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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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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正文 第3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第3节

    怕今日俞岱岩一行就要抵达金陵了,张无惮叹了一口气,将门推开,却一眼望见这间草舍正对着的大槐树上,横卧着一个男子。

    张无惮吸了吸鼻子,却闻到了浓浓的酒气,再看他怀中抱着的酒坛,微微眯起双眼,脚下一点,就近攀上另外一棵树,半蹲在枝头,就近打量这男子模样。

    果然,这酩酊大醉的男子浓眉长睫,嘴上留着两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齐,这胡子同他的眉毛竟是一模一样。

    张无惮轻轻咳嗽一声,运起内力道:“敢问阁下便是‘四条眉毛’陆小凤吗?”

    对方仍然是半睡半醉的模样,声音打着呼噜转着漩,飘飘忽忽哼道:“敢问阁下便是抓泥鳅大王吗?”

    张无惮一脸郁闷,他就觉得自从来了这大杂烩世界,便事事不顺,样样倒霉,叹道:“想要抓只猴,却不小心套住了小鸟。”

    他说完便从树上跳下来,重新进了草舍,收拾行囊便要离开。

    陆小凤从树上坐起来,一手拎着酒坛,看着他眼露奇光:“咦,你知道的倒是多?”

    他是行至江浙一带,听到了这个炒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本念着不过是顺路,一时好奇便来看看。

    盖因陆小凤曾经同好友司空摘星比赛翻跟头,司空摘星输了便抓来了六百八十条蚯蚓。

    知道此事的便只有他们两个,陆小凤本以为这“蚯蚓大王”胡吹大气的名号是司空摘星自己叫出来的,想着来羞他一羞,却不料却是个尚未加冠的少年儿郎,不是司空摘星,却是为了找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管他叫“陆小鸡”“陆三蛋”,陆小凤也编排了“猴精捣蛋,是个浑蛋。浑蛋不乖,打他屁股”等语来反骂回去,却惊讶于这少年连他们的戏言都只晓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说出“抓猴套鸟”之说了。

    陆小凤本就好奇,再加上看张无惮一脸“老子不稀饭你”的郁卒,心中豪气一冲,也从树上跳下来,问道:“你找那猴精,是为了比赛抓蚯蚓吗?”

    “我不会抓蚯蚓。”张无惮伸出手来给他看自己五指,“我本想以‘偷神之神’的名号激‘偷王之王’出来,可惜手下却无擅长易容盗窃之能人。”

    陆小凤见他指节红肿,手背碳黑,显然是日日夜夜以火烤双手,勤练爪功指力而至,修炼时日尚短,还未大成,才会这副形态。

    陆小凤自己使得一手“灵犀一指”的绝技,走的是灵巧轻盈、可攻可守的路子,却知这少年练的是威猛无双的路数,双手力道奇大,可是不能用来抓蚯蚓的。

    若说以威猛爪功闻名江湖的,当数天鹰教教主殷天正了,再联想到近年来的传闻,陆小凤不禁一笑:“天鹰教少教主座下便连个擅偷之人都找不到了吗?”

    他说完后,见张无惮只是笑笑,“啊”了一声,顿时明白了。“蚯蚓大王”本就是笑谈,司空摘星是极爱热闹之辈,若是得空,八成会跑来一试深浅。但若是以“偷神之神”的名号,就算引得司空摘星前来,也会让他心生反感。

    这少年倒是有趣,传闻殷天正极是器重他,亲自传授其武功,其乃是武当张五侠之子,只是不知道具体姓名。看他这双手,也是吃了很多苦头的,虽还欠些火候打磨,但一旦神功大成,不可小觑。

    陆小凤还在琢磨着,听张无惮叹道:“我座下都是些碌碌庸庸之辈,不说酒囊饭袋,也相差不大了,哪比得上司空摘星?”

    他言辞间流露出极是推崇司空摘星的意思来,果然陆小凤颇不服气地撇撇嘴,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找最好的名厨烧菜,找最棒的酒师酿酒,找最出名的神偷,自然是为了偷东西了。”张无惮说到这里,见彻底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方才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出此下策,是为了一位师长……”

    陆小凤正待洗耳恭听,却见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形如有难言之隐,又如有便秘隐疾。

    人家既然不愿说,自无强逼之理,但这般掉人胃口,实在难受,陆小凤忍不住叫道:“自从我见了你,你都叹了三次气啦!”说着四条眉毛也跟着垂下来,学着张无惮的模样愁眉苦脸叹气连连。

    张无惮一笑,看看他手上提着的坛子,带着几分可惜道:“只叹不知能同陆兄相见,否则定当取好酒款待与你。只是既然有缘,正当一聚。”

    他说完,打个呼哨,不过片刻,便有两名轻功上佳、仆役打扮之人迎了上来。

    张无惮知陆小凤耳力极佳,也没遮掩之意,吩咐他们立刻准备酒菜。

    第12章结拜兄弟

    金陵还处在天鹰教的管辖范畴,张无惮派下去的又是殷天正特意指给他的好手,在天鹰教也是有正经职位的。

    两人等了没多久,就见他双手各拎着两坛人头大的酒坛,脚底平稳地飞奔过来。

    陆小凤笑道:“久闻天鹰教势大,我看这位老兄,轻功倒是绝佳。”

    张无惮道:“这位侯军闲,乃是我外祖手下一等一的好手,素以轻功卓绝闻名江湖。”

    陆小凤随意点点头,这人武功虽高,却甘心为奴为仆,也不过是俗人一个,他是不乐意与之相交的。

    但旋即他就发现张无惮说这话时却根本就没有看他,微微一怔,意识到他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得,而是说给侯军闲的,借此邀买人心。

    陆小凤不由得一笑,若是张无惮收买人时还要专门看着他,那不过是个心机深沉的俗人,但他明摆着一副“我不跟你说你也别认”的态度,倒也有几分意思。

    侯军闲这个俗人拿来的却当真是好酒,此人隔得甚远时,陆小凤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赞道:“好酒!”

    侯军闲稳稳停住了,看看张无惮神色,便将四个坛子依次放在树下,稍等不一会儿,又另有一人提了下酒菜肴来。

    张无惮使他二人退下,请陆小凤入席,两人便在那棵槐树下的石桌石凳上坐下了。

    张无惮一巴掌把封酒的坛口拍开,一吸鼻子,笑道:“倒当真是好酒,不知从哪个县官家里搜来的。”

    他将酒倾倒出来,只觉香气更扑鼻而来,看颜色清白如同涤浆,便道:“我于此道上向来知之甚少,还请陆兄不吝指教。”

    要说茅台五粮液剑南春,张无惮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对古代这些名酒,他是真的了解不深。

    想在天鹰教总坛这两年,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使,他可没时间在这些享乐之道上下功夫。

    陆小凤闻着香味似乎已经醉了,摇头晃脑道:“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这桑落酒更应在明月黄昏后一酌,方才更有韵味,可惜,可惜了……”

    现在还伴着清晨的鸟叫声,他俩竟然都要好酒好肉吃起来了。张无惮笑了笑,端起酒来跟他碰杯,说了声“先干为敬”,仰头一口干掉了。

    古代的酒终究酿造工艺有限,但张无惮此生第一次喝酒,喝完后虽撑着面不改色,倒是忍不住夹了两筷子菜狠狠吃了。

    陆小凤颇觉有趣,等他再倒时就把酒碗压下了:“此酒还当细品才能得其韵味,阁下心中记挂着俗世尘务,倒有些不美了。”

    他顿了一顿,好奇道:“说来,你知道我是‘四条眉毛’陆小凤,我却还不知道阁下名讳呢?”

    “免贵姓张,名无惮。”张无惮回答道。

    陆小凤一怔,笑道:“好巧,我姓陆,名三蛋,托大算你三哥?”

    他本是开了个玩笑,说完后却见张无惮神色不对,忙解释道:“不不,我没有冒犯之意,‘陆三蛋’是司空摘星那个猴精给我起的诨名,说我是混蛋、笨蛋、穷光蛋的结合体。”

    看张无惮对他和司空摘星之事这么熟悉,陆小凤还道他称自己为“张无蛋”是以此调侃,却不料闹了个乌龙,若这是对方真名,倒显得他那话十分鲁莽了。

    陆小凤肯自曝其短,自然是想借此表示歉意。张无惮脸色稍缓,端着酒杯故意缓缓叹了一口气:“那承三哥吉言,愿我这一世不当混蛋、笨蛋,更应做个富家翁,荣华富贵取之不竭。”

    他这么一说,显是并未放在心上,陆小凤大喜,再与他碰杯:“好!”

    这一顿吃的宾主尽欢,两人且吃且聊,等四坛好酒喝尽,又命人再上,菜肴也换过,等第二轮战罢,却早已日过中天了。

    侯军闲得了武当一行抵达金陵近郊的消息来报,却看到了两个东倒西歪的酒鬼,不觉脚下一顿,轻声道:“少主?”

    张无惮喝得少,但酒量更小,何况他还没有很深内力护体,闻言只动动眼皮,哼了一声。

    此等情况,推拿他穴位将酒逼出来就好,但张无惮威望日重,侯军闲一时间竟不敢贸然动手。

    倒是陆小凤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甩甩脑袋,看侯军闲直愣愣立在那里一脸为难之色,念头一转,把张无惮扶了起来,帮他推拿几下穴位。

    只见张无惮动动身子,睁开眼睛后一把推开他,扭过头去,“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等他折腾完,倒是清醒了几分,拿桌上残茶漱了口,问道:“可是三伯、四伯来了?”

    陆小凤素来不喜同这些有门有派的江湖人士打交道,闻言正想告辞,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武当三侠俞岱岩残废已久,不能下床,此乃武林人所共知之事,怎么竟然下武当山来了?

    他神思敏捷,登时便想到怕同张无惮设局要引司空摘星现身之举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小凤便把告辞之言咽了下去,道:“我和司空摘星,虽不是朋友,可彼此别苗头久了,想联系到他倒也不难。”他和司空摘星乃是难得心意相通的至交好友,只是不肯认罢了。

    张无惮早在刚确定陆小凤身份时,就已经在暗中谋划了,幸而俞岱岩一行来得早,否则他还得装醉下去拖延时间。

    此时总算听到这句话,张无惮迟疑半晌,使个眼色让侯军闲先退下,而后才道:“不瞒陆兄,我三伯被奸人所害,几如废人已有十余年……”

    他说着禁不住红了眼眶,同时暗暗在心中给这两年勤练哭戏的真·奥斯卡影帝无惮·张点了个赞,哽咽道:“想医得此伤,须得有一灵药才行,只是这药……我虽非武当弟子,但也不忍看三伯如此受苦,这才出此下策,设计想引来司空摘星……”

    陆小凤是个侠士,听后早就热血上涌。若是张无惮托的是他,他必然一口就应了,可这事儿他还办不来,踌躇半晌,道:“我倒是能找到他,但他行踪不定,几时找到还未可知,想来也不成问题,只是……”

    他肯帮忙就够了,张无惮自然不会让他为难,摇摇晃晃起身,一揖到底,笑道:“多谢陆兄,千金买马骨,我已备齐十万两纹银,若是不妥,还可再加。”

    说话时他的心都在滴血,妈蛋古龙和金庸的货币体系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张无惮多方打听到这十万只算是司空摘星的出场价,看他的心情还得再加码。

    十万,哪怕是凤姐砸上十万,张无惮都能在卖不卖身上纠结一会儿。以殷天正对他的宠爱,他说要挪走这些银两时,老爷子的脸梢也都僵了。

    陆小凤确实是对这个颇觉说不出口,见他如此上道,顿觉轻松,应道:“小兄弟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便是,只是一时间寻人,未必能立刻寻到,不如我们定下个期限,约定再见?”

    张无惮稍稍一思忖,便道:“下月月圆之时,在元大都清嘉茶楼相见?”

    此时才是月初,一个半月时间,除非司空摘星跑到月亮上去,陆小凤便有信心找到他,笑道:“好,一言为定!”

    两人三击掌,将此事定下,陆小凤告辞离去。张无惮卸了防备,只觉酒气上涌,脚步轻晃。

    侯军闲连忙向上来扶他,被张无惮挥退了,看他如卧云端的模样,又生怕少主摔跤,只好叉开两只手在后面虚扶着他。

    张无惮顾念到武当三侠、四侠都让他派人拦下了,断无让长辈久候之力,强提一口真气,直奔官道而来。

    远远便见一队十余人身着武当道服之人守在路口,为首一人正是武当四侠张松溪,他正同张无惮的手下说话。旁边软轿上横卧着一人,却是武当三侠俞岱岩。

    张松溪看到张无惮跑过来,一吸鼻子,却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眉头微皱,却未说什么,只道:“小侄子,好久不见了!”

    张无惮拜倒在地,先见过他二人,因他非武当弟子,只以“三伯”“四伯”相称,而后又道:“小子无状,来到金陵后凑巧同‘四条眉毛’陆小凤相见,从他口中竟得知了一桩辛秘之事,为表谢意,设宴款待他,侄儿首度喝酒,不胜酒力,却不料误了时辰,还请两位伯伯见谅!”

    他口称惶恐,但看着俞岱岩,却又满脸喜色,显然这“辛秘之事”,同他的伤有关。

    他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知道俞岱岩需要黑玉断续膏,此药又如何会在汝阳王府,便干脆掠过不说。

    张无惮毫无顾忌给陆小凤甩了个锅,就算日后张松溪同陆小凤真对了口供,也不怕,他把自己的功劳给了陆小凤,两人都会认为他是不居功自傲的谦谦真君子。

    张松溪心头一动,忙将他扶起来,亲自帮他拍去膝上的尘土,格外温和道:“好孩子,不需着急,我们也才刚到罢了。”

    他心中深感愧疚,原来小侄子是为了三哥之伤才强撑着陪人喝酒,自己还疑他喝得大醉来见长辈,态度实是不恭,别是染了天鹰教的邪气。

    俞岱岩虽不出声,脸上带着死灰之色,一副“让我就这么残废下去吧”的心灰意冷做派,但用极为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他是这十余年来饱受折磨,早已不敢抱有希望,可又心思活动,按捺不住。

    张无惮十分上道,便将听陆小凤说少林在西域有一分支,不知何故学到了少林绝学大力金刚指,其门派弟子素喜以此断人手足云云说了,还说陆小凤曾道要医好此伤,需用门派秘药黑玉断续膏才行。

    第13章和盘托出

    张松溪原本对他所谓打听到的“辛秘之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感念他为俞岱岩谋划的心意,听他说完,却神色大变,猛然低头看向俞岱岩。

    俞岱岩浑身都在发颤,双目几欲瞪裂,太阳穴处一团青筋勃发,喉结上下滚动十数遭,方才嘶吼出声。

    他虽四肢残废,但内力未失,这一声几如龙吟虎啸,方圆数里内鸟雀皆动。张松溪听他声音中饱含着愤怒与不甘之意,想到三哥这十年来遭受的痛苦自非常人所能忍的,偏偏他在派中时生怕师父和师兄弟为他难过,总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至今方才发泄出来,一时忍不住泪下。

    俞岱岩长啸数次,方才喘着气收了声,咬牙道:“为了我的事儿,武当派上上下下同少林大起嫌隙,想不到却原来恨错了人!”

    张无惮虽未详说,但俞岱岩想到少林面对有指印的金元宝,也认为是少林大力金刚指所捏,但并不承认是少林派弟子所为,少林武当几番对峙,都是这个说辞,实在不像作伪。

    这个谜团困扰他已久,如今终于有了答案,俞岱岩桀然笑道:“好,好,这下我便是立时死了,也不用做个冤死鬼!”

    张松溪忙道:“如今事情刚有了转机,三师哥切不可说出此话,莫说辜负了无惮孩儿一番好意,便是叫师父听到了,岂不惹得他伤心?”

    张无惮也道:“三伯只管放心,侄儿已经安排了人手下去,四下探查,只要有了消息,不仅呈上黑玉断续膏为三伯疗伤,便是当年的凶手,侄儿也定一并为您捉到!让您亲报当日之辱!”

    他说着,想到若非这投靠朝廷的阿三所害,殷素素何至于几年内夜不安寐,他生性极为护短,杀意一起,眼中绽出森然冷光。

    张松溪纵然生性温和,对害俞岱岩之人也绝无好感,拍拍张无惮肩膀,让服侍俞岱岩的清风、明月两小童将软轿抬起,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

    张无惮应了一声,扭头对着手下道:“你们回总坛向外祖、舅舅复命吧,便说我跟着两位伯伯,断不怕为歹人所害。”

    若是天鹰教教众一路跟随护送,更显得跟武当派纠缠不清,惹得江湖上自喻正派之辈对武当指指点点。

    张松溪看他带来的这十余人俱是好手,武当虽也有十余人护送,但多是三代弟子,跟着他下山来增长见闻的,论武功大有不及。

    他自然明白张无惮是为武当名声着想才甘愿以身涉险,很为他的细致周到动容,正想说什么,却见这十余人齐声应了,其中纵有一二稍显犹豫之辈,应声时却不敢落于人后。

    张松溪一怔,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叹道:“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张无惮令行禁止,无人敢违拗,可见他在天鹰教教众心中极有威望,小小年纪,不可小觑。

    待这些仆从退下,张无惮笑道:“不瞒四伯,这些人成日价管天管地,真是烦死个人了,我早想找个名目,将他们赶走啦。”

    ——他们奉白眉鹰王之命贴身保护你,却被你呼喝了一句就乖乖退去了,如此言听计从,岂敢管天管地?

    张松溪深知张无惮这句话是为了宽慰他,不让他有心理负担,心中更是赞叹不绝,不忍拂他好意,顺着他的话,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正该如此,你三伯最喜欢小孩子了,青书和无忌在武当山上都让他宠上天了,便是你四伯无趣,想管你一管,你三伯也是不肯的。”

    张无惮笑眯眯应了——谁说聪明人不好对付的,在他看来,对付聪明人,只消掌握“润物细无声”一法,便百试百通了,其人越是聪明,便越是灵验。看张松溪在几次脑补下,就已经一脸“小侄子真心棒棒哒”的傻伯伯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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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走来,倒是风平浪静,谢逊是否存活于世的争论经过两年的沉淀,想知道真相的已经跟张翠山、殷素素交过锋了,他二人将谎话说得滴水不漏,如今武林众人公认屠龙刀已经随着谢逊沉入北极冰海中了。

    没了屠龙宝刀,武林至尊的诱惑,愿意同一时间得罪武当和天鹰的蠢人着实不多,听到风声的都知道俞三侠时隔十年下山,便是为了医治身上的残废,谁若胆敢在此时坏事儿,武当派势必不死不休。

    张松溪对张无惮颇为喜爱,听他向俞岱岩的小道童清风、明月翻来覆去打听同胞兄弟张无忌在武当山上的事儿,又时时伴在俞岱岩身边同他说笑解闷,不由更喜他兄弟和睦,敬爱师长。

    只是越到蝴蝶谷,张无惮便显得越是沉默寡言,脸上笑容渐少,似乎担着千斤重担。

    莫说是张松溪觉察到蹊跷了,连俞岱岩瞅着空挡,挥退左右后,都忍不住问他:“小侄子,马上便要同你父母相见了,怎么还不高兴?”

    张无惮轻声道:“别人家都能共享天伦,却不料我们一家四口,多灾多难,我和无忌分居天鹰、武当,父母更是在蝴蝶谷中一住便是两年,便是逢年过节都不能相见,每每想来,心酸不胜。”

    俞岱岩想到张无忌最初被送到武当山上,也是半夜睡梦中都常常哭喊着找爹寻娘,张无惮什么情状他自无从知晓,但想也是极为难熬,不由得也长叹一声,劝道:“想来五弟妹顽疾已去,不日便能还山,先去武当拜见师父,再去天鹰同你外祖相见,岂不快哉?你们一家,多灾多难,好在也是苦尽甘来了。”

    却不料张无惮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扑通”一声摔跪在地上,顷刻间已泪流满面:“说来是我们一家对三伯不住,我娘自回中原以来,日夜以泪洗面,寝食难安,三伯要打要杀,只求对着无惮一人!”

    俞岱岩大惊失色,想拉他起来却又动弹不得,听他话语中似乎另有隐情,又不好叫旁人进来,尽量温言哄道:“孩子,三伯很是喜欢你,不打你,更不杀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同三伯讲清楚吧?”

    张无惮虽在抽噎,却也口齿伶俐。俞岱岩一听到当年殷素素同殷野王得知屠龙刀在他手上,图谋要得后,不用他说,便已然明白了。

    他怔怔目视前方,呆然半晌,惨然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知俞某上辈子是何等穷凶极恶之人,这辈子要受这等挫磨!”

    张无惮从他发呆时起,就在一次次磕头,到他说完这句话,已磕了不下一百个响头。

    俞岱岩对作恶之人本是痛恨至极,他自非圣人,心潮涌动下恨不能一巴掌拍死殷素素,但想到殷素素已同张翠山结为夫妇,一双麟儿已经长成,自己纵然杀了她又有何用?害得五弟一家妻离子散,岂不又是再造业障?

    但若说就此放过此事儿,他又实是心有不甘,回过神来时却见张无惮额头鲜血迸溅、血肉模糊一片,可见这一百个头磕得实心实意,心下不忍,冷冷道:“你先起来……”尽量克制语气道,“这是我同你娘的恩怨,你别来掺和……若是让人听到动静进来,撞破此事,反倒不美……”

    张无惮心道大侠你太天真,咱俩现在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还没有人进屋来,显然是让张松溪给拦住了,你师弟现在说不定就守在外面暗搓搓偷听呢。

    最开始张无惮听到陪着俞岱岩来的是张松溪时,确实为难了一阵,以张松溪的敏锐,实在不知该如何瞒过他,不得已只好露于他知晓。所幸武当七侠情同兄弟,张松溪向来圆滑多智,有他帮衬,事情也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张无惮心中转着念头,口中道:“我娘亲既为了恶,自知无所弥补三伯所受的痛楚,只盼三伯别气坏了身子,更添她的罪恶了。”

    俞岱岩默然半晌,静静道:“嘿,俞某已经是废人一个,早也不把自己身子当一回事了,何惧气坏了身子?”

    他本不想同张无惮谈此事,但看他意态已决要替母亲出面,再加上张无惮貌似其母,又同在天鹰教长大,一时间似乎是殷素素本人站在面前一般,心下更是百味陈杂。

    张无惮道:“娘亲还惴惴不安想着跟三伯请罪,此事儿乃是我在舅舅处知晓,娘亲并不知道我告知了三伯,我爹爹对此事更是全不知情……”说着又流下泪来。

    他脸上泪水和着血水滚下去,看起来又是狼狈又是可怜。张无惮也不想玩道德绑架,只是这本就是个无解之难题。

    若是俞岱岩肯自发隐瞒下去自然是最好的,纵然俞岱岩不肯,他提前说了,给他个心理准备,也好过骤然之间发现殷素素便是间接害他之人。

    俞岱岩数度呼吸从急促变为平缓复又变得急促,显是心中天人交战极为强烈,一直拿捏不准要如何应对,半晌后方缓缓道:“张少侠,我问你,若是你被人这样害了,你当如何?”

    “……”张无惮抬起头来,直直望入他双眼,一字一句道,“若有机会,定将所受之辱悉数奉还,断他四肢不说,还要挫其骨,扬其灰。”

    俞岱岩看他良久,叹道:“好,我是个残废了,这辈子已经不中用了,待抓得伤害我的西域少林弟子,还望你记得今日之言!我不需你将他挫骨扬灰,只是断骨之辱,还望你替我报偿。”

    第14章一笔勾销

    他说这话便算是将此事揭过了,俞岱岩一个眼色制止了还想说什么的张无惮,叹道:“我想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他不能责备张无惮,这孩子是怀揣着纯孝之心来的,想要用己身替母亲顶罪受罚。可十年苦痛折磨,岂是他想放下就能放下的?

    肉体上的痛苦则还罢了,堂堂俞三侠壮年之时却成了一个废人,大小便溺还得依赖他人照料,这给俞岱岩心灵上带来的痛苦是难以言说的。

    但此时毕竟治愈有望,何况仔细思量,殷素素在此事上也并无大过之处,人家为了他避居蝴蝶谷几年,千辛万苦求得蝶谷医仙为他治伤,对他的亏欠想来也还清了。

    张无惮又磕了一个头,起身出门,却看到张松溪立于一棵松树下,神色复杂地正看着他。这距离虽不算近,但以张松溪的耳力,听到他们的谈话是轻而易举的。

    张无惮故作一惊,忙用袖子擦脸,却见张松溪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莫要做声。

    他满脸忐忑,回身将门掩好,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张松溪面色通红,额头上都是豆大汗珠,显然刚才也是又惊又怒,此时却已经勉强平复了心情,对他点头道:“无惮,你随我来。”

    他不愿在俞岱岩门口交谈,生怕漏了什么出去,领着张无惮一路走出很远,方才道:“你不用担心,跟着来的三代弟子们,都让我早早撵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张松溪说完后,就看到张无惮鼻子一红又流下泪来,叹了一口气,良久方道:“五弟确不知情?”

    张无惮点点头:“我娘怕是打算等见了三伯,再坦白一切,凭她是不敢对我爹爹俱实以告的……”

    说到这里,他似乎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我真怕我爹爹知道了,激愤之下,去杀了我娘……”

    “你做得很好——虽有不妥之处,可现下除此法外,也别无他法——”张松溪看他极为惊惶、惴惴不安的模样,生怕再激起他的心魔,忙拿话稳定他心神,“五弟最重情义,他若骤然得知此事,既自觉对不起三哥,又下不去手杀妻,怕会萌生死志,到那时才是悔之晚矣。”

    张松溪聪明绝顶,他虽不像张无惮那般知晓剧情,可依照自己对张翠山的了解,将事情走向也猜得极准。

    但若要俞岱岩自己把这个苦头生生咽下去,张松溪实在说不出口,他不是受害人,没资格去劝受害人原谅啊宽恕啊云云。幸好俞岱岩也明白这点,表示不再追究了。

    如此冷处理,虽对三哥不住,却也实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张松溪打发张无惮去歇下,自己在山涧间来来回回走至天明。

    等到天都大亮了,他才去俞岱岩房前,唤道:“三哥起了吗,咱们继续上路?”

    里面半晌才传来俞岱岩沙哑的声音:“好,烦请四弟让清风、明月进来吧。”

    两个小道童昨天刚听到里面“扑通”一声响,似乎是有人跪下了,就让张松溪见机得快给找个借口支开了。

    但他们也觉察到怕出了不同寻常之事,战战兢兢进屋,却见俞岱岩也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想来一夜未睡。

    再看张松溪也是熬夜后的疲倦,但清风明月没想到,当张无惮从角房中出来时,不仅面容憔悴、双目红肿,还带着个大兜帽,包住头不说,还遮住了大半张脸。

    清风吓了一跳,忙道:“小师叔,你这是怎么了?”张无惮同他们年纪相仿,但清风明月算是四代弟子,按称呼张无忌的“小师叔”来一并称呼他。

    张无惮面无殊色,笑道:“多谢关心,我昨天睡觉时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脑袋磕到床脚了,伤在脸上,多有不雅之色,便使个法子遮掩住了。”

    清风还想再问,让明月拉了一把。他扭头看过去,却看到张松溪和俞岱岩都全作没有看到,忙也不敢说什么,同明月一起抬起俞岱岩的软轿来。

    俞岱岩听他二人谈话,却是在心中叹气连连,不禁自问道,纵使是殷素素有过,同两个孩子又有什么妨碍?枉我自诩大侠,难道竟向个孩子撒气吗?

    这样一想,他神色缓和下来,唤道:“无惮,过来让你四伯给看看,看需不需要上药?”

    俞岱岩说完,见张无惮眼中绽出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的光芒来,一时感到心酸无尽,声音更柔和了三分:“想来不是什么大碍,但伤在脑上,还是轻忽不得。”

    张松溪心中大喜,想不到三哥心胸如此宽阔,忙招手让张无惮过来,解开他的兜帽,看额头上一片青紫,正中央都砸烂了,虽经过简单处理,可也看得吓人。

    只是皮外伤,张松溪亲自拿武当灵药给他涂抹了,这才命人启程上路。

    再走个三两日,便到了淮北境内,离蝴蝶谷已然很近了,前去探路的弟子策马反转回来,满脸喜色道:“启禀三师伯、师父,五师叔在前面二里远处等着咱们呢!”

    众人听后尽皆大喜,张无惮有意看了俞岱岩一眼,却见俞岱岩只是大笑道:“好,四师弟,我们快去同五师弟相见!”又催他道,“无惮,愣着干什么,快去见见你爹!”

    他未因殷素素之事儿一并恨上其他人,这份心胸真不是盖得。张无惮对他一笑,也不推辞,提起真气来,以轻功跑到众人前面去了。

    他一路飞奔向前,远远果然看到张翠山站在一个脚夫小茶棚旁边正朝着这边眺望。

    张无惮这两年来在天鹰教总坛苦心学武,古代交通不便,父子两个自武当山上一别后,方始得见。

    张翠山早从殷野王给殷素素的信函中得知长子也在路上了,见到他却仍觉得又惊又喜,笑道:“好小子!我还奇怪你下山这么久怎么还不到,原来跟你三师伯、四师伯一起了!”

    张无惮有心跟武当派亲近,张翠山自然只有高兴的,直接将他搂在怀里,想用力把他抱起来,提到半截,却见张无惮满脸不悦,哈哈一笑,还是把他松开了。

    刚见了面就欺负人,知不知道我刚给你摆平了多大的麻烦?张无惮对着他悄悄翻了一个白眼,却又憋不住笑了:“爹爹,娘呢?”

    说起这个来,张翠山的笑容就无影无踪了,他甚至是带着几分惶恐地朝着张无惮奔来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反应就出乎张无惮的预料了,他舍掉脸不要,跟俞岱岩又跪又求的,好不容易把事情压下去了,要是张翠山早就知晓了,那这一切折腾就都白费了。

    张无惮收了笑容,故作诧异道:“怎么了,爹爹,难道娘亲的病又复发了吗?”

    张翠山回过神来,看他想左了,忙道:“不不,没有,你娘亲来了蝴蝶谷,就让胡先生给治好了。”

    这也是他的疑点所在,殷素素根本不是什么大病,在武当山上却又病重得连床都下不来了。

    张翠山私底下问过胡青牛,胡青牛说令夫人这是忧虑成疾。他再问殷素素,殷素素却又不肯说。

    好歹是朝夕相处的夫妻,对于她情绪的变化,张翠山还是非常敏感的,尤其殷素素对说服胡青牛为俞岱岩医治一事上,比他还要热切,再加上随着同俞岱岩一行相见之日临近,妻子日夜的不安惶恐……

    张翠山渐渐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只是不敢问出来。今日他提出来迎三师哥四师哥,殷素素找了个借口不来,张翠山更是肯定了猜测。

    现在张无惮一提,张翠山一下便想了起来,同儿子和师兄们相见的喜悦都散了大半。

    武当一行人此时都已经到了,张松溪一眼看出张翠山神色不对,询问地看了张无惮一眼:你跟他说了?

    张无惮几不可察地轻轻摇了摇头。

    张松溪于是若无其事同张翠山交谈,跟着他一道去了蝴蝶谷。

    殷素素一身素装站在谷口,身上不着钗黛,倒是腰间悬了一柄利剑。

    张翠山越走近,便觉头重脚轻,眼中金光直冒,撇开眼不敢去看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却又说不出话来。

    殷素素到了此时,反倒比他要平和了,甚至对着他轻轻一笑,又疼爱地摸了摸张无惮的脸颊,各自深深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这才看向俞岱岩,微微笑道:“见过三哥。”

    她没再遮掩自己的声音,本做好了被识破后,自刎以全他兄弟之情的打算,却不料俞岱岩看着她,也回了一个笑:“初次见面,有五弟妹照顾着五师弟,我们兄弟都是放心的。”

    俞岱岩一听她的声音,果是当年把自己交给龙门镖局总镖头的那人,牙根一咬,却又缓缓松开了。

    俞岱岩看殷素素眼中绽出的不可置信的光芒,再看向张翠山。

    张翠山大奇,若是殷素素真是害了俞岱岩之人,两人朝相,没道理俞岱岩会认不出来。

    ——难道他先前的猜测完全是错误的?张翠山心中涌起一阵阵狂喜,一把拉过殷素素的手,连声笑道:“是,是,素素好,素素好!”

    他是这样的反应,俞岱岩心中的不平不甘都彻底消失了,缓缓点头道:“是啊,只愿你们夫妻二人白头偕老。”

    他说着,又勉力笑了一笑,倒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不再看他们,只催促道:“清风明月,快进谷去!”

    第15章事情败露

    俞岱岩坐软轿走在最前面,张翠山满脸喜色拉着殷素素走在后面,一面跟他介绍着蝴蝶谷的景象。

    张松溪落在最后面,对同样有意放慢脚步的张无惮道:“幸好幸好……”

    若非张翠山的五脏六腑都被狂喜之情充满了,他未必会没留心到俞岱岩说话时眉宇间的异样。

    张无惮点点头,如果用后世心理学来解释,正因为这事儿一旦掀开,便是天崩地裂之势,张翠山的潜意识会对他进行保护,让他会不自觉忽略掉不是太明显的蛛丝马迹。

    正值盛夏,谷中有大片奇花开放,彩蝶纷飞,美不胜收。张无惮却全然没有欣赏美景之意,他一门心思向外远眺,看到蝴蝶谷最深处,有一个茅草房,冒着缕缕青烟。

    草房门前的地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草药,有两个童儿正在拔除杂草。

    张无惮不觉在田间蹲了下来,他在冰火岛上,对岛上的花花草草还是很感兴趣的,还亲自制过毒。

    可惜后来回了中原,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张无惮便把这些养花弄草的爱好放下了。

    他也不需要制毒,会下毒就可以了,现下手中虽然没有合适的制毒强人,但这不是殷素素已经找到王难姑了吗?

    张无惮笑了笑,找小童问了些草药的问题,估摸着里面差不多了,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茅草房空间不大,张松溪让跟着的弟子都守在外面,所以围着俞岱岩的人并不多。

    张无惮一眼就看到一个面容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正给俞岱岩解外袍,而殷素素和一个秀眉粉脸、颇有姿色的中年女子正向屋外走,以示避嫌。

    怕这位便是胡青牛的妻子王难姑了,张无惮对着她二人颔首示意。

    殷素素同俞岱岩相见后,只觉重获新生,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儿子说,却不想打扰胡青牛诊断,便使了个眼色,示意张无惮先进去。

    张无惮轻手轻脚在张翠山身边站定。

    胡青牛检查了俞岱岩的四肢,又查了他的其他骨骼,眉头渐渐皱起了:“张五侠曾说,俞三侠是被少林金刚指所伤,此当无虞,但绝不是嵩山少林,而是西域少林的一脉分支。”

    他对自己的医术判断极有信心,口气笃定无疑。只是料想武当诸侠怕一时间难以接受,还想费一番口舌,却见除了张翠山有些诧异外,张松溪和俞岱岩都是一脸的“我就知道”。

    ——妈蛋,你们这群人知不知道能一口笃定不是嵩山少林所为,这需要多么毒辣的眼光吗?怕连那帮秃驴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的金刚指同西域少林的有何不同!你们知不知道我刚才露了多牛逼的一手?

    胡青牛揪揪小胡子,他是堂堂蝶谷医仙,自然不能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说“你夸我啊你快来夸我啊”。

    他只能若无其事继续说道:“西域有一路外加武功,我本就疑是少林旁支,既然他们掌握有少林不传之秘大力金刚指,怕是少林旁支无疑了。”

    胡青牛说着,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俞岱岩的伤口:“这门派手法极其怪异,断人之骨,无药可医,只有本门的不传之药‘黑玉断续膏’可救。”

    胡青牛还等大家齐声反问“黑玉断续膏?”呢,却见俞岱岩急急道:“只要有了这个,我的伤便有救了吗?”

    “……”胡青牛想了想,着重强调道,“这药只有他本门派的弟子会配置,我从未在其他地方听到过。这支少林分支人数也极少,不知道传人在哪儿。”

    俞岱岩看向张无惮,张无惮点头道:“还需要时间,但我想问题不大。”

    他不能打包票说一定能拿到黑玉断续膏,万一陆小凤放了他鸽子呢?

    这下胡青牛用很古怪的神色看着他,似乎这才看到跟进来这么个半大孩子:“这位是……天鹰教紫微堂副堂主?”

    两年前张无忌随着爹娘来此,胡青牛见过他几面,此时再见到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张无惮,一眼就猜透他的身份了。

    张无惮双手做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口,笑道:“外祖时常向我提起,不死不救胡青牛号称医仙,他妻子王难姑号称毒仙,贤伉俪医毒兼修,在各个领域都为天下先,实乃我教模范夫妻。”

    胡青牛平生两个软肋,一个是他妻子王难姑,一个是他对明教极有归属心。

    天鹰教离开明教已久,现在张无惮以天鹰教隐形继承人的身份,以明教教徒之礼同他相见,又特意称赞他妻子王难姑的毒艺,两下都正戳中了爽点。

    胡青牛瞬时大悦,把看他不顺眼的小情绪都抛掉了,登时忘却前嫌,笑道:“张堂主无需如此客气,我倒还想问呢,这‘黑玉断续膏’一事儿,张堂主是从何处知晓的?又打算向何处去取?”

    到了此时,胡青牛当然看出来这显然是张无惮提前跟张松溪和俞岱岩打过底了。他是真的很好奇,连他都不甚清楚的西域独门独派,怎么张无惮知晓得如此清楚?莫非这短短几年间,天鹰教的势力都已经发展到西域去了?

    张无惮笑了笑:“不是晚辈敝帚自珍,只是八字还没一撇呢,如何敢在师伯长辈们面前胡吹大气?”

    他不想说,胡青牛也不强求,主要是张无惮生就长了一张靠谱的脸,看他这么有把握,料想拿到药膏也不会太长时间。

    胡青牛只道:“只要你把黑玉断续膏拿来,我立刻便可为俞三侠续骨。”

    殷素素为他把王难姑寻回来了,胡青牛欠她一次,他生性不喜欢欠人人情,倒当真希望张无惮能尽快找来黑玉断续膏,好让他跟殷素素把账清算了。

    虽然俞岱岩的伤不能立时治好,但终究是看到了希望,武当派诸人人人面带喜色,欢欣不尽。

    殷素素重新进来,也是跟张翠山相视而笑,只觉心中重担放下了,浑身轻松。

    此时却听胡青牛道:“张堂主身上有伤,还当好生休养,我让小童取些灵药给你。”

    张无惮虽然用兜帽将额头护得严严实实,但他也知道这瞒不住胡青牛,他进来时王难姑也特意往他头上看了几眼,可见这群人眼光很毒。

    他谢过胡青牛的好意,倒也没有推辞。等从茅草屋出来,便被殷素素拦下了。

    虽然胡青牛没有明说,但殷素素一猜就知道他伤在哪里,伸手去撩兜帽:“我就说今天怎么一个劲儿避着我……”

    说着便看到了他的额头,殷素素倒吸一口气,怔了半晌,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颤声道:“是不是……是不是……”

    她含着几分恐惧地看了一眼茅草房,用极颤抖但又极轻极轻的声音:“你三伯……他知道了是吗?”

    “我怕他听出母亲的声音,反倒坏事儿,便提前同三伯说了。”张无惮没有隐瞒,看殷素素一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就猜出了前因后果,隐瞒也没用。

    何况这样也能让殷素素不用担心哪天俞岱岩看出来了,俞岱岩永远不会说破此事了。

    张无惮重新把兜帽盖上了,轻声道:“别让爹爹看到了,否则他会起疑的。”

    殷素素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道:“我是个成年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俞三侠知道了,我去给他磕头,磕成百上千个,纵然以死相报,也不该让你替我受过!”

    她这是从大难临头的心灰意冷到逃过一劫的狂喜后,再到知道原来都是靠着儿子在给自己擦屁股,几番情绪变化带来的。

    张无惮点点头,拍着手笑道:“是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拿着剑一抹脖子死了,我爹爹随着去了,留下我和无忌两个孤零零地在世上又有何用?我劝您割自己脖子之前,先一刀一个把我们给捅死了,一家四口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岂不皆大欢喜?”

    殷素素早间带着剑相迎,不就是存了以死谢罪的念头吗?

    她现在就是欠骂,骂醒了就好了,张无惮本来觉得差不多了,但却听到身后微微的响动,似乎有人踢到了石子。

    他瞬间暴怒了——他妈的,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听听听,听你娘个屁!你听了这么两句话过去,老子前几天装的孙子磕的头都他妈白给了!

    这下要骂的不仅殷素素一个了,张无惮毫不客气道:“有了问题,不想着如何妥善解决——既然知道欠了人家的,就下辈子当牛做马还回来——会死算什么了不起的?天底下就你一个知道怎么死?”

    殷素素也是心疼孩子一时说得气话,闻言满面愧色,正想向他道歉,却见张无惮冲她使个眼色。她心情激荡下没听到身后声响,但见儿子面露异色,便没再出声。

    张无惮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面前摆着一烂摊子,你解决不了了,一抹脖子倒是痛快,把摊子弄得更烂了,你以为你俩死了这事儿就完了?你们欠俞三伯的债就算还清了?”

    说起这个来当真一肚子气,张无惮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直奔主题道:“我就纳闷俞三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两个的事情,人家让你们给害得这么惨还不够,眨眼间还得背上两条人命,还一个是师弟一个是弟媳的——你们死了倒干净,还觉得自己既全了兄弟情谊,又全了夫妻情谊,下了黄泉还能当对死鸳鸯死蝴蝶什么的,想过俞三伯是什么感受吗?你们这是来给他还债的,还是讨债的啊?”

    说真的也就是立场不同,站在张无惮的角度他必须得给张翠山、殷素素擦屁股,可他要穿成俞岱岩,醒来什么都不干,得先拿尿布甩他俩一脸!这都什么玩意啊!

    第16章再遇故人

    张无惮痛痛快快骂了一通,总算是爽了,他很少发怒,但一旦发起怒来,非得折腾一番才行。

    只是这次发怒,一者是真怒,二来还得先把他俩都骂醒了才行。免得他俩真抹脖子了,那就悔之晚矣了。

    眼见殷素素让他说得泪流满面抬不起头来,张无惮喘了几口气,一扭头果然看到张翠山呆呆从草垛后面走出来。

    跟着走出来的还有苦笑连连的张松溪,张无惮面无表情对他一拱手,称道:“多谢四伯。”

    这又不是拍电视剧,没道理以张翠山的武功心智,偷听个墙角还能弄出声响来。张无惮本来还在当是他心神激荡下腿脚有了下意识动作,看到张松溪,便明白刚才是他故意示警。

    张松溪歉意道:“我本想拉着你父亲散步,把他支开……”免得张翠山慈父心肠,立刻去询问张无惮哪里受了伤,再漏了马脚,谁料竟然能正撞上?

    张无惮仔细揣摩张翠山神色,见他又愧又羞,从脸颊到脖颈涨得通红。

    ——在隐隐怀疑是殷素素害了俞岱岩时,张翠山也确实起了求死的念头,此番听了儿子一通骂,只觉自己处事还不如个孩子看得通透,这还罢了,若真如他所想的双双自刎了,俞三哥后半生真是要活在悔恨内疚中了。

    张翠山眼中含泪,摸摸张无惮的脑袋,被他气哼哼避开了也不在意,轻声道:“无惮,你放心,你爹爹现在知道了,我为害了三师哥怎么痛苦,三师哥便会为害了我怎么痛苦,你爹娘这辈子欠他的已经够多了,绝不会再行差踏错……”

    张无惮点点头,看出来张翠山要同殷素素单独有话说,便道:“好,儿子陪四伯散步。”

    他说完,对着张松溪示意后,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张松溪站在原地好笑地摇摇头,看了张翠山夫妻一眼,没说什么,快步追他去了。

    两人几乎走出蝴蝶谷去了,张无惮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道:“好险,好险!”

    张松溪想来也是一头冷汗,叹道:“是啊,幸好你见机得快……”

    当真不是谁在那等紧要关头,还能做出这么完美的应对反应。张松溪再看向张无惮时,不再是以往那样长辈看晚辈特有的赞许,而是很平等的欣赏之意了。

    张无惮哼道:“不瞒四伯说,估计我爹娘等会儿要去找俞三伯,我的房间就在俞三伯旁边,我是不爱听他们哭哭啼啼又跪又求的。”

    张松溪哈哈一笑,应道:“好啊,四伯在这里陪你坐一晚上。”他的房间恰好在俞岱岩另一边,他三人如何,确实也不方便听,不如直接避开。

    张无惮想了想:“四伯,我同人约好去下个月在元大都相见,能不能取到黑玉断续膏,便看此行了。”

    张松溪心头一凛,正色道:“我便说你为什么不肯直说如何取得黑玉断续膏,是不是跟朝廷有关?”

    张无惮面无殊色,摇头道:“我便是怕你们这样想,才不肯说的。其实只是个约见地点,我托的那位侠士,还没查出来药膏到底在哪儿呢。”

    张松溪的意思很明显,是由武当派出人寻药,不想让他去涉险。

    但张无惮谋划此事许久,为的便是亲自取来药膏,一来偿还父母之过,二来卖个大大的人情给武当派,岂肯把到手的桃子让别人摘了?

    张松溪劝了几句,见他一味不肯同意,心知他主意极大,若是一个劲儿强劝,怕反激得他不悦了,只好暂且压下,想明日请张翠山来说项。

    张无惮也不欲在此话题上纠缠,另拿出自己修习梯云纵的不解之处来向张松溪请教。

    虽殷天正便是个武学名家,但梯云纵乃武当派轻功,自然还是张松溪对其更为熟络。

    这一番长谈让张无惮受益匪浅,再细琢磨梯云纵口诀,只觉处处通畅。

    他想跳起身来向张松溪道谢,刚做出起身的动作来,却见张松溪极为迅捷地从地上弹跳而起,喝道:“谁在那里!无惮,快回谷去!”

    张无惮顺着他追击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黢黢的一道影子在视线边缘处一闪而过。

    想是此人藏在暗处窥视他们,看张无惮起身还道被他发现了,仓皇起身逃窜,这才让张松溪发现了。

    此人轻功极佳,怕不是弱手,他的藏匿既然能瞒过张松溪的眼睛,怕张松溪不是他的对手。

    张无惮没有耽搁,立刻使出轻功回谷求援。他刚跑回去,正向张翠山等人说着,却看到张松溪已经返身回来了。

    他肩膀上流着血,但只是皮外伤,伤势并不重。张翠山本正同殷素素跪着向俞岱岩请罪,听了张无惮的话就已经起身,此时急忙迎了上去:“四师哥?”

    “那歹人中了我一掌,受伤不轻,但他轻功太过厉害,我追出树林,竟是追丢了,隐约看到他向着南边逃去了。”张松溪道,“我怕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便未再追击。”

    他心思缜密,山谷里二十余条人命,能打的还不到五指之数,张松溪生怕自己追下去,回过头来看到的是一地的死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胡青牛愤怒道:“阴九幽!这龟孙子又跑来听墙角了!”

    “……”张无惮时隔两年再听到这个名字,神色微妙地看了自己爹娘一眼。

    张翠山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无奈道:“南去五百里,便是臭名昭著的恶人谷了,这阴九幽作为十大恶人之一,在此避难,时不时便来骚扰,只是他轻功绝佳,胡先生一直都没抓住他。”

    对,张无惮之所以对《绝代双骄》里面这个小配角阴九幽印象如此深刻,便在于他不能人道,但有听墙角的爱好,不仅是夫妻生活,凡涉及到辛密,他都喜欢听上一耳朵。

    张无惮的脸色一下便阴下来了,他爹娘在此地住了两年,岂不是便宜都让阴九幽给沾了去了?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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