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许白 作者:iao
正文 第15节
当腹黑养了一只傻白甜/许白 作者:iao
第15节
许白初见齐昊的时候尚且年幼,对他的模样记得不甚清楚,但脸上的那个刀疤却是记得的。
记得当年齐昊抱过他,他还用手摸过,问他说:“舅舅,这是什么?”齐昊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笑而不语。
现在坐在正堂的男人,可不就是齐昊,他当年认的那个舅舅吗?
“这位是孟参军旗下的副将许白。”马都头介绍道。
那人听着,脊背明显地僵了一下,抬起头朝许白看过来。也正是这个对视,使得许白几乎可以确认,这个齐将军应该就是当年曾在魏文书家里住过的那个齐昊。
“奉杨将军所托,请齐将军派兵增援。周颐湘驱十五万大军南下,我军以少敌多,恐难完胜。”马都头说明情况,“我们蜀军与阁下的镇北军同样意图恢复清瑞帝之正统,更应当摒弃前嫌,同仇敌忾。望将军看在杨将军和许副将的面子上,调拨兵马,与我们同去随州。”语毕,低头,做了个抱拳的手势,以示真诚。
许白听马都头把话都说完了,便同样做了个手势,低着头。
“你先下去。”齐将军开口,声音低沉。许白隐约觉得这应该就是齐昊的声音。
“送马都头下去,请许副将留一下。”
许白抬眼的时候,正对上齐昊的目光。那目光里隐藏了太多的故事,许白读不懂。
马都头带着其余几个一同前来的杨正卿的人下去了,下人也退下,正堂了只留了许白和齐昊。
“年年……”齐昊开口唤他。
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许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年年”这两个字如同一个分水岭,当别人这么叫他的时候,他便还是孩子,当别人不这么叫他的时候,他便长大了。
现在齐昊又叫回了这个名字,他恍恍惚惚地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如噩梦般的黑暗的日子。
“没想到你居然在吕益军中。”齐昊朝许白走过来,语气从方才唤他小名的踟蹰,变成了一丝嘲讽,将许白从回忆中拉扯出来,当即想到了此行的目的。
“请齐将军派兵,助我们共同迎击周颐湘的军队。”许白又做了个抱拳的姿势。既然他是奉吕益的军令而来,自然应当以外交之礼节。
“吕益是怕我不答应,所以便派你过来了么?”齐昊嗤之以鼻。
什么意思?许白不明白,他以为自己只是单纯过来请兵而已,答应不答应的,难道不是之前都商量好了么?
“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见见你母亲?”齐昊显然是不想爽快答应,继而转移了话题。
“母亲?”许白瞪大了眼睛,是……许圆圆吗?
当年自从被锟金和张玉带着从魏文书家出来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许圆圆。说来也是惭愧,他应该回去看望她的,但因为惧怕与逃避,他试图将幼时的记忆抹杀掉,而连同那段一起抹杀掉的,还有许圆圆。
应当算作是他的自私了。
许白低下了头,“我不孝,竟从未回去看过她,她还好吗?”
“你随我前来吧。”齐昊引许白进了内堂,又走了一段之后,到了一间雅致的屋子前。推门准备进去的一瞬间,许白有些胆怯了。
他怕许圆圆过得不好,他怕看到许圆圆苍老的样子,若是那样的话,他便会更愧疚了。
“我……”许白抓住了齐昊即将推开门的手,知道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齐昊停顿了一下,像对待小孩子一般摸了摸他的头,却没有收回手,只是轻敲了两下门。
屋里有脚步声传来,轻轻的,静静的,不疾不徐,显然是平素的姿态。
许白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厉害了,像是怯懦的心思被人戳穿了一般,却又有是抑制不住地欣喜。分别了那么久,终于相见,终于相认。
开门的妇人年纪大了,但风韵犹存。高高盘起的发髻夹杂着些许白发,但红石榴的簪子和玳瑁的步摇却别得工工整整。一身藕荷色的罗裙,外批着淡绿云锦烟纱,端庄而体面。
“娘……”许白端详着妇人的面庞,一句话哽咽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来。许圆圆老了,不复年轻时的青葱水灵,皱纹依稀爬上了眼角,但眉眼依然妩媚,隐约还有当年的影子。
许圆圆见他也是一惊,愣了片刻又打量了一番才仿佛确认一般地问:“年年?”
“娘……是我。”许白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哭着扑到了许圆圆的怀里,许圆圆抱着他,也是泪眼婆娑。
“没想到还有重逢的一天。”许圆圆既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许白说。
当年许白被锟金和张玉拐跑了之后,魏文书性情大变。之前还是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对她温柔体贴,后来竟终日饮酒,喝醉了之后不去衙门述职,反而对她拳脚相向。她不堪忍受便带了些金银细软逃走了。
逃走了之后,她想往都城去找齐昊。她记得齐昊跟他说了个地址,于是便去了。但到了之后才知道齐昊刚刚离职。
许圆圆傻眼了。天地那么大,她何来何往,又该何去何从?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回隽春馆,虽然老鸨不喜她,但好歹还有几个姐妹,总能有个照应。
回到了隽春馆之后,由于她不能接客,便只在客人等待之时弹弹词,唱唱曲,赚些小钱,生活过得并不如意。
但总算天无绝人之路,齐昊竟来到了隽春馆找她,问她许白的下落。她不知情,但央求齐昊带她走。齐昊便带她来到了南郡之内。
二人相处了这么多年,齐昊也渐渐明白了许圆圆的心思,却始终与她以兄妹相称。她隐约觉得齐昊心中有所顾虑,但这份顾虑是什么,她却不清楚。
她猜测会不会是齐昊嫌弃她不是清白身子,又曾嫁做人妇。她私自逃出来,魏文书不曾休她,所以名义上她还是魏文书的妻子。
她又猜测会不会是齐昊曾经成过亲,后来妻子死了,齐昊心中有愧,于是发誓不再娶妻。
她甚至还猜测是不是齐昊有断袖之癖,对女人完全不动心思?但齐昊隔三岔五又来见一见她,别说男倌,连青楼都不曾去过。
猜来猜去也只好作罢。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即使与齐昊有了夫妻之实,也不能为她诞下子嗣,既然齐昊对她克己以礼,她也只好这么糊里糊涂地过着。
一晃多年就这么过去了,她吃穿不愁,又有齐昊这么个念想,比在隽春馆与魏文书那里过得好多了。所以她虽上了年纪,姿色却并未衰多少,打扮一番走在街上,比普通女子看着还是精致漂亮了许多。
方才她听见有人敲门,知道是齐昊来看她,稍稍打扮了一下便来开门,谁知开门竟见到了个俊俏的少年。当年被她收养的孩子,竟长得这么高了。
“娘,孩儿不孝,你过得可好?”许白握着许圆圆的手,满心愧疚。
许圆圆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齐昊,笑道:“好着呢,多亏你舅舅照顾。”她见了许白,并不埋怨,只是觉得时间倏然而逝,自己怎能不老。
齐昊挠头笑了笑,严肃的脸上第一次浮现了笑色。
“话说你怎么能找到你舅舅这里来的?”许圆圆问,“当年你是不是走丢了?娘亲找不到你,你舅舅也曾找过你,说找不到。”
“当年……”许白不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也不想让二人知道他被吕益收养了的事。
“娘,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有军令在身,是来找舅舅借兵的。”许白看了一眼齐昊。
齐昊显然不想提这个事,“难得你们母子重逢,你们先慢慢聊,我去吩咐厨房烧几个好菜,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许白眼见齐昊要走,心里着急了,急忙跟了上去。在这里停留一日就会晚一日,晚一日的话,吕益那边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变化,他哪里有心思喝酒?再说,喝酒误事,万一喝醉了怎么办?
“舅舅,你为何不借兵与我?”许白跟在后面问:“随州战事紧急,马都头也说了是同仇敌忾,你为何总是岔开话题?”
齐昊回过头来是怒气冲冲,脸上的刀疤都因为怒火而虬结了起来,“你这个傻小子被吕益招致麾下,被吕益利用了都不知道,他是谁你不知道?大奸臣吕敬之子!吕敬是谁?你的杀父仇人!”
什么?许白彻底呆住了。
方才见了许圆圆雀跃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这句犹如当头一棒喝。
他什么时候有父亲了?莫非是吕敬杀了魏文书?
“杀父仇人……莫非是说姓魏的?”许白不解。
“你是当年名震西北的白沐白将军的儿子。”齐昊气许白不懂事,决心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他详细说来。
☆、73 战毕(一修)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调整了一下73章和74章,基本内容不变
许白觉得自己在听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但他们只是故事里的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一位名震西北的大将军被奸臣所害,满门抄斩,唯有夫人与孩子逃了出来。夫人不知去向,孩子被妓/女收养。长大之后的孩子被奸臣的儿子所利用,试图说服将军的余部去帮奸臣谋反。
这个如同话本一样的故事是自己的身世?而吕益就是陷害自己生父的那个大奸臣的儿子?
“吕益是在利用你说服我。”齐昊语重心长。
少爷……在利用我?
许白知道吕益是在利用他,虽然希望二人的关系不止于此,却也甘心为吕益所用……
只是没想到吕益不止利用着他的身份,还利用着他的感情。
吕益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怎会让自己来调兵?又怎会笃定自己一定会带兵回去,不会因为知道了真相而背叛?
许白只觉得有一股寒意自内而外地发了出来,使得他手脚冰凉。
他一直以为吕益对自己是有感情的,是不一样的……尽管也怀疑过,否定过,但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许……
他一直以为吕益不正面回应,是因为顾及二人之间那层既是父子,又是主仆的关系。或者是因为吕益身居高位,不便挑明什么……
但事实上,吕益对自己喜欢他的心思一清二楚,而吕益不回应也不否定,仅仅是因为需要让自己呆在他身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让自己像一个风筝一样被拽在他手里。
让自己自以为是的喜欢,变成帮助他说服齐昊,调动齐昊兵马的筹码。
被彻头彻尾地利用了,连自己的感情和自己的心思,都被吕益彻头彻尾地利用了。
齐昊之后又说了什么,许白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恍恍惚惚地往外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也不知道能回到哪里。
“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齐昊抓住了他,“住舅舅这里,今晚给你接风洗尘。”
许白看了看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不知道是应该挣脱还是应该顺从。
吕益在骗自己,吕益从一开始就是要利用自己,所以吕益杀了锟金,将自己骗在身边,等到需要用到的时候再放出来。自己只是一个棋子,只是一个调令,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如果自己不带兵回去会怎样?吕益将会以十万抵十五万……
万一战败了会如何?吕益会被俘,会被斩,会被株连九族……
想到了这一层之后,许白又是一阵难过,这个难过甚至比方才知道被利用了的难过更胜一筹。
如果说得知自己被利用了的难过,只是自内而外的寒意的话,想到吕益会死的难过,就像有什么东西捏着了他的心脏一样。攥得那么紧,快要不能呼吸了。
不能让他死……不行,不行……
“舅舅……”许白想着无论如何都要调兵,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哭着央求,“求你调兵去支援吕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就是不听呢?”齐昊甩开了许白抓着他的手,“他们吕家是当年害你家破人亡的仇家,是害我们镇北军被迫害的凶手,你怎么还帮着他?你怕违反军令吗?你就呆在我这里!如果他吕益敢攻进城来,我就一举歼灭了他!”
许白急忙摇头,“当年杀父亲的是吕敬,不是吕益。怎么能将仇恨记在他身上,况且……况且……”他几乎想把吕益收养了他的事情说出来,却又说不出口。这层关系不知为何,变成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晦涩。
“你……你……”齐昊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年白将军一家二十四口被满门抄斩,你生母至今下落不明,你……你还能替他说话……”
许白说不出理由,只能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恳求,“舅舅我求你,派兵吧,派兵帮他一把。我留下来,不回去了,跟他切断联系,就这一次……”
齐昊扬起了手,恨不得打他一巴掌,最终下不去手,又放了下来。
许白抹了把眼泪站了起来,“如果你不调兵的话,我这就和马都头回去!我是吕益麾下的人,完不成军令,宁可战死沙场!”
“你……你小子居然威胁我!”齐昊终于忍不住,再次扬起手,一巴掌打到了许白的脸上。
齐昊下手极重,许白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一瞬间仿佛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来人啊!”齐昊喝声道:“把这小子给我关起来。”
“不许过来!”许白从耳鸣中回过神来,在府兵冲过来之前,抽出短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舅舅你要么调兵,要么让我走。不调兵的话,别想让我留下来。”
听到命令的府兵和马都头全部都赶了过来,两批人马在中庭对峙。
“马都头!”许白瞥见了马伯达的身影,“带我出去。”
马伯达听令从人群中钻出来,带着许白往外走。许白一直盯着齐昊,泪痕未全干,在月光下是两道银线。
走到门口,另外的人牵来了马匹。马伯达将许白抱到了马上,其他人也陆续上马。
“给我拦下!”齐昊喝令人用刀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许白环顾四周,他们只有区区十人,但齐昊那边却是有两排府兵。
怎么办?许白抵住脖子的刀更狠了一些,隐约溢出了血痕。
他心里有了主意,话说出来却太伤人了,但眼下的局势却是不得不说,“齐将军,你替我父亲管了这么多年的军队,是时候也该归还了罢。”
齐昊听着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如果论资排辈的话,许白是镇北军白将军的亲生儿子,而他只是当年白沐麾下的一员营长。
马都头和一同前来的诸人也怔怔地看着许白,不知道接下来将作何反应。
“马都头我们走!”许白一手拿刀抵着脖子,一手握紧了缰绳,“我看谁敢拦着!”马伯达扬手准备在他的马上加一鞭子。
齐昊最终妥协了。他不能让许白回去,也不能成为逼死白将军儿子、许圆圆养子的罪魁祸首。
“调五万兵马,由马都头带走。你留下,哪儿都不许去。”
一场混乱终告结束。
马伯达带着五万兵马前去支援,许白在齐昊的宅子住了下来,被齐昊看管着。
他的心里放不下吕益,只能每日每夜守在门口,听着北边传来的消息。他担心吕益的安危,担心吕益是否无恙,
秋去春来,暑来寒往。
都城传来消息,北伐告捷。吕益的蜀军与齐昊的镇北军共同组成的北伐军攻破了都城,俘虏了周颐湘,立清瑞帝的二儿子,周颐溆为皇帝,为清仁帝。
但周颐溆有些痴傻,朝政实际上全部把握在了左丞相吕益的手里。
许白觉得自己的这份担心总算能放下,也是时候该忘记了,
他开始说服自己忘了他,忘了他,即使梦呓中千百遍地呼唤他的名字也要忘了他。
忘了在别府朝夕相处的日子,忘了同去大江南北游历的时光,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忘了他曾经教过的功课,甚至要忘了他的模样。
许白感到痛苦。那不断欺骗着自己的时光,就像在剐掉自己的皮肉一般。
毕竟吕益是那个教他做事,教他成人的人。
他的处事方法,他的做事手段,他的信赖与原则全部来源于吕益。他这个泥巴人儿,全部都是吕益雕琢的。
忘了吕益,如同否定了自己前二十年的人生一样。将那个经过火炼、敲打、琢磨,好不容易塑成的人形,全部打碎了。
但不忘记又能怎样?不打碎又能如何?他回不去了……
吕益是当朝左丞相,掌握实权,名声显赫。拥立他的人和咒骂他的人同样多,他拥趸无数,却也树敌无数。
这样的吕益,应当是要娶个周天子的妹妹收服人心的。
是啊……身居如此高位,怎能有个断袖的臭名声去妨碍他创一番伟业?官居如此要职,怎能不想着平衡官场,笼络人心?吕益是个利重于义,理重于情的人,定当会做一番算计……而这其中最好的选择,肯定是找个清瑞帝的公主来成婚。
多明智,多圆满……吕益打出来的那个天下,注定不会有许白的位置。
不忘记的话,只能徒添痛苦而已。
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大半年,许白想着或许这辈子就这样了。
在南边偏安一隅,有许圆圆和齐昊两个人是他的亲人,还有他生父白沐将军的余部对他百般迁就。他之前觉得自己孤苦伶仃,没什么亲人,结果一夜之间,整个会州城都跟他沾亲带故。
这样的日子也挺好,他有了亲人,只是失去了……他的少爷而已。
☆、74 迎娶(一修)
在南郡的第二年春天,齐昊和许圆圆扭扭捏捏地找许白说商量个事。
自从齐昊带着许圆圆来到了南边,许圆圆明示暗示了那么多回,齐昊纵使是个呆子,也明白了许圆圆的心意。而二人之所以这么多年还是以兄妹相称的原因,不是因为齐昊对许圆圆没有心意,只是碍于许白而已。
许白是白将军的儿子,齐昊是白将军的下属,许圆圆是许白的养母。
齐昊一直没跟许圆圆成亲的原因,一则是因为许圆圆尚未被魏文书休妻,再结婚的话,岂不是犯了重婚罪?不过在南郡这个国中之国,倒也没必要太顾及周朝的法律,暂且不计。
二则是因为,如果二人成亲了,齐昊就变成了许白的养父,齐昊自觉得担不起这个名声。南郡上下都是白将军的余部,因为敬佩白将军的为人与英名而打下了这片天地,他齐昊何德何能能和齐将军平起平坐?这不是抢班夺/权了么?定会有人不服的啊。
齐昊和许圆圆思来想去,一番商量,觉得两人若想成亲,恐怕得让许圆圆与许白解除母子关系更为恰当。
两人商量了之后,便来找许白说说。
许白感慨于齐昊的重情重义,却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存在,而使得二人同居了十多年,也得不到一个名分,愧疚得不得了。
“舅舅,你快别这么说。”许白扶起齐昊,“怪我耽误了你们。”
“不是小主的错。”自从许白同意呆在南郡之后,齐昊说了很多次要将镇北军归还给许白,但许白一再推却。
镇北军是白沐将军的军队,但军队不是子承父志,不是家族世袭,许白觉得自己并没有理由接手。况且齐昊是众将选出来的大将军,得军心,也顺民意。他只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孤子,不能与有军功的齐昊相提并论。
推脱了好久,只保留了“小主”的称呼,其余的一切权力,依然由齐昊掌握着。
“年年啊,娘亲对不住你,那么多年不在你身边。”许圆圆有些愧疚,她没尽到几年养母的责任,现在还要和许白解除母子关系,“只是这次无论如何也望你能够成全。”
许白点头应允,急忙改了称呼,“齐将军,许姑娘,我替你们高兴。”
齐昊与许圆圆在春末成亲,里里外外摆了几百桌,吃了三天的流水席。
许白成了男方的亲戚,与齐昊麾下的诸位将领坐了一桌。许圆圆那边没什么亲戚,只是日常服侍她的丫头婆子们坐了一桌。
主持婚礼的是会州城县令派来的人,他虽说是周朝的官职,但实际上却归镇北军管,此次来主持婚礼也是理所应当。
二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齐昊这边的高堂,坐的是镇北军中一位前参谋,五十来岁,是南迁的镇北军中年龄最大的一位。许圆圆这边的高堂,是县令和县令的夫人,也算是当个证婚人。
许白看着许圆圆举手投足都是娇羞与曼妙,看着齐昊难得露出了笑脸,连脸上那道刀疤都变得柔和了许多,既替他们高兴,也是满眼羡慕。
高兴他们多年修得共枕眠,羡慕他们男婚女嫁明媒正娶,也自知自己永远没有那个福分。
会州城满城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庆祝了三天三夜。
许圆圆自此有了齐夫人的头衔,驾车出行,逛街赏花的时候被会州城的百姓们认出来了,也要公开地问声“齐夫人好”,然后再道贺一番。
那么光明正大,那么大张旗鼓。
齐昊与许圆圆结婚了之后,许白便想从齐昊的宅子里搬出去。他既已不是许圆圆的养子,也已不是齐昊的外甥,实在是没什么理由在人家夫妻的宅子里继续住着。
但计划没能立即成行,齐昊和许圆圆百般劝阻,一拖便拖到了夏末。
天启初年,夏末
会州城内一片轩然。
有一只五万人的队伍被拦在城门之外,守门的士兵急忙来跟齐昊汇报,“当初调拨的五万军马回来了,丝毫无损,说要进城,只是……”
“只是什么?”齐昊想起这五万兵马的事情就觉得憋屈。
“只是领兵的人是左丞相本人,而左丞相扬言要带……”士兵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许白,“要带许公子回去。还说要是不能带许公子回去,就用这五万士兵来攻城。”
“岂有此理!”齐昊勃然大怒,“以我的士兵来打我!吕益这账可算得真精!把人马给我招进来,把吕益给我轰出去!”
一切来得太突然,许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以为自己被吕益利用了,放弃了,该扔就扔了。
他已经在努力地说服自己要忘记,要重新开始,要在南郡重新生活了,但吕益竟以归还五万士兵的理由,带着军队,长驱直入,一路冲了过来。
“报——”一名士兵慌慌张张地进来报告:“我们关了城门,但左丞相撞破了城门,现在直逼将军府邸!”
“这畜生胆子也太大了!”齐昊气得拂落了茶杯,提刀往出走,结果吕益的士兵竟已经推进到了门外,开始撞齐府的大门。
大门轰然倒地,积灰四散。来不及调达军队,府内只有些府兵与吕益的兵缠斗在一起,很快便落了下风。
齐昊提刀去迎战,杨正卿抵上前来,二人厮杀了四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都别打了。”许白在旁边急得跳脚,但那两个人就跟杀红了眼一样,一刀一式,你来我往。
“都别打了!我不会回去!”许白喊得声嘶力竭,终于使得两人停手了。
“听见了?”齐昊擦了擦被杨正卿打出的鼻血,“他不愿意回去。吕益你这个畜生还不滚回去!”
“不得辱骂左相!”杨正卿喝止他,扯动了被齐昊撞破的嘴角,疼得一咧嘴。
“回不回去由不得你说了算。”吕益徐徐走进门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许白的。
许白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事情,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了那个他想忘也忘不了,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的人,徐徐走了过来。
束发,白衣,翩翩而至,淡定自若,仿佛是个天外的仙人,与院子里的兵戈相向毫不相干。
那人还在打仗的时候,他担心他的安危。那人一统天下的时候,他担心他的名声。结果那人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了,他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我说了……不回去……”许白顶嘴回去,却仿佛心不在焉一般。吕益不出现的时候,他还能坚持着说着不回去,吕益出现了之后,他只顾着看他的模样。
是否憔悴,是否消瘦,是否疲惫……然后又狠狠掐着自己,告诉自己要回过神来,也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你们可听清……”齐昊刚准备开口,就被杨正卿捂住嘴拉到了一边。
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的人都被遣散了,只留了吕益和许白两个人。
“跟我回去。”吕益走到他跟前,似乎笃定了一般,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
“你用我来调兵,我已经调了。”许白被吕益养出了习性,即使是反驳,他的语气也是怯生生的如同撒娇,“我现在没有用了,弃子一枚,回去做什么?”
“回去……”吕益轻笑,“回去和我拜堂成亲。”
许白愣住了,光天化日之下说什么胡话?
“你不要乱说。”许白低声说:“你现在是朝廷左丞相,将来要娶周天子的妹妹,你……”
许白话音未落,就被吕益一把拉过来,抱在了怀里,“谁给你说的周天子的妹妹?东想西想……”
“我……”许白的各种各样的复杂的心思,在吕益抱着他的瞬间,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记得要说什么,也不记得刚才说过什么,直觉地回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到了他的颈窝里,喃喃道:“不是说要用我么?用完便完了……还来做什么?弃了便弃了,我不怨你……我,我就是想你,怎么都好想你……我……我……”他的眼泪掉下来了,止都止不住。
“都结束了。”吕益抚着他的背,“天下都是我的了,你自然也是我的了。”
许白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已经完全静止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风声也没有蝉鸣,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人拥他入怀,那人低声耳语,那人说着什么“拜堂成亲”、“你是我的”什么的不害臊的话……他羞红了脸,只想窝在那人怀里。
让那人把外面的一切纷纷扰扰都挡开了去,把自己的所有担心不安,前思后想都抹掉了才好。
那人也确是这么做的。
☆、75 辞行
“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许白听着这话,急忙站起身子,别过脸去,但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谁是你的了?谁教我要独立的?你出尔反尔,还武力相向,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是土匪,”吕益捧着他的脸,抚干了他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我的压寨夫人。”
许白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了他,“我不是什么夫人,我不走。”
“由不得你。”吕益对他向来谈不上耐心,直接打横着抱起来,准备撂上门外的马匹。
“你放开,你放开。”许白捶着他,又怕捶狠了,下手不是,不下手也不是,反倒被吕益低头亲了一口。
“你现在身居高位,合着我回去算什么?朝廷新立,百废待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养个娈/童在府里,不怕被人参上一本?不怕被人抓了把柄?不怕为天下人耻笑吗?”许白攀着吕益的脖子,满脸担忧。
“不怕。”吕益真将他横放在了马上,然后侧身上马,说得云淡风轻。
“……”许白无言,反正他从来都说不过吕益,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外有察尔哈赤虎视眈眈,内有周颐湘的旧部议论纷纷,还有天下百姓那千万双眼睛这么看着,等着抓点八卦消息,吕益竟就以这么一人敌天下之姿而一语带过,说得那么轻巧。
“你放我下来。”扭了扭,想从马上下来,却被吕益一巴掌拍到了屁/股上。
“你,你……”许白又惊又臊,“我小时候你都没打过我屁/股。”
“你小时候哪有这么不听话?”吕益的语气严厉了起来,又跟以前教导他的时候一样。
许白又委屈了,辩解道:“叫我独立的也是你,叫我听话的也是你,派我来的也是你,让我回去的也是你。你怎样都是有理,我怎样都是错了……我……我……”他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像小孩子跟大人解释一般。
吕益沉默了会儿,把他抱起来,变成骑在马上面对面的姿势,看着他的眼睛。月色在许白蓄了泪的眸子里荡漾,再一眨就流淌成了银河。
“因为我对你有私心,本该养你长大,让你独立,又不想让你离开。”吕益第一次这么坦诚地对他说了这番话,“若你执意要走,我不拦你。你愿住在哪里我不管,但我给罗叔的那封遗嘱,依然生效。”
“那封信?”许白想起来了,那封信不是为了让他去空隐寺会合而写的暗语吗?不是为了让他同去蜀中而传的消息吗?不是吕益为了利用他让他去调兵而早做的安排吗?
遗嘱是什么意思?生效是什么意思?
“你还瞒着我什么?”许白抱着吕益的脖子,刚刚停住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你说什么胡话,说什么遗嘱……我不要和你分开,我错了,我不走……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吕益抚着他的背,安抚他,“不死,谁都不死,这不好好的么?我知道你怕我死而去求齐昊调兵,那个时候我都没死的话,以后就更不会死了。”
又哭了一会儿,许白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乱了,一下子冒出来了这么多的事,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反正吕益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说到去调兵,许白还是耿耿于怀,“你早就知道我的生父是谁了是不是?所以才让我来说服齐昊……你居然打我的主意,要利用我……”
吕益有些头疼,一般来说,许白是机灵且乖巧的,但有时候也会犯傻,胡搅蛮缠,“杨正卿给你的军令你看了吗?”
许白摇头,突然明白过来,“杨正卿假传军令,你没让我来调兵!”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吕益承认,“只是犹豫不定,统帅之失。随州一役结束之后,我寻找你的下落,杨孟二人见实在瞒不住了,与我负荆请罪。”
“你罚他们了吗?”许白不想听到将帅失和。
“假传军令理当军法处置,你可以去看,杨正卿的背上现在还有十几条鞭痕。”吕益道:“但他做的也算不上错,你在这里比随我征战,要安全得多。”
“但你就没想过我有多难受……我……”想到要把吕益忘了,想到吕益只是为了用他,想到那小小的期盼都破灭了的时候,许白真是觉得心都要碎了,“你就不怕我忘了你?不怕我恨你?为什么随州一役结束了你不来找我,不来同我解释?我听到你扶清宣帝上位的消息,我以为你不在乎我……”
吕益看着他,那眸子是前所未有的深情,“我那时生死未卜,万一死了的话,你忘了我岂不是更好?但若我活着,我一定会来找你,这不是……”
没等他把话说完,许白搂着他,撞上了他的嘴唇。
吕益顺势搂紧了他的腰,吻着他,摩挲辗转,又撬开他的唇,与他的软舌纠缠,仿佛永远都不够。
月亮仿佛害羞了一般躲到了云层里,天地间是浓浓的月色与浓浓的爱意。
马的一声响鼻惊醒了耳鬓厮磨的二人。
许白又羞怯了,把头埋进了吕益的颈子里。在齐府门口,在马背高处,在月色之下,吻作一团,跟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跟齐昊道个别,我们明日启程回都城。”吕益下马,许白也跟着下来,拉着手一起去跟齐昊道别。
齐府彻夜通明。
齐昊在刚才那会儿已经听杨正卿讲过了许白和吕益的事情,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堂堂少年郎竟和那个畜生,变成了这种关系。
许圆圆倒没多大惊讶,反而帮着杨正卿说话。她在青楼见过了各色人物,小倌、娈/童之类的事情也见得多了,并不奇怪。只是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教养不当,使得许白变成了个兔儿爷,有些愧疚,所以更不希望齐昊对着许白发脾气。
但杨正卿和许圆圆的劝说没起多大效果,许白与吕益携手进来的时候,齐昊还是勃然大怒,拔出墙上的佩剑便要去砍吕益。杨正卿急忙以剑相抵,另一名士兵拦腰抱住了他。
许圆圆跟许白说齐昊都知道了,许白吓得赶紧跪下,求齐昊成全。
“成全什么?”齐昊算是看透了,这一屋子的人包括自己老婆,都是向着该死的吕益说话的。他气急败坏地坐下,把剑一扔,瞪着许白,“你与我们已无关系,要走要留与我何干?”
许白朝着齐昊鞠躬,“谢齐将军的调兵令与这一段时间的收留。”又朝着许圆圆鞠躬,“感谢齐夫人的养育之恩。”言毕,他朝着二人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转身拉着吕益,朝外走去。
许圆圆被这么一声告别说得泪水盈盈,看着吕益叮嘱,“你好生待我们家年年。”
吕益点头,鞠躬,看了看许圆圆,又看了看齐昊。
齐昊还是满脸不悦,横眉冷对,待二人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齐昊说,“把城门和府门修好了再走!”
众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回到都城之后,别府已经恢复了原样,许白住进去只觉得感慨万千。
世道轮回,又回来了这里,又呆在了吕益身边。十几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这些年的磕磕绊绊,风风雨雨,仿佛不曾经历。他还是那个被吕益领养回来的无依无助的少年,而吕益也依然是那个白衣翩翩的公子。他一直都在他身边,从未分离,也从未疏远。
“在想什么?”吕益见许白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
“在想这个床。”许白走到床边,摸了摸床栏。
当年他哭着闹着不愿意和吕益分开睡,吕益无奈只得重新做了个大些的床,但现在他已成年,恐怕这个床睡两个成人是睡不下了,还得再做一个。
“你若不喜欢,就叫木匠重新做一个。”吕益将他揽在怀里,“做个象牙的。”
红绫被,象牙床……许白当即想到了些话本里的艳词淫/曲,当即羞红了脸。
一晃便到了新年。这一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
“想要什么礼物?”吕益问许白。
“我想问你句话。”许白蹭在吕益怀里,转而又跨坐在他的腿上。
“我说我喜欢你,你应该回答什么?”许白伸手勾着吕益的脖子,额头抵额头,鼻尖抵鼻尖。
“我知道。”吕益装傻。
“不对不对,”许白急了,“我不听这句。你别想糊弄我!”
“你想听哪一句?”吕益明知故问。
“你这人太狡猾了,从来都是我猜测你,我揣测你,害我东想西想,你都把我看透了。”许白气得从他身上爬下来,埋怨道:“你招我,我即来,你挥手,我即去。我说了多少遍喜欢你了,你总是笑而不答。我真怕我配不上你,都是我死缠烂打你便将就了……”
“若不是这么好运让你买来了,我可能流落街头,可能早叫人打死了。你养我,教育我,我知道我不能贪心,不能奢求……但……但……”许白说着说着,又有些难过了。
☆、76 饺子
他是如此卑微,又有些不堪的过往,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个洁白无瑕的伴侣。吕益那么聪明,那么英俊,那么优秀,该有个门当户对的人配他才对……这个念头,他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说完了?”吕益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柔情,变得有些冰冷。
许白抬眼看吕益,见他有些愠怒的样子,知道自己方才是说错话了,窝在墙角可怜巴巴地朝他瞟。
吕益翻身把他压在床上,手指伸到了他的嘴里,夹着他的舌头,令他无法说话,只能张着嘴。
“我是被人缠了两下就跟人上床的人吗?你这样说未免太看轻了我,也轻贱了你自己。你听着,我对你的感情,只多不少。”吕益的口气非常正经,“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我与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缠着我,或者你先遇到了我,而是因为我喜欢你。”
许白听第一句的时候便泪眼婆娑了,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更是泣不成声,吕益的手指从他口中拿出来,他也几乎说不了话,只能不住地抽泣。吕益将他抱在怀里,他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你真的……喜欢我吗?你,你……知道我……其实,我小的时候……我……”许白觉得自己配不上吕益的喜欢,儿时不堪的记忆漫天涌来,他颤抖着,畏缩着,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我……我……”
“你听着,”吕益扳过他的脸,“我唯一后悔的,只是没有早点把你养起来。你没有那段过去,你从小到大,都只有我一个。你是干净的,完整的,你是我的。”
吕益去调查许白的身世的时候,去到了魏文书的家。
尽管魏文书已经疯疯癫癫的了,但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吕益大概可以猜得到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一怒之下杀了魏文书,准备放火烧了整栋屋子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许白当年住着的房间。
许白当年被迫与许圆圆分开,住到了这里。魏文书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个房间,使得房间里的一切摆设如原样。没了许白的日子,他在许白的床上慰藉着自己,而他慰藉着自己的东西,是一方帕子。
那块帕子比一般的帕子还要大些,被放在许白当年的床上,整整齐齐地铺着,帕子的一角,绣着一个白字。
吕益去过隽春馆,问过老鸨,老鸨说过许白当年是被一块绣着“白”字的襁褓包着留在了隽春馆的。铺在床上的那块帕子,应该就是当年包着许白的襁褓布。
那块襁褓布应该是许圆圆保管的,却不知什么时候被魏文书偷了去,在许白不在的日子里,魏文书把那张襁褓布视若珍宝。
而那块襁褓布上绣着的白字,与白沐将军家的特有的小篆,与许白脖子上那块血沁刻着的小篆,并不相同。只是个歪歪扭扭的楷体字罢了。
如果许白真是白将军的儿子话,断不可能被这样一块胡乱的不料包着丢到妓/院里。怎么说也会找个正经人家寄养着。
所以说许白,并不是白沐将军的儿子?
吕益将那块襁褓布悄悄地收着,然后放火烧了魏文书的屋子,让许白的痕迹彻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下与许白有关系的人和线索全部都可以消失了。
魏文书死了,锟金死了,许圆圆与他脱离母子关系了,而这个襁褓布作为证据,随时可以拿出来切断许白与镇北军的关系。
吕益想,这样一来,许白便无依无靠,全部都是他的了。不过这个证据,他暂时还不想让许白看到。
许白又哭了一会儿,断断续续的,直到哭累了,有些倦了,便窝在吕益的怀里睡着了。
吕益的这句话,使得他彻底安心了下来,他是吕益的,干净的,完整的,从来都是吕益的,彻头彻尾都是吕益的。
只有这种身心全部被占据了感觉,才能使得他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只有当他被吕益需要着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着的,是有意义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许白发现自己和一般的男孩子不太一样。正常的男孩子应该喜欢骑马射箭驰骋四方,应该喜欢舞刀弄枪征伐天下,但他偏偏只喜欢看看话本,听听评书。在能看见吕益的地方,偷偷地看他一眼,心里便是高兴的了。
这种认识令他心慌,也令他像揣着个秘密一样有些欣喜,但更多的是惴惴不安,思前想后。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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