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9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正文 第9节

    [修仙]此情脉脉 作者:暮寒公子

    第9节

    “啊?”温折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

    凭江月倒是笑了出来:“小公子的纸鹤一角上有花君的私人标记。真要被人截住了,那人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了,怎么样也要把纸鹤重新放出去。小公子放心,消息不会被人扣住的。若真能被人扣住,凭某就把掌中雷吃下去。”

    “上来吧,小公子,这次的路途可有些远啊。”凭江月抬手招出了飞剑:“要真觉得无聊,小公子可以唱首歌给我听听。”

    温折跳上飞剑,挑眉道:“为什么我无聊就要唱歌给你听?”

    凭江月无辜道:“小公子是五音不全吗?那换成讲故事也是一样的啊。”

    重点完全不在唱歌或讲故事上吧。温折瞟了一眼装疯卖傻的凭江月,心中怀疑是不是凭江月自己无聊了,随手拿自己开涮,故意道:“我唱歌讲故事都没什么稀奇,路途漫漫,我就不做无聊的事了。倒不如听你唱唱歌还开心些。”

    出乎温折的意料,凭江月竟然没有找尽借口推卸。他偏了偏头,漫不经心道:“我来?那也是可以的。”

    飞剑凌空而起时面积增加了十几倍不止,足够两个成年男子在上面躺平。凭江月甩了甩头发,随意的盘膝坐下,用手指有节奏的叩着飞剑的剑身,慢慢唱道:“山药面,蒸方糕,做好的点心配火烧。糖醋汁子拌槐米,油泼的面条一锅捞……”

    温折还是炼气的修为,本来就没有辟谷,又大半天没吃上什么东西,竟然被这歌儿活生生的唱饿了,当即问道:“你从哪里学到的这歌?”

    “上次去人间的时候,听几个小孩子唱的。”凭江月安详的笑了笑:“这些东西小公子没吃过吧?”待看温折点了点头,他便心满意足道:“没事,我都吃过了,味道真不错啊。”

    温折:“……”

    此时此刻,温折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想要殴打凭江月的冲动。

    前往人间的距离远远超过从映日域到黑市的长度,凭江月不但唱了几首歌(后面的歌几乎都是罗列菜名,温折怀疑有几首是他自己现编的。),还和温折说了点人间的故事。眼见温折对菡萏花君在人间推行的政策很感兴趣,他就和温折讲了讲这方面的事情。

    “学校大概是榭主费心最多的地方。即使是现在,榭主也会在教材改版的时候亲自看一看。对,开蒙有两门基本学科,文学和数算。不过,我听说当时榭主说了一句‘终于可以取消英语了’,这倒是让人有点糊涂。”

    此时天色已晚,夕阳已在地平线上隐没半边,温折视野里也出现了隐隐的城镇轮廓。凭江月也停下了话题,笑道:“这就到了。”

    现在这个时辰,连城门都要封了,许多摊子也收拾起来,就更不要提学校和慈老堂等地。长街上笼着一抹夕阳的余晖,零落的行人构成了一种有些寥落的氛围。

    凭江月却丝毫不受这气氛的影响,带着温折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修士衣着打扮与人间风格有异,两侧把守的士兵认了出来,毕恭毕敬的向两人行礼。

    “有点不自在。”温折小声道。

    凭江月唔了一声,袖子甩了甩,就有气流凭空出现,托住了两个守城士兵意欲行大礼的动作:“不必多礼。”

    凭江月带温折所至的这个城市距离映日域不远,又受菡萏花君的恩惠甚多,其中不乏修士出入。城中人看到修士虽然新鲜好奇,会在远处悄悄的指点议论,但已经不像几十年前那样纳头便拜。所以温折两人一路行来还算畅通。

    两人在街面上寻到一间名为蓬山的客栈。看着凭江月想也不想的向里面走,温折特意驻足片刻打量了一下客栈的招牌,心中猜测客栈牌匾上隐约的莲花暗纹和花君的关系。

    刚一进门,一个笑容得体的少妇就迎了上来:“两位里面请。请问二位仙长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在客栈工作的人总会有些眼力,温折和凭江月服饰和平日客人衣着的不同这少妇一眼就看了出来,故而以“仙长”相称。

    “住店,天字房两间,再上一桌饭菜来,若有果酒可以来一点。”凭江月自然道:“我身边的这位小公子是头一回出门,好奇心重的很。烦请夫人把客栈里的事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仙长说哪里话,这是妾身职责所在。”少妇巧笑嫣然的介绍道:“好教小仙长得知,咱这招牌蒙诸位客官的青眼,能开在五湖四海,也算热闹。您在外行走,见到‘蓬山’二字,十有八九是咱家的兄弟店。不知您方才看到门前的荷花没有。您住这店里,周围的茶馆、酒楼、成衣店,只要上面带荷花标记,您想要什么点个名,咱们客栈的伙计就让人把东西送来。”

    说到这里,少妇回身,从柜台上取下几张纸递过来:“这是咱列出的店名和单子。只要是单子上有的,小仙长尽管和店里的伙计说,咱们把小腿跑断了也要给您带回来。”

    “至于住店的事,”少妇转头向凭江月问道:“两位仙长办卡不曾?若是没有,要不要办一张?”

    “办一张吧。”凭江月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到柜台上:“也请夫人给他讲讲办卡的事。”

    “好说。”那少妇手脚麻利的收了帐,转身走到柜台后面取出一张银子打的卡来:“仙长收好,这便是我们蓬山客栈的贵宾卡了,这张的暗语是似兰斯馨。这卡在总店发行时都各记标号和暗语,您日后入住任何一家蓬山客栈,只需要拿出这卡来报出暗语,咱们店里都只收您十分之八的钱。”

    温折端详手里那张卡片,卡片上印出莲花的纹路,一角上标有“壹千貳佰伍拾叁”的数字,正中间镂刻着“蓬山”两个大字。

    “店里从寅时到酉时都有说书唱曲儿的,您看着好就给些赏。咱家夜里也有小二备着,您要热水饭菜也只管叫。天字号还剩四间房,我带二位过去,您瞧瞧哪间顺意些,饭菜咱随后就送上来。”

    少妇行了个礼,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两人上了楼,挑好了房间。

    酒菜上桌还要一会儿,温折用中间的空闲问凭江月道:“牌匾上的莲花暗纹,是跟花君有关系吗?”

    “理论上说,还是有那种类似你侄子的邻居的同窗这样疏远而微妙的关系的。”凭江月懒洋洋倚在一把太师椅上:“花君当年为了设立敬老堂、悯婴馆、公众学校、公众药堂这类地方特意在人间留下了一个管理调度的组织,叫济慈会。有人搭上了济慈会的线成立了个圣莲商会——不用想了,名字就是为了讨好榭主,凡是入了圣莲商会的商家,牌匾上都会有莲花暗纹。”

    “明天我带你去学校之类的地方看看你就知道了,花君出资建立的悯助公众之地牌匾上都有上了色的莲花明刻。”

    温折唔了一声,低头陷入了思索。

    凭江月也不打断他的思路,只舒舒服服的向着太师椅里窝。过一小会儿还吊儿郎当的翘起一只二郎腿,低低的吹起口哨来。

    小二在门外叩了几下,一桌菜色精美又好克化的晚饭流水一样的呈上来。那伙计最后一次端来一只盛了杏子酒的银壶,哈了哈腰:“两位慢用。小的就在这层招呼,您要做事,叫小的一声就是。”

    凭江月挥手让小二下去,自己烫了一双筷子一副碗碟出来,慢条斯理的把它们擦净,从桌上推给温折:“小公子先吃点东西吧,有什么事想不通可以边吃边想,也可以跟我说说。”

    温折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却不着急夹菜,只是慢慢道:“花君和我说过,‘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但要是反过来看,若责任小了,权利还会那么大吗?人间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二,花君承担了本该由国家承担的责任,那皇权……”

    “皇权自然就被架空了。”凭江月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话头:“小公子能想到这里真是让在下吃惊,不过这种事小公子其实不用费心想的。往常皇权集中的时候能保证百姓只用交三分税?能保证适龄的男孩女孩基本都能有书念?能保证让大家可以有个干净又价格低廉的地方看病?他们不能,榭主能啊。虽然榭主对人间的权利没什么兴趣,不过尸位素餐者用不着那么大的权利没错吧。”

    一边说着,凭江月一边给自己烫了一副餐具出来:“小公子要是想问王公贵族有没有什么不服气的人——自然有,还不少。要区区来看,我们是和气的人,不开心就讲道理呀,可他们见不到榭主能怨谁啊。当然,若是他们不想讲理,那就打嘛。”

    凭江月的语气一派的轻松从容,温折听着却差点笑出声来:开打?那是欺负谁呢?

    撇开了正在思考的问题,温折夹起一筷子的菜心尝了尝,果然汤调味美,咸淡恰宜,合拢牙齿便觉汁水四溢,满口生津。

    对这次人间之行的好奇和期待,就由这一道美味佳肴拉开了序幕。

    第二日温折早早起床,下楼去大厅吃早茶。厅前端坐着一位说书先生,讲的正是菡萏花君的事情。温折侧耳细听,却听那先生道:“各位看官,今日我们便讲那圣灵昭仁清妙显惠菡萏仙君大老爷惩贪官,责污吏一节。”

    温折:“……”

    凭江月从早茶中抬起头来,有点讶异道:“诶呀,这位先生讲的封号比我上次听的那回书少了七八个字呢。”

    温折:“……”

    凭江月没察觉温折那满腹的暗诽,又道:“这次改称‘大老爷’了?其实上次他们是叫榭主‘爷爷’的。”

    温折:“……”

    第40章 孩子

    在和凭江月一起走入幼稚园前,凭江月转过脸来,似乎是想提醒温折什么。

    温折语调迟疑道:“如果你要告诉我里面的先生和孩子是叫花君‘惠德吉灵尊爹祖’什么的……”

    凭江月无力的托住了额头:“……不会,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公子,难道我说出的话不可信吗?我保证不会,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问你,里面的老师有些是半妖身份,你能接受吗?”

    “半妖?”温折的确吃了一惊。

    除了几位和容雪淮交好的花君之外,没有多少人知道温折是半妖。容雪淮专门为此炼制了一块玉佩给温折,用来掩盖温折身上的血脉气息。凭江月只知道温折是玉芝峰上突然多出来的“小公子”,还真不清楚温折的真实身份。

    毕竟人界和妖界的大战仅过去了十几年,修仙界有不少人依然对妖族深恶痛绝,更有激进者蔑视一切半妖,觉得他们统统都是该死的杂种。温折看起来不像是观点偏激之辈,但是这些半妖在人间可有个正式身份,并非修仙界里做杂役侍者打手的那类人,凭江月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跟温折交代明白。

    “我当然能接受。”温折连连点头:“说实话,我很好奇,而且绝不可能对他们有轻视之意。”

    “那就好。”凭江月笑了笑,抬手叩动了门环:“小公子若是想知道什么,一会儿可以和里面的老师聊聊天,其实他们对咱们的生活也很感兴趣。”

    门内孩子们笑闹的声音依然,只是其中多了一道温和的女声:“有客人来了,老师过去看看,你们要听兰馨老师的话,知道吗?”

    接着那脚步就向大门靠近,温折在那位姑娘开门之前抬头看了看,果然见到此地的牌匾上明刻着一朵色彩娇艳,亭亭玉立的芙蓉花。

    门内木质的门锁被人抽掉,大门也打开了一个缝隙,一张年轻而和气的面容自缝隙里显露出来:“这里是幼稚园。请问二位……啊,原来是仙长。”

    温折已经接受了自己和凭江月的装束有异这里百姓的事实,从昨晚到现在他就不断的被人用仙长称呼,如今也已经习惯了。听这女孩这么称呼,他就只是温文一笑,冲她点了点头。

    这位姑娘虽然辨认出了温折二人的服饰,但却没什么打开门闪身让路的意思,语气温柔的道:“见过两位仙长。抱歉,恕我冒昧,但还是请问一下,不知两位仙长在哪处仙山高就呢?”

    凭江月自袖中取出一块令牌,类似的令牌在出行前菡萏花君也给了温折一块。牌子顶端的红莲循环往复的绽放凋落,正是芙蓉榭的弟子令无疑。

    姑娘的笑容一下就热情了起来,双眼也骤然一亮,赶快打开了大门:“原来是芙蓉榭的仙长大人!二位快快请进,今年还不到来使检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他山的仙人。”

    温折愕然的发现在自己面前态度颇为风流自在的凭江月竟和换了一张脸一般,一下道貌岸然起来。不但脸上挂出了一幅斯文的微笑,举止也显得守礼极了。这厮就这样站在门外,拱一拱手,客客气气道:“姑娘不必多礼。”

    待走过长长的门廊,来到院子里时,这姑娘对温折二人的称呼已经由“二位仙长”变成“温公子”和“凭大哥”了。

    温折:“……”之前怎么不知道凭江月还有这么一面?

    可能是他表情有些怪异让人起了误会,那姑娘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凭大哥,我是不是太放肆了,不该这么称呼温仙长?”

    “哪里哪里。”凭江月转头看了温折一眼,果断道:“我这师弟向来不善言辞,也没和多少如你一样温柔解语的女孩子说过话。他这表情其实是‘美翻了’的意思,林姑娘可不要放在心上。”

    温折:“……”

    等我修成金丹,温折想,第一件事就是倒拎起凭江月暴揍他一顿,想抡他撞石头就抡他撞石头,想拿他沾大酱就拿他沾大酱。

    凭江月还不知自己在温折心里已经在酱缸里滚了个来回,依然笑容满面的和那姑娘说着话。他气起人来别具一格,哄起女孩子竟然也不遑多让,直说的那女孩子弯起眼睛笑出声来:“凭大哥真有意思!”

    这么说着,三人已经到了院里嬉戏的一班孩子面前,一个同样神情柔和的女孩儿正背对着三人和孩子们说着什么。似乎是感觉气氛不对,她扭过头来,看着两位陌生的男性来客神情晃了晃。

    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起身微笑道:“兰馨见过二位。不知二位可是芙蓉榭的仙长?”

    “都受榭主荫庇,何必分个高下出来。姑娘不要叫我们仙长,太多礼了。”凭江月接过这个话题:“我这师弟对人间诸事颇为好奇,不知姑娘能否带他看看这里?”

    “那是自然。”自称为兰馨的的姑娘点了点头:“小蝶,你……”

    “我这班的孩子我自己看着,你带这位温公子四处走走吧。”

    “好。”听了这话,兰馨便不再犹疑,把目光转向温折:“温公子,请。”

    温折和这女孩错开距离,却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她。温折如今已有炼气六层的修为,妖血又是远超其他半妖的浓厚,一见之下就很容易辨认出这姑娘乃是半妖之身,只是血脉比较稀薄,大概一辈子都没什么觉醒的希望罢了。

    花君竟然把半妖安排到人间,还要他们来做这种公众机构的工作?温折看着这个同类,心里的好奇在不断的翻腾着泡泡。

    兰馨一点没察觉温折心中的想法,只是非常尽忠职守的带着温折走入教室:“我们这里会替大家看管七岁以下的孩子,其中三岁以上的孩子们能够学习一些基础的知识。公子请看,这便是我负责的班级,眼下正在上手工课。”

    温折从教室门口看过去,只见二十多个五六岁的孩子三五个聚在一起,每一簇人都各自围着一堆积木、一沓彩纸、一捆大小适中的草茎等。

    “公子想和他们说说话吗?”

    温折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小孩子,只感觉十分新鲜。他毕竟人生经验不足。既不懂幼儿这种生物的可怕,也只朦胧明白一点他们的可爱。听闻这个建议不经思考就点了点头。

    兰馨走进去拍了拍手,对着循声移来视线的孩子们笑着说明了情况,随即直起身来邀请温折:“我和孩子们说好了,公子请进吧。”

    二十多个孩子齐刷刷的看着这个进入他们课堂的陌生人,盯得温折有点窘迫。过了一小会儿,一个大胆的孩子叫道:“老师说你是仙人,大哥哥,你会喷火吗?”

    喷火温折不会,但是凭空甩个火球还是可以的。类似这样的法术只算小把戏,温折被花君为他搬来的那套装置中锻炼的至少熟谙上百种灵力输送的频率,不要说这种不入级的法术,就是三四级难度的法术都可使用一些。

    听到孩子这样问,温折想也不想,随手一个响指就打出一串火球来。

    “哇——”这下孩子们可彻底炸开了锅,一个个都扔下手中的东西凑到温折身边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叫道:“冰灯,大哥哥你会做冰灯吗?”“不看冰灯,我要看大哥哥飞!”“大哥哥你是仙人,你会长翅膀吗?就和雷震子那样!”

    温折哪经过这场面!这些孩子们一股脑的涌到他身前来,有的大喊着他们想要温折做的表演,有的在兴奋的尖叫,有的小大人似的板着脸鼓掌,还有个别异常大胆的拽着他的裤子要往他的腿上爬!

    也不知那孩子究竟再加爬过多少树,竟然三下五除二的窜了上来,双手扯着温折腰间的衣服,双腿紧紧的夹着温折的大腿。温折无奈,只能尽可能轻柔的把这孩子抱了起来——他也没有第二个选择,因为照这孩子的运动轨迹来看,再慢一步就要一脚踢到温折裤裆上了!

    整件事发生的又快又乱,兰馨也是愣了片刻才反映过来,很是花了一会儿功夫来管理纪律,让孩子们都搬来自己小板凳排排坐好(其中还间杂着一个孩子为别的孩子错拿了自己板凳的哭声),再有些无奈的冲着温折怀中的孩子伸出了手:“来,让老师抱你。”

    温折动作僵硬的把怀中的孩子递给兰馨,然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额头,手上竟然沾满了刚刚情急之下流出的冷汗。

    兰馨也是很不好意思:“刚刚看公子答应的这么快,我还以为公子很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很喜欢小孩子……”哪知道他是无知者无畏!

    “没关系,没关系。”温折连连摆手。刚刚那孩子在他怀里被他抱着,手上感觉不到多少重量,孩子又并没太胖乎乎的身形,真是一搂就和没有差不多,短短几炷香时间好生让温折重新温习了“胆战心惊”四字的定义。

    “我还是带您去会客室吧。”兰馨带着歉意说:“惊扰到了您,真是抱歉。”

    孩子们都坐在板凳上竖着耳朵,听到兰馨这样说,纷纷失望的叫出声来。有个别孩子竟然还哭了出来:“老师不要让仙人大哥哥走,我知道错了,我会乖……”

    温折见此也有些于心不忍:“不,先不要去会客室了,让孩子们一个一个的提出要求,我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温折表演了“飞飞”、“变冰球”、“凭空变大石(感谢储物袋!)”、“徒手碎大石”、“张口吞长刀(还是感谢储物袋!)”等仙人绝技,幼稚园中级三班的孩子对此纷纷交口称誉、赞叹不已。

    等到应付完孩子,终于能坐进会客室里喝上一杯热茶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之久。

    兰馨在给温折泡了杯茶后就先出去了一趟,温折也不以为意。过了一小会儿,兰馨敲门入内,也喝了半杯茶才礼貌的开口:“公子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

    这姑娘察言观色的能力好强。温折不由暗自心惊:他只是在两人错开位置走路时用余光打量了兰馨一会儿,等到了孩子们的班级里他就再没闲心想兰馨的事。就这样她都能察觉温折对她的关注,本事可真是不同凡响。

    犹豫片刻后,温折还是开口询问道:“请容我造次的问一句,姑娘身上的血脉——我是说,姑娘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吗?”

    “啊。”兰馨听此并没有露出被冒犯之色,反而很自然的笑了起来:“公子是要讨论‘我是半妖’的问题,对吧?那我也唐突的问一句,公子是不是年纪不太大呢?”

    眼见温折面孔上显现出了意外的神色,兰馨和缓的笑出声来:“我之所以这样判断,是因为公子乃是芙蓉榭的人。榭主大人当年收留我们,不论血统的把我们好生养育成人的事,年长一些的弟子一般不会打听不到的。”

    兰馨合上茶盏,平静的讲述道:“昔时榭主收留了还是婴儿的我们,正常的把我们养到七八岁的年龄。然后就有人来测试了我们妖血的浓度,再跟我们讲解了仙界和凡间的区别,我们身份的尴尬之处,再告知我们自己妖血的浓度、资质的好坏——除了完全没什么修仙资质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可以选择留下做榭中弟子还是去人间的公众机构生活。”

    “我的妖脉很淡薄,资质也不算太好,因此并没有选择留在仙界。在接下来的十年里都是在人间生活,除了继续学习文学、数算之类的学科外,也学习了一些护理、司帐、人事调度之类的知识。除此之外,在我满了十八岁那年,我仍有一次选择做榭中外门弟子,还是为花君在人间的势力效力的选择机会。”

    “我依然选择留在人间。因为在沟通课程上的成绩远高于其他科目,所以申请调动来幼稚园工作,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年有余了。”兰馨冲着温折笑了笑:“据我所知,其他选择留在人间的半妖也差不多是这个流程,在榭内的半妖弟子我不清楚,但也不会过的太差?”

    “总之,我从前饱受榭主恩惠,而如今正在为榭主工作,料想未来也将如此。这些公益机构都在榭主名下,因此并不担心有什么仙人危及我的安危。我曾经听说过其他半妖的命运,就更因此感到自己的幸运,以及对榭主的深刻感激。”

    温折的神情有点复杂,他轻轻的说道:“我对他抱有同样的感激。”

    兰馨眉头动了动,有点意外的看着温折,又看了看温折身后计时的沙漏:“我出去一下,请公子稍等。”

    过了一小会儿,兰馨拿着一叠彩纸走到温折身前:“我让孩子们给榭主写了一封信,不知您能不能呈递给榭主。我知道多半不能,但我觉得有这种‘我曾给榭主写过一封信’的人生经历就是给孩子们的莫大鼓舞……”

    “不,我当然能把它们捎给花君。”温折笑了,站起来接过了信:“而且我相信花君会仔细阅读这些信的。谢谢你,也谢谢你告诉我的一切,让我知道许多半妖曾受到花君如此温柔的照顾。”

    眼看温折就要起身告辞,兰馨叫住了他:“请留步,公子,您见过榭主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折的眼神柔软了下来,眼前划过一个个和花君共处的片段:“他是世上最温柔、最好的人。”

    而在兰馨听不到的地方,温折悄悄的在心里续上了一句:他也是我爱的人。

    第41章 互表

    受到兰馨的启发,温折决定好了送给花君的礼物。

    他请凭江月带他去小学、中学、高中和大学分别转了一圈,从每个地方都拿到了一沓写给菡萏花君的厚厚信纸。

    至宝奇珍、金玉珠帛在花君那里都不足为奇,若有什么能够让他发自内心的微笑起来,大概也只有诚挚的流露于纸面的真心吧。

    这一行一共花去四五天的时间。其实温折游兴未尽,但他总不能只顾自己好玩,就任性的用光凭江月这难得的假期;另一方面,他对花君也已经十分想念。所以当他把所有信件都规整包装好后,就请凭江月御剑送他回去。

    温折的修为本就在六层巅峰。筑基以前修炼无需悟性,全凭天分和努力。此次人间一行,温折厚积薄发,顺理成章的迈入了炼气七层的境界。

    凭江月在送温折返回的路上接到了一纸来自友人的邀约,毕竟好意难负,温折索性让他送自己到玉芝峰附近就好,不必一定要送到花君眼前。

    玉芝峰附近已在花君的庇护之下,有如其亲临。在这个范围内,温折出不了什么事,凭江月想了想就随了温折的意思。

    温折独身上山,行至中途,却听到一缕悠扬悦耳,自在潇洒的箫声。

    那箫声无拘无束,随心自然,远而不散的传入了温折耳中,让人听了只觉得烦郁俱解,心头畅快。起承转合间更是酬生灵,引鸟兽,使得拒霜峰的鸟雀都循声而来,和箫起舞,密密麻麻的遮蔽了一方的天空。

    乐声空灵清远,自空气中飘入了温折的耳朵,却又更像飘进了温折的心里。听到这音乐,温折不由如入了魔似得盘膝坐定,抱元守一。山间的灵气随着箫声的韵律自发自觉的从每一个毛孔渗入温折的经脉,沿着温折的奇经八脉游走,流入他的丹田。

    当温折睁开眼睛时,只觉得胸中静谧一片,天大地大亦不及其心境开阔。

    他抖抖衣袍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已有了炼气八层的修为。

    一曲之技,竟神乎若斯。

    吹箫人似乎正向着温折温折所在的方向靠拢。那箫声由远及近,鸟雀组成的一大片华盖也随着美妙的乐声移动,温折眯目凝神,视野中便映出了一个青衫客的身影。

    待和温折只有百米之遥的时候,此人的箫声亦由高到低,恰到好处的落下了最后一个尾音。

    群鸟仍围在他的身边不愿散去,那青衫客袖口一扬,口中轻喝一声:“去!”他声音清越,美妙如乐章;气质凌尘,超脱若姑射。无论声音还是容貌,都实在让人忘俗。

    鸟雀逐渐散去,青衫客步到温折身前,很是友好的向温折笑了笑:“你是温折?”

    “是。敢问阁下是……?”

    “我是雪淮的朋友。”青衫客愉快道:“这几日访问旧友,见他精神气貌都与往日不同,我心甚慰。小友,还要谢过你陪伴雪淮,让他时时展颜了。”

    温折被这青衫人话语里的含义震了一震,微愣片刻才想起来推辞:“哪里哪里,从来都是花君照顾我,我很惭愧并没有能为花君做些什么。”

    青衫客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片刻后他似乎想起来一事,随口道:“对了,小友,那纸鹤是你放出来给雪淮的吧?我见它飞的太慢,还顺手捎带了它一程呢。”

    温折:“……”

    此时此刻,温折心里浮上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凭江月,说好的有人敢截纸鹤你就吃掌中雷呢?

    ——————————

    容雪淮只是看了温折一眼,就发现了温折已有炼气八层的修为。他只是想了一想就明白过来:“温折,你方才遇到杜鹃君了?”

    “我是遇到了一位青袍的先生,他便是……”

    “嗯。寒梅冷冽,杜鹃风雅,海棠促狭。子规的音乐向来可遇不可求,你恰好在此时回来,他又恰好此时起了兴致,这就是你的缘法。”容雪淮伸手抹平了桌上雪白的宣纸:“不说这些了,先恭喜你有了炼气八层的修为,这次去人间玩的还开心吗?”

    “开心。人间很有趣,也有很多花君您的痕迹。”温折笑了起来:“花君,我为您带了礼物。”

    容雪淮接过那个装满了信件的匣子放到桌子上,又继续问道:“人间的风土人情自有和修仙界不同之处,而修仙界的景观习俗也各有其值得观赏之处。你这次只出门几天,是不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经过凭江月的提醒,温折在升入炼气七层修为时已经做好了花君要他下山游历的准备。眼下听菡萏花君的这番话,心中便清楚,这是花君要引出话题要他收拾行囊了。

    沉默片刻,温折直接了当的问道:“花君,凭江月之前和我大致说过一些猜测……您现在是要我出门游历吗?”

    容雪淮温和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你不想吗?”

    “也不是不想。要说我对外面的世界全不憧憬,那是骗人的。”温折抿了抿唇:“何况听了凭江月的话后,我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

    温折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是我没什么出息,不舍得离开您吧。”

    容雪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眼神柔软下来:“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另一件事了。温折,直到现在,你还是喜欢着我吗?”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我在最没有勇气时也要坚持下去的,也许就只有对您的喜欢了吧。”温折低头笑了笑,神情中竟然沾染上了几丝甜意:“我觉得您不会要求我停止这种喜欢的,对吗?”

    “我不会。”容雪淮承认道:“在‘喜欢’这种情绪切实的打扰了另一个生活之前,它都是很私人的事情,我没有什么立场和身份来阻止它。但这使我希望你下山后去做另一件事。”

    “温折,在你人生的前十七年,你一直受到很不公平的苛责。而我对你……让我自夸一些,我对你很好。因为别人对自己好而对他产生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样的好感却未必是恋人间的喜欢。”

    “长久以来,对你释放善意的人太少了,温折。你也许还没有体会过‘喜欢’究竟能有多少种微妙的变化。对师长的崇敬、对父兄的感激、对朋友的友好……我希望你这次下山,能够结交三五好友,也能分清每一个喜欢的不同定义。”

    “我大概明白您的意思了。”温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您觉得我对您只是崇敬和向往,并不是对于自己所爱之人的喜欢吗?”

    不等容雪淮回应,温折就站了起来,手掌用力抵住桌子,语调坚定道:“我对您当然是这种喜欢。我之前是个软弱又自卑的人,到现在也只是有一些勇气,有一点头脑。但只要您对我说一句话,只要您希望,我愿意不加任何抵抗的从映日域最高的山峰上跳下去。”

    “我很年轻,没有什么生活的经验值得在您面前夸耀。我也很无知,也许不能很细致的分辨自己的情感。可我知道,除了您之外,我不会再对任何人抱有眼下这样浓烈的感情。如果只有景仰,能让我在每个休息的闲暇都不自觉的回忆起您愉快的神情吗?可以让我让我升起即使粉身碎骨也没有什么让人害怕的,只要能让您微微一笑的念头吗?能让我拥有像现在这样——或许是不自量力吧——但还是如此渴望接近您,哪怕只有微不可见的一点也好的想法吗?”

    温折弯下腰去,凝视着端坐的容雪淮。他的面容和容雪淮的脸孔离得这么近,而这样的姿势就像是他在俯视容雪淮一样。结合他以往循规蹈矩的作为,现在的行动简直可以算得上大逆不道了。

    但容雪淮并没有计较这些。他只是同样长久的回望温折的眸子:半妖的眼眶泛红,双眼中已经蓄起了久违的泪水。

    “我看到一只白鹤,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您衣服的颜色;我感受到一阵微风,首先回忆起的也是您的温和。我们现在离得这么近,花君,您听到我心跳的声音了吗?它跳的真快,好像要从我心口挣脱出来——我也真想它能挣脱出来,好让您能明白我。”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花君,您对我有怎样的误解啊,您怎么会觉得,我体察到过您的温柔后,我被您从身体到灵魂都彻底拯救后,我还不会深深的爱上您,我还会对什么别的人动心?”

    泪水在温折的双眼中滚了滚,终于还是沿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容雪淮轻轻摇了摇头,伸出手替他抹去两行泪水。

    他手指上的温暖似乎是击溃温折的最后一根稻草。温折低低的抽泣一声,顺着容雪淮指尖那微乎其微的力道软软的跪坐在地上,把上身整个伏在了容雪淮的大腿上。

    “我没有料想到你会这样对我表白心迹。”容雪淮没有把温折推下膝头,也没有把他拉起来。他只是伸手,轻柔的抚摸着温折的头发:“我也要承认,我其实没有想到你对我的感情会这样深刻。”

    “我要说的是:温折,我刚刚还没有把话说完。”容雪淮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想说,等你这次游历回来,完全确定了自己对我的感情后,那我愿意给你同样感情的回应。”

    迎着温折突然抬起的头和不可置信的目光,容雪淮缓缓的闭上眼睛:“温折,你说感受过我后不会再喜欢别人。那你有没有想过,在我们的相处中,我同样没法拒绝你的诱惑?”

    第三卷 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第42章 父母

    温折离开的时候,带着容雪淮几次三番为他添置的东西、脑中新学的三个攻击印法,还有容雪淮给他的拥抱所残留的温度。

    就在昨天,他听了容雪淮的话后简直呆若木鸡。菡萏花君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又让他喝些茶水。然而一壶茶下肚后,温折仍然有一种飘飘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如果不是容雪淮还在一旁关切的看着,温折真想从椅子上一下子蹦起来,欢呼着跑出门去,一头扑到自己的软床上面,抱着枕头打上三个滚。

    他握着菡萏花君的手,而对方也同样有力而切实的回握他。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然而心里却已经全然的满足,再三张口也只能露出一个傻笑。

    我真不该嘲笑凭江月呆呼呼的。温折想,面对花君的魅力,难道我比他好上多少吗?

    不过,他随即便想到无论换个什么人来,此时此刻的表现也不会比他做的更优秀了,于是这幸福的冒着傻乎乎气息的举止就变得心安理得了。

    菡萏花君一直笑着看着他,温折亦快乐而满足的盯着花君双眼中自己的倒影。他不自觉的吃掉了一大盘点心,一边掸着衣服上的点心渣一边说了一大串教科书般的傻话。

    等到花君从书架上抽出那本曾经惹出事来的印法书来教他三个攻击印法时,温折的脑子总算回归原位了一些。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临时发挥了前所未有的才智主动修改了一个印法,此印法攻击防御的作用统统没有,唯一的能力是能在空气中吐出一个个透明且脆弱的爱心和泡泡。

    容雪淮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叹着气说冒昧的改动印法真是太危险了,温折你暂时还是不要尝试为好。这虽然从理智上打消了温折想发明能吐出巨大又持久的爱心阵法的主意,但在感情上他的心里却在欢呼雀跃的夸奖自己干得漂亮。

    到最后似乎连菡萏花君都被他身上这种快乐而无脑的气质传染,在温折背过身去练习最后一个印法时,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哼起了歌。那是温折从没听过的一曲欢快小调,带着非常调皮淘气的气质。温折忍不住询问花君这首歌的名字,在他的再三追问下,容雪淮终于松口告诉他这个曲子叫《猪八戒背媳妇》。

    末了花君为他——哪怕是温折一腔情愿呢,他也要这么坚定的认为——依依不舍的整理了行囊。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因为储物袋里的东西永远少一件。容雪淮几次从温折那里把储物袋拿回来重新翻检一遍,再添加上许多他脑子清醒时绝不会带的繁琐物件,这实在浪费了相当多超出预计的时间。

    两人在门口依依惜别,最后都决定在一起再走一段路。于是他们在塔底依依惜别,但还是转念一想,觉得在山底再分开好像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一路走到玉芝峰底的时候,容雪淮顽强的在山间的冷风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站定脚步叹气道:“温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温折和容雪淮挥手道别,走了几步路后又转过身来,小声道:“我还是有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容雪淮笑了笑,非常温柔的看着他:“那做什么能让你相信这是现实呢?”

    温折的双颊又一次泛起了熟悉的红晕,他低下头,小步蹭到菡萏花君的面前,脑袋上又冒出一对毛绒绒一颤一颤的雪白狐狸耳朵。

    “再摸摸我的耳朵吧。”这次的声音比上一次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雀跃。要是让容雪淮来评判,这音调和语气几乎算得上是撒娇了。

    容雪淮依言伸出手去,两只狐耳尖上的绒毛轻轻的划过他的掌心,搔的皮肤痒痒的。手掌稍稍用力把它们拢在手心里,触感又是带点弹性的柔软。

    温折低着头,轻轻的把耳朵在容雪淮的掌心里蹭了蹭。他转过眼睛来向上看着菡萏花君,此时此刻这种神态真的就是在撒娇了。

    过了一会儿,容雪淮放下了手。温折有点遗憾的叹了口气,但很快就笑了起来:“花君,我走啦。”

    容雪淮目送着他的背影踏出了三两步,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等等,温折。”

    温折疑惑的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迎接他的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被菡萏花君拥在怀里,那个人温和而悦耳的声线就在他的耳边响起:“我很高兴……为了今天的一切。温折,我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然后一起迎来一个美好的开始。

    温折愣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他今生最快的反应速度。在那一刻他福至心灵般张开双手反拥住了容雪淮,阻止了对方将要放开他的动作,把这一个拥抱的时间延长,让它更加的甜蜜和值得回忆。

    温折相信,这个拥抱的温度将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

    自离开映日域后,温折一路向西,最终选择停留在一座名为“风花”的城池。他牢记着自己上一次太不遮掩而在黑市被看破的教训,表情淡定、举止从容的在城中闲逛了一圈,神态宛如他只是在早已习以为常的小城里随便散了个步。

    在这半个时辰的“散步”中,温折确定了几大势力的驻扎地点,两处比较有名的商会所在,同时搞明白了此地有哪里属于比较地头蛇的范围。

    弄清了以上几点后,温折慢悠悠的晃到了一处挂着百花书院标识的信息交流地。他出门前花君特意给了他一个百花书院学子的身份牌,他可凭此加入一些同为百花书院学子组成的小队。

    柜台后端坐着一个气质文雅的中年男人:“道友,有百花书院的身份牌吗?”

    温折将早就准备好的牌子递给了他。男人拿在手里辨认了一下,很快就把牌子递还给温折:“道友是要发布任务,收购材料,还是想要征求队友?”

    “征求队友。”来此之前温折就已经订下了自己的目标,也查阅过地图:“我想寻人一同进入附近的落日山,求取静水湖中七蒂莲华一株。”

    “道友稍后。”男人将手按在一块玉简上,片刻后睁开眼睛:“这些是和道友路线相近的小队招徕登记信息,道友可以任意查阅。”

    拿起男人从柜台上推过来的玉简,温折没费什么力气就确定了两三个可以尝试的目标:“我知道了。中介金要多少灵石?”

    男人收回玉简,平淡道:“道友查询的信息简单,一块灵石就够了。”

    温折付过中介金,向一处小队所在地走去。无论从距此地的距离、温折的原本目的、和小队众人的功法上看,这都未必是最适合的一个小队,但吸引温折的是小队成员之一后标注的一行小字。

    齐恒远,炼气六层(备注:出身齐家,有先天神识。)

    寒梅花君的那句“你的父母之一必有特殊血脉”极快的浮上心头,而仔细想想,花君虽然教导了他如何使用先天神识,却没有对寒梅花君话里的“父母”一说做出回应。

    要是先天神识是个家族性的血脉天赋,这个齐家会不会和自己有些联系?

    父母……

    想到这个词,温折竟然心如擂鼓。

    他根据自己的妖血推断出自己的父亲大约是六尾狐族中的一员,然而却从没敢想过他的母亲是谁。从很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世是个何等的麻烦,更清楚自己的存在意味着妖族曾经带给一位女性什么样的厄运。

    正因如此,他也只在非常小的时候憧憬过母亲的存在,有段时间会哭着叫一个莫须有的、被自己幻想出来的“娘亲”入睡。而越到长大,他就越明白一个多半很真实的猜测:他的母亲恨他。

    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曾经对自己的生命满怀怨恨。但一直以来,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能怪罪那位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她可能未必是自愿的生下他,之所以诞下他只是由于他妖血太浓厚,坠胎药没能起作用罢了。

    温折甚至在脑海里描绘过这样一段情景:一个面目不清的女人怨恨的看着初生的他,掐在他脖颈上的手紧了紧,最终还是松开。那女人也许看着他哭了,也许没有,也许多次扔掉了他,但最终还是决定把他放到听梅阁的附近,让他有能被人捡到养大活下去的机会。

    他没有一个人默默的死掉,也没有被什么拍卖之地捡去,更没有从小就要学习如何“服侍”别人的特殊嗜好,或被培养成一个死心塌地的打手,这让他总抱有一种自己都会嘲笑自己的天真幻想:也许他的母亲,是有一点点爱他的?

    他那时太缺少别人对他的爱了,即使是幻想中那微不足道的一点,也能让他得到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随着他慢慢长大,这个念头渐渐变淡,也不常常想起。然而这种念想却根植于他的心灵深处,让他在看到一点线索后就立刻拍板决定了下面的行动。

    温折不自觉的走的飞快,比行走更快的是他此时的想法:也许他的母亲正是齐家的女儿也说不定啊?要是再有些微小的概率,说不准他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他不想打扰那个可怜的女人的生活,但至少要让他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第43章 队友

    温折按照玉简上的信息找到那个小队歇脚的客栈,拒绝了伙计的招呼,径直走上了四楼敲了敲最里间的房门。

    门被人吱呀一声慢慢带开,屋里或坐或立的两人也出现在温折的视野里。

    正对着温折目光的是一个瘦削而苍白的女修。她形容削瘦,气色憔悴而虚弱,抱刀倚墙而立,双目微阖。但当她张开双眼时,整个人那种羸弱而单薄的气质都一扫而空,旁人只会注意到她眸中蕴着的冷酷精芒。

    墙角处一个端坐的锦袍男子,他神情似笑非笑,生就一双吊起的狐狸眼,气质狡黠,好似深山里的老狐狸刚化了形。这张脸入目的第一眼就让温折情不自禁的想到:单论长相,这人真是比我像狐狸多了。

    “在下温折,炼气八层。我方才在信息点得知几位邀请一个五人小队的队友,因此前来看看。”眼看两人都没有介绍的意思,温折索性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似乎打破了某种约定俗成的沉默,那抱刀的女修平淡道:“我是沈徵,炼气八层,用刀。”

    她的声音粗糙嘶哑,好像被人强抓着声带在砂纸上摩擦了几个来回,只是听着都足够让人痛苦。几乎让人想扒开她的嗓子看看,是不是喉咙口都皲裂渗血,才能吐出这样的音节来。

    那狐狸眼的男人也站起身来,笑眯眯道:“在下欧阳贺,炼气七层,什么都学一点,什么都通一点,什么都没有精一点。道友肯入队是我们的荣幸,不知道友的目的为何,我们也好计划一下路线。”

    温折踱进门来:“这倒先不必着急。贵队在资料里是有四人,不知其他两位现在何处?咱们先互通个有无,再谈别的。”

    “一位还在睡觉。”欧阳贺依然是那副含笑的神气,语调轻柔的甚至有些阴柔道:“至于另一位,不是刚给温道友开过门,眼下正在你身后吗?”

    听闻此言,温折悚然一惊!

    这话并不是诈他,被欧阳贺一点,温折骤然察觉自己的身后确实有他人气息。

    背后那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从温折身后转出来。见他的第一眼,温折就疑心自己刚刚是不是瞎了,怎么没见到这么显眼的大靶子?

    那人罩着件颜色明艳,上有大块大块红绮黄绣的斗篷。红是大红,黄是鲜黄,斗篷的底色又是雪白。这莲蓬衣实在毫无美感,唯一的作用大概就只有现眼了。

    温折看了此人两三秒,实在忍不住联想到了白米饭上盖着一层鸡蛋炒柿子的效果,不由更觉得自己失明的彻底。

    那人把斗篷上的兜帽放下来,露出一张忧郁的愁眉苦脸:“唉,不怪温道友。在下裴阡陌,炼气六层,比较擅长偷袭……我现在出声了,温道友能见到我吗?”

    温折:“……”

    这么看来,还在未露面的那个就只有可用先天神识的齐恒远了。

    裴阡陌虽然没什么存在感,人也长得无精打采,但竟然意外的热心。先是主动请温折落座,又给温折添了一杯茶水,很有招待客人的劲头。

    而一旁的沈徵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出声道:“现在已经正午了,那废物还在睡觉?”

    欧阳贺也搬了凳子坐到温折身边,似乎想跟他细细的说会儿话。听到沈徵的问题,头也不回道:“正常睡觉当然要不了这么久,但他这次出行可是带了两个美婢。干柴烈火,还要我解释吗?”

    沈徵的脸上出现一种嫌恶的表情,她重新闭上眼睛,冷淡的给齐恒远下了个定义:“渣滓。”

    温折听到这番对话,表情不由有些微妙。渣滓这词也许有点说重了,但在马上要出行的关头还有心思跟人共赴巫山,那个可能的同族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太洒脱无忌。

    说曹操,曹操到。温折刚和欧阳贺讲完自己的目的,两人刚刚翻开地图,门就被人大大咧咧的一把挥开。一个神色虚浮、眼底微黑,一看便知沉湎于酒色之中意志不坚的青年就露了面。

    这大概就是齐恒远了。

    温折暗暗的打量了他几眼,只觉得此人天生就是照着“纨绔子弟”四个字长的。只差没有给左脸刻上“花花”,右脸雕上“公子”。

    裴阡陌走上前去想把屋门重新关好,却被这青年迎面重重的撞了一下。齐恒远被撞的后退了几步,连连四顾大惊小怪道:“怎么了,怎么了,谁没事撞我一下?”

    “是我……”裴阡陌看他不断转头却始终没有正视到自己身上,不由弱声弱气道:“我在你正前方,能看到我吗,能听到吗?”

    温折:“……”

    齐恒远茫然的睁着眼睛盯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哦,是你啊,走路怎么不注意点?撞了人也别跑啊,找半天都没找着……”

    裴阡陌绝望道:“我一直原地站着没有动过……”

    旁观了全程的温折叹息着问欧阳贺道:“欧阳兄,裴道友的是不是体质有异?另外,裴兄和齐兄有哪个是今天刚刚加入队伍不成?”不然怎么冷不丁撞到人了都没反应过来是谁?

    “温道友多虑了。裴兄和齐兄一直就在小队里啊。”真难为说这话时欧阳贺还能挂着他那一脸镇定的笑容:“至于裴兄体质的事情是他个人的私事,我和沈道友总不太好多问,温兄你说是吧?”

    关于裴阡陌的古怪之处,温折也没想过一问就能得出个答案。倒是齐恒远和裴阡陌一直做队友这点让他有了点明悟:也许沈徵还真没说错,就目前来看,齐恒远真算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了。

    这草包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拿起茶壶,对准壶嘴就咕咚咕咚长灌一气。等喝够了放下壶,他才突然惊觉自己身边坐着个陌生人,目瞪口呆道:“诶,这谁?我怎么没见过?”

    温折自打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这么纯天然的二百五,一时间都有点痴了。

    倚墙的沈徵响亮的冷笑了一声,欧阳贺倒是习以为常:“这位是刚刚加入的温折温道友,有了温道友,五人的配置也就齐了,咱们这便可以入落日森林一探究竟了。”

    “什么?”齐恒远大惊失色道:“我们要去落日森林?”

    温折:“……”

    这下子连欧阳贺都不得不服气了。他明显的卡住了片刻后,和颜悦色道:“齐兄和我们过来,不就是要寻落日森林里的霸王植吗?或者说,齐兄你原本以为咱们要去哪儿?”

    “当然是日落森林啊!落日森林的危险性那么高,我才炼气六层,是有多大的想不开才会进去?天下美好的东西这么多,我干嘛过来自讨苦吃?”

    欧阳贺的神情已经变得关悯又温柔,温折奇异的觉得他的语调跟兰馨哄孩子时颇有相似之处:“齐兄啊,日落森林在东边。这一路走来,齐兄你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哪能知道哪儿不对!”齐恒远抱冤叫屈一般的睁大双眼扬声道:“我安安心心的跟你们过来,还以为你们靠谱呢!”

    “不用乱栽黑锅。”沈徵的耐性终于到了极限。她站直了身体,雪亮锋利的目光直扫过来:“齐恒远,在书院里看错小队征集信息的人是你自己。事已至此,废话不必多说。要么你和我们一起入落日森林,要么你收拾东西自己滚。我倒很希望你做第二个选择,免得哪天我忍不住你这腻腻歪歪的态度,把你一刀砍了。”

    胡搅蛮缠也怕凶的横的。齐恒远缩了缩脖子小声道:“你别动手啊,我还是跟你们进落日森林吧。这两个森林离着那么远,我哪敢自己一个人过去啊。”

    听到如此直白而标准的怂货宣讲,沈徵的表情难免扭曲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道:“行。既然如此,我给你一炷香时间。你现在回去,把你那两个美人打发了,把自己的东西装捡好。你要是慢上一弹指,我就砍你一根手指头。慢上两弹指,我就砍你两根手指头。”

    天知道齐恒远搭错了哪根弦,竟然还有勇气呆呆的问道:“那要是我慢了十一弹指呢?”

    沈徵冷笑道:“不用操心,你不是还有脚趾头吗?”

    齐恒远直视着沈徵。他先是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从沈徵那严肃而冷淡的表情中意识到这位女煞星没有在开玩笑。

    认识到这点后,齐恒远只觉如寒芒在背。下一刻他就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大呼小叫的去打发那两个婢女了。

    沈徵用冷漠的眼神送齐恒远出了屋子,语气冰冷道:“欧阳贺,这么一个草包,你当初让他加入队伍是为了留着过年祭祖吗?”

    欧阳贺就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指来摇了摇:“首先,他哥哥很厉害。其次,要想给你找幽幻蝶,他的先天神识确实能派上很大用处。最后,旅途漫漫无趣,你不觉得养着他也很逗乐吗?”

    第44章 入林

    在进入落日森林之前,温折一队遇上了点小小的麻烦。

    由于落日森林狼巡虎视,险象环生,因此筑基期以下的修士必须至少五人结队才能被允许进入,这也是欧阳贺等人要在信息点招徕不知根底的修士的缘由了。

    然而如今……

    把守入口的修士不耐烦道:“你们都是炼气修为,要集齐五人才能入内。你们要是等不及,就去附近找找还没凑够人数的修士结个团。”

    欧阳贺:“这位道友,请看这里,我们确实已有五个人。”

    “你当我瞎啊。”把守的修士不耐烦的拍掉欧阳贺的胳膊。如今日照当头,已是正午时分,他也着急下去轮班吃饭:“一、二、三、四。四个人,少一个!你们就不能再凑一个再来吗?”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