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正文 第1节
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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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陛下,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作者:中华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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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陛下,我跟你讲,你这么霸道是会死老婆的。
魏渊:……
叶将军,卒。
叶汀:(╯‵□′)╯︵┻━┻哎?等等,为什么挂的是我……
帝王攻x将军受
无逻辑无智商无存稿的三无产品。
第1章
一,
魏渊挑帘进来的时候,叶汀正在被军医割肉。
天气太热了,旧伤越发难养好,又容易感染,生了腐肉。必须一刀刀将腐肉切了,方才能生新肌。
叶汀赤裸着上半身,肌理分明的线条一览无余,他本就生的皮肤白皙,跟着行军两三年,也没见怎么晒黑。汗水顺着他修长的脖颈落下,沿着胸口划过精致的腰线,落入中裤里头,转眼就寻不见了。
他嘴里咬着一方折好的巾子,漂亮的眉眼低垂着,看不出多难受,只有军医每次下刀切肉的时候,才见他秀气的眉头皱起,汗水在尖巧的下巴上凝成欲滴不滴的样子。
营帐里带着一股子腥涩的味道,并不好闻。
李军医将手中的刀子放下,这才拱拱手道:“叶将军,腐肉已除,药也上了,若是这几日不忙便休息两天,伤总是要养才能好。”
叶汀将口中的巾子抓下来,随意打开胡乱擦了把脸,道:“有劳你了。”
“叶将军客气。”李军医收拾了东西,刚要走,就瞧见站在门口的魏渊,忙不迭的行大礼,道:“殿下。”
魏渊摆了摆手:“没事,这辛苦你了,下去吧。”
叶汀也不起身,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着他,等军医走了,才慢吞吞道了声:“二哥。”
华国二殿下魏渊,是先皇最疼爱的皇子,没有之一。
叶汀跟他自小就认识,打小给他当伴读,俩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用叶汀的话来说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铁的不能更铁了。
先皇驾崩时,叶汀跟魏渊在平西北,结果先皇遗诏被狼子野心的三皇子魏昭给篡改,夺了那本属于魏渊的江山。
彼时魏渊只跟叶汀说了三个字:我要反。
叶汀也只回了他三个字:我陪你。
多余的话之于两人都是废话,唯有这一句我陪你,叶汀跟着他一路从玉门关打到山海关。
舍命相陪,不过如此。
“以前喂招,稍微碰着你一点,就嚷嚷着疼。现在刀子搁在身上,反倒是不叫了?”魏渊绕到叶汀身后,扯下他头上束发的抹带,如瀑青丝落了一手,当真是如绸缎般漂亮的头发。
叶汀往后倚了倚,道:“以前是为了骗二哥酒喝,军中禁酒,没得喝了,我还喊那几嗓子干嘛,白白浪费气力。”
说到酒,叶汀脸色一红,有些不自然。
魏渊手上顿了顿,将他散乱的长发用手指理好,高高束起,那半截洁白的脖颈在自己的手边,格外惹眼,让他忍不住用指尖状似无意的抚了一下。
叶汀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的躲开他的手,佯装镇定的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低头要喝,被魏渊一把擒住手腕。
“这几天不是胃不好?少喝凉的。”魏渊的语气竟是有些宠溺。
叶汀干巴巴的笑两声,挣开他的手:“这大热天的,总不能喝热的去,凉茶好,正巧胃里不舒服,也要压压。”
魏渊见他神色不自在,忍不住微微皱眉,半晌才开口道:“芜若,那晚醉酒其实……”
叶汀猛地站起来,跟火烧屁股了一样,结结巴巴道:“二哥!我想起来,今天还没练兵!我得去趟校场,不然那帮人可又要偷懒了。”
说罢,一溜烟便没影了。
魏渊忍不住苦笑,这两个月来但凡提到此事,叶汀便躲的厉害,从来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天知道他鼓起多大的勇气想要跟他挑明,那晚并非酒后乱了纲常,他是真的……真的想要他。
二.
叶汀没有直接去校场,反倒是寻了处浅浅的山涧跳了进去。
沁心凉的溪水冲散了心头的烦乱,他干脆把脑袋也埋进水里,夏季的炎热也随即而去……
半晌,他才甩了甩湿淋淋的头发,抹了把脸上的水,呛咳几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山涧里显得格外清晰。
叶汀泡在水里百无聊赖的拍打着水面,看着脚边娇小的鱼苗苗绕着趾间游来游去,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为什么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好好的兄弟说弯就弯。
啊呸,谁弯!
叶汀蹲下身子,默默揪水草玩,心里无限懊悔。
如果那天不是因为赢了平泉之战,他也不至于偷偷拖了魏渊一起去喝酒,若是俩人不偷摸喝酒,就不会第二天醒来发现赤裸相对。
哪怕是被睡,也悔的他差点以死谢罪,若不是魏渊拦着,他真的想死了算了。
魏渊是谁,是他一起玩到大的发小,是他的拜了把子的兄弟,是他生死与共的袍泽,是他誓死追随的君主。
好好的刎颈之交几坛酒下去变成了云雨之交,渗的他失眠了一个月。
自那后,本不愿再提这荒唐事,可心里就像是梗着一根刺,想努力忘了也做不到。
叶汀扶了扶有点昏沉的脑袋,再次长长叹息一声,颇有一种宝宝心里苦,但宝宝说不出的憋屈感。
……
校场上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胡吹乱侃。
其中方虎是军营的老大哥,原来在江南做驻军,后来就被调往西征军里了。他赤着膀子,大喇喇往中间垛上一坐,跟一圈人胡咧咧起来。他那张嘴说起话来极顺溜,能把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又因为在江南一带住过,便扯些那边的事给众人听。
“虎哥,都说那秦淮河上都是长得顺溜的美人,你有没有去过?”其中一人操着一口大嗓门问道。
方虎嘴里头叼着一根垛上的草秸,嗤笑道:“去过,怎么没去过!啧啧……秦淮那是名不虚传,你小子若是过去了,保准眼珠子都得掉里头!”
在场大多数人大半辈子就在西北边混,闻说南边姑娘水灵,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水灵法,便开口问道:“虎哥,那你给俺们说说,是怎么个好法?”
方虎一听来了劲,说话不都带打磕的,滔滔不绝把那秦淮景致描绘的活色生香,听得一群人都淌着哈喇子。
大家伙儿擦了擦嘴角,咽了口水道:“那你说这北边的姑娘,跟南边究竟有啥不一样哩?能比城南的姐儿还好看?”城南是个窑子,自打攻下来这一带,便直接据为已用了。
方虎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们,伸出脚丫子轻踹了旁边人一脚道:“没出息,等咱们战事了了,兄弟几个跟我去江南放放风,也见识见识什么叫美人。就城南的窑子,那都是什么货色,能跟秦淮的姑娘比?得了,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众人一听忙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脚趾头,黑黝黝的,又粗又丑,还带着股子味。大家不由得再度咽了咽口水,道:“虎哥,要是城南的姐儿算是脚趾头,秦淮的姑娘得美成啥样啊?”
方虎摸了摸鼻子,抓耳挠腮的想着怎么才能生动的给这群没啥见识的兄弟形象的表述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美人,忽然他一拍大腿兴奋道:“想到了!差不多快赶上叶将军那般貌美,可想而知了吧?”
方虎为自己找到这么贴切的形容而一脸得意,殊不知所有人都紧闭了嘴巴,一脸的惶恐。唯有旁边的曾大牛太投入,一脸惊讶道:“这他妈得美成什么模样……”
“叶,叶将军……”其中有人颤颤巍巍的唤了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叶汀正乐呵呵的站在他们身后。
叶汀刚从山涧出来,上身还赤着,肩上随意披了件素白的单袍,墨发如泼,发梢上滴答着水珠,有几缕湿哒哒的黏在身前,衬着如玉雕琢的肤色,映得人眼睛发酸。他双臂随意环抱在身前,依着一棵树,一双桃花含情目别有深意的看着他们,那漂亮的薄唇勾起,漫不经心的带着一抹冷笑。
看的众人一个哆嗦,打心底里生出一股冷意。
叶汀璨然一笑,慢条斯理道:“校场一百圈,跑不完没有晚饭。”
众将士一片呜呼哀哉,认命的去跑圈。
一百圈啊,我们一点都不委屈,才怪……
直到众人跑的累成狗的时候,才为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深深的后悔。
曾大牛一边拖着沙袋沿着校场跑,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待终于跑完圈后,才撑着膝盖对方虎几个人道:“难,难怪以前俺娘给俺说……说,长得越好看的人,心肠越狠毒……那,那个词叫啥来着?”
“蛇蝎美人。”
曾大牛大为感动:“对!就是这个词!”待他转过头准备感谢这个有文化的袍泽时,扭头对上叶汀那张艳若桃李,冷如蛇蝎的脸。
“叶将军……”
“嗯?”
“俺错了……”
“再来五十圈,跑不完,明天也没饭吃。”
“……”
三.
晚上刚回营帐,便瞧见魏渊已经坐在桌前等他。
叶汀脚下一顿,随即进去道:“二哥?”
魏渊瞧了他一眼,见他赤着上身披着袍子,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皱眉道:“学什么不好,一股子军痞劲儿,衣裳都不好好穿了。”
叶汀祖上三代帝师,是上京响当当的书香门第,养出来叶汀这么个儿好武好战的玩意儿,叶太傅就差哭着去祖坟上诉苦了。
当年在上京的时候,叶汀好歹也算是人模狗样,结果跟着他在边关混了几年,以前那股子风流纨绔的模样也没了,彻底一副糙汉兵痞样。
顶多就是长得好些。
或者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叶汀是当年上京风华第一人,若非是靠着这张脸,怎么混的绫罗河畔红袖招,红粉知己便天下。
“没办法啊,热的很。”叶汀有点神情恹恹,看起来跟晒蔫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
干燥温热的掌心贴上了他的额头,叶汀一愣,对上魏渊星辰般的眸子。
“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找军医看看?”
叶汀躲过魏渊的手,道:“多大点事,就是热的。”
魏渊看着空落落的掌心,没说什么,坐下把盖好的碗掀开,盛了饭递给他:“总嚷嚷着这几天胃口不好,特意让厨子给你加了几道菜,都是你爱吃的。”
叶汀正倒了碗凉茶往嘴里送,扫了一眼桌子,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难为魏渊费心让厨子做了一桌子鱼肉炒菜,看的叶汀胃里直翻腾。
“芜若?”魏渊给他递筷子,却瞧见他脸色煞白,冷汗从额头冒出。
叶汀拧紧了眉头,到底没忍住,抬手推开魏渊,两步踉跄到了帐外,俯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芜若!”魏渊一惊,出门去看他。
“我没……呃呕……呕……”叶汀吐的说不出话来,胃里翻腾的一阵厉害一阵,先是吐了几回,进而连开始泛着酸劲的吐,最后便是干呕着什么都吐不出了。
魏渊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竟是全手冰凉。
叶汀呛的眼尾有些红,一双眸子氤氲着一层水汽似得,瞧着有些盈盈。
“没事。”好不容易止了吐,叶汀重重喘了几下,扶着有些发酸的腰起身,许是蹲久了,一站起来两眼一黑,险些一头栽下去。
魏渊将人揽到臂弯里,擦去他额头的冷汗,有些愠怒:“老实说,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叶汀怕极了魏渊碰他,两个月前留下的阴影,这会儿还是心惊胆战,下意识的想要挣开。
魏渊一手换过他略显清瘦的脊背,一手抄起他腿弯,轻松将人抱起来,往营帐里走。
叶汀倒抽一口冷气,盼着没人瞧见这一幕,不然他大将军的脸往哪搁……
“你当自己还有什么脸?”魏渊冷冷道:“平日里就没个正形,这会儿知道要面子了?”
叶汀眨了眨眼睛,佯装不懂。
跟有读心术一样什么的太讨厌了……
魏渊把他放到榻上,倒了凉茶让他漱口,语气也稍稍放柔和了几分:“我去传军医,你躺会儿。”
叶汀一把拉住他袖子,道:“二哥,真的没什么,就是热的。你瞧瞧这天气,没胃口还不正常?”
“吐成这样就不正常了。”魏渊冷冷道。
叶汀从榻上爬起来,揉了揉额角,道:“早就想吐一场了,也就是赶巧了,吐出来就好了。这会儿好得很,几个军医整天忙得无头苍蝇似得,就让他们喘口气。”
南征北战几年下来,断胳膊断腿都不算大病,只要还有口气在,那都不是事。
因为吃不下饭就叫军医,跟因为被蚊子咬了一口觉得自己中毒了一样,大题小做。
“当真无事?”魏渊坐下,看着他的脸。
叶汀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桃花眼被他弯的跟月牙儿似得,煞是漂亮。
魏渊指尖颤了颤,悄悄捏住袖口,悄然深吸一口气,道:“知道了,我让人把饭菜撤了,给你温一碗清粥,若是饿了就先垫垫。”
叶汀心下也是感动,心里的芥蒂也随之消散了不少,伸手环住魏渊肩头,嘴甜道:“谁家的哥哥啊这是,当真是好的天上有地下无。”
魏渊一愣,随即如遭雷击般猛地站起身,匆匆道了声:“我还有军务要处理,你早些休息……”
叶汀愣愣看着魏渊有些薄红的脸。
“若是不舒服,明日校场也不必去了,好好休息几天。”叮嘱完后,魏渊才有些狼狈的落荒而逃。
叶汀呆坐了半晌,才反思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
疏影摇曳,左翼将军段栎巡逻的时候瞧见林间有人影立在那,凑近一看,正是二殿下魏渊。
“殿下,您怎么在这?”段栎上前见礼。
魏渊身子一僵,随即退了两步,道:“无事,出来透透气,这就回去了。”
段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前面的营帐,那是叶大将军的帐子,了然道:“殿下刚从叶将军那里出来?”
魏渊含糊应了声,便要回去。
段栎有些狐疑,总觉得殿下今日有些不同,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心下大窘。
直到魏渊走远了,才痛心疾首的跟自己的副将低声道:“军中还有没有呃……清白的美貌战俘或者体贴的姐儿……”
副将十分淡定的点头:“应当是有的,今晚就给将军送去。”
段栎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送我干嘛,还是给殿下送去吧。”
副将大惊:“使不得啊,殿下不好女色又不是一两天了……上次送过去的人,不都原封不动退回来了?作何还要再送一回。”
段栎总不能说夏季衣衫单薄刚刚瞧见殿下的兄弟十分委屈的样子……思量半天只能叹道:“殿下为了军中风纪,真的是牺牲颇大啊……实在叫人佩服。”
副将表示不明所以……
四,
叶家风骨,百年传扬。
自太祖皇帝开国起叶家出了三代帝师,满朝文武谁不敬叶家三分。
每年叶家祭祖之时,王侯将相皆沐浴焚香,对着叶家府邸遥遥一拜以示尊敬。
就连叶家门前的石狮子都被人摸得屁股光滑,据说摸摸叶家的石狮子就能沾点文气,将来读书脑袋都是灵光的。
因为这事,当年叶汀简直要笑的直不起腰。
“要是摸摸石狮子屁股就能沾文气,那我这叶家水土养出来的算什么?”叶汀坐在水榭栏杆上晃晃悠悠,一副随时能掉水里的样子。
“纨绔,废材,庸人,不学无术的败家子……”魏渊面无表情的把众人对叶汀的评价数落一遍。
叶汀也不恼,嘻嘻一笑,歪着脑袋看他:“二哥也这么觉得?”
魏渊没说话,眯着眼睛看了看叶汀。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出落得玉树明珠,偏生又带着叶家特有的文秀,哪怕放浪形骸也有种恰到好处的潇洒不羁。
叶汀仰头笑出声,一双桃花眼宛如月牙儿:“谁说叶家人一定要走封阁拜相的路,我偏不要。”
“你愿作何?”魏渊问。
叶汀比划了一个挽弓的姿势,朗声道:“西北望,射天狼。男儿再世,昭昭朗朗,自是要挥斥方遒,逐鹿天下!”
那时叶汀清隽漂亮的容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柔美,偏偏又耀眼的好似天边骄阳,叫人睁不开眼睛。
魏渊心道,你若为将,我自为王。
逐鹿天下,又如何让你为他人作嫁衣裳……
多年后,叶汀果真是伴着魏渊一路征伐西北,又披旗清君,从西北再度北上,夺一把天下。
叶家唯一的一位武将叶汀叶芜若,成了叶家族谱上最与众不同的一笔。
当年执意从戎之时,叶太傅上家法把叶汀打的三个月下不了床,之后痛心疾首的写了一篇万字的《叶哀赋》,令读者伤心,诵者落泪,字字泣血,被评为华朝文采最好的词赋,没有之一。
但叶汀那个倔驴脾气,咬紧了牙就是要学武。
“叶家的风骨,不在于诗词间,而在于心间。”叶汀站在朝堂上,面对百官群臣毫不畏惧的大声道:“我心有忠魂,有傲骨,有血性,有气魄,为何不能从戎,为何不能为国效力!”
那年,叶汀才十八岁。
这一番话,让先皇为之动容,亲自劝慰了叶太傅松口。
十八岁,叶汀奉先皇之命,随魏渊平西北。
少年将军,杀伐征战,当真犹如修罗般,在沙场上立起了叶家的风骨。
三年,西北平,正待等候凯旋而归,回京述职时,先皇去了。
三皇子魏昭趁机封了皇城,登基为帝,改了年号,成为了新一代的捡漏王。
群臣皆知先皇属意二皇子魏渊继任大统,可又能如何,魏昭手握先皇加印的遗旨,占据皇城。远在西北的魏渊,鞭长莫及。
自魏渊扯旗杀回上京的那一刻开始,就被拍上了谋反的标签,叶汀身为他手下第一大将,首当其冲的同谋,自是跟他一起担了这罪名。
远在上京的叶太傅一家自然被监禁。
监禁归监禁,叶家百年朝臣,是整个华国的文骨,丹书铁劵,任是谁都碰不得。杀了叶太傅,那等于与天下为敌,毁的不仅仅是一个叶家,更是百年传承的文者忠魂,会招普天之下所有学子之怒。
不能杀,不代表不能辱。
千里轻骑寄来密函的那一刻,上京所有黎民百姓皆身披缟素,叶家一场滔天大火,烧了百年藏书阁。那是叶家先祖世世代代笔笔所书,是华国的文库,是天下学子最为向往之处。
付之一炬。
叶太傅与其夫人葬身火海。
所谓走水不过是幌子,任谁都知道,叶汀为将连夺燕州十六城,新帝痛失大片沃土,一怒之下到了叶府,对叶太傅百般羞辱。
文人的傲气又怎堪折辱,新帝魏昭离去后,叶太傅自焚于藏书阁。
那钟灵毓秀的叶府烧成了断壁残垣,自此上京再无叶家。
魏渊看到书信的一刻脑子一片空白,指尖僵硬到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叶汀正甩着衣裳从校场出来,未曾进门便嚷嚷道:“二哥,我瞧见传信轻骑来了,可是上京那边又传来什么消息?”
魏渊心下一震,下意识的要将书信折起来。
叶汀眼疾手快捞了过去,不满道:“怎么还不准我看了?”
“芜若……你……”魏渊眼睁睁看着叶汀脸色刹那间煞白一片,唇上半分血色也无。
这寂静让人难耐,魏渊心下泛苦,却见叶汀用力闭上眼睛,将书信压至心口处。
若是想哭便哭出来,若是想醉我陪你醉,若是想报仇待我踏碎上京的门,亲手将魏昭交到你手上,可你别在露出那样的眼神,算二哥求你。
这些话哽在魏渊喉咙里,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书信抖落,里面还夹着一张血书的锦帛,是密探从叶家藏书阁一隅寻到的唯一东西。
叶太傅亲自所书,写给叶汀。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当年叶汀执意离家去西征,叶太傅怒极大斥他不孝,彼时心高气傲的叶汀只抬着下巴丢下一句话:纵九死其尤未悔。
如今,叶太傅临了前,终是将万般寄托仍付与这句话,无论是封阁拜相还是金戈铁马,叶汀永远都是叶太傅心里最不舍的牵挂亦是心里的荣耀。
魏渊伸出手,这一刻只想将叶汀抱在怀里,哪怕不能抚平他心中一分一毫的伤痛,也只想告诉他,还有二哥在。
许久,叶汀朝着上京的方向跪下,重重三拜,起身时一口心头血溅了帐中满帘。
“芜若,芜若!”魏渊抱住昏死过去的叶汀,发疯般的直接跑去军医营中……
……
五,
满室药浓,宋军医在凳子上呆坐了半晌,才缓缓起身。
魏渊忙上前道:“宋老,芜若他怎么样?”
宋军医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医术高超偏一张嘴不饶人,又臭又硬的脾气惹得军中的人避退三舍。
“殿下让人都退下吧。”宋军医难得没有张口就骂人,而是皱着老树皮一样的眉头道。
魏渊心里咯噔一下,忙挥退旁人:“宋老,芜若他可是不好?”
宋军医冷笑两声:“他好过?祁连山雪里埋伏了七天,落下一身病。雁门关三支毒箭至今余毒未清,每次冲锋他哪回不是抵在最前头,哪回不是连命都不要血淋淋的从鬼门关爬出来的?殿下瞧他活蹦乱跳的,当真以为他没事?呵,也就是仗着年轻底子好就可劲儿造。”
魏渊脸色泛白,哑口无言。
宋军医冷冷道:“迟早要完。”
“宋军医!”魏渊愠怒。
宋军医脾气向来犟,硬着脖子道:“殿下生气也没用,老朽说的都是实话。眼下叶将军怒极攻心又郁结于心,两相下伤及心脉,一时半会儿也是养不回来了。”
魏渊指骨攥的发青,若不是看宋军医年纪大,他当真将一拳揍过去。
宋军医深深看了眼魏渊,道:“殿下,伤可以养,毒可以清,心中郁结随着时间也能散去。唯有一事,却也得问问你。”
“何事?”魏渊眉头紧锁道。
宋军医若有所思道:“却不知叶将军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喀的一声脆响,魏渊生生掰断了椅子扶手。
宋军医神色古怪,凝眉道:“若是无差,已是两月余的身孕。”
喀的又是一声脆响,另一只扶手也被魏渊给掰断了。
“为什么……芜若明明是……”
宋军医打断他:“明明是男人,为何能以身孕子?这有何奇,岐山安氏,西南黎氏,仫佬白氏,都是男人生子,算不得什么稀奇事。若往上寻叶家族谱,必是有过血脉牵扯。叶将军腹有胞宫,以身孕子,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魏渊心中惊涛骇浪般翻腾了一阵子,许久才稍稍平静下来:“那芜若他腹中孩子,可还好……”
宋军医见他这般反应,心下了然,道:“能好到哪去呢,他自己个儿都半死不活了,殿下还指望胎儿康健?”
“宋军医!”魏渊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怒意。
“身体都是可以慢慢调养的,殿下若是心疼他,不如想想该如何同他说这件事。”宋军医沉吟片刻道:“叶将军这个身子若是要强行落胎,也是不妥。”
“谁说要落胎!”魏渊怒道:“当然要保住这孩子。”
宋军医一脸淡定,心里头早就啧啧啧了:“只是叶将军此时情绪不易再波动,孩子不是揣在殿下肚子里,叶将军什么心情只怕也不好说了,当真是如殿下所想,会留下这孩子?”
魏渊一愣,想到那天酒醒后,叶汀一脸悔不当初的表情,心里猛地沉了下去。
芜若对他的感情,恐怕依然是只是兄弟,是手足,是君臣。如果真的知道这个孩子存在……
宋军医颔首道:“若是殿下也拿不准叶将军的态度,就先琢磨下何时说比较好,如果说出来反倒不利叶将军养病的话,不如暂且瞒着。”
“如此,也好。”魏渊心下叹息,“只是芜若的情况不易令旁人所知,今后就全权交予宋老了。”
“殿下有命,老朽自当遵从。”宋军医道。
魏渊略微颔首,示意宋军医先退下。
待帐中只剩余两人时,魏渊方才缓缓坐于叶汀身旁,许久伸出手去细细摹绘过他苍白的容颜。
弱冠那年,叶汀还随他在西北边陲,他特意托人买了几坛烧刀子,庆祝他成年。
那时,他问叶汀,待平定了西北归京后,有何打算。
叶汀说,开门立户,成家立业。娶个温柔贤淑的妻子,最好能赶紧生个脑袋灵光的孩子,然后丢给老爹去教养,省的他见天的叹气自己是个不争气的学渣。
让叶太傅教出个才高八斗的孙子,来以此弥补一下儿子弃文学武的遗憾。
魏渊思及至此,忍不住轻轻覆上叶汀的小腹,手心下温暖燥热,有些柔软。
这是他跟芜若的孩子,暗暗思慕他十几年,本以为下个十年,下下个十年也就那么过了,看着他功成名就,看着他成家立业,看着他儿孙满堂,看着他直到耄耋,如此已矣。
可谁知,在这最跌宕的时期,老天竟是给了他这样一个惊喜。
既惊又喜。
“芜若……若是你知道,会不会也有几分喜?”魏渊轻声叹息,俯身下去,迟疑许久才将一吻落在他唇畔,轻的恍若无感。
如今大军已经行进山海关,再继续往前,眼看便要到皇城。
四年未归,近在咫尺,叶汀身负血海深仇,又怎能劝他留住肚子里的孩子?
魏渊锁紧眉心……
六,
叶汀醒来的时已是六日后,这几天昏昏沉沉高烧不退,口中呓语也是念着‘父亲母亲’。
魏渊寸步不离,一直守到他醒来。
初醒时,叶汀只觉得眼前迷迷蒙蒙一片,许久视线才有了聚焦。稍一侧脸,便瞧见魏渊坐在床前,正单手支着额头阖眸睡着。
魏渊深邃的五官都蒙上了一层疲惫,没了以往的冷峻,倒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的脆弱。
“二哥。”叶汀开口,嗓子有些沙哑。
魏渊显然睡得不沉,稍有动静立刻醒来,待对上叶汀的眼睛时,先是一怔,随即忙将手贴在他额头上:“芜若你什么时候醒的?可感觉好些了?”
叶汀沉默片刻,微微颔首:“二哥,几时了?”
“寅时,天色要过会儿才亮,你若是乏就再睡会儿。”魏渊努力平静下来,握住叶汀的手却不放开。
叶汀微微皱眉:“睡了多久了?”
“好几日……险些以为你还要再睡几日,好在醒了。醒了就好……我很担心你。”魏渊倒了水微微扶起叶汀,喂给他。
叶汀一愣,就着魏渊的手压了几口茶,嗓子好过了些。
“二哥回去休息吧,我没事。”看得出来,这几天魏渊都不曾仔细合眼,这般陪着自己,叶汀也是过意不去。
魏渊没说话,坐回原处。
叶汀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无力握拳,在魏渊胸口虚虚砸了一下,道:“放心吧二哥,这笔账我会从魏昭那里讨回来,我叶汀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他虽然睡了多日,浑身无力,但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股子狠厉劲儿让魏渊也忍不住侧目。
“芜若,有件事我……”魏渊犹豫一瞬,不想要瞒他,不等说出口,就见叶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在床底下扒拉。
“在找什么?”
叶汀咬牙切齿道:“军事图,老子不在攻他十城一口气把魏昭那孙子从皇城揪出来就不姓叶!”
魏渊:……
“唔,下个是秦皇六城,攻城怕是有点难度,不过没关系……”叶汀正念念叨叨的在地图上圈圈画画,被魏渊给扣住手腕。
“你不能出战。”魏渊单手合上羊皮地图。
叶汀一愣,随即皱眉道:“为什么?这些日子军士休养的也差不多了,军饷储备补充也足够,如果再不出兵,难免消磨士气。”
“我是说,你不能出战。”魏渊彻底将羊皮图从叶汀手中抽走。
叶汀怔住:“为什么?”
魏渊直接将人抄到怀里,重新按回床榻上:“因为你需要休息。”
叶汀不满道:“再给我一天,顶多一天我就能把状态调整过来,二哥!”
“叫哥也没用。”魏渊毫不留情道。
“哥!”
魏渊:……
叶汀干脆直接抱住魏渊胳膊耍无赖:“哥,二哥,云琛哥……我保证不会拖大军后腿,我给你立军令状,要是攻不下秦皇城,你砍了我脑袋都成。”
“芜若,别闹!”魏渊有些头疼,叶汀这个身体状况,怎么可能在让他上战场。
叶汀这边早就窝着一股子火气,当即甩了枕头,道:“我一日不杀了魏昭那窃国狗贼就一日睡不着,二哥若是想我多活两天,就让我赶紧领军出战。”
魏渊把枕头给他捡回来:“还敢跟二哥甩脸色了?”
叶汀忽然捂住肚子躺下去,蜷起身子来,神情恹恹。
“怎么了?肚子疼?还是哪里不舒服?”魏渊忙紧张问。
叶汀皱着眉头捂住小腹道:“胃疼。”
“那不是胃……”魏渊简直要败给他。
叶汀掰着手指头道:“可能睡太多天,饿的……二哥,你去哪?”
魏渊头也不回:“叫宋军医来。”
“卧槽,二哥你别叫宋老头来,二哥?!”叶汀简直想跑。
宋老头一向看他不顺眼,每次看完病就只会跟他说四个字。
迟早要完。
……
七,
屋子里闷得令人透不过气来,只铺着一张席子的床硬邦邦的,怎么都让人躺不舒服。
叶汀先是捂住肚子缩成一团,不一会儿就热的身上黏腻,脸色发红。他把枕头抽出来,指尖紧紧抓住两端捂在自己肚子上。
肚子里细密绵长的疼持续不断,像是有什么勾住了内脏拼命的往下撕扯着,坠痛的厉害。
他抱着枕头,从躺着变成侧着,然后干脆趴着将枕头垫在肚子底下,在硬邦邦的席子上滚了好几圈后,终是忍不住将枕头再次丢开,细细喘息起来。
他不是不能忍疼,但这又跟刀子剜在身上不一样,痛的不清不楚,让人煎熬。
魏渊跟宋军医进来的时候,叶汀已经被折腾的奄奄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汗水打湿了他身上被滚得散乱的中衣,露出大半白皙的胸膛,半截胳膊耷拉在下床,一手死死抵着小腹,大口大口喘息着,如水洗了般的长发散了一榻,丝丝缕缕绕着修长的脖颈,又粘黏在微张的唇畔。
见魏渊回来,叶汀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了般,遥遥朝他伸手,有气无力道:“二哥,我好像中毒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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