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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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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正文 第6节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第6节

    温折还有点犹豫:“花君,那惩罚的事……”

    “我已经有些眉目,但还是明天再决定。”容雪淮挥了挥手,神情中已经有逐客之意:“今晚不要再提了,我从不在气头上罚人。”

    听了这话,温折心中忐忑又愕然:“您,还在生气?”但眼下明明在微笑,对自己也没有太多责怪啊。

    容雪淮的语气意味深长:“温折,我毕竟还是人。”

    即使平时温和的好像全无脾气和底线,即使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拥有血肉之躯,容雪淮也依然有着人类的灵魂。

    这灵魂让他能继续体味友谊的快乐,也让他能切实的感受到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被无端牵扯进一段幻境,强行温习了一遍生命中最残酷的记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全无火气。

    他只是不爱迁怒,并不是不会发怒。

    “去吧,自己找间客房安置。”停顿片刻,眼见温折已经移动步子,容雪淮又想起一事:“等等。这个药消肿化瘀,你拿去擦擦膝盖。”

    从袖里摸出一盒药膏,容雪淮递了过去:“我当时叫你来反省并不是要罚你跪。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里没有下跪的规矩。刚才忘记了是不是?把脑袋伸过来,我要弹你一下。”

    第二卷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第25章 惩罚

    目送着温折走出房门,确定他已经安顿睡下后,容雪淮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他又拿起那本酱色封皮的印法详述。之前凭借一个封面就能把人拉入生不如死的幻境的书眼下无比安静,既看不出上面有什么惊心动魄的内容,也看不出它有着温折无论如何费力也无法把它带出藏书阁的脾气。

    温折当然没办法把它带出藏书阁。因为这本书只有用映日域的掌门印才能调动。

    容雪淮翻了翻书中的内容。刚刚在藏书阁,他已经阅读了这本书许久。最终若要他下一个定论,大概也只有称赞那位掌门是个印法上的绝世奇才。

    整本书的风格都足够剑走偏锋,世上流传的印法大都走中正平和一路,本身作用也偏于防守。然而这本书通篇上下都是以攻为守,其锐意和思想着实让容雪淮拍手叫绝。

    要是没个三五年功底,大概连最开篇的一个印法都看不懂。

    温折竟然能对其中的内容无师自通,想必在印法一道上天赋过人。

    想到这里,容雪淮默默的在心中给温折勾勒的授课表上填上了印法一项。

    正如学习书法的人多以颜体柳体入手,没有一开始就学瘦金体的道理。温折有这方面的天赋,这很好,但是这本书的风格过于奇诡,几乎每翻一页就上一个难度层级,实在不适合作为基础教程。

    这其中的内容,还是等温折扎实了功底后再来学习吧。

    容雪淮将手中的书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最终还是把它合上,放入了书架的暗格里。

    书上那页毁掉他寒炎的方法已经被他强力破坏,想必当世能将其复原之人不超十指之数。然而有能力恢复内容的人又如何会知道有这样一本书被容雪淮收在手里?威胁他生命的方法已经又少了一个。

    倒不是容雪淮不想把这页内容直接撕去,只是整本书都自成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是他把书页强行撕去,这本书大概也就废了,着实可惜。

    处理了一桩心事,容雪淮的眉宇略透出些轻松的神色。但他此时面沉如水,就是这浮光琼影般的轻松,也只是在他脸上泛起一点波动的涟漪。

    信手推开窗户,容雪淮直接从窗口一跃而出。正值夜半时分,天边一轮寒月伴着满天星子,风中吹来阵阵蝉叫虫鸣,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十分静谧。

    容雪淮御风而行,低头便能将整个映日域俯览。他速度太快,一路过来,风声呼啸入耳,声音并不吵人,反倒觉得有些爽快。

    待到飞的足够遥远,容雪淮仰头望天,于月下长长的清啸了一声。

    他气息绵长,啸声也久久不断,惊起了附近一群沉睡的飞鸟,俱都应和着鸣叫了几声,还有几只拍拍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

    清啸过后,郁气尽出。容雪淮吐了一口气,神色间已经有了些许轻松的笑意。

    刚刚他风驰电掣的一路飞来,回去的路上倒是颇为悠哉。他踏空而行,晚风扬起其宽大雪白的衣袖袍脚。飘飘的衣带配上他脱俗出尘的气质,恍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

    一路行来,直到抵达玉芝峰。

    在经过那一片弟子阁的时候,容雪淮的身影停顿了片刻。

    出于藏书阁的前车之鉴,他犹豫片刻后,还是不请自来的推开了温折的房门,仔细感受着此处是否有什么前任弟子遗留的不该有的东西。

    片刻之后,他在温折的柜子里发现一个手法极其生疏的印。只消一眼,容雪淮便判断出这印是从那本印法详述上照搬下来的。此印位于前三页,作用是隐蔽他人视线,下意识让人忽略此处。

    能画出这个印法的人自然只有温折。容雪淮眉头轻皱一下,手指一点就把印法拨开,顺便打开了那个藏在印法下面的匣子。

    打开此处前容雪淮已经做了众多心理准备,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匣子里装着厚厚一沓大字,笔迹从最开始的歪歪扭扭不成形体到后来的流畅自然随心而发。

    那是千百个“菡萏”,亦寄托了温折不为人知的一片思念。

    容雪淮翻过那一沓宣纸,目光也渐渐柔软了下来。他轻手轻脚的将东西归位,把那个印法导回正处,自己悄悄的退出了屋子,抹去了曾经来过的所有痕迹。

    温折……

    他亦把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流连。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在这个一波三折的夜晚,没有人看到,菡萏花君将手在自己的心口按了按,深深体察到他皮肤下跳跃的悸动。

    ——————————

    在阳光洒入客房之时,一直以来的生物钟唤醒了温折。

    他张开眼睛,为这不同于自己房间的布置愣了一瞬,随即记忆在脑海深处缓缓复苏,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记起了自己眼下正处在哪里。

    飞快的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整理床铺。手脚麻利的收拾时,温折还在心中估量不如不吃早饭直接去演武场看花君练剑。岂料被子叠好后一回头,温折就看到了桌子上摆好的果汁和面点。

    这是……花君在早晨来过了?

    ——花君在早晨的时候来了一趟,没有惊醒在睡觉的我,还给我预备了早餐。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前,温折的微笑就在脸上绽开。

    他没有特别生我的气,他也没有因为昨天的事情讨厌我。

    怀着一种雀跃而甜蜜的心情,温折走向了他的早饭,享受了自上山以来最欣喜、最愉快的一顿早餐。

    用过饭后,温折向着演武场走去。

    因为那些花君亲手准备的餐点的缘故,一路上他都格外开心。只觉得天空一碧如洗,鸟声悦耳怡人,清风也格外的惬意舒适,这个早晨的一切美好,简直令他飘飘然了。

    走到演武场边缘,远远就看到花君持着一支花枝逗引着树上的一只松鼠。见他走了过来,容雪淮把那枝花放在松鼠怀里,转身向他点头一笑。

    温折有些不可置信:这是在专门等他?

    更让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菡萏花君伸手指了指一旁不知何时多出的一套桌椅,示意他坐过去,坐近一点。

    “过来坐下吧。”容雪淮声音和缓的说:“这套剑法是过几天要教你的,你先来熟悉一下招式。等一下再把那套‘尽还山河’演给我看。”

    温折做梦一样的走了过去,磕磕绊绊的道:“花君,我的早饭……”

    “嗯?”容雪淮低笑了一声:“那个面点叫‘面包’,是烘烤出来的。它味道酸酸甜甜的,我猜你大概会喜欢——你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

    看着连连点头的温折,容雪淮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喜欢就好,改天我教你怎么做。坐下吧,我要练剑了,你好好看看这套剑法,动作有点多,但是不难,只要用心就能学好。”

    温折乖乖坐下,过了一小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想到刚刚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花君,我的处罚……”

    “我已决定好了。”容雪淮含笑道:“你很想知道?”

    对着温折急切的神情,这话实在是有些明知故问了。容雪淮心中闷笑一声,面上还维持着舒缓和煦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故意捉弄道:“那就等等吧,练过剑后我再告诉你。”

    温折:“……”花君把事情压后再说必有深意。只是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花君眼睛里有点偷笑的得意?

    想必是错觉吧。

    知道这套剑法自己不日就要学习,温折看的比以往都要用心,甚至在一边自己虚虚的比划了几下。他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不一会儿就把有关自己惩罚之事忘记了。

    等到容雪淮要他来重练一遍已学过的剑招,点出他因为许久不动剑而造成的几个错误后,他就更是把花君故意拖着不说一事抛到了脑后。

    真正反应过来有关自己的惩罚还悬而未决时,时间都已经到了巳时了。

    容雪淮让刚刚不断舞剑,如今还有些气喘的温折落座歇息,自己也不紧不慢的坐下,端起一盏香茶:“现在说说关于你昨天做错事情的处罚。”

    “其一,温折,我并非有意批评你,但你的心思太重,太繁杂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引你入道,教你修炼之法;相应的,我不许你再有自轻自贱、自怨自艾的念头。”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同我说。我知晓后,会适当的调整你的功课内容,能让你更快的感受到自己的进步,也让你累一点,累到没有精力乱想。这样的规定你同不同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容雪淮从袖中取出一册书来:“其二,有关印法。你既然有如此天赋,我也不能坐视它被浪费。那本书里的内容我仔细看了,程度太深,你很快就要学不懂了。从今天起,我会教你印法的入门,等你有了一定的水平,我会把那本书给你看。”

    “其三,你是不是还很不解,我为何说你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从今天开始,我会拿各大宗门的门规为你讲解。除了正道宗门几乎门门都有的基本的门规外,很多规定背后都有其特殊的理由,这些理由或是基于某种地理环境,或是出自某段历史局势。”

    “我希望你能从这些规定、这些规定的来历中明白制定规则之人的心理、这条规定的必要性。相应的,我也会在讲过一条规则的来历后询问你:整件事中有什么事是错误的?什么是可以避免的?什么是你也需要注意的?如果当初处在这个环境的人是你,你要如何去做?”

    “我冀望你能学会思考,自己有一定判断能力。面对事情不说见微知著,也应该有些自己的思路。”

    第26章 引气

    第二天,按照容雪淮的吩咐,温折带来了那颗内丹。

    容雪淮打开匣子,手指在那白如雪温如玉的内丹上虚虚一点,它就自动上浮起来,直到与温折的眉心持平。

    “温折,闭眼。”

    没有采用“抱元守一”、“专气致柔”等聱牙诘曲的说法,容雪淮特意采用了简洁易懂的指导:“集中精力,把注意力转移到眉心,尝试着感受那枚内丹。不,不是热的,对你来说,应该是一种非常亲近自然的感觉。”

    温折又凝神体味,片刻后还是迟疑道:“花君,我感受不到。”

    “不要紧。”容雪淮笑道:“引气入体的过程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感气一环相当考验你的天资、悟性还有体质。三天内若能体会到‘气’已经算是人才。寻常些花个十天半月也不稀奇。”

    一旦引气入体成功,温折就会拥有炼气一层的修为,亦标志着他走上了道途。

    温折一睁开眼睛,眉心处悬浮的内丹就维持不住,啪的一下落入了温折下意识伸出的掌心里。容雪淮也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重新把内丹送回它该在的地方。

    “那……”温折却没有闭上眼睛。他思考了一下,向容雪淮问道:“花君,您第一次引气入体,花了多久的时间?”

    “我吗?”容雪淮笑了:“不长不短,差强人意吧。”

    相处日久,温折已经有些摸清了菡萏花君有些谦逊的处事作风,因此对这话实在有些存疑。想了想,他试探道:“您的‘不长不短’,是两天时间吗?”

    容雪淮含笑纠正道:“稍稍再减些时辰吧。”

    在心里翻译了一下这句话的“稍稍”二字,温折沉吟道:“一天?”

    容雪淮但笑不语。

    好的,他明白了。温折心中悠悠的叹了口气:看来最多半天。

    花君只用了半天时间,我为何不尽力试试。这个念头在温折心底转了一圈,激起了一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跃跃欲试。若是他也能在半天内成功,是不是能送给花君一个大大的惊喜?

    拿定主意的温折重新闭眼,态度积极的尝试着感受那枚妖丹。他视野里一片黑暗,自然看不到那内丹的变化:仿佛被他的情绪带动,晶莹而富有光泽的妖丹上有格外明亮的光泽闪了一闪,不刺眼,却也绝不容忽视。

    容雪淮投来了有些讶异的目光。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温折脸上不见烦躁之意,仍然在耐心的等待,全神贯注的感受着眉心处每一点变化。

    说来也够心酸,他这辈子,最厉害的本事大概就是能忍了。

    终于,在漫长的黑暗和死寂里,温折的面前仿佛透来了一束光。

    这并不是温折用眼睛视察到的,而是一种内心非常笃定的感受:这里有一很友好的光线。

    温折也无法确定感受到光的部位是否能算一个有形的器官,但他确实能够操纵那股力量,而且这控制的行为也逐渐的从生疏转向成熟。

    他尝试着用这无形的力量碰触那缕光线,很快就得到了对方亲近而关切的抚慰。又温暖又绵软,像是一汪温泉、一片云朵、一个菡萏花君。

    “花君,我感觉到了!有一种很熟悉很密切的感觉!”

    “很好。”容雪淮赞许了一声:“让情绪平静一些。在这样的感觉附近,是不是还有另一种你既不排斥也容易忽视的存在?尝试着把那种气流向自己牵引。”

    容易忽视的感觉?温折更用心的去“观察”那道温馨的光芒,在他的体察里,自己的“眼睛”张的更大、“视线”开拓的更宽,精神也更投入。

    不排斥我却被忽略的透明气流吗?温折一寸寸的反复探过那束光线周身,耐心的寻觅着菡萏花君所描述的体会。

    容雪淮含着存眷的笑容注视着眼前紧闭双眼的半妖,他的目光上下扫过小狐狸锁起的眉宇、紧抿的双唇,最后停留在那对如蝶翼般无意识颤动的睫毛上。他的神色是如此耐心而温柔,好像可以在此静坐等待至地老天荒。

    温折却只让他等待了一炷香。

    不等温折开口,容雪淮便察觉温折身前的灵气被他牵动。在温折报讯的瞬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之前教过你体内的脉络所在,还记得吗?不记得就沿着现在体内的暖流方向引气。”

    “嗯。”

    “我同你说过,在你引气的时候,内丹中的妖力也会与之入体。但不要用经脉储存,你是上等的半妖之身,天生可以把妖力贮存在血肉内。尝试着一起控制两股力量,你慢慢来,不要急,也不用慌,我会一直在你身旁。”

    “我知道了。”

    菡萏花君平和安宁的声音就像一剂熨帖的良药,轻柔的抚平了温折心中所有的紧张。他控制着自己刚刚学会的那种力量缠绕住无形的光和气,尽力的把它们向自己身体内拉来。妖力和灵气被他有些生疏的分成两股,一股导入经脉,一股滞留于血肉。

    灵气被纳入经脉的感觉,舒服又放松,好像是早起时伸的懒腰那样惬意。而在血肉中停下脚步的妖力也恰到好处的抚平了肌肉中的所有疲惫。温折的面孔上已经不自觉的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在这样安适的感受中,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已不再重要。灵气缓慢的在温折体内流动了一个周天,温折的精神已经轻松的近乎入梦了。

    花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了。可以睁眼了。”

    温折慢慢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精神抖擞,力量充沛。他的目光在天边的太阳上微微一凝:从他闭眼到现在,日头已经偏过了一个很大的角度。

    “一个时辰就成功引气入体,你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容雪淮微笑道:“你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温折,我为你骄傲。”

    听了这话,温折兴奋的笑起来。他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开心。

    下一刻,容雪淮的手指就轻轻拂过他头上顶着的两只雪白狐耳:“有了修为,这个,还有你的尾巴,就可以尝试收起来了。”

    花君的手又暖又轻,碰的温折的耳朵抖动了一下。那微痒微烫的感受和温度长久的停留在了温折的耳朵尖上,让他的耳朵轻颤着,只觉得有些发软。

    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去看菡萏花君的脸。装作不经意的偏开了视线:“咦?要怎么收回去?”

    “用妖力。把妖力集中到头顶和尾椎,再催动试试。”

    被温折的意念催动的妖力,灵活的像一条蛇,预想中大概十分困难的事情竟然眨眼就办成了。

    哎……温折心里还有点偷偷的遗憾:他刚刚还在想,如果他的耳朵一时没有收回去,花君会不会在安慰他的时候再伸手揉一下?

    不过算了。温折心思一动,就把精力转到另一件事情上:“花君,您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您当初引气入体用了多久呢?”

    “嗯?”容雪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是不是要说出来打击温折的自信。过了片刻后他才如实的低声说道:“一盏茶。”

    温折:“……”

    “我的情况跟你不同。”容雪淮笑道:“你在接引灵气的同时还要分离妖力、贮存妖力,比我多费的可不只是一倍的事情。当时也有些机缘巧合的情况,我又在引气入体前做好了足够的理论功课。我这个数据相当不正常,你可不要被我打击到了。”

    温折点了点头,又追问道:“那您从炼气到筑基,用了多久的时间呢?”

    容雪淮有些意料不到的笑了起来:“还问?”

    “嗯。”温折仰头看着容雪淮的眼睛,也随他一起微笑:“从一盏茶到一个时辰,也许心性和天赋都的确相差很多吧。但我想尽力追赶花君的进度,哪怕多追上一弹指也好。想到我是在跟曾经的您一起竞争比较,我就……”

    声音停滞了片刻,然后又被它的主人尽力的吐出:“很幸福。”

    说完这话,温折的视线竟然没有向往常一样避开,反而勇敢的直视着容雪淮,目光略带些不确定,可总体上却是十分坚决。

    就像他中途停顿的话语一样,温折正在生疏而磕绊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教你怎么修炼,可能会是我今生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也说不定。”容雪淮若有所思道。

    也许是因为一条崭新的道路在温折眼前展开,或者是由于正式迈入修炼的路途给了温折一定的自信。现在的温折言语依旧不卑不亢,但却有了踏入道途时该有的坚定。

    容雪淮对此当然只有鼓励。

    他微笑起来,缓缓道:“我修炼至筑基用了一年时间。从炼气一层到炼气二层用了七天。”

    “为什么要追赶我的进度呢,温折?你为什么不试试去超越当初的我?”

    “半妖之体修炼一向事半功倍。我现在为你选定的双管齐下的修炼方式,一开始也许会拖累你的进度,但到后来两者就相辅相成,与你自身也有很大的好处。”

    “来,告诉我,你要尝试着胜过我。”

    温折双颊微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他直视着神情温柔而鼓励的花君,清了清嗓子。

    下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微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稍带紧张的兴奋:“花君,我要尝试胜过你。”

    第27章 教导

    从炼气一层到炼气二层,温折用了九天时间。

    这个数字和容雪淮的速度比起还有一点差距,但在众多的修士中实属天才一样的速度。

    容雪淮对此大加赞赏。

    不过炼气二层以上,就不应止于是一味的闷头苦修。基本的劳逸结合也很必要。在温折成功的当晚,他和温折一起,把日后的课表脉络理清。

    印法、门规、剑术、修炼,和一定的阅读。事情说来不多,但每件事都要花费掉不少大块时间。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睡觉的四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被这些事情瓜分殆尽。

    温折对此甘之如饴。

    他并不怕苦累,只怕自己的弱小和无能为力。

    在又一天早晨的剑术课上,温折询问容雪淮:“花君,我这几天额外看了一点修炼的书。都有提到炼气时就该做些对真元控制力和强度的训练?”

    “是的。”容雪淮笑了笑:“放心吧,映日域有专门做类似训练的装置。你现在的真元量不够,做这样的训练还早了一些。等到需要的时候,我会和你讲的。”

    “我其实只是好奇问一下,并不是心急。”温折也弯起了眼睛:“我知道花君一定会安排我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情的。”

    要知道,天下间,恐怕没有比信任菡萏花君更容易的事了。

    ————————

    门规课听名称枯燥,但在花君的口中从不是基本的教条。

    在这门课上,温折不但听到了不少宗门的旧事乃至秘辛,也接受了修真界的基本科普,甚至还能常常听到花君自己的经历。

    “停云谷谷规第一百三十二条:琵琶涧中不得饮酒。”容雪淮招了招手,温折眼前就出现了一幅极其立体详尽的风景:“这就是琵琶涧的风景地貌,你来猜一猜,为何会有这一条门规?”

    此处的风景实在让人眼前一亮,普通的山涧两壁夹着一条水流,往往山壁上还会有几道小瀑布。然而此处水清如洗,山碧凝翠,最妙的两壁上高悬的两道“瀑布”,均是贴壁而生的大朵大朵的纯白花朵,簇拥而生,堪称一道奇景。

    山涧中星星点点的石头上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修士,或是拥琴,或是抱箫。可以料想,在此处乐声相和,再饱饮一盅美酒,当是何等惬意。

    然而此处却禁酒?

    温折向前走了两步,靠近了更仔细的观察,脑中也不断组织着思路:不许饮酒,是怕人喝了酒会惹出事端,还是此处有什么和酒气相克?

    他凝神打量琵琶涧的地势:水流中有多块大石,恰可供人端坐休息。对于修士来说已经足够宽敞,而且石头和石头间的距离也不算近,即使是有人喝个酩酊大醉闹将起来,也不可能殃及许多无辜。

    两侧的山壁极陡,看画面好像也没什么人要在其中落脚。非要硬扯,大概是喝醉了想在上面站稳不易?但又什么人会喝醉后才会训练啊。

    既然如此,大概饮酒就和事端无关了吧。

    至于和酒气相克……

    温折先是仔细查探了涧中的鱼是否有异,再转眼,视线就移到了两侧山壁上如瀑布般茂盛的白花上。

    这种花倒是……但是似乎不对啊。

    “怎么?”容雪淮看他神情有异:“你想清楚了?”

    温折迟疑着摇了摇头:“我本以为有人会在此处酒醉闹事,但是这里地势还算宽敞,酒醉闹事也只会罚罚弟子,怎么会干脆禁酒?

    若要说此处有什么和酒性相克,您前日要我看的那本妖植大鉴中倒是提到过。这山涧两壁的凌云花香气与白杏酒相合,会引发心魔。可要是因为这个原因,为何不仅仅禁了白杏酒?除此之外,我对心魔也实在不太了解。”

    “你其实已经猜对了。”容雪淮微微一笑:“正是因为凌云花香气和白杏酒相合会引发心魔。”

    看着温折犹然不解的眼神,容雪淮妥帖的解释道:“这是一百二十七年的事情了。琵琶涧这个地方,惯常被停云谷的弟子用来调弄乐器、饮酒作乐。那日恰好有人带了白杏酒来饮用,不巧,那还是个平日里不少被人欺压的弟子。”

    “心魔初发,他自己和旁人都并未察觉有异。等他回了居住的弟子阁,正值夜半时候,心魔才彻底爆发。心魔爆发的最初六个时辰,正是让人最狂躁、最失去理性、最无法讲道理的时候。这弟子乘着这一股气,从自己同宿的弟子杀起,连杀了三十个欺负过他的弟子,自己也为此伏诛。”

    温折叹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唏嘘。

    “谷内弟子夜半发狂连杀三十人,停云谷自然要好好调查一下。一查之下发现病灶所在,就下了这条禁酒的谷规。”

    温折偏头想了想,问道:“那不只禁了白杏酒,而是禁了全部的酒,是为了把此事封口,也是防止有心人知道此事,再拿来害谷中弟子?”

    容雪淮戏谑的笑出声来:“怎么,都学会抢答了?”

    下一刻,他又正色评判:“你说的很对,但是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凌云花中易出变异种,这涧中至少有千万朵凌云花,变异种少说也要上千。可能某朵香气就和桃花酿、梨花白相冲,可没人有这个心力一朵朵试过去,倒不如都禁了。”

    “其二嘛,你也要试试从上位者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往常此处也常有弟子饮酒到兴处比划两下,酒气上头,手下的分寸也失去控制。这下借着此事一刀切,干脆禁了全部的酒,也叫执事堂省事。”

    说到这里,容雪淮又是促狭一笑:“我认识这个定门规的人,他五音不全不通音律,从前就不爱来琵琶涧。订下这么一条门规,让他省了好多的麻烦——至于其他弟子失去个什么乐趣,可关他什么事?”

    容雪淮讲的有趣,温折也听得好玩,亦被逗得一乐。

    “至于心魔……引发的原因可以千奇百怪,类似这样外物引诱的案例还是不多的。我所知的大多修士入了心魔的原因,都是由于自己内心深处的惧怕或愤怒被触动——心魔往往是修士最抗拒之事所滋生。”

    说起这个话题,容雪淮表情严肃了起来:“入心魔者,外表上会有极易分辨的改变。通常瞳孔会变为暗红色,再严重些,发色赤朱,双唇若洇血。在最开始的六个时辰,困于心魔的人攻击性会较往常大幅度提高。他们通常缺少基本的逻辑和理智,暴躁、愤怒,深深困于牛角尖中无法自拔。”

    温折咂了咂舌:“那六个时辰后呢?”

    “六个时辰后能够恢复大部分的思维逻辑,作风亦能和平时无异。但相对的,在他滋生心魔的事情上会变得非常固执,并且对自己的心魔讳莫如深。”讲到这里,容雪淮长叹口气:“据我所知,生出心魔的修士少有能恢复正常。毕竟心魔一出,修士无法依仗外物,非要让自己的想法通达才能走出不可。然而‘通达’二字,谈何容易!”

    “要是这么说……”温折拧眉思考了一阵:“入了心魔,除了最开始的六个时辰杀伤力较大,平时相处要避免触及对方痛脚外,好像也没有特别可怕?”

    “不,若真是如你所说的一样倒还轻松些。实际上,修士入心魔后将再不得寸进,直到摆脱心魔为止。除此之外,若是久久不曾从心魔中脱离,他的寿命将只有同等修为者寿命的三分之一。”

    容雪淮似有所感叹的摇了摇头:“我以前认识一对叔侄,二人双双入了心魔。也不知他们的心魔是什么,这两位坚持把洞府移到平虚江畔,每天每人一定要吃五条江中的流银鱼。”

    温折:“……”

    “就这样,一直过了二十年,叔叔终于……”

    “从心魔中脱身出来?”温折接口道。

    “不,终于寿元耗尽了。”

    温折:“……”

    “叔叔先去后又过了二十年,侄子那里……”

    “也寿元耗尽了?”温折好奇猜测道。

    “那倒不是。这对叔侄年纪相差三百余载,侄子的寿元还很长。只是流银鱼本来就数目有限,他们还特别执着于平虚江里的流银鱼。就这样吃了四十年,江内的流银鱼快被吃绝种了。”

    温折:“……”

    听起来实在是个悲剧故事,可温折此时偏偏发自内心的想笑。

    容雪淮长叹口气:“我跟这对叔侄早年也算有些牵连,看那侄子陷入如此窘境,实在过意不去。只好去问那侄子一天能不能少吃几条,再在平虚江里划出一块地方做些人工养殖。”

    “那孩子实在不肯少吃,后来见流银鱼数目渐涨,竟然吃的更放肆。哪怕做了人工养殖都差点又吃绝种。愁煞我也,最后竟然还要帮他算个流银鱼的生长曲线,教他把鱼的数目固定在二分之k上……”

    温折:“……”

    似乎从人工养殖开始,我就听不懂花君在说什么了……

    第28章 驿传

    在温折每日的课程中,单调的修炼要占据很大一部分的时间。

    这个上午与往常也并无不同,温折盘膝而坐,眉心前悬着一枚妖丹,妖力和灵气源源不断的被他吸入体内,过程和平日无异。

    然而不知是不是温折的错觉,他总觉得在自己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灵气似乎刻意打了个回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那里,把灵气挤开了好大一块地方一般。

    温折张开眼睛,疑惑的看了看引发自己错觉的地方,只觉得此地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但是再沉浸在修炼中时,那种不对的感觉还是久久萦绕在温折心头。

    如此反复一次,温折感觉睁开双眼,一把将妖丹握在手心,向那个方向低喝一声:“谁?出来!”

    左右玉峰山上只有他与菡萏花君二人居住,就算真的闹出乌龙来,花君总不会抓着这件事笑话他。但若此地真的有人却被他轻轻放过,那事情可是不好。

    一声低笑在虚空中传来,接着,一个白衫的青年慢慢自原地现行。

    这青年容貌俊雅,气质温文,被叫破了形迹也不慌乱,反而不紧不慢的向温折拱了拱手,无视温折一跃而起如临大敌的神情,只笑道:“见过小公子,区区这厢有礼了。”

    温折戒备的看着此人,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明泓秋水上:“你是谁?”

    “在下姓凭,草字江月。小公子日后若听人夸奖‘那孤寒壮丽的一轮平江月’,料想就是在借机赞美不才我了。”

    此人虽然谈笑戏谑,但除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名字之外半句有用的话都没说。温折心里防备之意更浓,握住长剑的手紧了紧,便欲抢个先手。

    “哎,慢着慢着,小公子有话好说,可别动刀动枪动剑的。”凭江月朗笑了一声,下一刻竟然逼近了温折身前,手也搭在了温折的右手上,硬把出鞘一半的宝剑又按了回去。

    他这一闪身速度极快,哪怕温折有一半妖族血统加成,竟也没看清他是什么时候动身的!

    “小公子。”凭江月微微低头,露出个亲切的笑容来:“我是怎么被发现的,不知道能否请你赐教啊?这些人里就我被你叫破形迹,可是输了好大一个赌呢。”

    温折看似被吓呆一般的僵立,其实一直在暗里转着心思。凭江月的话一字不漏的落入他耳中,听到“这些人里就我被你叫破形迹”一句,温折心中一动:莫非这些天里,玉芝峰还上来过很多人不成?

    要真是这样,菡萏花君怎么可能一无所知?

    这么看来,不是这人在说谎,就是花君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并加以默认罢了。能被花君默认在玉芝峰上往来的,当然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

    想到这里,温折冷不丁道:“你们是拿我打赌?我要和花君告状的。”

    任那青年冰雪聪明,也料不到温折能有这一着。他愣了一愣便苦笑道:“小公子可别,驿传弟子也是闲来无事开个玩笑。不想小公子真是进步神速,倒是我等班门弄斧了。”

    驿传弟子温折还是知道的。是宗门里传讯跑腿递送东西的一类门人。这青年的白袍胸口有朵红莲含羞半绽,刚才还不觉得什么,眼下联系起来一想,此人大概是芙蓉榭中来给花君送信的弟子吧。

    温折思索了一下,径直问道:“你们是赌我什么时候能发现你们隐匿的踪迹?”

    “正是。”凭江月含笑应了一声:“而且非要站在小公子身前七步以内。我今日托大,离小公子近了些,也是活该我被抓个正着。”

    说罢,他自己先摇头笑了笑,似乎也觉得被人叫破太不像话,复问道:“这下小公子能跟我说了吗?你是怎么发现我在你身前的?不瞒你说,我对自己这手隐匿功夫还很是得意呢。”

    温折嗯了一声,对他的防备之心还没完全放下,故意道:“也没有什么。花君昨日赐了我一件护身法宝,攻防一体,兼备探测功能,我是仗着它才能发现你。”

    “原来如此。”凭江月恍然大悟,一脸的“想是这样,果然如此”。

    不远处突然低低传来一声淡笑。

    两人转头看去,却是菡萏花君的身形慢慢在空气中凝实。花君先是眼中带笑看了温折一眼,似在问“我何时给过你这样一件护身法宝?”,又转目凝视了青年片刻,轻声道:“凭江月?”

    青年面对温折时的从容自若全都不见。他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菡萏花君行了一礼,满面发红,声音颤抖,显然已经是激动至极:“正是小子。不想花君还能记住我的名字。”

    倒未必是花君还能记住你的名字。温折在心中暗想:花君说不准在你来时就发现你了,你刚刚拿你那名字好一通天花乱坠,随便谁听一耳朵就知道你叫什么。

    “嗯。”容雪淮应了一声:“我记得你,当年在书院里你那招‘秋风落尽梧桐雨’在同辈人中可算惊艳无双了。”

    不知是不是温折的错觉,被花君这样一夸,凭江月那幸福自豪的笑容都好像在噗嗤噗嗤的冒着傻气。

    容雪淮又发问道:“你既然是书院出身,他们怎么安排你来做驿传?是榭中有人欺上瞒下,擅自作威作福了?”

    “不是不是。”凭江月的脑袋登时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脸颊也红欲滴血:“我前些日子犯了个小错,因此被罚来当七日驿传。榭中堂主、长老、执事都秉公执法,慈和宽仁,对我等并无不妥之处。”

    容雪淮笑了笑,没追着问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只是招了招手:“远道而来送信,实在不容易。进亭子里坐坐,喝杯茶水吧。”

    说罢,他又转目看向温折:“你也过来歇歇。”

    青年挂着做梦一般的神色跟着容雪淮进了亭子。温折给三人都斟上茶水,自己捧着一杯小口啜饮,眼看那青年凳子也不敢坐实,抚着茶杯满脸都是情难自禁的傻笑。

    “你那似水柔骨之体修炼起来讲究可多。我当初托人给你带去那本《近水功》你收到没有?”

    “收到了。”凭江月连连点头:“当时院长亲自把书给我,还告诉我您对我冀望颇深,叫我万万要好好修炼,不可辜负了菡萏花君的期望。”

    “是了。”容雪淮弯起了眼睛,又问道:“后来我又要人给你带去一卷《水凝回风法》,恰能配合这《近水功》习用。却听他们说你已不在书院学习,也并未投身百花道门下,可是外出游历了?”

    “嗯。我当时从书院毕业,先去燕支山附近游历了两年,前年才离开那里,入了芙蓉榭效力。”凭江月毕恭毕敬的回话,神情中满是敬仰和憧憬。

    “既然今天见到了,我也恰好把这卷功法给你。”容雪淮从储物袋中托出一枚玉简:“你体质奇异,若有相配的功法便能一日千里。我给你的这两卷书能支撑你修到金丹后期。等到了那时你若手上没有功法相配,就让榭里做个报告,呈递与我。”

    凭江月接过玉简,双眼中竟然含了泪水,意图俯身下拜,却被菡萏花君抬手托住:“我这里不兴跪礼的。你若要谢,就敬我一杯茶吧。”

    “是。”凭江月捧起茶水来躬身献上:“花君与我有活命引道之恩,又有赐法关悯之情。凭江月实在是……不胜感激!”

    过了片刻,青年激动之意稍解,才被容雪淮按在肩头落座。刚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才突然想起一事,拿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来:“花君,这便是您要徐大师为您做的东西。大师要我带话说,他均采用的近一年内的最新资料,花了一月时间才得出如此成品,自己万分满意,也盼花君心中喜欢。”

    容雪淮大笑着接过匣子:“徐大师说话可不是这个风格,你一定替他圆场了。”

    又过了一会儿,凭江月自己提出告辞,容雪淮也没有挽留。等对方的身影遥遥消失在玉芝峰脚下,容雪淮把那匣子推给温折:“这个给你。”

    “什么啊?”温折好奇的打开,却发现匣子里平躺着一个卷轴。

    “你的生辰礼物。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吗?”

    “啊……”若不是容雪淮说,温折就真要把这件事忘了。他的生日礼物——那枚雪白的内丹,已经在半个月前被菡萏花君提前支付,而送出这件礼物的晚上他还惹了花君生气。正因如此,他早当做自己的生辰庆祝完毕了。

    “唔,对了。”容雪淮突然低笑一声:“还有这个。”

    他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物放在桌子上。那东西形若一片羽毛,颜色华美绮丽,但并不如普通羽毛那样轻飘飘的,反而很有一种踏实感。

    温折入手掂了掂,只觉得重量尚可:“花君,这是什么?”

    容雪淮笑的有几分促狭:“你要的‘攻防一体、兼备探测功能的护身法宝。’”

    腾的一下,温折的脸也如刚刚的凭江月一样羞红起来了。

    第29章 所为

    容雪淮当然不会长久的作弄温折。他虽然偶尔爱开个玩笑,但总是见好就收。眼看温折神色窘迫,他就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伸手拿过卷轴,他问温折:“你猜猜这是什么?”

    卷轴上能存靠的事物也就那么几样,温折索性贴着边猜:“功法?书画?地图?”

    “是地图。”容雪淮含笑点头:“你已经十八岁了。我和你说过吧,在我的家乡,十八岁便算成年自立。成年礼上所赠的礼物各有其含义。若是钟表,就寓意希望此人日后将能掌握自己的时间:若是书本,就寄托着望对方学业进步的期冀。”

    “今天我送你一副九州的地图,只盼你来日修炼有成,能有足够的实力随兴而行,能有足够的心性明达通拓,好将这些风景尽收眼底。”

    一边说着,容雪淮一一边把地图打开,那逼真而秀美的景色就尽呈在温折眼前:“这幅地图尽展九州的雄奇壮阔,内容详实,资料可靠。你日后出门游历时恰能用到。”

    这幅地图被重新卷起放入匣子。温折把匣子抱在怀里,只觉得它的重量沉甸甸的,远胜于地图本该有的重量。

    大概多出的那部分,就是花君的祝福和期望吧。

    把花君的两个礼物收起,温折刚刚想回原地修炼,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花君……嗯,我明年,那个……”

    “怎么了?”看温折言谈变得有点犹疑,容雪淮问了一声:“有什么事吗?还是我让你为难了?慢慢说,不用紧张。”

    “我明年过生辰的时候,能把日期改一下吗?”

    菡萏花君眨了眨眼,有些迷惑道:“为什么要改生辰的日期?”

    “您知道吧,我其实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我们的生日都是按照被听梅阁捡到的日期来算的。但我总觉得,若说新生的话……大概要从遇到您的那天为准吧。”

    “啊,是这样。”容雪淮看着温折,眼中的神色渐渐温柔的如同春天的湖水。他伸手轻抚了温折的发顶:“当然,当然可以。”

    那手掌最终停在温折的发旋上,掌心滚烫的温度也从温折的发间传下来。容雪淮的声音很低,低的让耳目格外灵便的温折都觉得好似错觉:“我很感动,温折……”

    温折突然觉得忸怩起来。就是刚刚被花君拿法宝打趣也没有这么害羞。这羞意却并不在脸颊扩散,反而甜甜的铺平在心底。

    因这突如其来的羞涩的缘故,温折匆忙的扯开了一个别的话题:“花君,我看刚刚那位凭江月先生,行事好像有些激动吧。”

    容雪淮笑了笑,由着温折的意思顺着这件事说了下去:“他是凡人出身的弟子,早年又在百花书院进习过。而我在凡人出身的修士中还略有些薄名。”

    百花书院温折还是知道的。这是十二位花君共同出资出力建成的一个学院,专门用以招收凡人出身的子弟、散修,还有额外的班级可以收容其他宗门的弟子。但凡从书院毕业的学生,大多会加入十二位花君名下的势力,便是其他宗门的子弟日后和他们相遇,也总有几分同窗之情。

    但在凡人那边……

    “百姓生活殊为不易。”容雪淮这样解释:“他们拖家带口,往往一家有三四个孩子,却限于官府重税和气候收成,贫困些的家庭全家竟无一套能穿的出的衣服。要是遇上连年灾涝,饿殍遍野,流民命如草芥,一条人命的价值比不过一碗高粱面,就是易子而食都是常事。”

    说到这里,他仿佛痛心什么一样,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长叹口气:“他们之中,可还没有杂交水稻、玉米、袁隆平啊。”

    温折眼神闪了闪,结合菡萏花君平日的作风,他自觉已经猜出了什么:“花君,您莫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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