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正文 第9节
[综武侠]无忌他哥 作者:callme受
第9节
十多名前来求医的江湖汉子顿时不干了,盖因胡青牛称病不出,他们在此地已经蹲守了半月了,只盼着能求得胡青牛心软,可从来没得到里面的一声回应,怎么这新来的少年便能让人客客气气请进去呢?
这群人不过是江湖上的二流人物,张无惮喝了一声“聒噪”,拍出一掌,掌风直接将草房旁边放置的石磨整个带起,甩向叫嚣得最大声的那人。
对方急忙闪身避开了,牵动旧伤,吐了一大口血出来。就这么一招他便知自己绝不能招架对方,急忙道:“我乃华山鲜于先生门下大弟子薛公远,咱们有话好好说,在胡先生门前吵闹,岂不坏了先生清静?”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笑道,“你是剑宗鲜于先生门下?可是鲜于通先生?”
华山派可没听说有这么一位人物,他还以为鲜于通整合世界时被抹灭了呢,想不到不能当华山掌门,倒是跑去当了剑宗弟子。
“鲜于通”三个字一说出来,张无惮便听到屋内一声极为粗重的喘息,鲜于通当年被胡青牛所救,两人义结金兰,却玩弄了胡青牛的妹妹胡青羊,致使胡青羊自杀,果然事隔多年,胡青牛听到这个名字,都愤怒得不能自制。
薛公远还当他听过自己师父的大名,一时间大喜过望,忙道:“正是,正是!”
张无惮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他,领着殷离走了进去,进了内室,便看到胡青牛坐在床头紧盯着他。
这位医仙连并他的妻子,看起来都同张无惮上次相见时憔悴了许多,张无惮再次行了礼,并没急着将殷离介绍给他们,而是道:“晚辈听闻二位近来遇到了些麻烦?”
胡青牛冷淡道:“我们若非碰到了麻烦,张堂主又如何会出现呢?”
前脚金花婆婆打发这十五个身负疑难杂症的病人来找他了,后脚张无惮也出现了,胡青牛自然猜到他来此是为了拉拢他夫妻二人。
“趁火打劫实非君子所为,可晚辈本就不是君子,何必在意这些?”张无惮笑道,“胡先生何必为争这一时的意气,倒白白使得两位不世出的医毒天才死于非命?”
王难姑道:“死便死了,谁还怕了不成?老牛,咱们死在一块,有何不可?”
胡青牛看了她一眼,他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可他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婆奴,他固然不怕死,可连累了妻子一道殒命,那可百死不能相抵了。
张无惮看他默然不语,又道:“胡先生不肯为银叶先生医治,想必是知道金花婆婆来历。昔日在光明顶上,我明教诸人何等诚心相待,她为了一个男子叛教而出便罢了,可竟然丝毫不顾念往日恩情。这些年来,我派中人折在她手下的还少吗?”
这一番说得胡青牛和王难姑都神色微变,他二人都算是明教高层,自然知道金花婆婆本是明教四大法王之首的紫衫龙王。
胡青牛怒道:“我原本便说,只消她重归明教,我便为银叶先生疗毒,是她自己不肯,咽不下当年受的那一点委屈,如今韩千叶伤重不治,她倒还有脸面来杀我,怎么不先杀了她自己?”
这句话刚说完,张无惮一把推开殷离,扑上前去,先一步将胡青牛夫妇二人拽离原位,顺手往脸上一遮,挡住了对方射过来的暗器,翻手一看,见掌心赫然是三枚灿灿金花。
他冷笑一声,喝道:“怎么,金花婆婆何时练就了这等藏头露尾的绝活?”
张无惮嘴上说得轻巧,却觉手腕生疼、掌心发麻,金花婆婆含怒出手,这几枚暗镖上运足了力道,料想此乃她全力掷出。
对方极不好惹,但试探出这水有多深,张无惮反倒暗中松了一口气。他此时单论武功不如金花婆婆,但他有殷梨亭等人相助,有王难姑的毒药,又有叵测的居心,真要是到了翻脸之时,阴死金花婆婆并不多难。
——何况他敢不带手下孤身前来,便是有所依仗的。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有人在窗外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尤带痰音,似乎刚刚经过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便是你外祖在此,也不敢如此对我说话。”
殷梨亭避开人同纪晓芙说话,再三追问下,才从纪晓芙口中得知张无惮所说俱是属实,可却迟迟问不出杨不悔的父亲是谁。
他正在难过愤懑没开交时,听到这边有响动,二话不说便要赶过去。
纪晓芙一急,急忙拉住他的衣袖:“六哥,那金花婆婆武功路数诡异,你不是她的对手!”
“……”殷梨亭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将袖子抽出来,拔剑出鞘,清啸一声,朝着那个佝偻的身影便是一剑刺去。
却见那老妪身形一晃便躲过了,右手伸出,两根指头便向他的双眼挖来。殷梨亭也非弱手,身子还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一剑斜向上削出,金花婆婆只得将手指收回以免被直接削断。
十余名让金花婆婆以虐待下毒等手段折腾得苦不堪言的江湖人士纷纷站了起来,有人喊道:“胡大夫,你答应医治我们,我们为你助拳!”
也有人道:“婆婆,只求你给我解药,我帮你杀了这群瘪三!”
呼喝之人正是鲜于通弟子薛公远,张无惮单手劈开桌子,一根桌腿直直掷过去,一下便将其戳了个对穿。
薛公远在原著中也不过是个路人甲,但张无惮对他印象颇深,此人得在蝴蝶谷求医学医的张无忌所救,却又在大旱断粮时,想将他和杨不悔煮了吃掉。此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张无惮早就想杀了。
他先使一手震慑住了众人,这才高声道:“谁若敢踏入此地一射之地,一概杀之!”说罢给胡青牛夫妇使了个眼色,“烦请二位替我照顾好阿离。”
胡青牛夫妇武功比不得金花婆婆,但也足以应付这些受伤来此之人。胡青牛当下道:“张堂主放心便是。”
王难姑也深知能不能活命便看今晚比斗结果了,自不愿让张无惮分心,紧紧拉起殷离的手,对他点点头。
第35章红巾大侠
金花婆婆武学路数诡异,身法轻盈,下手又极为狠毒,一过了三百招,便将殷梨亭逼得左支右绌了。
恰在此时,张无惮补了进来,殷梨亭第一个念头是担心他的安危,再勉强斗得百十招,却觉压力大减,两人合力竟然强压了金花婆婆一头,心中甚感惊奇。
金花婆婆是能同谢逊比肩的高手,连张无惮也没料到合他二人之力有此神效,心下甚喜《九阴真经》威力卓著,手中更是不再留手,将平生所学尽数施展开来。
金花婆婆也越打越是心惊,料想他招数精妙,外功强劲,想必内力不足,只消打伤了他,拿下殷梨亭不过费些时间,瞅个空隙,一掌印在张无惮胸口。
她掌中一股寒气直冲而出,耳边却听得一声冷笑,灌出的内力竟而尽数反扑回来,期间还有另外一股刺骨冰凉的内力趁虚而入。
单论内力深厚,两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张无惮远不是她的对手。他《九阴真经》还未大成,不能强行化去她的内力,但第二重大成,已能抵御世间最阴毒恶寒的内力,自是不惧金花婆婆此招。
若是金花婆婆身负至刚至阳的内力,怕此时受伤的便是张无惮了。
金花婆婆遭内力反噬,如坠冰窟,手脚几乎僵直了。张无惮第一次跟人硬拼内力,心头鼓跳,丹田气震,连忙默运心法,梳理体内真气。
殷梨亭将长剑稳稳搭在金花婆婆颈间,回想此番激斗,暗叹一声侥幸。张无惮醒过神来,上前点了她的穴道:“此乃我独门点穴之法,三个时辰内自解。”
金花婆婆面色直如死人般青白,冷笑数声,道:“这绝不是白眉鹰王的武功路数,你小子从哪儿学来的妖法?”她说话时还不自觉地牙关打颤,身体瑟瑟。
张无惮笑眯眯道:“我倒是想问,婆婆这身法武功,倒更像是妖法,不知是从哪儿拜的师学的艺?”
一提到事涉她身份的话头,金花婆婆心中有惧,一时竟不敢接话,半晌后方嘿然道:“我技不如人,甘愿受戮,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张无惮轻轻一抬手,殷梨亭稍一犹豫,还是将剑挪开了。
张无惮将金花婆婆扶起来,道:“我天鹰教同婆婆本是井水不犯河水,外祖说起您时,也只有称赞的份儿,怎奈造化弄人,今日只能同婆婆刀兵相向。”
还肯说场面话,便是没打算杀了她,金花婆婆看着他,沉声道:“你想怎样?”
“今日我放婆婆一命,来抵胡先生这条命,只盼婆婆日后莫要再来打扰胡先生清修。”张无惮说道。
他说完,见金花婆婆瞳孔微颤,知她只是想假意答应自己,便凑到近旁,附耳道:“我平生最恨有人不守信用,我、胡青牛夫妇、武当殷六侠,谁若是死于婆婆之手,怕有人激愤之下,管不住自己的嘴,倒害得婆婆要受烈火焚身之苦了。”
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听在金花婆婆耳中却不啻惊雷巨响,她只觉周身比刚遭反噬时还要冰冷森然。
她本是波斯明教圣处女,却同韩千叶共结连理,甚至还育有一女,若让总坛之人捉住,便要遭烈火焚烧,死得苦不堪言。
只是此节便连中土明教教主阳顶天都不曾知晓,金花婆婆却不知眼前这个少年从哪儿得知,看着他好似眼前站了个青面獠牙的小鬼。
张无惮慢吞吞对着她绽开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特意露出八颗牙齿来,看金花婆婆如避鬼魅般垂下眼不去看他,这才直起身来,道:“婆婆若应了,我这便为您解开穴道,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金花婆婆自知便是他不杀自己,这边围过来的江湖人士也不会放过被点穴的她,张无惮将她穴道解开,是真的没想害她性命。
她微一点头示意,看了胡青牛一眼,沉声道:“此番我认栽了,下次再见阁下,咱们再行较量较量——”
张无惮轻轻在她身上一拂,金花婆婆几番暗运内力都冲不破的穴道便解开了。两人此时近在咫尺,张无惮单论武功绝不是她的对手,却敢如此跟她朝相,金花婆婆揣度他神色,又觉这少年绝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恃无恐。
她终究不敢再造次,双手后背,咳嗽着离开了。
张无惮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走出蝴蝶谷,扭头看胡青牛脸上现出犹疑之色,笑道:“胡先生大可放心,我知此人只记仇不记恩,定当会小心提防她。”
他放过金花婆婆,盖因金花婆婆有个宝贝女儿,日后还有大用。张无惮琢磨着必要时刻便要祭出傻弟弟的美男计,一旦心系张无忌的小昭成了波斯明教教主,对中土明教大有好处。
胡青牛携着王难姑下拜道:“多谢张堂主相救,我夫妻二人愿追随堂主,鞍前马后,不敢有辞!”
他们并未听到张无惮的耳语,金花婆婆未必肯信守承诺,别转眼间张无惮离开了,后脚她来直接将人杀了,再毁尸灭迹,那可就太冤了。
打从刚才起,胡青牛便以眼神同王难姑交流,夫妻两个议定后,便向张无惮投诚。横竖天鹰教自认还是明教下属,他们此番作为,也不算叛教而出。
张无惮将其扶起,略一沉吟,方道:“我知二位喜静,自会请外公在总坛专门辟出一块清静地界来奉养两位。”顿了一顿,指着殷离道,“这孩子乃我舅舅独女,生性喜爱制毒,性子顽劣些,还请胡夫人代为管教。”
王难姑连忙应了,心中颇喜,天鹰教肯把殷野王微一的孩子交给她,这份信重不可小觑,又见殷离清秀绝俗、模样甚美,眉宇间却有泼辣之气,倒是颇对她脾性,便道:“殷小姐若拜我为师,自无不可,但学手艺,便无能偷懒摸滑的。”
“您放心便是,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的。”殷离脆声答道,便走向她身边,对张无惮眨眨眼睛。
安置好这边,张无惮转身看向殷梨亭:“六叔?”
殷梨亭看他处事一举一动极有章法,已自有几分威严气度,心中感慨不胜,此时方笑道:“好孩子,你这般处理便很好。”
张无惮想问的不是这个,有些诧异殷梨亭在此情此景下还能趁机在傻叔叔的心思里,只得又道:“此间江湖人士,您看该如何处理?”
殷梨亭不敢去看纪晓芙母女,只看看被张无惮以桌腿钉死在地上的薛公远,为难道:“这……”
华山派自是正派,薛公远虽是剑宗弟子,不为华山派所承认,但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他并不是多有主见之人,颇觉棘手。
张无惮全不在意笑道:“六叔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薛公远劣迹斑斑,实乃鸡鸣狗盗之辈,否则侄儿何以不拿别人立威,偏偏要置他于死地呢?”
顿了一顿,他又道:“他的师父鲜于通,更是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哪日若犯在我手里,我一样不会放过他。”
胡青牛从未将妹妹之事同旁人说起过,但听出来他意有所指,料想怕是白眉鹰王查出后告知他的。他抬起眼来看向张无惮,低声道:“还当被鲜于通所害之人亲自去向他报仇才是。”
“自身难保的人,怎么还想着报仇?”张无惮毫不客气回道。
胡青牛不由得苦笑,若非张无惮他们出现,吓退了金花婆婆,怕今日便是他们夫妻二人的死期。他曾向鲜于通挑战过三次,都大败而归,自知此生怕难为胡青羊报仇,若有人愿意代劳,倒也算是个好法子。
他无话可说,唯有一揖到底:“只盼恩公助我报仇。”
张无惮拿胡青牛的事儿打了个岔,一扭头见殷梨亭似乎已经有了决断:“胡先生,此间江湖人士,也都算是被金花婆婆所害,若是方便,还请胡先生代为救治,以解他们所受之苦。”
那帮江湖人士早就想冲过来向胡青牛求告了,只碍于张无惮神威,不敢踏入一射之地,此时听了殷梨亭的话,俱都向他和胡青牛下跪求情,更机灵点的,是向着张无惮说好话的。
好歹是刚上岗,得听从上司的指示,胡青牛看张无惮,见张无惮点头,方道:“那好吧,你们在我门外堵了这么久,我也听到了你们的病症,虽古怪些,但治起来并不困难,我写几个方子,你们自去抓药便是。”当下取来笔墨,为他们每人写了药方。
众人自是想等痊愈后再离开此地,可也看出来断不可能,已经有天鹰教人士拉了三辆马车过来,显然是胡青牛马上便要走了。
殷梨亭扯东扯西,到了此时不得不正视纪晓芙的问题,半扭过头,却不看她,只道:“纪姑娘,你也快些离去吧。”
张无惮插话道:“我命人多备了一辆马车,送纪姑娘离开。”他看纪晓芙颇为犹豫,补充道,“峨嵋灭绝师太一行已经入了淮北地界,您这……不如还是快些走吧。”
纪晓芙俏脸煞白,终究不敢再耽搁,拉着杨不悔跪下给殷梨亭磕了个头,见殷梨亭转身避过了,眼中含泪道:“六哥,都是我对你不住,只盼你忘了我,另娶娇妻……”
殷梨亭心中剧痛,眼眶不觉又红了,强撑着道:“纪姑娘放心便是,过了今日,我便忘了你了。”
他此时不能忘情,才哭哭啼啼,却在心中下定决心,定要将纪晓芙放下。武当六侠,不是这等没有血气的男儿。他先前对纪晓芙情根深种,乃是以为两人有婚约,又两情相悦,此时方知从头到尾不过自己一厢情愿,自然不会再纠缠不清。
纪晓芙拉着女儿上了马车走了,殷梨亭一转头又来扒他肩膀,张无惮帮他顺气,笑道:“六叔不必伤心,天底下好女儿那么多,侄儿这便为您置办三五外宅,养她七八十房妾室,岂不快哉?”
殷梨亭如何不知他是故意这般说的,还是没忍住笑了,拿袖子往脸上一擦:“小孩子家家,胡扯什么呢,是不是看上谁家好女,六叔替你向你爹说项如何?”
两人笑了一阵,看那边胡青牛已经开完了方子,打发走了那群江湖人士,殷离跟着他们夫妻上了一辆马车,张无惮和殷梨亭另上了一辆,便出了蝴蝶谷,一路向南而去。
却不料行过一段,便见满地饿殍,村庄十室九空。张无惮命人停车,下来查看,见土地都干裂了,听殷梨亭叹道:“去年严冬,今年收成便不好,偏生又遇上大旱,简直不给百姓活路了。”
张无惮看向车夫,对方答道:“小的赶车一路来时便是如此一番景象,整个凤阳府都遭了灾,赤地千里……百姓要么逃了,不能逃得便饿死了……”
张无惮耳目出色,听到远处响动,冷笑道:“还有不想饿死的,那便只好吃人了。”
殷梨亭也听到了,眉头紧皱,忙快步赶过去,却见前方树上挂着一具尸体,看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少年,已被开膛破腹,手足尽扔在锅里煮着。
他头皮发麻,拔剑在手,便要将这些人刺死剑下,可长剑未出,却见围着大锅的都是些骨瘦如柴的村汉,一时竟然不忍下手。
殷梨亭喃喃道:“他们不吃人,便只能饿死,我该怎么办?”
张无惮走过来,轻声道:“满路皆是被饿死之人,真被逼到去吃人肉,啃他们的骨头不行吗,何必还要再杀无辜?不过是嫌弃饿死之人食之无味,不如小孩子鲜肉美味罢了。”
殷梨亭一听深觉有理,刺死几人,默默还剑入鞘,将那孩子解下来埋了,泣道:“实是想不到此番下山,竟看到此等地狱之象……”
张无惮目视前方,却道:“这些人杀人食肉原是可恶,可若非天灾人祸相加,想来也不会至此境地。再往前行,还当碰到更多类似之事,难道六叔还想一个个都杀死吗?”
殷梨亭道:“无惮,你素来比六叔更有胸襟,你想如何,直说便是。”
“我想烦劳六叔尽快将胡大夫他们送到天鹰教总坛,此地之事,我来处理便是。”张无惮缓缓道,“此地遭旱已有些时日,赈灾粮早该拨下,只怕半途被人给吞了。”
殷梨亭思忖片刻,道:“好,六叔送他们过去,便回来接应你。”他虽担心张无惮安危,可也知道张无惮留下比他留下好得多,他一声高呼,天鹰教此地教众便都会声援。
“我若当真起兵火烧粮仓,此地必将大乱,六叔便是来了,怕也找不到我。”张无惮撕下一截衣袖,咬破手指写了一封信,“请六叔执此书,向附近分舵调集粮草,前来赈灾。”
殷梨亭郑重应下了,将手书贴身收好,叮嘱他要好生注意安全,便驱车带着三人离去。殷离从车窗内探出头来,冲他连连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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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将十几个首级挂上城门,他向下看了一眼,涌到城门口的灾民们也正在仰头看他。
有人高声喊道:“红巾大侠挂上了狗贼头颅,粮仓开了,乡亲们,有饭吃了!”
这是张无惮在凤阳境内开的第五个粮仓,以在城门挂上当地管事的头颅为信,好引得灾民前来。张无惮相中了元明交替期间闹得很凶的红巾教派名号,他其实更相中白莲教的名号,可惜早已经被人给占了。
他一直身着红衣,头戴红巾作案,渐渐在灾民中打响了名号。张无惮看着灾民涌入城中,轻舒一口气,正想离开,还未回头便觉不对,腰肢反向一折,再向右横踢一腿,踹在暗中偷袭之人身上。
对方来势汹汹,手中举着大刀斩下,刀上却没附半点内力,本想着张无惮一夹就能夹住,却不料他身形如此之快,不去碰他的刀,反倒踹上了他的屁股。
张无惮一脚踹上方觉不对,可看那人都大叫着摔下城门了,料想以他的武功,该能调整身形,总不至于摔死,便不去管,扭头看向那人攻来的方向。
城门上不知何时跳上来了两个人——加上刚被张无惮踢下去的那位便是三个人了——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张无惮微微一怔,迎上前去,笑道:“见过彭大师。”转眼看向另一位道士打扮、头戴铁冠之人,又道,“这位怕便是铁冠道人了吧,晚辈天鹰教紫微堂堂主张无惮,见过两位散人。”
他说话间,有人从城墙上又翻了上来,指着他叫道:“我还说哪来的小鬼头这般讨厌,竟然一上来便踹我屁股,原来是殷老爷子的外孙。不行,这事儿一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我们再来比过!”
张无惮扭头看向他,笑道:“咱们便是再比一次,您胜了我,可还不是让我给踢了屁股?江湖人士听了,还是要嘲笑您的。”
那人一想,深觉有理,急得眉头直皱,忙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在场不过寥寥四人,我怕同您结仇,自不会去说,您自己也不会说,铁冠道人不爱多嘴,那便只剩下彭大师了。只消您跟彭大师打一架,让他输了就闭紧嘴巴,岂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张无惮笑眯眯道。
那人先是喜得一拍大腿,赞一声“妙啊”,待转头看看彭莹玉,却又道:“不好不好,我跟彭和尚是好兄弟,我岂能跟他动刀动枪?”
顿了一顿,他心生妙计,当下将手中的宝刀扔下,笑道:“不动刀枪,和尚咱们空手比过,这便无损兄弟情谊了!”
彭莹玉只觉头疼:“我不往外说便是,有什么好比的?你别忘了我们来此,是为了什么?”
此人说话颠三倒四,正是五散人之一的周颠。周颠思索片刻才想起来:“对哦,咱们是来给鞑子好看的!不不,这不是有人先了咱们一步给鞑子好看,咱们才来寻他晦气的吗?”
张无惮奇道:“我省了你们多少麻烦,干什么要来寻我晦气?”
周颠苦思半晌,方道:“不,不是来寻你晦气的,一开始就是来看看谁有这个能耐毁了鞑子五个粮仓的,可谁让你踢我屁股,难道我不该寻你晦气吗?”说着又记起此茬来,摸起了宝刀。
说了半天话又绕回来了,彭莹玉急忙打断:“好了,大家都为我教中人,哪来什么晦气不晦气的。”
他上前几步,推开周颠,对张无惮道:“张小兄弟义薄云天,孤身犯险,我等佩服。来此一来是好奇此地盛传的红巾大侠是哪位,二来,便是为了提醒小兄弟,鞑子已经调了兵马而来,你再动手,当千万小心了。”
张无惮一路行来,已经觉得元兵的防守越来越齐备了,这次他便险些遇险,本拟再干一票便暂且收手,但碰上五散人,便好办了许多。
他拱手道:“小弟人单力薄,正苦于无力同鞑子周旋,哪料同几位义士聚首,实乃天助我也!”
彭莹玉一听,知他有双方并力同行之意,便看向周颠和铁冠道人。他自己是无不可的,虽同殷野王有些小矛盾,可天鹰教自立门庭后仍以明教支派自居,关键时刻他们都是自家人,何况他对张无惮的观感也不差。
周颠一无所觉、全无反应,铁冠道人微微点头,彭莹玉于是道:“五散人此次一并出动,另还有布袋和尚说不得、冷面先生冷谦二人去了隔壁镇子,我们约定傍晚时分在此地汇合。”
张无惮早猜到如此,笑道:“不瞒几位所说,我同说不得大师有些误会,怕一见了面,再打起来了。”
周颠叫道:“不行不行,怎么能跟他打,明明是我先跟你打才是!难道不该讲究个先来后到、童叟无欺吗?”
“可是我今日才同你相见,而我跟说不得大师的矛盾,能往前推几个月了,我不该先跟他打吗?”张无惮说道。
周颠刚要点头,却又听他道:“可是说不得大师现在还不知道我跟他有仇,还没找我约战,单从约战算,还是你早呢!”
周颠抬头看他,张无惮一脸郑重道:“嗯,不如你跟说不得大师先战一场,谁赢了,我就先跟谁打,你看如何?”
“……”周颠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怎么好像是在把我往沟里带?”
张无惮气定神闲反问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周颠再点点头又再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愤愤道:“我要是能说出来你哪里不对,怎么会被你带沟里呢?”
第36章汉水舟畔
说不得见到张无惮时,是真的惊呆了,半晌后才道:“你——原来是你——我就说寻常小子哪能这么鸡贼,又知道我师从何人!你同那华山派的小子有旧,是吧?”
张无惮拱手为礼,赔罪道:“前番相见,多有得罪,还请大师见谅。”
“什么见凉见热的,你怎么着说不得了?”周颠格外好奇,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不过是见过一面,看说不得这样子,好像没这么简单?”
谁都知道周颠嘴巴最大了,说不得如何肯拿自己的事情给他当笑话听,急忙道:“没,就这么简单,就见过一面,再没什么了。”
冷谦道:“华山。”他向来言简意赅,两个字便足以了。
周颠拍拍脑门:“对,什么华山派的小子啊?天鹰教的堂主倒为了华山派的小子难为明教五散人?你们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我同令狐兄曾有一面之缘,却不料他坏了说不得大师的大事,只好耍个诈,请大师将他放了。”张无惮叹道,“事后我们也曾深入长白山,想弥补此等过错,可惜却遇到了日月教之人,差点断送了两条小命。”
彭莹玉一下便看过来,目光锐利道:“年前日月教命人几乎封了长白山,便是为了此事?”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张无惮当下便将长白山所经历之事一一讲了出来。他此番经历也实在离奇,又是天池水怪,又是异蟾什么的,张无惮又天生一副好口才,直讲得跌宕起伏、险象环生。
说完后,他看着说不得道:“实在对不住大师,当时情况紧急,我们便将异蟾分而食之了,却不知长白山上,是否还有第二只火蟾。”
他完全可以声称异蟾让水怪给吃掉了,却偏偏俱实以告,说不得又知道他讲这些事,为的是转移周颠等人的注意力,免得他们继续追问天山之事,心中对他好感大增,些许芥蒂早就烟消云散了。
说不得笑道:“小兄弟千万别这样说,火蟾是两位冒了生命危险才拿到的,本就该是你们之物。便是冲着你们在长白山冻了一个月,日日潜入寒潭的心意,多大的过结也都该揭过了。”
两人尽释前嫌,其余四位五散人也都觉得张无惮是个可深交之人。周颠就颇为亲热地拍着张无惮的肩膀:“小子,我还以为你就只有嘴巴厉害,想不到,还挺讲义气!”
张无惮不动声色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挪开了,满脸跃跃欲试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们趁着夜色,再给鞑子重重一击,如何?”
五散人纷纷应了,铁冠道人出声道:“我们从北方而来,许多城镇倒是都有身着红衣、头戴红巾之人设了粥棚在布施,自称是‘红巾教’教众。”
张无惮抖了抖自己的红色衣衫:“有一个白莲教,自然该有个红巾教。我既有反意,便效仿周王自逐出弥勒宗,也脱离出天鹰教,以免连累外祖。”
换汤不换药,现下帮忙布施的都是他从天鹰教带出来的,但对外扬的是红巾教的大名,这短短半月时间,已经聚拢了上千名教众,红巾大侠便是他们的教主。
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算是将名声给打响了,张无惮这些时日心情甚好,碰上个满嘴跑马的周颠,便跟他逗嘴取乐。
铁冠道人却对着彭莹玉使了个眼色,两人慢慢落到后面,彭莹玉问道:“怎么?”
“你手下也有一支军队,”铁冠道人没有明说,只是看着前方,断言道,“此时正是好时机。”
铁冠道人少年时曾得一异人传授过太乙神数,能观云望气,预言祸福,看人极准。彭莹玉若有所思,看向张无惮,低声问道:“这少年,莫非有贵人之象?”
铁冠道人多瞄了张无惮两眼,叹道:“贵不可言。”说罢不理彭莹玉,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彭莹玉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这才急急赶上前去,时逢乱世,他本想将手下这支起义军挂在明教名下,可如今明教乱成一团,自相倾轧,彭莹玉一时便犹豫了。
他对铁冠道人的话还不敢尽信,决定好生观察张无惮一段时日,再做计较。
明教五散人性情各异,冷谦是惜字如金,周颠是闭不上嘴,才五个人就有道士有和尚也有俗家人物,也难得他们能凑到一起,还都成了莫逆之交。
一路杀人放火开粮仓下来,张无惮跟周颠的关系处得最好,他逻辑和口才都不错,经常将周颠绕得找不到北。
一行六人不断往南行,名头也越来越大,红巾教一步步壮大,有时走在路上,都有百姓自发对着一身红衣的张无惮跪拜。
张无惮其实并不喜欢红衣,但谁让公司草创,得抓住一切机会打广告做宣传。他每次顶着菩萨脸将一波又一波的百姓们劝走,一日迎来了七名汉子。
这群汉子大多面颊凹陷、衣衫褴褛,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快步走到近旁,倒头便拜,口称:“见过红巾大侠!”
张无惮赶忙将他们扶起来,道:“几位大哥如何来此?”
为首的是个相貌丑陋、下巴前凸的和尚,他道:“我等乡下粗鄙汉子,听说红巾大侠在此,特来拜见!若非阁下义举,凤阳府的百姓怕已饿死大半了!”
张无惮看出他们这一伙双眼泛着热切的光芒,绝非只是单纯来感谢他的,便只是微笑并未说话。
果然这和尚接下去道:“如今的世道,人命便连猪狗都不如,男子汉大丈夫,苟活于世又有何益?我们仰慕大侠威名,愿入红巾教,杀官造反,将鞑子赶出去!”
这几日碰到的来投诚的人士也有不少,张无惮一般都是请他们去附近城镇寻负责人士,但他看这和尚谈吐非凡,便大笑道:“这自然求之不得,杀尽鞑虏,还我河山,正需要几位这样的热血男儿!不知几位哥哥姓甚名谁?”
那和尚道:“在下朱元璋。”
张无惮眼睫微动,对他一笑,转眼看向下一位,那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汉子,相貌威状,额头甚大,出声道:“在下徐达。”
其后之人一一走上前来通报姓名,说到第四个时,那人道:“在下姓付,这位是我兄弟。”便跟排在第五的那位一并出列。
两人走至近旁,抬手便要作揖,身子微低,却是一左一右两掌悄无声息地拍来。张无惮让这几人的名号搅得心头麻酥酥一片,留一半心神应付他们,另一半心神转着各种念头。
他并未预料到这两个寻常庄稼汉模样的人会突然发难,待觉有异,第一时间将身侧的汤和推开,这人也是明朝开国将领,屡立奇功,可不能死在这里。
说不得站在近旁,觉察到不对,布袋已经抖开朝着一人兜头套下,被躲过后,见对方的双掌拍来,匆促间提起一口内力,硬生生跟他对了一掌,倒退数步摔在地上,浑身发抖不住。
幸而有他分去了一人,解去了张无惮被夹击之围。余下那人也不是弱手。张无惮勉强避开,却被掌风擦过衣角,便觉一股森然寒气涌来。
这寒气同金花婆婆的又有不同,但阴毒更胜,张无惮连连避开,自有其余几位加入战斗,他趁机将那几名汉子拉出战场。
朱元璋、徐达等人再牛气冲天都只是日后之事了,此时也不过是有些见识的村汉,何等见过这等场面,只觉眼花缭乱,一阵阵作呕。
张无惮将最后一名邓愈带出战斗圈子,听朱元璋道:“这两人是在半道上加进来的,我们实是不知来历,但他们跟我们一路行来,两顿没吃上好饭了!”
这是先撇清干系,再提醒他这两人体力不济,危急关头能有这等机敏应变,无怪此人日后能成为明朝太祖——当然,在这个世界,是别想了。
张无惮对他一点头,便听到周颠大叫道:“有话等会再说!这和尚又不是你老婆,黏糊个什么劲儿!”
张无惮扭头看去,见周颠护在说不得身侧为他输送内力,另外三人同那两人斗成一团,却是渐渐落于下风,只是苦苦支撑罢了。
他早知这二人身份,玄冥二老本就是单打独斗都仅次于寥寥数人的高手,师兄弟二人一并作战,威力更是惊人,若是五散人都上场,才能同他们相当。
张无惮并未在意周颠在喊些什么,站在一边仔细观察他们行动,估摸着差不多了,笑道:“我还当是哪来的两个肺痨鬼,原来是玄冥二老,久闻玄冥神掌大名,正好拿你们来试一试我的摧心掌!”说罢跳入战圈,一掌拍去。
他拍向的正是玄冥二老中的师兄鹿杖客,鹿杖客其时正同冷谦搏斗,他生性多疑,盖因张无惮口气甚大又叫破他二人身份,不敢小觑,半侧过身子,避开了张无惮这一掌。
手掌擦着脸颊而过,只有些刺痛之感,鹿杖客心觉这小子虚张声势,却并不敢当真,接连躲避了他好几掌,甚至有一次故意装作躲闪不及,让他击中了胳膊,却觉对方掌力平平,称得上一流高手,可跟他兄弟二人,绝无可比性。
张无惮这几击都没有含多少内力,玄冥神掌在原著中鼎鼎大名,但刚才他留心观战,却发现这二人从不同人对掌,便想出来这么一招诱敌之法。
原来玄冥二老所练阴毒内功,最忌讳对方掌力强过自己,生怕遭到内力反噬,苦不堪言。鹿杖客笃定张无惮功力平平,却是恼恨自己刚才让个嘴上无毛的小辈追打得颇为狼狈,一掌全力拍出,誓要将他毙于掌下。
谁料到两掌普一相交,对方内力排山倒海般涌来,竟只比他逊色一筹,双方便僵持住了。
张无惮自是不怕,大不了同他纠缠便是,鹿杖客却还在遭受冷谦和夹击,身形一顿便有殒命之危,再加上感觉到他的内力极为古怪,己方功力竟然如冰遇水般被吞了,忙想抽手,却被对方死死黏住。
幸得鹤笔翁见师兄遇险,不顾一切硬拍出两掌,同他相对的铁冠道人和彭莹玉不敢硬抗,便都避开了。
鹤笔翁抢上前来,一把挥开冷谦,托住鹿杖客,却觉他浑身冰凉,面色青紫,知是遭受内力反噬,急忙携着他离去了。
周颠虽守着说不得,可也早瞅准时机,哇哇大叫一声,一拳头抡在鹤笔翁肩膀上,砸得他同叫一声,左肩便折了。
鹤笔翁吃痛,却不敢停留,脚下更快,只顾逃命。周颠还待乘胜追击,听冷谦喝道:“别!”
冷谦话少,可说出来的话总是管用,周颠悻悻然返回来,听彭莹玉道:“别追,这两人功力如此深厚,咱们断断不是他们对手——说不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横竖是死不了!”周颠蹲下身来,怪笑道,“嘿嘿,明教五散人,嘿嘿!”
彭莹玉也深感尴尬,说不得是仓促应战,又没料到对方掌力如此深厚,被击中倒还好说,可他们其余三人竟还让人给强压一头,还是靠着张无惮才吓退了对方,实在是有损形象。
他扭过头去,却见张无惮已盘腿坐下,忙打手势示意周颠闭嘴不要再多言,免得惊扰了他。
先前对掌时,他硬将鹿杖客拍来的掌力化去了大半,但还有余寒残留体内,运转九阴不多时便都融汇了,却觉内力更升了一小层。
他大喜过望,再三运转内力,见经脉俱通,再无余寒,方才睁开眼睛,却见铁冠道人和冷谦正在为说不得疗伤。
张无惮起身走过去,只见说不得头顶热气腾腾,不多时便醒了过来。他自身内力深厚,只是准备不及,被玄冥寒毒钻了空子趁虚而入,方才有些棘手。
周颠拉着他上下打量,奇道:“想不到,想不到,啧啧。”
他们同行了也有些时日了,各人都有几斤几两,不说一清二楚,好歹心中有个大概。张无惮武功不弱,可若说能拼掌力吓走把说不得整得这么狼狈的玄冥二老,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张无惮笑道:“我和他们所练的掌力,恰好同出一源,却又于阴寒之道上更胜一筹,他又忌惮冷面先生,不敢恋战,不过侥幸罢了。”
冷谦缓缓摇头,表示这功劳自己不认,却还是对着他比了个拇指。
此时朱元璋一行方才上前来,汤和排众而出,眼中隐有泪意:“多谢大侠救命大恩,我汤和无以为报!”
徐达也叫道:“红巾大侠义薄云天,我等自愧不如!若有幸加入红巾教,定当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几人都颇为动容,刚才危急关头,张无惮第一个反应不是自救,而是先推开汤和,又一一将他们带走,莫说是刚才见面的陌生人,便是数年的兄弟,又有几个能做到如此?
何况彭莹玉三人久战不下,张无惮加入战场没一会儿便把那两人给打退了,内中自然另有隐情,可他们外行只会看热闹,都看得心头火热,不禁想着红巾大侠这般年纪就有此等神威,日后更当了不得,自己投靠于他,实乃上上之策。
朱元璋作揖道:“这两人实同我们不是一路的,昨日方才加入队伍中,说要随着我们一并来拜见您,却想不到竟然包藏祸心,险些酿成大错,还望大侠责罚!”
经他一提醒,其余人等方才醒悟过来,纷纷请罪。
张无惮笑道:“我不过被骗了盏茶时间,几位却被骗了一日,何必对我说对不起?倒是为了我,差点连累着伤了诸位义士,我正是惶恐呢,责罚云云,更是无从说起了。”
众人越发为这般高尚情操所感,面露敬仰之意。汤和更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哽咽道:“我这条命都是您救得,日后但有差遣,上刀山下油锅,我汤和但凡说一个‘不’字,便连人也不算了!”
张无惮温言劝慰他几句,朝天发了个火花,不多时便有教众来将他们几人领走。
临行前,张无惮道:“几位同我也算共历生死,也都为有胆有识之辈,本应提个职位,只是我红巾教赏罚分明,便是我这教主也做不了主,只盼几位为我汉民立功,届时论功行赏,再提分封!”
众人忙道不敢,均觉此次大旱之前虽未听说过这红巾教的名头,可教规森严,教众人人平等,前途一片光明。
一行人走出老远,徐达一扭头,却见张无惮还站在原地目送他们,心头火热一片:“咱们不过是些粗鄙的乡下汉子,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前来投奔,竟能得到教主这般以礼相待,除了以死相报,还能怎样?”
朱元璋笑道:“是啊,人们都传言这红巾大侠是菩萨下凡,生就一副孩儿面,今日一见才知他年岁确实不大。少年成名,却无一丝傲气,当真有人杰之象。”
张无惮一直站到他们走得看不见人影了,方才转过身来,告罪道:“连累诸位久等了。”
其余人等心中称奇却不会说出口,唯独周颠上蹿下跳直白道:“来过那么一波波来投诚的,怎么就这一波人,你态度这么殷勤?”
说完后,见说不得横了他一眼,周颠奇道:“你瞪我干什么,合着你不想知道个中缘由是吧?啊?”
说不得默默扭开头去。
张无惮笑道:“我学过几年卦象,却见这几个人中,有一个人格外不同,龙瞳凤目,相貌非凡,贵不可言。”
他说话时便留心到铁冠道人神色有异,扭头看向他,问道:“我听闻您才是卜卦高手,学得太乙神数,不知晚辈所算,准还是不准?”
铁冠道人心头暗惊,半晌方道:“有此面相者,世间少有,可也不独此一人,还得再看机缘。”
他在见到朱元璋第一眼时,便觉不对,只是不露声色,以免泻露天机,谁料到张无惮竟然也看出来了。
这几日相处,铁冠道人看得分明,此人心之黑不下曹操,皮之厚不让刘备,本就有此运道,又有天鹰教当靠山,小小年纪心机手段俱是了得,有问鼎天下之象。
两相比较,朱元璋就差了许多,何况又偏偏投入张无惮门下,正撞到他手里。铁冠道人不想就此多说,只轻声道:“这几人俱是能成大事者,还当恭贺小兄弟得此臂膀。”
张无惮谢过,听周颠嚷道:“那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丑,到底是哪一个长着龙凤的眼珠,我可得追上去看一看!”
冷谦道:“闭嘴。”
再让周颠叨逼叨下去,气氛就很微妙了,彭莹玉忙道:“咱们权且继续往南行,说不得,你怎么样?”
“好得很呐!这两个老家伙,功力如此深厚,我却是没听说过‘玄冥二老’的大名。”说不得一边说着,一边率先向前走,以示自己无碍,“也不知他们这玄冥神掌的威力,和老蝙蝠的寒毒谁高谁低。”
说到韦一笑的寒毒,张无惮便想起来一人,令狐冲被打发到思过崖上思过已经有半年光景了,也不知将《紫霞神功》修炼到何等境界了。
眼看着受旱之地要让他们转过一圈来了,张无惮便琢磨着等此间事了,转道去华山看看。
他们又行了几日,已经出了凤阳地界,倒是未再有朝廷派高手来暗杀。几人经过将近一月的搏杀,俱都有些疲惫,何况看此间百姓已经都有了生机,当下便商议各自散开。
临别前周颠问起他要去何方,张无惮指着西北道:“我打算去陕西地界一游,会会老友。不知几位要去何处?”
彭莹玉难掩担忧道:“这一个月音信不通,也不知周王那边如何了,我想南下看看去。”
周子旺自从称王之后,便成了元兵围剿的对象,一年来都在苦苦支撑,已逐渐力不从心,显出颓败之象。
彭莹玉来之前,他倒是刚打了一场打胜仗,只是不知此时境况如何了。
张无惮心头一动,便道:“晚辈曾受周王以数名能工巧匠相赠之恩,此时周王有难,正该去相助,还请与前辈同行。”
“那自然大妙!”彭莹玉笑着回了一句,多看他一眼,在心中叹道何止是工匠,他本还想收你当女婿呢。
周子旺隐晦同他商量过,本拟瞅个机会同殷野王说了,只是张无惮同周芷若相见第二日便匆匆离开了,显是并无此意,周子旺只得遗憾打消此念头。
周子旺是看中天鹰教雄踞东南二十载的雄厚财力了,彭莹玉那时不觉得如何,此时同张无惮深入交流后,方为师弟大觉可惜。
若能有这么个小小年纪便有志气另起炉灶、自立门楣的女婿,天鹰教也只不过是这门亲事的附庸品,张无惮才是真正的瑰宝。
张无惮和彭莹玉一道,快马加鞭赶到江西境内,正待前往袁州周子旺的大本营,却惊闻周子旺兵败的消息。
两人都吃了一惊,舍马以轻功前行,奔至袁州,果然周子旺的水寨已让元兵纵火烧光了,满地尸骨堆积,一派兵败之相。
彭莹玉额头青筋暴起,双目圆睁,环视一圈,大吼一声,将近旁十余名元兵尽数毙于掌下,抓着被救下的士兵问道:“周王呢!”
那士兵双臂皆断,血流不止,满脸血泪嚎啕道:“夜间鞑子攻城,却不见大王出面调兵,大王不是让他们捉去了,便是已经让他们给害了!”
这士兵倒是不疑周子旺扔下他们跑了,虽一片忠心,可终究位份太低,问不出东西来,说了没几句话就失血过多咽气了。
彭莹玉将他尸体轻轻放置地上,眼见四下疮痍,尚在发怔,便见张无惮从另一头抱着一人过来。
彭莹玉同周子旺交情深厚,一眼看出此人乃是周子旺家仆,急忙迎上前来:“周王如何了?”
那人也已半死不活了,泣道:“这几日被鞑子围了水寨,大王已有死志,只命心腹将公子、小姐送走,昨日半夜却被人摸入房间,一刀正中心口毙命,夫人也被害了……”
彭莹玉眼前发黑,听张无惮道:“你可知是谁带着公子、小姐离开的?”
那家仆摇摇头,兀自流泪不住:“我只知道公子被送往南边,小姐被送往北去,却不知大王所托何人,又是否成功突出重围……”
张无惮当即对彭莹玉道:“彭大哥,咱们分头去寻?”他倒是知道常遇春带着周芷若走的大致方向,便补充道,“我往北去找?”
彭莹玉几经犹豫,天鹰教虽在南方势利大,但周公子还是他自己去找更加放心,实在不能将师弟唯一骨血托付给旁人,便应道:“好,麻烦张小兄弟了!”
张无惮往前行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问道:“若我侥幸找到了周姑娘,该如何处置?”
彭莹玉苦笑道:“我居无定所,又没法养着她,全看小兄弟的吧,能保住她性命,便是老天垂怜了!”
时逢乱世,谁还顾得了谁呢?周王偌大一个摊子说散就散了,败落得如此之快,实是让人不可思议,他一时只觉心灰意懒,什么都不愿去想、去管了。
张无惮应了,扭身要走,却听彭和尚在身后道:“小兄弟,她是个女孩儿家,我也不图她为父报仇,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便罢了,万万不要再同我教有所牵扯了!”
张无惮有称雄之心,若真让他找到了周芷若,怕要好生利用她收拢周王旧部。这原也是理所当然的,彭莹玉无从置喙,只盼小姑娘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别被连命都填进入,这才提出不让她再入明教。
张无惮应了,脚下不停,纵起轻功来离开了。这是他第一遭身临战场,入耳的尽是喊杀声,触目的俱是血色,心头大受震动。
若非时机不对,他还真想停留在此地,好生感受一番战场的残酷,此时也只能按捺下此心,全力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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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惮一路从江西袁州追到陕西,倒是渐渐在路边看到了许多元兵的尸体,便知自己终于找对了方向。
他蹲下身探查,见这些人死去不过半日,精神一振,再行一段路,来到汉水边上,却见两岸元兵手持弓箭对准江中一艘小船。
张无惮正想过去,靠近岸边时,却觉前方这片蒲草有异,便隐下身形,悄悄摸了过去。
他看到草丛中趴服着十余名身着峨眉制式弟子服的女子,其中夹杂着三名女尼,正待细看,却见更前方跳起一人来,喝道:“谁?”
张无惮知自己气息让她给探知了,忙低声道:“师太,在下绝无恶意,只是同船中之人有旧,特地赶来救助的!”
灭绝师太也猜到他并非敌人,否则若有意偷袭,此时早就有几名埋伏在队尾的女弟子毙命了,再看他一身红衣、头戴红巾的标准打扮,问道:“阁下可是凤阳一带的红巾大侠?”
此地偏僻,元兵并未留心此处,张无惮先道:“晚辈年幼,如何敢以‘侠’自称,不过是江湖人士给些薄面——师太率众在此地埋伏,自是有所计较,咱们先埋下身子再说,以防让鞑子觉察!”
世人都传红巾大侠生就一副孩儿面,两人此时相距不过两尺,灭绝师太觉察到他吐息平稳,身负一等一的内功,心中虽有些狐疑,却也不想让元兵觉察,便道:“好吧。”
张无惮特意挪远了些,以示自己绝无暴起伤人之心,透过蒲草观望河岸,问道:“师太怎生来到此处?”
“我们路上碰到了些鞑子尸体,一路追踪过来,却不知舟中之人何等重要,值得他们费这些周章?”灭绝师太说话时,两眼紧紧盯着他。
这不是回答问题的,这是让他把事情讲明白的。张无惮叹道:“师太嫉恶如仇,我怕若照实说了,惹得师太不悦。”
顿了一顿,他又轻声道,“此舟中四人,两名是我认识的,却还有两名并不识得,怕只是寻常汉水渔夫,师太不愿救助别人,这两名渔民,还请您施以援手。”
“到底是谁,直说便是!”灭绝师太不耐烦道,“我辈以驱逐鞑虏为己任,若是方便,救下那两名渔民又有何不可?”
张无惮以满带钦佩的眼神看了看她,见灭绝神色软化了,方道:“那个虬髯大汉乃是江西周王心腹,他怀中护着的那两个小孩儿,女孩儿我不认识,看打扮怕只是渔民之女,那小男孩儿,是周王独子。”
灭绝师太脸梢一黑,盯着他已动了杀心,冷冷道:“哦,我听闻那魔头乃是魔教弥勒宗大弟子,那么说阁下也是魔教中人了?”
傻x,小爷不仅是根正苗红的魔教出身,还顺手黑了你的倚天剑呢。张无惮正色道:“周王出身有瑕,这数年来却带领江西义军同鞑子拼杀,不知救了多少江西百姓。师太刚刚才说您以驱逐鞑虏为己任,难道周王所做之事,便不是驱逐鞑虏、光复我汉人河山了吗?”
他拿灭绝的原话堵回来,灭绝师太微怒,正待翻脸,却听张无惮继续说道:“我也算是明教出身,可敢自陈平生未杀一名平民,所杀之汉人,尽是人品不堪之徒!我于凤阳之地,更是杀了不下千名蒙军,救了千万民众!师太口口声声看不上魔教之人,却不知江西受难、凤阳逢灾时,师太您又在何处?”
他这番话说得正气凌然,灭绝师太一时竟慑住了,不知如何反驳,半晌后方冷冷道:“空口白话,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不就是拿这些花言巧语来蒙骗无知百姓吗?”
张无惮露出暴怒之色,一把将衣襟扯开,露出胸膛,喝道:“我刚才但凡有一句虚言,便叫师太一剑刺死罢了!”
“好贼子,那我便刺死你!”灭绝师太宝剑出鞘,一剑直直戳向他的胸膛,剑尖及胸,却又险险停住了。
见他从始至终昂首挺胸,不避不让,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纵使灭绝师太对明教芥蒂已深,却也悚然动容,看他半晌,终究还是还剑入鞘,喝彩道:“好,还算是个铁骨铮铮的人物!”
张无惮早看出她这一剑只是虚张声势,但也暗中调息做好闪身后退的准备,若宝剑敢再近一寸,他便要翻脸了。
张无惮将衣襟拉上,难掩疲惫叹道:“出身此事,实乃老天不给人选择的余地。明教给盖了邪魔外道的戳,便好似从里面出来的,不论大小,都是吃人喝血的魔头。”说罢自嘲地笑了笑。
灭绝师太正在心中可惜这等人物竟行左踏错入了魔教,听得此言,却好似对方并非魔教教徒,只父母是魔教中人,实是身不由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张无惮趴伏在草丛中,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河岸上的动向。这个姿态全不设防,绝非伪作,此时灭绝师太一伸手便能将他脊柱震断,这等心胸在正派中也难寻,不觉又在心中叹了一声“可惜”,便也不去关注他,而是看向河岸。
老尼姑倒是比想象中的更好骗些,你刚才都没杀我,这时候怎么可能再翻脸无情?设不设防都那样了。张无惮在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轻声道:“师太您看,那番僧出来喊话,怕是想先劝降,劝降不得再命人放箭。”
灭绝师太道:“我峨眉弟子众多,救人想必问题不大,只怕那两名渔夫捱不过第一轮箭矢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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