,可不像是个能够隐藏的秘密——回家会安全点。”最后,他认真地说。
单飞恨恨地磨牙,“我知道,”他嘀咕道,“不过不是现在。她是下一个里程碑,排在谢擎那个老东西之后。”
“如果你能……”叶利切断了自己的话头,因为有人推开房门。
杨帆探头进来,“嘿,你在,”他对叶利道:“正好,我表姐扭到脚,在门诊呢。”
他挑了一下眉毛,“算不算个好消息?!”
哦,如果不是现在,那么是个好消息。不过现在看起来实在没那么好。叶利吞下了一声古怪的嘟囔,他挣扎着。
杨光在楼下,需要一个能变成绅士的青蛙,而叶利恰恰迫不及待地想要飞过去;该死的单飞在这里,很符合他一贯特色的,讨厌的,非常不会选择时机地需要可靠的照应。
对于此刻的单飞来讲,没有什么人是可靠的——叶利感到诧异,这个古怪的生物,怎么就这么擅长自掘坟墓呢?好吧,就这么一次,等过了这个危机,他会亲手杀了单飞。
“你打算去探视一下吗?”恶狠狠地,叶利对单飞道,同时,不容拒绝地将这个病号从床上拖下来,“看起来你很渴望似的。”
“对,我是很渴望!”单飞从牙缝里回应道:“那么你能松手了吗?很痛!”他渴望吗?是,在床上靠着,吃点东西,打个电话,上趟厕所——这是他所渴望的,他的计画中还不包括杨光,如果他有得选择的话。
杨帆看着他们两个,诧异而且郁闷地。“呃……我觉得阿飞在床上躺着比较好,”他结巴了一下,道:“看起来他是他们之中伤得比较重的那个,等下我表姐会上来看他。”
“我看他好得很!”叶利断然否决道。
“好吧,那我能单独跟他聊聊吗?”杨帆气急败坏地道:“我姐在楼下等着帮我绊住你呢,你最好别让她等太久,她的脾气可不好!”
两声抽气声,叶利和单飞迷茫地眨眼。
“阿帆……”单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感激,尤其在叶利的脸色看起来散发着青黑色的光芒的时候,于是,他决定心照不宣。
“我想知道你惹了什么麻烦,”杨帆耸了耸肩,放弃了,“我看得出来,你处境很危险。我不知道……谁应该信任……大家看起来都很诡异。”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他还是迎着叶利悲愤的目光坦诚道:“很抱歉。”
“当然!”叶利不忿地叫道,对自己遭受到的待遇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忘记了自己曾经编过一个结结巴巴的谎话,来骗自己正在指责的对象——出于同一原因。
“我想不出……”噢,他想起来了,“……你有什么可以不抱歉的……”声音突然降低了一个音阶,他用惯性说完整句。
单飞踌躇了一下——这是他命运走向的分水岭。他可以选择信任或者不信任,但是无法选择是否毁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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