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23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我的男友太随机/喧哗的半影 作者:雨过碧色

    正文 第23节

    我的男友太随机/喧哗的半影 作者:雨过碧色

    第23节

    “大丁……让我紧张。”丁子木斟酌着说,“一开始我觉得这种紧张是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可是现在我意识到并不是。徐霖不会让我紧张,他只会让我担心和恐惧;郑哥也不会让我紧张,但是大丁会。他今天跟我吵架,我忽然就意识到这种紧张感因何而来了。”

    杨一鸣疑惑地扬扬眉。

    “您看,我下午跟他说,先等我做完拿破仑,最多再要四十分钟,但是他一刻也不能等,好像多等一分钟就再也没机会了一样。虽然我能理解他,但还是觉得特别紧张。”

    “对。”杨一鸣点点头,“从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能感受到这种紧张,但是你要理解他,毕竟对于他而言,时间是不可预知的。”

    丁子木点点头:“我懂,所以今天的拿破仑做的很难吃。”

    杨一鸣:“你做的,再难吃也难吃不到哪儿去。”

    丁子木得意的笑一笑,说:“大丁说过,他想跟我比一场,我一开始并不明白他要跟我比什么,现在我知道了。可是我不想跟他比,因为这不是谁输谁赢的问题,选择权其实不在我手里也不在他手里,选择权始终在你手里。”

    “所以……”

    “所以我想让他没有遗憾,没有不甘。”丁子木凑近杨一鸣,说,“杨老师,我这个人很轴,我认准的人或者事儿,撞破南墙也要去做。所以,你不要指望我会退缩,更不要幻想享受齐人之福。”

    “齐人之福?”杨一鸣好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丁子木同学,一个你我都搞不定,再来一个我会死得连渣都不剩。”

    丁子木笑笑说:“那我们回家吧。”

    杨一鸣发动车子,忽然问:“大丁还会给我做个起酥,你最近可什么都给我做。”

    “我买了鲈鱼,明天想给阿姨熬点鱼片粥。”

    “曲线救国,”杨一鸣说,“二木,你至少比大丁狡猾。”

    丁子木当然知道大丁不会仅仅只是做个起酥而已,他自认为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等着大丁的到来,但是真的到那一天来临时他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店里的顾客格外的多,货架之间狭窄的过道里挤满了人。两台收银机全都开着,就连丁子木都从操作间出来帮着煮咖啡调饮料,忙得有点儿气浮气躁,心里隐隐约约的有种按捺不住要跳起来吼两句的冲动。

    偏偏今天的网络不太好,刷卡或者微信支付时总是接收不到信号,于是等着交钱的队伍越排越长,很快就在小店里绕了一圈。就在所有人都忙的头晕眼花的时候,长长的队尾发出一阵小声的抱怨,一开始谁也没有在意,这年头因为排队抱怨、吵架的事儿多了,一般周围人劝一劝,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毕竟大周末的,大家都急着回家,谁也不会为这点儿事儿耽搁。但是今天不同,那个男人的抱怨声越来越大,没多一会儿粗俗的脏话就飚了出来:“你他妈的能快点儿吗?怎么收个钱都那么慢!”。丁子木从咖啡机前转过身,心里一阵控制不住的烦躁,本来就忙得让人冒火,现在又有人在胡搅蛮缠,他按按胸口,觉得心跳得有点儿快,配合着嗡嗡嗡的议论声,一股无名怒火蹭蹭蹭地往上窜。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就,刚要张嘴去解释一句,就听到那人嚷道:“你丫店里的人死绝了是吗?再他妈出来一个收钱行不行?老子买个面包排了十分钟了!”

    本来大家都排得有点儿烦躁,这人这么一嚷嚷,立刻引起来共鸣:“就是就是,今天怎么那么慢?”

    “我就买一盒老婆饼,正好有十八块钱不用找,我把钱放这儿行不行?饼我先拿走了。”

    “就是,我就一个牛角,五块五,我有零钱不用找。”

    “我也是我也是……”

    眼看着队伍里的人骚动起来,那个男人又火上浇油地说:“收钱那小姑娘,谁还能给你□□是怎么着?那张一百的你都捏了三遍了!”

    小云的额头上一层汗,站了一下午脚都是软的,这会儿两个脚轮换着支撑着身体,早就委屈得不行,被这么一骂,眼圈都快红了。

    丁子木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蹦蹦蹦地跳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在他体内乱撞,“妈的傻逼!”他的心里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脏话,在他还来不及细琢磨这句话是怎么就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去冲那个男人走了过去。

    从咖啡机到队尾,几步就走到了,就在这几步的距离里,丁子木一直觉得自己眼前有一团薄薄地雾,他看什么东西都是带重影的。心里一边叫着“冷静冷静”,一边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拳头。

    “干嘛?”那个男人斜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丁子木,嘴角勾出嘲讽的笑,“我说错了吗?连个钱都收不利落,开他妈什么店?”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故作不经意地一挥手,旁边一个放着法棍的小柜子应声倒地,三四条法棍摔了出来。小架子倒下来的时候,擦着丁子木的腿砸到地上。

    丁子木在那一瞬间无比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分裂”了,他的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压着怒火,用什么的表情和语言去安抚这个找茬的男人,可是眼看着自己的拳头就已经砸了过去。

    哗啦啦,在一片货架翻倒的声音中,那个男人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他错愕地抬起头。丁子木眼睁睁地看着大丁满脸阴鸷地俯下身子盯着那个人,目光阴冷中甚至带着几分凶狠,

    “不行!”丁子木大急,不能在店里打,这是袁大哥苦心经验的店,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店里的人很多,货架又大多是玻璃的,万一伤到人怎么办?那边还有两个五六岁的小朋友,队尾还有一个孕妇,门口站在一对老夫妻,白发苍苍……

    但是,丁子木绝望地发现他想的这些都没用,因为他已经被某种不可控的力量束缚住了,他觉得自己又轻飘飘地悬在那里,迈不开步,伸不出手,甚至张不开嘴,除了大脑,一切都是不受控制的。

    “大丁!”丁子木无声地大喊,“住手!”

    “我操你妈!”地上那人爆出一声怒吼,他从地上站起来直奔大丁就扑了过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丁子木完全反应不及时,两个人已经打做一团。

    这是他第一次看大丁打架,以前听杨一鸣说大丁打架特狠,但是一直不知道这个“狠”是个什么概念。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所谓的狠就是一种玉石俱焚的不管不顾。完全不设防,不在乎对方在自己身上施加怎样的击打,只是一下接着一下的把拳头挥向对方。

    店里立刻乱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往外散去,有几个胆子大的过来想拉架,店里的几个小姑娘站在外圈干着急,一叠声地喊“别打了别打了,木木快住手。”

    短短几秒内,店里一片混乱,小云急的直跺脚,偏偏今天袁樵还不在。

    幸好有人抓住机会用手臂勒住了大丁的脖子,然后用力把他往外拖,周围的人拥上来趁机把人拉开。

    两个人都挂了彩,不过看起来倒是大丁伤得更重些。

    那人从地上蹿起来,不依不饶地奔着大丁就去了。这时店里的几个胆子大的小姑娘一个一条胳膊地抓住那人,使劲儿地喊着“别打了别打了”。想必那人也没想再打下去,于是顺势站在那里污言秽语地骂着。

    大丁吼一声:“你丫给我闭嘴,想死吧。”

    “你给我住嘴!”丁子木情急之下冲大丁大吼一声,大丁愣了一下。丁子木忽然觉得自己能动了,可以说话了。他急急忙忙地说:“大丁你听我的,你不要说话,我来处理,好吗?”

    大丁说,“滚蛋,用不着你,我自己能处理。”

    “不不不,”丁子木急的说话都快结巴了,“你听我的,这儿种事儿我见得多了我能处理的,你信我。”

    “我……”大丁张了张嘴,又悻悻然地闭上了嘴。

    丁子木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上,他轻声地命令自己“动一动,动一动”,忽然,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指真的动了。他长长地喘一口气,身体一下子轻了起来,一个恍惚间,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又回来了。

    大丁在一边冷哼一声。

    丁子木立刻做几个深呼吸,努力挤出笑容往前站两步说:“各位抱歉啊,店里出了点儿事,今天我们打烊了,各位手里的面包我们送了,就当给大家赔礼道歉的。”

    这话说完,站在货架附近的几个人迅速地又从架子上拿了几个面包,丁子木看到了但是没吭声。很快,店里的人迅速离开了,只剩下那个寻衅的男人还在骂骂咧咧。

    丁子木指挥着小云去关店门,那男人骂道:“干什么干什么,关门干嘛,想杀人啊,我告诉你,你信不信我一个人也能把你们全干翻了!”

    丁子木忍着疼挤出点儿笑容说:“大哥,真是抱歉,我冲动了。”

    “抱歉有用?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吗!”那人凶悍地说,“甭他妈废话,别以为这事儿能就这么了了。”

    “那您说怎么办?”丁子木温和地说。

    那人一下子又坐回地上:“我伤到了投了,我头晕,不行了不行了,我晕死了。”

    丁子木皱皱眉,依然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您看,您这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咱们商量一下好吗?”

    “陪我医药费,我要去医院,叫救护车。”那男人抱着脑袋嚷。

    “大哥,您看我也是个打工的,今天店里这些东西我还得赔,我也没有那么多钱。”丁子木说,“这样吧,我赔您五百,行吗?”

    “你打发要饭花子呢?”

    “那我们报警吧,”丁子木立刻冷了声音,刚刚那种带着点儿哀求的口吻立刻荡然无存,他说,“我们店里有监控,虽然是我先动的手,但是你挑衅在先,你推到了架子,那架子砸到我的腿了,我以为你要动手呢。况且……”丁子木指指自己的脸,“我伤得比你重。”

    小云在一边看傻了眼。

    于是,事情很快就得到了解决,丁子木最终用五百块钱结束了这场混战。等杨一鸣来接他的时候,店面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大丁一直没有出来。

    杨一鸣把丁子木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疼得要命,可是嘴上说:“行啊,敢打架了,长本事了。”

    “杨老师,”丁子木小声说,“我没事儿。”

    “有事儿就晚了!”杨一鸣叹口气,“我天,这可是第三次了二木同学,俗话可说事不过三!”

    “我会小心的。”丁子木笑着去搂杨一鸣的腰,“我真的没事儿,咱们赶紧回家吧。”

    杨一鸣带着丁子木回到家,丁子木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脱了上衣让杨一鸣揉药油。

    “疼吗?”

    “还行。”丁子木笑笑说,“太快了,两下就打完了,其实都没怎么受伤,脸上这些是一开始撞架子上磕的。”

    “二木,”杨一鸣说,“你没拦住大丁吗?”

    丁子木摇摇头:“他太生气了,我能感觉得那种愤怒,可能是因为情绪太激烈了,所以拦不住他。”

    “但是你做的很好。”杨一鸣说,“我觉得你真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怎么?”

    “当时我就是这么解决丁奎强的。”

    “是吗?”丁子木轻轻笑一声,“不过丁奎强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一鸣抬起丁子木的下巴,轻轻吻一下,“没关系,我们总能解决的。”

    丁子木闭上眼睛靠进杨一鸣怀里:“杨老师,大丁……很伤心。”

    “嗯?”

    “我几乎能感受到他的那种伤心,我今天……其实做的不够好,我伤到他了。”

    “为什么这么说。”

    丁子木:“我想,我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甚至是个会惹麻烦的人。你说过,我以前的几次被辞退都是因为跟顾客起冲突打架。我担心今天,大丁会更沮丧。”

    丁子木搂紧杨一鸣的腰:“怎么办杨老师,我该怎么办?”

    杨一鸣把唇埋进丁子木的头发里:“你长大了,二木,不管是我还是大丁,都不能阻止你长大。”

    ☆、第七十三章

    这个夜晚,丁子木是在杨一鸣的卧室里睡的,靠在杨一鸣的身边,他睡得很熟。杨一鸣在一片黑暗中听着他的呼吸声,一下下稳稳地叩进自己的心里。他轻轻地捋过丁子木的头发,指尖麻酥酥的,那种感觉传到心底竟然隐隐作痛。他能理解丁子木的心情,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二木正在携手犯下一桩罪案,一桩谋杀案,而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就算理智上他懂得这其实是在“治病救人”,其实是在帮助丁子木,也明白这一切避无可避,但这并不能让他好过一些。因为他几乎已经可以推断出大丁会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而他们,只能接受。

    这其实是最好的结果,对于一个心理咨询师而言,这可以称得上完美。

    杨一鸣微微叹口气,他觉得自己虽然顶着个“职业心理咨询师”的名头,可干得事儿全是“纯业余”的,甚至一个业余的咨询师都不会为“副人格”的消失而内疚,更不会纵容自己和病人一步步走到今天。

    夜深了。

    丁子木在睡梦中恍惚听到有人在叫他,语气急促而严厉。随着呼唤一声声加大,他觉得久违了的头痛感又来了,而且逐渐加重。

    “谁?”丁子木努力忍过一阵抽痛,挣扎出一分神智问道,他睁大眼睛想要透过浓黑看清眼前的路。迷迷蒙蒙之间,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只觉得那一声声的呼唤让他越来越心烦意乱。

    “木木,”那个严厉的声音说:“你过来!马上!”

    丁子木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往前走去,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寒风,毕竟是冬天了,他拽了拽身上的衣服,觉得有些冷。走着走着,眼前的浓黑似乎渐渐淡了,他能隐约看清建筑物的轮廓,破旧低矮的房檐,已经坍圮了的院墙,还有半人高的荒草,以及草丛中一闪而过的流浪狗。

    “这是我的房子,”丁子木喃喃地说,“我又来了。”他把手掌轻轻贴在门上,粗糙的感觉是那么熟悉,他微微眯起眼,觉得头痛在迅速消散,但是伴随而来的是大脑里逐渐一片空白。那感觉非常熟悉,就像潮水退后的沙滩,只剩下一片平整的沙面,上面曾经有过印记烟消云散。

    丁子木皱紧眉头努力回忆,他觉得自己在徒劳地追逐一个影子。但是很快,就连这种“我好像忘了什么”的感觉的也在大脑中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踏实而温暖的感觉。

    “我回来了。”他又一次小声地说。

    “那还不赶紧进来。”一扇关闭着的门内传来一个沉稳而厚重的声音。丁子木听话地轻轻推开门,一步就迈了进去。院里的灯光刺到了他的眼睛,他猛然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简陋但是整洁的小院子,地上铺着的水磨石地面已经到处都是开裂和凸起了,但是擦得很干净;走进屋里,床上铺着平平整整的床单,被子折得很规整,跟枕头一起摆在床角。水泥地面还有未干的水渍,就像以往自己动手擦的那样干净。

    空气里有种香气,丁子木抽抽鼻子,是浓郁的红烧牛肉的味道。他忍不住笑:“郑哥,你在哪里?”

    “厨房。”郑哥的声音传出来,很快一个男人从小厨房走了出来,他的身材很高大,显得厨房的小破木门就像一个摆设一样。

    丁子木快乐地走过去,绕过郑哥溜进厨房。小厨房的玻璃有破碎,被人用塑料布简单地糊了起来,屋子里氤氲着热腾腾的蒸汽,厨房墙壁虽然残破但是并没有太多的油烟,老旧的煤气灶上炖着一锅牛肉,正发出噗噗的响声,香气袅袅而来。

    丁子木毫不客气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牛肉吃起来并不香,至少没有闻着那么香。

    “你还知道野回来?”郑哥板着脸说,“这都几点了?”

    “不太晚,还赶上吃晚饭了呢。”丁子木笑嘻嘻地说道,顺手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现在开饭么?”

    “不开,饿死你算了。”郑哥气哼哼地说,可人却转身进了厨房,从破旧的碗柜里拿出两副碗筷,“赶紧支桌子,等着我伺候呢?”

    丁子木跑进屋里拿出了一个小矮桌支在院子里,傍晚还是挺凉快的,在院子里吃饭比较舒服。

    “郑哥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的?”丁子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问出这样一句话,但是问出来之后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郑哥不是前不久才说要去出差吗?

    “前几天。一回来就发现你又野得影子都见不到。”郑哥依旧板着脸。

    “我上班去了。”丁子木笑眯眯地说,“我在游乐园打工啊,现在放假呢,生意正好呢。”

    “好好工作,”郑哥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多攒点儿钱,也该为将来打算打算。”

    “将来啊,将来我都想好了,我要攒钱开个蛋糕房。”

    “甭管你开什么,总之要有自己的打算。”郑哥顿了一下,“还有,虽然说先立业再成家,但是你也不能太按部就班,先找个女朋友谈着,两个人一起打拼也是感情的培养不是?”

    “哥,你自己还单身呢好吗,”丁子木叹口气,“你这种恨不得把我打包送人的心态我很难理解啊。”

    “我怕你砸手里卖不出去。”郑哥敲敲桌面说,“不要跟我贫嘴,说正经的呢。”

    “女朋友……”丁子木说出这三个字就愣了一下,恍惚间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奇怪。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他忽然意识到整件事都有些不对劲儿。

    “愣着干嘛,吃饭。”郑哥又敲了敲碗,“吃完饭早点儿睡,你看你那个脸色,难看死了。最近是不是一直没有休息好?”

    “还好……”丁子木心不在焉地应一声,微微皱着眉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儿呢。

    “什么还好,我看一点儿也不好。丁子木,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总也不听劝?工作和休息要劳逸结合,不能一味蛮干。再说,你也该注意点儿自己的身体,你看看你,最近又瘦了,我来的时候冰箱里只有饮料什么都没有,你属鱼的?靠喝水过日子?”

    “郑哥,鱼不喝水。”

    “闭嘴,听我说。”郑哥低声呵斥道,“上回冯老师不是说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么,还有你不是有个叫罗飏的女朋友吗?”

    “罗飏不是我女朋友。”

    “不是你不会追啊。”

    “罗飏……”丁子木停了下来,他直觉不能追求罗飏,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大概是太熟悉了吧。丁子木心烦意乱,脑子里越来越乱,他放下碗筷站起身,在小小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我,我去洗个手。”丁子木嘀咕一声,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阻隔了郑哥的声音,他觉得心里安静了一些。

    水很凉,冲在手上很舒服,丁子木长长地喘一口气,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住平房就这点好,用的是地下水,夏天的时候冰冰凉凉的超级舒服……

    夏天?

    丁子木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看窗户外面的天空,碧蓝碧蓝的,一丝云都没有。像是被寒冬的狂风刮过一遍,只剩下纯粹的蓝。屋檐上长着一蓬衰草,焦黄干枯的枝叶直直地指着天幕。

    丁子木看着那一蓬衰草愣了一会儿,无尽的悲哀慢慢袭上心头。

    “木木,赶紧过来吃饭。”郑哥在厨房外面喊。

    丁子木甩着手上的水走出来,觉得自己手指冰凉。他低头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郑哥:“郑哥,今天是几月?”

    郑哥放下手里的碗,丁子木忽然发现自己闻不到那股一直萦绕在鼻尖的浓郁的红烧牛肉味了。

    “八月。”郑哥面无表情。

    “一月。”丁子木抬头看看天空,依然碧蓝碧蓝的,但是骤然刮起了寒风,小饭桌上升腾一阵热气,很快,红烧牛的表层就有了一层薄薄的油脂凝结。

    “……”

    “郑哥,现在是一月。我已经离开游乐园了,也早就不在这里住了,冰箱里不可能有饮料……事实上,可能根本就没有冰箱了。而且红烧牛肉一点儿也不好吃……很多事情都变了。”

    “你想变成什么样?”郑哥缓缓站起来。

    丁子木的视线随着他缓缓上移,直到和他平视。丁子木非常惊讶,在他的印象里,郑哥一直比自己高,但是现在看起来,两个人是等高的。丁子木说:“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我说的是现实的样子。”

    这句话一出口,丁子木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切都迅速发生变化,小饭桌没有了,水磨石地面上荒草蔓生,院墙上支楞着枯草,墙根下堆满了烂树叶和枯枝,还有一些肮脏的生活垃圾。

    “这样?”郑哥冷冷地问,“很好?”

    “就这样。”丁子木慢慢地环视一圈,大脑里无数的画面就像快速剪辑的胶片一样交错闪过,袁樵、许筑鈞、宋智、小云……还有杨一鸣。

    “这个地方已经彻底荒了,废弃了,没用了。很有可能,它明天就会被推土机推到,只剩下一堆残砖烂瓦。但是我一点儿也不遗憾,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我也从来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一直待下去。”丁子木顿了顿,接着说,“郑哥,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更改。我二十二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事实上我比大多数同龄人都更清楚地了解这个社会现实,你很清楚我是怎么活到大的,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郑哥气得脸都白了:“你知道个屁。我每天跟你说的那些你都就饭吃了吗?怎么什么都记不住!”

    “你……说什么了?”丁子木有点儿楞,问完之后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的确总能梦到郑哥,模模糊糊地醒来就想不起梦中发生了什么,“呃,抱歉我忘了。”

    郑哥屈指使劲儿敲敲丁子木的脑袋:“你个笨蛋,能不能长点儿心眼儿,你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杨老师不会卖我的。”

    “屁!”郑哥气哼哼地说,“你真以为他别无所图?”

    “当然不是,”丁子木耸耸肩,“他图我。”

    “你……”郑哥攥紧拳头忍了一口气,然后咬着牙说,“丁子木,我再跟明明白白地说一次,你听好了。第一,杨一鸣对你绝对没那么单纯,你说他喜欢你什么?总不能喜欢你做的菜吧?那找个厨子不就完了?第二,你对杨一鸣也绝对不是什么狗屁‘爱情’,你只是……只是……只是因为从小到大,就这么一个人追过你,所以你傻了吧唧的一脑门子就栽进去了!”

    丁子木皱皱眉头。

    “所以,木木你听我的。你再想想,将来你可以碰到一个更好的姑娘的,你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你现在这个样子……跟初中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动不动生生死死的,结果别说三年了,恨不得一个学期就分手。”

    “我不是初中生。”

    “你的感情经历还不如一个初中生!”

    “那……”丁子木想了想,“那就让我以一个初一学生的身份开始练习谈恋爱吧,第一个恋爱对象就是杨一鸣。郑哥你看,杨一鸣只是我的练习对象,我要是操练纯熟了,甩不甩他看心情。怎么样,这么想你是不是觉得还是蛮爽的?有种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的畅快感?”

    郑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初中生不许谈恋爱,早恋!”

    丁子木耸耸肩:“那你还让我找个姑娘。”

    “你……”

    丁子木笑了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地笑,他蹭到郑哥跟前说:“哥,你担心我,我知道,但是你不觉得我现在已经很能干了吗?”

    “你哪里能干了?”郑哥板着脸说,“笨得要命。”

    “很好了,”丁子木伸手握住郑哥的手,“而且你放心,我会越来越好的,我其实挺能干的,真的。”

    “能个屁。”郑哥依旧板着脸,但是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我做的蛋糕很好吃,我还会做饭,特别好吃。”丁子木说,“比你做的还好吃。”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我一直都会。”丁子木小声说,“郑哥你太惯着我了,在你面前我从来不做饭,甚至洗个衣服都能把院子淹了,但其实我真的会做饭。你放我一个人好吗?让我一个人试试看,我能做的很好,如果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慢慢改……我……总要学会一个人长大的。”

    “你还小呢。”

    “不小了,二十二了。”丁子木耸耸肩,“这要倒退几十年,我都能是俩孩子的爹了。”

    “你想要孩子吗?”

    “不想。”丁子木干脆地说,“虽然我不讨厌孩子但是我不想要孩子,我没有办法很好地照顾他们,我也害怕将来不能给他们足够好的生活环境。再说,在我的世界里,他最重要。”

    郑哥没有去问那个“他”,只是抓着丁子木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大丁呢?”

    “不知道,我只能尽量做到最好,但是这不是双选题,”丁子木坚定地说,“选择权也不在我的手上。”

    “你很喜欢他?”

    “很喜欢。”丁子木用力点点头,“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我不想失去他。”

    郑哥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气恼地想,或者我把这傻木头的腿打断,然后一辈子锁在屋子里?

    丁子木轻轻说:“郑哥,你不问问……”

    郑哥扬扬眉。

    丁子木咽了后半句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种话不管用什么方式说出来都是对对方的伤害。

    郑哥仔细地看了看丁子木,咧咧嘴:“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问问你,我自己将来会怎样么?”

    丁子木咬着牙点点头。

    “我不太在意那个。”郑哥说,“你好好地就行了,我嘛,也没什么太多想要的,怎么活着不是活着呢?再说,谁还没个死的时候啊。”

    “郑哥……”

    “行了,走吧,天晚了。”郑哥叹了口气,甭管是“打断他的腿”还是“锁在小黑屋里”,那都不过是想想罢了,就像每个当爹的都会有“把这臭小子赶出家门一辈子不许他回来”的冲动,“儿大不由娘”,自然也不会“由爹”。

    郑哥轻轻地推了丁子木一下,丁子木觉得脚下一个踉跄,眼前一花,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他眨眨眼睛,逐渐能够看清黑暗中书柜的轮廓,窗户外面透进来的光,还有睡在身边的那个人。杨一鸣闭着眼睛,呼吸很沉,一条胳膊搂在丁子木的腰上,丁子木轻轻地蹭过去,把脸埋进杨一鸣的肩头。

    “晚安。”他轻声说,“我会好起来的。”

    ☆、第七十四章

    杨一鸣睁开眼睛时丁子木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了,他拿过床头的手机看到距离闹钟响还有二十分钟,他真是挺奇怪丁子木是怎么做到不用闹钟每天准时起床的。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杨一鸣爬起来打开电脑就去浴室洗漱,等他出来时电脑显示有封未读邮件。那是弗里德曼教授写来的,大意是现在的进程很顺利,乐观估计丁子木的症状在三年内可以得到明显改善甚至治愈。

    杨一鸣对着“三年”这个两个词儿看了半天,对于一个did来说,三年的治疗期实在是太短了,如果真能在三年内完成治疗,那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是每一个咨询师都可遇不可求的。但是对于可望又难即的恋人来说,“三年”似乎又有些太长,杨一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关上电脑,收拾好东西出发去五中,今天上午他有三节课要上。

    丁子木来到袁樵店里的时候天还没大亮,店门刚刚打开,小云在柜台后面码放咖啡豆,看到丁子木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怪怪的。

    平时这丫头一看到丁子木就好像小熊看到蜂蜜,满脸居心叵测的甜蜜,谄媚又赖皮。可今天,小云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笑笑说:“木木早。”

    笑容依然,但是掺杂了几分陌生。

    丁子木脚下顿了一顿,立刻发现这细微的差别,从小到大,他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色。丁子木不动声色地说:“早,今天想吃什么?”

    小云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拿破仑。”

    “好。”丁子木点点头,“今天我做点儿拿破仑,配苏格兰咖啡行吗?我看你上次挺爱喝的。”

    “嗯嗯嗯。”小云点头如捣蒜,双眼桃花地看着丁子木走进了操作间后才忽然想起来昨晚那场惨烈的斗殴,和当时丁子木满脸的阴狠凶残。她皱皱眉,觉得自己有点儿混乱。但是想想,丁子木毕竟是个男生,男生谁没点儿气性?被惹急了抡拳头就上也算是情理之中吧,况且昨晚他多英雄?那股子横劲儿真有点儿睥睨天下的感觉,他保护了自己呢,如果自己的男朋友也能像木木这样,关键时候撸袖子就上,玩命地保护自己……

    帅死了!

    天生不知道什么叫“操心”的小云立刻就把自己的心放得像太平洋一样宽,喜滋滋地看着丁子木的背影发花痴了。

    丁子木把操作间的门关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里隐隐觉得今天会不太好过。果然,他走向更衣间的时候听到店内的广播里响起袁樵的声音:“木木,上来一趟。”

    丁子木知道袁樵从监控器里看到他了,于是直接拐上了楼。二楼袁樵正坐在办公室里,看到丁子木后波澜不惊地用下巴指指沙发:“坐。”

    “袁哥早。”丁子木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袁樵。就在这一瞬间他意识到袁樵要跟他谈谈昨晚的事,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店里打成那个样子,袁樵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还有监控器呢。但是丁子木一点儿也不害怕,甚至在短短的几秒钟里他考虑到了以下几个问题:

    自己的存款够不够赔店里的损失?够不够支撑到找到下一个工作?袁哥对自己不错,要找工作也不能在这条街附近找,会给袁哥的生意带来麻烦的。可是如果去远一点儿的地方找恐怕杨老师每天非要接送,那也太辛苦了……

    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袁樵几乎就能断定,这小子心里有事。他回想起昨夜在监控里看到的那一幕幕,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人竟然就是眼前的丁子木,这里一定有问题!袁樵自信自己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昨晚打人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丁子木,至少不是正常状态下的丁子木。

    “木木,”袁樵咳嗽一声,“我……”

    “袁哥对不起。”丁子木抢过话头说,“我非常抱歉,昨晚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

    “那不是事儿!”袁樵洒脱地挥挥手,“我搂不住火的时候能用奶油刀砍人。我是问你,昨晚你为什么生那么大气?”

    “我……那个人骂的太难听了。”

    “你不是我,你比我脾气好得多。昨晚如果是我在,我可能早就冲上去抽那个傻逼了,但是如果是你,你一定会耐着性子安抚他,上来就出狠手不像是你的风格。”

    “袁哥……”丁子木感激地笑一笑,他当然听出了袁樵话里为他开脱的意思。

    “所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

    丁子木想这事儿太复杂了,你让我怎么说呢?

    “木木,以前几次跳槽是为什么?”

    “打架。”

    “跟昨天一样?”

    “嗯?”

    “你经常控制不住脾气?”

    “也……不是。”

    袁樵轻轻用指尖敲敲桌子,这点轻微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突兀而刺耳:“木木,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觉得没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

    丁子木坐得更直些,头皮有点儿冒汗,心里觉得有些对不起袁樵,可是又不敢说实话,他不想袁樵拿他当个疯子看,更不希望从此以后袁樵怕他、讨厌他。

    “你是杨一鸣的学生,”袁樵斟酌了一下,试探着说,“狂躁症?”

    “啊?”丁子木楞了一下,飞速地判断在一般人眼里,狂躁症和did哪个更容易接受些。

    “是吗?”袁樵追问一句。

    “呃……躁狂状态的主要临床症状是心境高涨,思维奔逸和精神运动性兴奋。”丁子木下意识地溜出这么一句。这么些日子以来他在家里没事儿就看杨一鸣的专业书,有些名词张嘴就来。这时在情急之下,都没过脑子就滑出这么一句,说完他就想狠狠地甩自己一个耳光,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袁樵自己完全不是个什么见鬼的狂躁症了吗?铺到脚底下的台阶都不知道下真是蠢到家门口了!

    果然,袁樵想了想问:“你这个不算精神运动性兴奋吧?”

    丁子木摇摇头。

    “不想说?”

    “不是,”丁子木老老实实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可是袁大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店里的损失我会赔偿的,如果……如果……我也想换一个环境。”

    “等等,你什么意思?你又想跳槽?”袁樵沉下脸色,“丁子木,我不过就是关心你问了你两句你就断我财路,太狠了吧?”

    丁子木一下子没跟上袁樵的思路,有点儿愣神。

    “丁子木同学,”袁樵耐着性子说,“你不要恃宠而骄,不要动不动就拿离职来威胁我,我告诉你,我不但喜欢你,我也喜欢钱,所以留你在店里是势在必得。条件你可以提,但要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嘤嘤嘤‘这活儿没法干啦’‘我要辞职啦’,你信不信我照样敢打你屁股!”

    袁樵拿腔拿调地说完一串话,丁子木绷不住一下子乐了:“袁大哥,你别这样,太傻了。”

    “你才傻呢。不就是打个架吗?你知道我一个人能在这条街立足这么久是怎么做到的吗?”袁樵故作神秘地说,“从街头打到街尾,一街的小混混都服气了我也就站稳了。”

    “可是我打架跟你打架不一样,”丁子木放松下来,“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我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打起来了,能把对方打成什么样。”

    “其实你后半场还是控制得不错的,危机公关的典范!而且……”袁樵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丁子木:“就你这身子骨,能把人打成什么样?”

    “我怎么了?”丁子木不服气地说,“我穷苦劳动人民出身,劲儿可大呢,真用力起来,杨老师都不是我的对手。”

    袁樵愣了一下,忽然猥琐地笑了:“嘿嘿嘿。”

    “你‘嘿嘿嘿’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嘿嘿嘿’嘛。”袁樵说,“看来我还小瞧你了,啧啧啧。”

    丁子木蓦然醒悟过来,腾地红了脸:“袁大哥,你行不行啊?”

    “行啊,你要试试吗,我不介意,乐意效劳。而且隔壁就有一张床,或者你喜欢沙发也行。”

    丁子木彻底没辙了:“袁大哥,没事儿的话我出去干活了。”

    “去吧去吧,下午我找人重新做面包架,费用从你工资里扣啊。”

    “好的好的。”丁子木忙不迭地点头。

    袁樵目送着丁子木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装出来的笑容瞬间就垮了下去,他叹口气望向自己的电脑屏幕,屏幕上丁子木的背影慢慢穿过走廊,下楼梯,拐进更衣室……当然,更衣室里没有监控器。

    袁樵站起身,烦躁地推开窗户,凛冽的西北风吹得他那点儿心头火立刻就灭了。他关上窗自嘲地笑一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修行的方法,印度的苦修者修行的方法千奇百怪听起来虐得不行。可对比自己,那些都是小意思,自己这种修行办法不但虐身而且虐心,这叫“情修”。

    辗转反侧,求之不得;望之难忍,舍之不忍。

    卧槽!袁樵骂自己一句:神经病!

    不过,丁子木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神经病”呢?

    晚上杨一鸣来接丁子木时很认真地跟袁樵谈了赔偿问题,袁樵把一笔笔损失列出来,也认认真真地加了个总和,然后说:“这些是店里物品的损失,我下个月从他的工资里扣。”

    “这个月吧,”杨一鸣说,“下个月过春节,他肯定要买一大堆东西回福利院,那点儿工资够不够还另说呢,你再扣点儿他更挠头了。”

    “这不还有你呢么,你给他添补点儿不就够了。”

    “其他的地方我花钱没问题,但是给福利院买东西必须是他自己的钱,这是他的一片心意。当然,我会单独再买一份给冯老师,再送孩子们一些书。”

    袁樵撇撇嘴,露出“矫情”的表情,可心里很是赞同杨一鸣的这个做法。

    “好,既然赔偿问题我们谈完了,现在可以来谈谈奖励问题了。”袁樵把纸翻过来,在背面随意划拉着,一边划拉一边说,“首先,木木保护了小云,这很重要。小云一个姑娘家,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却被当众这么辱骂,木木干的非常漂亮,是个爷儿们!”

    杨一鸣点点头。

    “其次,当时店里有老人孩子,还有一个孕妇,如果由着那个傻逼闹下去,估计我们就得吃官司了,所以这种时候,我主张灭了丫的,你同意吗?”

    杨一鸣耸耸肩,心想,如果你是上手灭了丫的,我当然不反对,问题是丁子木的情况有点儿特殊啊。他说:“尽量把损失控制在最小,我当然觉得我家丁子木没做错。”

    袁樵被“我家”两个字刺得直皱眉,耐着性子说:“所以我还得奖励他。这个月奖他两千块吧。”

    杨一鸣笑了笑:“他不会接受的。袁樵,你要是真‘奖励’了他,我保证他会辞职。不如这样,钱你照扣,也不用想辙找补回来了,你出钱请大家吃一顿,就当是安抚人心。”

    袁樵扬扬眉表示ok。

    关于这场架的后续问题谈完了,两个人立刻觉得气氛有些僵硬,而且谁也不想再找个什么话题出来聊,颇有点儿相看两相厌的感觉。

    丁子木换好了衣服过来,一进门就看到杨一鸣和袁樵两人大眼瞪小眼一脸互相嫌弃的表情。他知道这两人单独在一起不能超过十五分钟,否则一定会打起来,于是赶紧拉着杨一鸣往外走。

    坐进车里后,丁子木问杨一鸣在跟袁樵说什么。袁樵发动车子,随意地说:“没什么,讨论你应该赔多少钱的问题,最后结算下来,大概得赔店里两千块吧,你真该谢谢大丁没把旁边的消毒柜放倒。”

    丁子木说:“他今天没来。”

    杨一鸣明白大丁为什么不愿意来,而且估计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来了。杨一鸣自自然然地转了话题:“周末回家吧,就咱俩吃饭也没意思,陪陪老太太。”

    丁子木算了算说:“行,正好这周我休周日。”

    两人东一句西一句地一路闲扯着回到家,随便做了点儿东西吃了,又洗了澡窝在温暖的客厅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电视里家庭伦理剧高潮迭起,小三把正室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杨一鸣懒洋洋地靠在丁子木身上玩手机,他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瞥一眼电视,嫌弃地说:“二木,你喜欢看这种片子?”

    “啊?”丁子木从怔忪中醒过神来,“没有,我刚刚一直在走神。”

    “想什么呢?”杨一鸣随口问道,又低下头去看手机。

    “想郑哥。”

    “郑哥?”杨一鸣抛下手机,从丁子木身上坐直了,“他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觉得吧,郑哥管我跟管一个小孩一样。”

    “你不太常说起郑哥。”

    “现在想想,好像我也没太多机会见到他,他好像一直在出差,特别忙。但是每次当我遇到点儿什么事儿的时候他总是在的,比如丢工作啊,跟人打了架啊,被房东欺负了啊。还有,他其实挺严肃的,成天板着个脸,跟我说这样不行,那样不对……不过他做饭还……唉,我也搞不清是他做饭还是我自己做的了。”

    杨一鸣听了一会儿,又抓起手机接着打斯诺克,一边打一边说:“你为什么想起他了?”

    “他反对我跟你在一起。”

    杨一鸣耸耸肩膀:“正常,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看女婿顺眼的老丈人。”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郑哥显然是作为你的监护人的角色出现的,他完全弥补了现实中你父亲这个角色的缺失,他是你想象中的那个父亲。现在自己的宝贝儿子要嫁人了,他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杨一鸣诡谲地一笑,“下次你跟他说,是我嫁给你,他就高兴了。”

    “杨老师。”丁子木叹口气说,“您能正经点儿吗?”

    “我跟我媳妇要那么正经干嘛?”杨一鸣笑嘻嘻地凑过去,“来,亲一个。”

    说完,不等丁子木反应,杨一鸣就直接压过去把丁子木扑倒在沙发上,结结实实地啃了下去。双唇刚一接触上,杨一鸣就觉得自己的腹部中了狠狠的一拳,他“嗷”一声蜷缩起了身子,慢慢地从丁子木的身上滚了下来。

    ☆、第七十五章

    “大丁……你。”杨一鸣痛苦地呻吟一声,他百分之百确定这一拳头肯定不是丁子木打的,能有这攻击性的只有大丁。

    “大丁?”丁子木缓缓地从沙发上坐起来,面沉如水,眼神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但是让杨一鸣隐隐觉得有点儿紧张和莫测。

    这当然不是大丁,大丁是一团火,热烈直白,无论有什么都能从眼睛里看出来。杨一鸣马上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如果是大丁,估计自己不会挨这一拳头,倒有可能顺势被反压下去扒光了“嘿嘿嘿”。

    杨一鸣捂着肚子坐好:“郑哥,您来就来,但是能不能打声招呼?”

    “我来看看木木,还需要跟你打招呼吗?”

    杨一鸣说这话本来就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打算嘿嘿一笑就翻篇,然后端茶递水跟郑哥聊点儿正经事,譬如聘礼。可谁知道郑哥紧跟着问:“杨老师,我倒是想知道,我应该怎么提前跟他打招呼。”

    杨一鸣恨死自己“老师”的身份了。

    “呃,”杨一鸣抓抓头,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于是他收起那副跟老丈杆子套近乎的模样,坐正了身子说,“虽然从心理学上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具体的操作步骤,但是你可以先让丁子木感知到你的存在。他如果知道了……”

    “就不会看到你欺负他?”郑哥冷冷地问。

    “我没欺负他。”杨一鸣镇定地说,“我们之间有感情,这是我家,是一个私密空间,在这里我亲吻我的爱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是个男的,这就是最大的不对!”

    杨一鸣觉得这事儿挺好玩的,按理说副人格虽然是独立的,但是他的出现也是依托主人格的,没想到丁子木勇敢成那样,他这个“郑哥”却对同性恋如此反对。

    不过也可能“恐同即深柜”。

    不过,杨一鸣并不在意郑哥的反对:“同性恋是一种自然现象,没什么不对的,你的这项指控我不承认。”

    “不承认就能否定它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杨一鸣眯眯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郑哥,他有点儿绷不住地想笑。郑哥跟大丁完全不同,大丁给人一种时刻准备着跟你同归于尽的压力,瞪着你是眼睛里都是呼啦啦燃烧着的火苗。而眼前的郑哥,头发乱蓬蓬的,穿着丁子木浅棕色的格子睡衣,睡衣口袋里还揣着一双干净的袜子——那是刚刚从暖气上收回来的,二木顺手就给塞进口袋里了。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年轻的脸上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神色,用一种挑女婿的眼光看着自己……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