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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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棵榕树下 作者:李东贤

    正文 第6节

    那棵榕树下 作者:李东贤

    第6节

    “程娜的现任男友,我这么一说,你就明白这顿胖揍的来龙去脉了吧?”贺军意有所指的看着杨风,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果然,杨风一副了解的样子点了点头。

    杨风望着窗外,贺军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晒的发亮的阳光如水般流淌过半透明的玻璃窗,大片大片碧绿的杨树叶子在风中兀自飞扬,不时传来沙沙的声响。医院这个白色的小世界,每天都会上演各种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而生长在这里的树木,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缓慢生长着,只要有土壤,阳光和雨水,世界就是那个世界。

    “我说,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这样子有意思吗你?”

    “你什么意思?”

    杨风舔了舔上嘴唇,直视着贺军的双眼:“我说,小琪多好一姑娘啊。长得水灵那有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人品又好,你摊上这么好一女友,不是我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你说你放着这么好的一姑娘,偏偏出去粘花惹草的,有意思吗?不惹出事儿来才怪,没惹出大事儿就算好的。你别看你现在玩儿的欢,等有一天,你要真让小琪对你死了心,你到时候肠子悔青了都没用。”

    “得了,得了,打住。”贺军不耐烦的打断杨风的话,“我还叫你别谈恋爱,一门心思扑学习上,你做的到么你?讲道理动动嘴皮子就行,做起来可不容易,你又不是我,怎么能了解我的难?”

    “反正,你别做自己后悔的事情就行。”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房间里弥漫着让人有些局促的氛围,贺军皱起眉,对杨风说:“杨风,答应我。我出院前,别去动那小子。我他妈不亲手做了他,心里不痛快。”

    “安,我知道怎么做。”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吗?”贺军的语气忽然高了起来,他死死盯着杨风,“以你的个性,你肯定会背着我找人去菜了他,心里才痛快吧?我说,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我要不去做,他会以为我是一怂人。你就等我出了院,再跟着我去办了他,成不成?”

    面对贺军直视的目光,杨风犹豫片刻后,才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贺军了解杨风,就像杨风了解他。杨风这样答应了他,就一定会按他说的办。

    “那你父母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那简单,我就说在小饭馆跟人起了口角,所以被打了。几句话就糊弄过去了,小事儿一桩。”贺军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畏惧,老妈知道了,一定会念个没完没了,更别提老爸了,没揍他算好的了,想来就是一场头大的风波。

    “他们信吗?”

    “不信也没办法啊,我都成这样了,他们还能再打我不成?这倒好,可以光明正大的休息一段时间了。去了学校可甭给我大嘴巴,别人问起来,就说我感冒输液了。要是我被人揍的事儿传了出去,我的面子就丢光了。”

    “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你被打这事儿肯定会被一些人知道的。”

    “那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小琪当然守口如瓶,我爸妈我也会告他们对外人就说我病了,毕竟打架斗殴的事儿传出去总不太好听。”

    杨风挪揄的着说:“你这叫典型的□□立牌坊。”

    “滚你大爷的,你就不能说点儿好听的么你?”

    “我想你了。不然咱俩约个时间,地点我定,见个面?”贺军给林可琪传出这封简讯,微微扬起嘴角,他的目光越过窗户,路灯昏黄的灯光把杨树叶子照成墨绿色,几颗蔚蓝的星子偶尔会探出头来,隐隐闪烁着清凉的光芒。今天是住院的第三个晚上,周二。贺军还是躺在床上,只有上厕所的时候才下床走几步,其余的时候他实在是懒得动弹,因为只要一动,浑身的肌肉就会牵扯的酸疼了起来,疼的他嘶哑咧嘴。奇怪,被打的时候,倒不感觉有多痛。隔了一晚上后浑身就疼了起来,疼了这几天,让贺军下定决心,出院后要把这些痛苦加倍报复在陆驰飞上。打架报仇,是他下定决心,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情,而且要让陆驰飞经受比他多得多的痛苦。

    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掌心里的手机,半个多小时后,林可琪还是没有回复过简讯来。贺军看看手机上的时钟,已经七点半了,按理说,这个时间林可琪应该早已经放学回家了。贺军想了想,给林可琪拨过电话去,连续拨了两个,都是无人接听,他只好郁闷的扔下手机。自从那天住院后,贺军就再没见到林可琪。这两三天的时间,贺军的电话林可琪从来不接也不回,他传了十来封简讯,林可琪只回复了两三封,内容都是“我累了,再聊。”“这几天作业多了,你别烦我。”这样子一听就是找借口敷衍的简讯,以前课业再紧张再疲惫,她还会他煲电话粥煲到睡着,而现在,她却忽然变得这样冷漠。

    ☆、018

    贺军知道让她变成这样的原因,他了解林可琪,所以才会担心。陆驰飞那天一字一顿说的话,不知道林可琪听进去了多少,她信了多少,这几天的时间,她又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多少。本以为能够不用上课,即便是遍体鳞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也可以不做什么悠闲自在几天。可是因为林可琪,呆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贺军不断的揣测她的想法,越是揣测就越觉得不乐观,早晨醒来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张脸就是林可琪的,晚上入睡时也是想着林可琪睡着的,他见不到林可琪的面,电话,简讯也是石沉大海,面对着女孩,他第一次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躺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收到简讯的铃声,贺军一个激灵,迫不及待的拿起来一看,“靠。”他随即没好气的扔下手机,原来是陌生人的售楼广告,真有够烦的。贺军又给林可琪拨了通电话,她还是不接,想了想,他又给杨风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后,听筒里想起熟悉的声音:“怎么?想哥了?”

    “我去,这不是躺医院里无聊呗,给你打个电话解解闷。”

    “少吹了,你有那些妹子能聊,干嘛非要给我一大男人打电话解闷啊,你傻啊。”

    杨风还算有点智商的,一下就猜到他的想法了,贺军撇了下嘴巴,问:“少贫,这几天班上有啥事儿没?”

    “像以前一样,上课下课呗。”

    “没啥新鲜的?”

    “新鲜的”电话那头传来杨风沉吟的声音,他似乎在脑海里搜寻着,“倒是有个热点话题,不过和你没有关系。”

    “放。”

    “靠,放你妹。就那个转学生呗,长得规整点儿,这几天很多女女都动春心了,听说倒有女女送情书了,你说牛不牛了?连我家王丹都跟我打听他来着,我就无语了。”

    “好了好了,让你放,你就尽放些无聊的,有点水平行不?”

    “靠,你还不是闻的那么津津有味啊?”

    “得,不跟你瞎撇,浪费电话费了。”贺军舔了舔上嘴唇,装作很随意的口吻,“那个,小琪这几天怎么样来着?有啥动静没?”

    “这你不比我清楚?”

    “别bb了,我这不是侧面了解一下呗,快讲。”

    “让我想想,嗯,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呗。噢,对了,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这几天似乎课间休息就找不到她的人影了,她,林夕夕,袁若南那三个经常一下课就出教室溜达去了,快上课才回来,好像是聊什么事儿。”

    “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怎么样?”

    “没留意,反正挺平常的。对了,就那个新转来的凌逸辰,他好像和林可琪以前就认识的样子,有次体育课,我见他两个聊天来着。”

    “哦,这样啊。”贺军喃喃自语的挂断电话,他闭上眼睛寻思好一会儿,又给林夕夕拨了过去。

    “贺军,你怎么给我打来了?”。

    “那啥,我就是想问问你,小琪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吧?”

    电话那头的林夕夕似乎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说:“嗯,挺难受的。听她的口气,她好像挺担心你的。你这回感冒那么严重?居然都住院了。”

    贺军一听林夕夕这么说,心里悬空着的一块石头一下子落了下来,看来林夕夕她们都以为贺军住院是因为重感冒,林可琪并没有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她们。那么动脑子一下就猜得到,林可琪就更不会把他劈腿的事情告诉她们。咽了口唾沫,贺军说:“一不小心输了两天液。安了,过几天我就又回去打球了。”

    挂掉电话后,贺军如释重负的叹了一口气,漆黑的病房里,他呆呆的看着前方,思索着,林可琪选择向密友隐瞒贺军劈腿的事情,一个人默默承受,只是这个行为就说明她至少对这段感情还有不舍,或者说是期盼。既然林可琪还没有完全死心,那么至少,至少自己还有机会。

    “一定不能失去她,一定不能。”黑暗中,贺军喃喃自语着。

    周四下午,贺军出院了,除了身上有些淤青,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了。医生说,年轻人的恢复速度快,回家静养两天,就能正常上课了。贺父一脸严肃的开着车,一路上也没和他说一句话,倒是贺母一路上对贺军嘘寒问暖,不住地念叨着:“你这孩子啊,就是让人不省心。”贺军想起那天晚上,父母亲一听说贺军被打伤住院了,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医院,贺父像以往一样沉默寡言,脸色却是铁青的,他拉着医生,仔细询问贺军身上的伤怎么样,有没有较重的伤,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听到医生说基本上都是瘀伤,过十天半个月就好个大概了,他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贺母则红肿着眼坐在贺军的病床旁,不住的问:“感觉怎么样?疼不疼?为什么打架啊?谁打的?”贺军只是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趁着贺母去给贺军洗苹果的空当,贺父走到病床旁,不发一言的看着贺军,贺军被贺父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好像全身被上千根针扎一样,他感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紧张了起来,他垂下眼,迫使自己的目光定在浅蓝色床单的一角。

    “打架能解决问题吗?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呢?你没脑子吗?”

    明明是我被人打的,别人要打我我能怎样?贺军很想这么反驳,可他知道,只要这样一反驳,父亲一定会质问是为什么打架,他要是说是因为他勾搭上别人的女友,所以被群殴了。不用说,父亲这关他一定会死的很难看。所以,贺军只好装作很诚恳的语气:“我知道错了,不应该和别人吵上几句,就冲动的去打架,我以后不会再犯这样子的错了。”

    “你没手吗?别人打你不会还手?还是没脚呢?别人打你不会跑呢?我不想知道你的破事,我要你知道,你是个男人,既然敢作敢为,就要敢作敢当,不要自己做了事,让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下一回,你就算被别人在街上打死了,我也不会管你,知道吗?”

    贺军依旧不敢抬头看贺父的眼睛,虽然一肚子的委屈,可他只能闷声闷气的回答:“知道了。”

    回到家,贺军就把自己关进房间里,他不想面对贺父的脸色,也不想应付贺母的牢骚。戴上耳机,调出许嵩的歌儿,他打开vs对战平台,开始打魔兽真三,好几天没碰了,开局的时候都有点抑制不住的兴奋。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先解决一下手痒问题,玩玩儿再说。

    傍晚9点钟的时候,贺军开始穿衣服,到客厅穿鞋子的时候,贺母奇怪的问:“你这一身伤的,还要出去啊?都几点钟了?”

    “在医院躺了这几天,都快生锈了,憋的慌。我就在楼底下溜达几圈,一会儿就回来。”

    “可别跑远了,也别疯玩儿去。”

    贺军苦笑着摊了摊手:“妈,你看我这浑身伤的,能跑哪儿?安了,我就散散步。”

    贺军踱着步子,出了自己家小区,笔直向东走,在街道尽头向北拐,在路口处截上一辆出租车,大约十来分钟,就到了唐园小区,走到唐园小区门口往左的一个偏僻角落,贺军停住脚步,这里路灯刚好照不到,只有隐隐的昏黄灯光洒过来,这个角落对贺军和林可琪而言是老地方,这里长久伫立着一个老朋友—一棵营养不良的榕树。

    那棵瘦瘦高高的榕树已经长出新叶了,贺军站在这里,拍了榕树:“嘿,哥们儿,我又来了。”一阵微风吹过,榕树像是听懂他说的话似的,发出沙沙的声响。贺军愣愣的看着左前方,他记得以前,刚开始追林可琪的时候,约了几次都约不出来她,自己就撂话:你要不出来,我就搁这儿等一天。从中午等到晚上,等了足足六七个小时,才等到林可琪的出现,那回是他和她第一次吃饭。贺军记得,那一整晚,林可琪说的话都没超过十句,她似乎很生气,对于贺军这种半强迫的方式,而贺军也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说了很多,似乎气氛还不错。后来,贺军就常常在这棵榕树下守株待琪,林可琪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贺军还乐呵呵的拉着她在这棵榕树下照了张照片。

    那张照片,贺军偷偷洗了出来,在书桌左面第三格抽屉里,夹在一本黑皮笔记薄里。照片里,贺军傻乎乎乐呵着,林可琪一脸的无可奈何,眼神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还有那棵营养不良的榕树,树影婆娑,袅袅婷婷。

    贺军愣怔的双眼忽然一亮,他站直了身体,微微眯起眼看着熟悉的身影,那是林可琪,她骑着车子的样子,就算隔多远,他都一眼看得出来。林可琪看起来并没发现阴影里的他,照原先的速度骑着车子,快到时,贺军喊了一声:“喂!”林可琪像是吓了一跳,轻呼了一声,闸皮磨动轮胎的声音有些刺耳,她停下车子,瞪大了眼睛,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贺军。

    面前的林可琪紧紧抿着双唇,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一触及贺军直视的目光,她又别过脸。

    ☆、019

    “怎么,突然看到我从医院里跑了出来,不乐意了?”看着林可琪不发一言的摇摇脸,贺军转了下眼珠子说:“一会儿我还得偷偷跑回医院咧,我是骗护士们,说我要上厕所,就打着出租过来了。有什么话,就别酝酿了,赶紧跟我讲,止痛药的药效都快没了,我都开始疼起来了。”

    “你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这么快见到你。”贺军一脸理所当然的说,他满意的从林可琪的脸上看到担心的神色,这一招果然有用,心里不禁暗暗得意。

    不料林可琪听他这么说,板起脸来,她冷冷的呵斥:“你怎么这么幼稚?!赶紧回去!”

    贺军一把拉住她的手,林可琪挣脱开,他装作被碰到伤处,哎哟了一声,林可琪果然担心的问:“怎么了?碰到哪里了?”

    贺军执拗地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的。”

    林可琪面无表情,淡淡的说:“就算是一条野狗,受了伤,我也会心疼,也会照顾它的,你难道不了解吗?”

    贺军听到林可琪说一条狗,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可他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对吧?”

    “生气?我有资格生气吗?”

    “你别这样,我知道,我是做错了。我不该喝那么多酒,喝得烂醉,更不该喝醉了经受不住那个女的勾引,不该做错事儿之后还瞒着你,这些都是我的错。我那晚真的喝高了,喝的都不省人事了,那个女的凑过来,我模模糊糊以为是你,第二天我才知道是她,我都后悔死了。”

    “不要把我跟她放在一起,恶心。”林可琪一脸厌恶的的看着贺军,冷冷的说。

    “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不理我,成吗?这几天,我打电话你不接,传简讯你就回复两三句话,我在医院里,想你想的都快发疯了,你别这样折磨我,成吗?我怎么做,你就能消气,你说,我做。只要你说,我就去做。”

    “好啊,那跟我分手吧,别再缠着我。”

    “小琪,别说气话了,你知道我死也不会跟你分手的。”

    林可琪叹了一口气,露出很疲惫的神情:“贺军,我不是生气,我是失望。对你,对这段感情,彻底失望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你,我也没有勇气再走下去。你让我回家吧,我真的好累。”

    听到林可琪晦涩的话语,就像在胸口倒进粘稠冰冷的液体,让贺军一下子沮丧了起来,他有些无措的拉着她的手说:“小琪,我”

    “贺军,我累了。我想回家,我不想跟你吵,可以吗?”

    “好,我送你回家。”

    林可琪像是想说什么话来拒绝,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口,贺军忙推上她的自行车,林可琪沉默的走在一旁,两人无言的走到林可琪家楼下,贺军把车子停好,拔下钥匙,放到她的手心里。

    林可琪低头看了一眼钥匙,就转身往家里的楼道走去,看都没看贺军一眼。直到林可琪走进楼道好半天,贺军还是呆怔的站在单元口,他脑海里是林可琪纤瘦的背影,倔强又让人悲伤。

    bckkite咖啡厅,位于西府街路段中央,消费水平远远高于其它家咖啡厅,贺军和林可琪刚在一块儿时来过一次,就再没来过。用林可琪的话说,在这里喝一杯咖啡的钱,都够咱们两人在肯德基大吃一顿了,严重不值。不过这里贵归贵,有一点做的很好,就是隐秘,每个桌位中间都有花样各异的屏风,或日式简约,或中国古典,或法式浪漫,放眼望去,满是赏心悦目。零星点缀的,位置摆放恰到好处的高雅摆设,让人让不住细细把玩。很私密的交流空间,方便各色人打着小资高雅的情调做着一些□□金钱方面偷偷摸摸的勾当。

    周末下午,贺军坐在西南角靠窗角落里,他点了一杯拿铁,坐下后,呆怔的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自从周四那天晚上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贺军传简讯不回,打电话不接,qq上留言也不搭理,他都快抓狂了,林可琪那头却没一点儿反应。贺军不怕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可是这样子憋着不说话,却让他伤透脑筋,无从下手。贺军预感到,这次的事情,是他和林可琪关系的一次危机,他也下定决心,不管林可琪怎么想怎么做,他绝对不会放手。

    “嘿,想哪个美女呢?。”

    “啊,能有谁,想你想的出神了呗。”贺军转过脸,看向面前的程娜,她穿着浅蓝色修身牛仔裤,粉色薄线衣外套着白色轻尼龙外套,长长的黑发像瀑布一样直直垂下来,充满了青春女孩的清纯活力,让人眼前一亮。

    “少来,你在想美女是没错,不过肯定不是想我呗。”

    “奇怪了,你又不是我脑子里的蛀虫,你怎么知道我刚才不是在想着你咧?”

    “我就知道。”程娜说着抿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皓齿,她向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像是完全不知道贺军被陆驰飞找人群殴了一顿这件事,也看不到贺军脸上的淤青似的,程娜和贺军面对面坐着,就跟曾经热恋过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后偶然相遇的老情人,两人随意聊起无关痛痒的话题,气氛轻松而带着一点小暧昧。既然程娜假装不知道,贺军也假装没有那件事,他翘起二郎腿晃悠着以舒服的姿势与她闲聊着。

    从娱乐八卦,到学校趣事,再到两人认识时的细节,还有贺军曾买给她的几件衣物,还有未来想考哪里的大学,想做什么样子的工作,漫无边际的聊着,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贺军一看手机,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两人就这么坐着聊,居然聊了三四个小时了。

    程娜端起面前冷却了的卡布奇诺,又放下,她垂着脸,乌黑的发垂了下来遮住脸,贺军看不到她的神情。两人忽然沉默了下来,贺军想,是时候了,他一直在等她开口讲。贺军知道,程娜这次约他出来,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讲,她不说,那他就不问,她想讲的时候,就会讲出来。半响之后,程娜抬起脸,看着贺军说:“贺军,你和陆驰飞,就此打住,该过去就让他过去,好不好”

    贺军似笑非笑地不说话,只是以玩味的表情盯着程娜的瞅着。

    程娜有点急了,她质问:“难道,你们打来打去,就痛快了?”

    “怎么着了,今儿是让你一女人来作说客来了?这孬种都让女人参和进来了,是认怂了?你跟他讲,我贺军从来就不是一吃素的主儿,不会白白挨打,这顿打我是说什么也一定会还给他的,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么。”

    “贺军,你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上的人,他就是一整天打打杀杀的混混,你这么做不值得。”

    “管他值不值得,我想的很简单,被打了就要还回去。”

    “如果,是为了我,不去找陆驰飞报复呢?”

    贺军笑了笑,一脸讽刺:“如果你约我出来,就想劝我别打了,就省省吧。”

    “其实,我去看过你好几次,在病房门口徘徊很久,没有进去。每看你一次,我很难受。”

    贺军愣怔了一下:“你哄我呢你?”

    “你的病房在三层,317室,单间。病床左边摆着水果,吃的,右边是一些书,窗台上还有一盆吊兰。”

    “得得得,信了。我说,你来了,怎么不进来看看我?”

    “我觉得无地自容,我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看望你。有一次中午,你睡着的时候,我趴在门口看了你好久,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念头。”

    贺军看着陷入思绪的程娜,终于火气冒上来,他盯着她说:“什么念头?我来给你解释。我被打了,你来看我,连病房都不进来。我现在出院一星期了,身上有淤青肿块,脸上还有伤痕,你就跑过来,跟我说,别报仇了,打了就被打了吧,就当摔了个跟头。你说说,我和那个陆驰飞,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你不问问你自己吗?你是把他当做你男友,把我,就当做一□□,对吧?”

    程娜避开贺军的视线,她垂下脸,闷声闷气:“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

    贺军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的反问:“不是?不是哪样?我就问你,你和我坐在这里,你有一句哪怕是关心我的话吗?伤的怎么样?哪里还疼,肿着,还难受不?你一句都没问,跟我扯那么多,到主题了,一开口就劝我别报仇,你说你哪点关心我了?程娜,我是和你上过几次床,不过那不等于我就变成一个傻子了啊?说真的,您还真没有那么大魅力。”

    半响后,程娜抬起脸,猫儿一般神秘莫测的双眼里溢满了泪水,她紧紧抿着双唇看着贺军,像是在忍受很大的苦楚,但她一句话都没说。

    “怎么,哭了?你以为几滴眼泪我就会心软了?”

    程娜轻轻的摇了摇脸,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贺军,贺军有些陌生,浑身不自在,他还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笑:“我是怕女生哭,可你现在用这一招,也太小瞧我贺军了吧?”

    程娜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落在棕色瓷质天花板上,泪水从眼眶里滚落,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用手擦了一下,看向贺军:“位置,你想知道位置吗?”

    贺军有点不明所以,他斜着眼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程娜,她把手放在胸口上,用一种无助的目光看向贺军:“你问我,你和陆驰飞在我心里算什么?你问问你自己,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

    “贺军,你和我什么时候认识的?”

    “小学一年级就一个班啊,到现在都十年多,是想和我叙叙旧吗?”

    程娜深吸一口气,她目视前方,却不像是看着贺军,而是望着很遥远的地方,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你记不记得,小学六年级毕业的时候,那天毕业典礼结束,我是和你一起步行回家的。那天很多我都忘记了,我只记得回家的路上,天空深蓝色的,星星很多,很亮。你很兴奋,呱唧呱唧说了好多话,我就在想你怎么这么乐啊,这么能讲啊,害的我都没机会讲出来了,我该怎么办呢?以后没有机会讲该怎么办呢?到分别的路口了,你摆摆手,说再见,转身离开,我就被剩在原地,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你跑回来,问我怎么了?”

    贺军微微皱起眉头,鼓起腮帮子露出思索的神色。

    程娜有些悲凉的笑笑:“你不记得了?”

    贺军很想撒个什么谎,可面对程娜的目光,他只好摇了摇头。

    “很可笑,是不是。我这些年来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你却忘了。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

    “那,你讲什么了?”

    “没有,我就一直在哭,我说不出来,就一直哭。”

    “那我就搁那儿陪着你?后来呢?”

    “你没有,我哭了好久。哭累了,擦眼泪的时候,我发现你已经不在了。”

    “我小小年纪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啊。”贺军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他舔了舔上嘴唇,又问:“你那时,想说什么呢?不会是喜欢我吧?那时候才十三岁哎。”

    “你不是问我,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的位置吗?十三岁那个夏天,或者更早,你就在我心里发芽了。你或许觉得很幼稚,那种感觉是小孩子有的,是过家家闹着玩的。可是,我知道小时候的喜欢很孩子气,可是那很单纯,不是吗?初二暑假,一大帮朋友相约吃饭,我又遇见了你,两年多没有联络,你知道看见你的我有多兴奋吗?有多开心吗?可是你就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才说你是程娜啊,都好久没见了。一晚上,你就跟我说了这一句话,你知道我有多失落吗?看见自己暗恋了那么久的男生,他却只把自己当做寒暄两句的朋友,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失败透了。”

    “那,后来?”

    “后来,我就放弃了。开始试着和男生好,好上一段时间,自己不乐意了,就分手。我发现我心里还是忘不了你,别人都给不了我那种感觉。我觉得自己特犯贱,暗恋着一个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再后来,初三毕业时,一次和朋去ktv,遇见了你,唱歌,喝酒,再后来的故事,你就都知道了,不是吗?我们上床,我也经历过几段感情,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只是把我当做泄欲的女人,不是吗?虽然我那么喜欢你,我甚至幻想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可是,说到底,还是我的一厢情愿,不是吗?”

    贺军抚了抚额头,抹开皱在一起的眉头,他犹豫了片刻:“我知道,你对我有点感觉,不然不会和我上床。可是,我以为只是感觉,我想,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个游戏。你快乐,我也快乐,没什么责任的游戏,我以为你一直是这么想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有那么喜欢我。”

    “你都感觉不到吗?”

    “你不说我怎么感觉得到呢?”

    程娜吸了吸鼻子,泪痕残余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扑哧笑了一声问:“我现在是不是特丑?”

    “嗯,丑死了。”

    “是吗?”

    “嗯。我说,你讲这些,真以为我就会打消报复的念头吗?”

    “不会,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我只是想要把这些告诉你,这些你不知道的。还有你说报复,你说我为他考虑,其实我是为你担心,他是十足的一个混混,混了很多社会上打打杀杀的人,可能高中毕业就混社会去了。你听了别生气,你找人打他,会引来更多更头疼的麻烦。”

    “我不怕麻烦。”贺军坐直身体,盯着程娜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程娜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迎上贺军的目光:“你不相信我,是吧?”

    贺军没说话,皱起眉头微微眯起眼。

    “你不信我,我说的话,你以为很多都是撒谎吗?真可笑,我们上过床,我说心里话,你却根本不信。”

    “你的每句话,让我确信。你挺喜欢他的,而我只是个床上很好用的□□,不是吗?”看到程娜因为他□□两个字而皱起眉,贺军摊了摊手,笑着说,“你还真别不爱听,我只是说实话。我挺知足的,至少我在你眼里还有价值,是吧?没准儿您饥渴的时候,会再来找我,也不一定。我随时奉陪,满意不?”

    “你是故意气我,是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

    程娜很难过的笑了笑,她从身边的红色马蹄莲手提包里拿出纸巾,圆形小镜子,粉饼,打底霜一样一样摆在桌子上,当着贺军的面,开始仔仔细细擦掉眼泪,重新补妆。贺军双手支着下吧,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好像面前是一堵墙,根本没有贺军这个人似的,程娜轻松自在的补着妆,她的动作优雅从容,就像一个千金小姐。

    半个小时后,或许在贺军心里比半个小时多多了,他中途忍不住看了六七次次手机的时刻,虽然把着手机可以刷微博刷校内,可贺军还是觉得时间走得很慢,面前女孩化妆化的更慢,他甚至想,程娜是因为他说的□□那几句话而怀恨在心,存心想了这个办法来折磨他。

    程娜满意的照了照小圆镜,然后把化妆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了起来,她冲着贺军笑了笑:“现在美不?”

    贺军面无表情的,用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程娜的脸,忽然满脸笑容:“美呆了。”

    程娜扬起嘴角笑着,眼神里却没有笑意,她的目光像是看着远方:“我常常在想,如果两个字。如果,小学毕业那天,我对你一口气讲出来,你会不会记住我,长大还会臭屁的跟朋友炫耀,小学就有小女孩跟我表白了。如果,初中我们还在一个学校,甚至一个班,故事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如果初二那次饭局唱歌,我主动找你聊天,会不会我们聊着聊着就恋爱了。如果,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你少走了这一步,路就会完全不一样。我想,如果这两个字,是世界上最美好,也最伤感的词语了。”

    贺军觉得心中某根弦因为程娜的话而轻轻拨动,他觉得胸口酸酸的,可他仍面无表情,扯出一个随意的表情,装作无所谓的说:“说的挺文艺的哈。”

    “贺军,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不打陆驰飞?你甭提这个,没门儿。”

    “不是,很小的一个要求。”

    “什么?”

    “你先答应我,好吗?”

    “嗯你说。”

    ☆、020

    程娜扬起嘴角,对贺军微微一笑,笑容无比忧伤:“闭上眼,不要看着我离开,好吗?”

    “就这个?”

    “嗯,我以后,应该都不会和你这样坐着聊天了。我不会再联络你,你也别再联络我,我们就这样好了。所以,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离开的样子,可以吗?”

    贺军没料到程娜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愣怔了一下,随即装着很随意的语气:“可以啊,我这就闭上眼。”

    贺军挺直腰,双手合十支起下巴,微微偏着头闭上了双眼。眼前的所有忽然变成了一片带着热度的红黑。他想,这世界有时也真简单,只要动动眼皮子,外面的那些真假对错,舍得不舍得,眼泪笑容,一瞬间,通通都会消失不见。闭上眼,程娜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猫一般神秘的眼眸,也忽然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自己。

    舒缓的钢琴声在咖啡厅的每个角落飘荡,贺军仔细听,听不到程娜的脚步声。她该是转身离开了吧,或者是在看着自己,贺军猜测这无聊的题目。反正她迟早都要离开,只是个时间问题。这样子闭上眼,似乎时光就停在她走与不走的瞬间。这样,一没什么不好。而一直以来,或许程娜就站在他的身边,而他却闭着眼,拒绝看到她,而倔强的程娜也不让他睁开眼,哪怕看一眼她。

    贺军感觉到微凉的唇悄无声息的覆上了他的唇,轻轻的一个吻,像羽毛一样轻柔的拂过。若有似无的,轻轻的,一个吻。贺军心中忽然一动,他微微皱起眉,他不明白,心头酸涩微甜的感觉是什么。

    程娜身上独特的味道,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尖,让贺军有种坠入梦中的错觉。恍然又像回到过去,两人抵死缠绵在那些夜半人声时。冰凉的液体碰触脸颊上的肌肤,给贺军一种真实的触感,很刺的疼,是她脸上的泪水。呼吸声,细微的哽咽声,断断续续传到耳朵里,然后贺军听到程娜在他耳边轻声说。听到那几个字的感觉,像是夏日炎炎里,高高的榕树下,躺在蔓藤编织德尔躺椅上,响午时分大地在骄阳的炙烤中兀自□□,惨白色天空下人们陷入沼泽般无尽的午眠之中。半眠半醒间,偶然传到耳边的大片大片杨树叶在空气缓缓流动中颤动的沙沙声,穿越明晃晃的阳光,若有似无的唤醒耳朵。

    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再见,贺军。贺军,我我喜欢你。

    不知道这样子闭着眼呆坐了多久,贺军睁开眼,看着对面空空的椅子,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胸口好像丢失了某一块碎片,再也找不回来的无力感。他就这样坐着,脑袋空空的,发了好一会儿呆。

    按下熟悉的电话号码,贺军抬眼望着没有一个星子的夜空,他百无聊赖走来走去。还是无人接听,贺军愤愤不平的挂掉电话。一个小时六个电话她全都不接,从他开始等公车开始,就给林可琪打上电话了,可是她就是不接。贺军闷闷不乐的叹了口气,给她传了封简讯:我在你家楼底下等你了,出来一下吧。

    蹲着腿难受了,站起来走几步,走乏了,再站会儿。这样反复几次,贺军干脆找个还算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他刷了刷微博,看不进去,烦躁的抓耳挠腮。手机响起简讯声,贺军迫不及待的一看,林可琪的回复却让贺军的冷掉半截:我在外面玩了,在亲戚家住,你别等我了。

    贺军对着手机屏幕歪了歪嘴,他猜到林可琪在撒谎,明天可是周一,都快八点了她说她还在外面玩,还要住亲戚家,这谎话也太蹩脚了吧?贺军猜想,她现在应该是呆在家里,冷漠的把手机扔在一边。

    你不见我,我就搁你家楼底死等,不见不散。贺军发了这封简讯,就开始坐着等,他想,只要能和林可琪面对面,哪怕说几句话,也会好很多。或许,她看到他的简讯,会下楼也不一定。

    见不到你,我不会走的。

    我就是见你一面,也不行么?

    连简讯都懒得回,这么不待见我?

    你不来,我不走。

    我在等着。

    干坐着快两个小时了,贺军翻看着两个小时里,自个儿每隔十来分钟传的简讯,每一封简讯都石沉大海,渺无音讯,贺军甚至怀疑移动把简讯偷吃掉了。他给林可琪拨了好几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贺军觉得很沮丧。

    就当贺军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辆红色出租车在小区口停下,从上面下来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孩,贺军摇了摇脸,那不是林可琪是谁?贺军满心欢喜的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的身边。

    “你回来了?”

    “我本来就是要回家的,和你没什么关系。”林可琪抬起脸,冷冷的对贺军说。

    “那你说要住亲戚家,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不回来的,不是吗?”

    “我骗你的,是因为不想见你才撒谎,鬼知道你怎么还在这儿杵着,真烦。”

    贺军忽略掉林可琪语气里的厌恶,舔了舔上嘴唇,用认真的语气说:“我们谈谈,好吗?”

    “谈?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我没功夫陪你耗。”

    “我说,你这样算什么?不见面不接电话不回简讯,这算什么?我们都没讲清楚,你就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办?不明不白的,我会难过的。”

    林可琪迎上贺军的目光,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分手吧。”

    “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你问我不见面不接电话不回简讯算什么?我告诉你,我要和你分手,你不是想要一个清楚明 “我不分。”

    贺军直视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眸里读出不同的答案,林可琪别开脸,不看贺军的双眼:“我累了,我想回家,拜托你。”

    贺军站着一动不动,嗫喏着嘴唇,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说不出口。

    林可琪看了他一眼,侧过身要离开,贺军拉住她的胳膊,她冷冷的说放开,然后使劲挣开手,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贺军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熬煎难忍,可就是迈不开一步去追赶。

    周一早七点半,贺军起床,刷牙,洗脸,把厨房里昨天剩下的,西红柿炒土豆丝和馒头放在一个盘子里放在微波炉里随热,胡乱巴拉两口。再回到卧室里,找两本最薄的课本塞到书包里,就一声不吭的出门了。他把防盗门关上,下了楼,并没有出单元门,而是直接走到地下室门口,掏出裤兜里的钥匙串,打开铁皮门,走了进去,关上门。他没有开灯,地下室里到处都有一层灰,他没坐,就干站着摸出手机来随意翻看着。

    约莫时间八点十来分的时候,他打开地下室的门,竖起耳朵来听楼道里的声音,确认没什么脚步声,再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贺军出了单元门,左拐,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两百米左右,他拐进一条小巷子里,爬上一个四五十米的小坡,在很偏僻的角落,毫不起眼的网吧招牌,贺军推开了阳光网吧的门。贺军直接往里走,走到最里层的隔间,左上角的角落里,熟悉的196号机子,他坐下来开了电脑,输入自己的用户名,密码,开了机子,然后戴上耳机,调出许嵩的歌儿,挂qq,登陆vs对战平台,打开魔兽,玩起真三来。

    中午有卖外卖的大叔进来,贺军要了一碗担担面,一瓶冰镇目,胡乱巴拉两口,继续玩电脑,除了中间上厕所,买水,或者冲会员卡,贺军一直就坐在那里玩,一直到晚上快9点钟的时候,贺军脑袋已经晕晕忽忽的,但还是意犹未尽关掉电脑,背着挎包出了阳光网吧,贺军小跑着下了小坡,出了小巷子,右拐,走个百十来米到了路口,截上一辆出租车,“鼓楼底唐元小区”,贺军面无表情的对出租车司机说。

    下了车,他拣着灯光昏暗的路走,大约十来分钟后,他步行到了鼓楼底唐园小区,西南角,那棵营养不良的榕树下。等到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贺军像以前那样,压低了嗓音喂了一声,对方似乎很讶异,刹了下车闸,停了下来。

    贺军双手插在裤兜里,抿着唇,微微扬起嘴角走到林可琪的面前,就以前一样,装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的样子,轻声问:“上了一天课,累不?”

    林可琪紧紧抿着唇,半响,像从牙缝了挤出了来的几个字:“这和你无关吧?你不用装着很关心我的样子,可以吗?”

    “我就是忍不住想关心你,我停不下来。”

    “你以为你演偶像剧呢你?贺军,别幼稚了,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林可琪说着拢了下耳边的头发,骑上单车,“我累了,别缠着我。”

    话一说完,林可琪就踏了两下踏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贺军歪着嘴,吹了下额头的刘海,呆呆站了一会儿。他出了唐元小区,截上一辆出租车。

    “北关街心路口。”他闭上眼,面无表情的说。

    回了家,贺军在门口换上拖鞋,到卫生间洗漱之后,回了自个儿卧室。他把自己扔在床上,拿被子蒙住头,脑海里交织出现魔兽真三的游戏画面和林可琪面无表情的脸,辗转反侧中,贺军沉沉睡去。

    周二。贺军的行程内容还是像昨天那样,贺军家,地下室,阳光网吧,再到唐园小区西南角,那棵营养不良的榕树下,贺军斜倚着树干,百无聊赖的等着,果然林可琪骑着单车的身影又出现在眼帘,他站直身体,冲着她摆了下手:“喂。”

    林可琪似乎远远的就看到了他,她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骑车的速度,贺军没来得及反应,又怕突然站到路中央拦她会害的她摔倒,犹豫间,林可琪骑车单车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贺军舔了舔上嘴唇,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踱着步子,走出了唐园小区。

    回了家,洗漱的时候,贺母随口问:“课上的怎么样?”

    贺军聊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他装作随意的口吻,用事先想好的说辞说:“能跟的上啊,我有自习,老师讲的我都有听懂,安啦。”

    贺母听了安心的点了点头,贺军洗漱完后,就钻进卧室,他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把自己扔在床上。

    周三,贺军家,地下室,阳光网吧,唐园小区西南角那棵营养不良的榕树下,贺军站在路中央,双手插在裤兜里等着,果然远远看见林可琪的身影,她见贺军一动不动站着,停了下来。

    “今天过得怎样?”

    “本来挺完美的一天,遇见你的时候,就变得恶心了。”

    “是吗,那我还挺特别的,该觉得光荣吧?”

    “贺军,我说分手不是闹着玩的,我真的厌倦和你在一起了,我受够了那些流言蜚语,受够了你那些有的没的,你让我清静清静,可以吗?”

    贺军直视林可琪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我说不分手也不是闹着玩的。”

    “你很烦,真的。”林可琪说完这句话,一把推开他,骑上单车,离开了。贺军看着林可琪离去的方向,苦笑着摇了摇头。

    周四,贺军家,地下室,阳光网吧,唐园小区西南角那棵营养不良的榕树下,贺军半蹲着把玩着掌心里的手机,瞄到熟悉的身影,他站起身来,站到路中央。

    “吱”一声,自行车闸皮忽然使劲擦轮胎的声音,林可琪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她板着脸,冷冷的盯着贺军,却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贺军双手环抱着胸口,眼神复杂的看着林可琪,他舔了舔上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两人就这么沉默的伫立,林可琪眼神一闪,似乎有莫名的情绪从眼角溢出,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轻声的说:“没什么说的,那我走了。”

    “有,我有一肚子话要对你说。”

    “那你说啊。”

    贺军张了张嘴,却摊开手:“我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真的。”

    “那就别说了。”林可琪说着,骑上单车,离开了。

    贺军微微皱起眉,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像个呆呆傻傻的神经病,又像一个神经质的傻子,他搞不懂自己在做什么。早早的呆在这里傻瓜一样的等,等她来到的时候,却什么也说不出口,这样没有一点营养的对话,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周五,贺军家,贺军家地下室,阳光网吧,唐园小区西南角那棵营养不良的榕树下。

    贺军双手插在裤兜里,以一种赖皮的站姿,歪着脑袋看着林可琪渐渐放缓车速,停在他的面前。她拢了拢头发,看着贺军,漫不经心的的说:“怎么,找我有事么?”

    听到林可琪说话的口气,心头的火气瞬间从窜了上来,贺军忍不住冷哼一声,他扯开嘴角,面容奇怪的对着林可琪笑着:“今天怎么迟了半个多小时,这么晚才回家?”

    “你要不搁这里堵我的话,就能节省大把时间。”

    “我问你话呢?”

    “你问我就要答吗?我又不是机器人。”林可琪不冷不热的说。

    贺军不由自主握紧了左手拳头,使出些力气握了握,又渐渐放开:“在前面那个路口,我刚都看到了。做贼心虚了?既然送,就让那个男的把你送到家门口,做戏做足呗。要不然,你是怕他送你到这里,我坏了你的好事,是不是?”

    “那男生是对我有意思,我也觉着他不错。你说的对,我特怕你搅坏气氛,所以就在那个路口和他分开了。”

    贺军知道林可琪在撒谎,她这么说,只是想要气他,他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话说:“我倒好奇了,到底是谁了哇?我才几天没在你身边,就有这么大本事这么大魅力勾搭上你,居然这么有胆量,敢动我贺军的女人,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有机会,介绍我哥俩认识认识。”

    “不用了。”

    “他谁了他?”

    “和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和你有关,就是和我贺军有关。你说你大晚上的不回家,跟着那小子干嘛去了都?你倒是跟我讲一讲哇,让我也听着乐一乐。”

    林可琪冷冷的盯着贺军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你管得着吗你?”

    贺军伸出中指指了下林可琪,又指向自己胸口:“你,林可琪,是我,贺军的女朋友,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你怎么这么厚脸皮呢?我说分手了,我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贺军没想到林可琪会这么说,他愣怔的微微张开了嘴巴,木讷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后,他舔了舔嘴唇,很艰难的问:“分手,你下定决心了?”

    林可琪冷着脸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贺军压抑着心头的波动,压下声来,沉声说:“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做错了。我改,还不成么?”

    林可琪别过脸,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我真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和我分手,可以吗?”

    林可琪的脸上浮现异样的神情,贺军读不懂其中的意味,他顿了一会儿,耳边传来远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他觉得后脑的胀热感渐渐消退,他换作诚恳的语气:“小琪,我不能和你分手。我离不开你,我真的会改的,我发誓。”

    林可琪微微歪着脑袋,紧紧抿着双唇不说话,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贺军看,那眼神看的贺军心里发毛,就像在看一个很陌生的人似的。贺军不明所以,皱起眉回视着林可琪,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林可琪颤动着伸出手,她死死咬了下下唇,“啪!”一声狠狠一巴掌打在贺军的脸上,下意识的微微别开脸,贺军只觉着眼前一黑,右脸颊上火辣辣的生疼,他忍不住歪了下嘴角,他知道她几乎是使出所有力气来甩他这一耳光的。

    皮肤上突如其来的生疼似乎能让贺军些微体味到林可琪此时心中的苦涩,他皱起眉,过往在一起的画面迅速在眼前翻过,心头涌动难忍的疼,他忽然觉着眼眶一湿,转过脸来,默然不语的看向林可琪。

    林可琪看着他的双眼,紧紧抿着唇,扬起左手又打了贺军的脸一耳光,这样往复,贺军沉默着挨了林可琪七八个耳光,耳边都有些嗡鸣声在盘旋,左右脸颊上火烧似的,终于林可琪停了下来,她泪流满面的看着贺军,紧紧咬住下嘴唇,着不说一句话。

    贺军牵了牵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生硬笑容,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脸颊上的表情算不算得上是在笑。他拉起林可琪的手,用自己的双手紧握住,轻声的问:“你手疼么?”

    “甭招我哭。”林可琪哽咽着说。

    贺军看了眼她的手心,语带责怪的说:“看,手都打红了,能不疼吗?”

    泪水不可抑制的从林可琪的眼眶中涌了出来,顺着她白皙的肌肤流下来,再凝结成豆大的泪珠滚落下去。

    贺军一脸的温柔,他微微眯起眼,胸口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像是春雨过后的土壤,柔软却悲伤,他摩挲着她的手:“傻丫头,你怎么打我找根棍儿啊,我皮粗肉糙,不疼。可打疼了你的手,我会心疼的,真的。”

    “别说这些甜言蜜语,我听的很假。”林可琪嘴上这么说,眼泪却流的更凶了。

    贺军不说话,忽然一下子把林可琪拥在怀里,她使劲挣扎着,贺军都没放手,他粗鲁的去吻林可琪的脸颊,咸咸的泪水,苦涩的滋味瞬间涌上舌尖,林可琪拍打着贺军的胸脯,他却拥抱的更紧,忽然她停了下来,贺军搂着她看向她的双眼,眼眸里是冰一样的冷,他听到她说:“你现在是在勉强我吗?”

    受不了她冷漠的目光,贺军觉得心一下子灰了下来,茫然无措的,他放开了她。

    “你还是不原谅我?”

    林可琪全是泪水的脸上浮现很忧伤的神情,她沉默了片刻,终究摇了摇脸。

    “好,那我自己打自己。”贺军说完扬起手,自己甩起自己耳光来,一下,两下,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林可琪哭着拉开贺军的手,冲着他吼道:“够了,你够了,听到了没?”

    “你不原谅我吗,那我打到你原谅为止,不可以吗?”

    林可琪看向贺军,她哽咽着说:“贺军,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是哄一哄,吓一吓就会好的的。你别这么幼稚下去了,可以吗?”

    “我怎么做,你才会不和我分手?”

    林可琪深吸了一口气,流着眼泪看向贺军,半响,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她动了动嘴唇说:“信任,我没法再信任你了,贺军。”

    听到这句话,贺军觉着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全部被抽光了,疲惫的感觉像浪潮一样瞬间将他淹没,贺军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愣怔着看着林可琪垂着脸,踢开支着单车的车架,骑上单车,然后离开。远远的,贺军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到。

    很少见的,贺军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仰起脸,仰望着夜空,星空就像遍洒的水晶粉末,耀眼的光粒布满整个黑色夜空,让贺军翻涌的心绪莫名的平复了些许,渐渐的,光粒却模糊成一圈圈光晕。

    ☆、021

    周六傍晚,滨河西路的重庆菜馆一间小包间里,小方桌上已经摆着两只空啤酒瓶,一盘尖椒土豆丝,一盘醋泡花生米,一个大圆盘上挤着好几只酱猪蹄,杨风一掀帘子进来,就看到贺军刚把一玻璃杯啤酒咕咚一口气灌进肚子里,他挠了挠后脑勺,在贺军对面坐下。

    贺军拿起一瓶啤酒,嘴一张咬掉啤酒盖儿,放到杨风面前:“是弟须就别问我为什么,今晚,陪哥们儿喝个痛痛快快!”

    一看贺军发青的脸色,红肿的眼眶,杨风就猜到他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他识趣的没多问,咧了咧嘴巴,举起瓶来一碰:“成,喝!”

    两瓶酒下肚,杨风扬声招呼老板再上盘土豆丝,他想了想,又要了一盘过油肉。

    贺军又咬开两瓶啤酒,放在桌子上,他啃掉一个猪蹄儿问:“学校没啥特别的事儿吧?”

    “就那样,就是还有一个星期多就快月考了。”

    “靠,垃圾学校,就知道考考考,真没劲!”

    “谁说不是呢?”杨风看着贺军依然炯炯有神的双眼,不禁有些佩服贺军的酒量,他喝酒可不行,现在完全就是在死撑着,他夹了两颗花生米,纳闷的问:“喂,我看你这胳膊腿儿好好的,怎么都不来上课?”

    “懒得去呗。”

    杨风露出不解的神色,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贺军,没等他问,贺军已经知道他疑惑什么了,他开口解释道:“我骗家里说我去上学了,其实我偷溜到网吧打真三了,中午外卖凑合两口,晚上踩着放学的点儿再回去。学校那边又不晓得我能上学了,还以为我还病着来着。”

    “哇塞,这点子亏你小子能想得出来,美死你了吧,天天打真三。”

    “美什么,也就打真三的时候我能不郁闷些,一离开电脑我就闷的难受。”

    杨风舔了舔上嘴唇,试探的问:“郁闷啥?”

    “还能因为什么,林可琪呗。”

    “怎么了?”

    “我先吹一瓶,你随意喝。”贺军说完拿起一瓶来,仰起头咕咚咕咚喝掉,杨风知道贺军是体谅他喝不了多少才那么讲的,可他还是举起酒瓶来喝了一小半,喝啤酒的时候,杨风想到林可琪肯定是知道程娜的事儿了,在和他闹别扭。

    “怎么说呢?”贺军苦恼的挠了挠头,微微眯起眼,有点语无伦次的说,“程娜跟我说以后别见面了,我其实心里挺不舒服的,我对她,不是女朋友那种喜欢,可还是难受,你能体会得到吗?”

    杨风不知道贺军怎么说着林可琪一下子却转到了程娜,他歪了歪脑袋:“只是因为男人的占有欲吧?”

    贺军愣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又说:“小琪,她知道我和程娜上床的事,跟我闹分手。住院那会儿,我传简讯她不回,打电话她不接,害我天天过的跟一怨妇似的,真恶心透了。”

    “然后呢?”

    “出院后,我见了她好几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认错,道歉,发誓,这些通通都不管用。她这回跟铁了心似的,我都没辙了,没办法她死活要分手。”

    看着面前好兄弟醉醺醺的一脸苦憋的样子,杨风心里没有同情,反而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夹了一大筷子土豆丝,嚼在嘴巴里,撂了一句:“闹成这样子,一句话,你活该。”

    贺军听了一下子抬起脸,怒气冲冲的盯着杨风,嘴巴鼓鼓的没说话。

    杨风又喝了一大口啤酒,抹了把嘴角溢出的泡沫,他觉着肚子撑得难受,松了松裤腰带好整以暇的说:“闹成现在这步田地,不是兄弟我挤兑你,完全是你自作自受。你说你追她那会儿,费了多大力气,闹腾的全世界都知道你追她,各种耍酷,惊喜,还为了她干了两次架,才硬是把她追到手。追的这么辛苦,可你呢?追到才几个月你就说林可琪不让你做,你憋的慌,就偷偷背着她粘花惹草的。我不是没劝过你,还跟你吵的脸红脖子粗,林可琪这么好一姑娘,跟你说耐心点你就不听。出去乱搞,你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林可琪早晚多少会知道一点。我说贺军你别看现在闹腾的欢,以后有你后悔的,你说说你听进哪怕半句话了没?啊?”

    杨风的一番话说得贺军哑口无言,他闷闷的舔了舔上嘴唇,半响才说:“可是,你说,我对林可琪不够好么。我为她做的那些事儿你也看在眼里,我就偶尔混几下,哪个男的不犯错呢?而且,小琪跟我在一起是真快乐,她对我有感觉,你能了解吧?我都保证绝不会再犯错了,可……”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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