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正文 第5节
末陆逢臻/向来日而生 作者:果腹
第5节
陆友铭不动声色地把喷到自己脸上的米粒抹下来,动了动眉毛,拿筷子往非非碗上敲了几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
想都不用想,这混小子一定还在拿那件事开脑洞呢!真想锅里现在炖的是醉生梦死,灌他三大碗!
不经意间已到了三月中旬,元宵节后,附近大学都陆续开学。因为不喜欢经常待在文家,也为了上课方便,文非之前就在学校申请的有宿舍,这一开学他也就回到学校了,只周末回一下陆友铭的住处。
这天陆友铭把他送到学校,回来途经c大时,突然想到自己也应该去了解一下,像他这种中途辍学的,如果想回学校继续学习该怎么办?于是便停了车。
他站在c大的校门前,恍若隔世。也对,是隔世了。
c大已经开学有一周,校园里人流不息,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让陆友铭很是怀念当年。他当初凭着专业第一名的好成绩进入这所学校,却为了一个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值得的人放弃。命运真是百般捉弄。
他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很有些历史年代的图书馆,崭新的教学楼,充满活力的操场,林荫道,小树林,医学院门前的白玉兰成簇开放,好不热闹。
他凭着记忆找到教导处,询问着自己这种情况该通过什么途径重新拾起专业。
那个面相和蔼的教导处主人,皱起眉头,努了努下唇,对他摇摇头,说:“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还指了指屋子里正在填资料的一个男生,“刚刚那位同学也是中途辍学,但他是非医学专业的,现在只用通过自考,函授教育就能拿到毕业证。”
陆友铭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一旁那个男生,看穿着打扮也是在社会上待过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学生气息,但他身边那个女生倒是看起来挺单纯的,趴在他的肩膀上,很是亲昵,应该是女朋友。
男生感觉到陆友铭在看他,还抬起头来对他笑笑,陆友铭却有点愣,这个男生……
他脑子里出现一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他正想着,教导处主任把资料翻出来,跟他解释道:“根据国家规定,医学专业早就不再招收自读生。你这种情况除了通过高考,读全日制,没有其他途径能够保证你以后正常从事医疗工作。”
“可是我……”陆友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已经26岁,丢了书本七八年,现在去高考,有点不切实际,而且医学专业全日制五年,说不定还得读研,他孤家寡人一个,这根本就不现实。
他从学校走出来,垂着脑袋。说实话,挺失落的。
他不得不收起重新入学的打算。不过关于从医,他还是有机会的。那个好心肠的教导主任告诉他,像他这种有中医传承背景的,是可以通过师承这条路,考取中医师资格证书的。
然而陆友铭没敢直说,他早就跟父母断绝来往了。
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说起来父母,陆友铭满心愧疚。当初的一腔热血,到今日显得无比可笑。这些年他也不止一次回家,但父亲从来不让他进门,说只要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一天,就别想踏进陆家大门。
那现在呢,父亲是否会原谅他?
要不,找个机会回家看看二老吧,他在心里琢磨着。
他也不能就这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虽然以前他觉得这没什么,但是重生之后,他意识到生命的无常,如果当初他就那么死了,应该很遗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
☆、关心则乱
陆友铭靠在街角的酒吧外墙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眼前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旁边的酒吧里节奏欢腾明快的音乐,被隔音玻璃过滤后也变得柔弱。
他缓缓抽着烟,眯起眼睛注视着对面的那块黑色招牌,“lose ”。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像个偷窥狂一样。
其实他刚从l出来,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了。上周末,他看到和臻在这里出现。前天周四,他跟着和臻进了l,今天,就在刚才,他又跟着和臻进了l。
虽然这几天他不停地劝自己,不要再自以为是地去关注和臻的个人生活,但每次看到他那样赤裸地在陌生人面前袒露着自己的寂寞,陆友铭又不由自主地去靠近。
如果他是和臻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或许能劝他一句,别那么放纵自己,会受伤的。
但很可惜,他连朋友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
他真是圣母,多事,无聊,神经病!他垂下头搓了搓自己的头,他就是觉得有点心疼,就像会心疼非非受伤那样的。
自从上次跟非非过来这边巧遇和臻之后,陆友铭每天晚上都会来盲月坐坐,表面理由是看非非表演,可他自己很清楚,他有意无意地关注着l,关注着和臻会不会出现。
和臻很准时,每隔一天晚上九点半,就会出现在l门口,而那个“舞者”也每次都会下楼来接他。
周四那天,陆友铭终于没忍住跟了进去。
l的装潢很是华丽,不像盲月那般清新文艺。它整体色调略显阴郁,但阴郁中又透露着一股狂野,给人一种抑郁症加狂躁症的分裂错觉。黑色的镜面墙砖,镶着金黄的腰线,吧内光线暗沉,频闪灯恍来恍去,像是刻意模糊着人们的脸。
内部空间很大,分成了几个区域,最里侧的小舞台,就是非非所说的跳艳舞的地方。
每当“舞者”出场,轻佻的口哨声此起彼伏,他们的身材普遍都很棒,皮肤有光泽,肌肉匀称漂亮,还会应观众们的要求做出各种暧昧露骨的动作,不少人拿着现金,直接上台塞进他们的内裤边缘,并肆意抚摸他们的身体。
这就是交易。赤裸裸,没有任何虚伪的粉饰。
陆友铭站的很远,有些手足无措。他不是没去过gay吧,只是情色意味如此浓烈的,他是第一次。
而他更没想到,那个直白地跳上舞台,跟“舞者”调情共舞的人,会是和臻。
看起来是常客,很多人对他的举动习以为常,他那双冷感的细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迷醉勾人,脸上呈现出与平日淡漠完全不同的风情,他薄唇微微弯起,压出一侧脸上的酒窝,一手缠上“舞者”的脖颈,一手覆在那人裸露的胸肌上,隔着一层衣料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接着他走了几个类似拉丁舞的舞步,转两圈,斜靠在那人的怀中,下巴被轻佻地勾起。他回之一笑,眼角上扬,纤长的手指缓慢地在喉咙处画着圈,扯上丝绸衬衫的扣子,啪嗒一声,泛着银光的金属扣子滚落到地板上消失不见,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禁欲又性感。
表演到此为止,那个舞者顺势揽着和臻的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跳下台去。
陆友铭随着人群往后退了两步,他喉咙滚动着咽了咽,直盯着那两人走到一旁昏暗的角落里,贴在一起。
他大脑当机,转身就冲出了l。那种气氛简直令人窒息。
那是他第一次跟着和臻进去所看到的场景,令他久久不能平静。
而今天,他是等和臻进去好一会儿才跟进去的,人群中散发出淫靡的气息。
不用怎么打听就很容易得知,l是这一代最有名的gay吧,它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它的情色和奢靡,来这里的人,十个有十个都是为了一夜情,它毫不掩饰向人们展示着这个圈子里最为赤裸和低俗的欲望。
陆友铭一路漠视着不停上前来搭讪的年轻男子,在一个角落里的沙发上找到了和臻。
暗红色的沙发,酒红色的高领衬衫,领口散开,露出他细白的脖颈。经常陪他的那个男人仍旧只穿一条平角裤,上身松散地挂着一件白衬衫,一手抚摸着和臻裸露出来的锁骨,一手拎着瓶红酒,对瓶而饮。
和臻正躺在他的大腿上,手臂垂下来,仰面朝上,张口接着那人用嘴渡过来的红酒。洒出来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流进颈窝,他肩膀颤抖着,呵呵地笑起来。
陆友铭只觉得胸中莫名滞闷。
他不可能相信这个男人会是和臻的男朋友。他记起了这张脸,是那天在c大教导处见到的那个男孩,怪不得当时他会觉得熟悉,从第一次见到和臻出现在l,就是这个男孩一直陪着他。
然而那天的情景无不在说明,这个男孩根本连gay都不是,他有女朋友。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欺骗和臻的感情?
他没办法待下去,再次落荒而逃,完全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进去。
或许,只是交易而已。谁还指望l里有什么真感情?
陆友铭几乎抽光了一包烟,得出这个结论。脑子里仍旧一片混沌。
他想他应该就此走开,再也不去关心和臻的私生活,原本就是他自己在脑海中设定了一个纯白的和臻,现在又在责怪谁?怪和臻不那么单纯吗?真是可笑!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他掐灭最后一根烟,走进盲月,要了杯白开水,坐在门口的玻璃窗边,远远望着舞台上的文非,张扬地释放着自己的能量。
他自嘲地笑笑,自己简直就像个神经病。
充满青春活力的歌声,激荡着陆友铭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让他暂时忘记了方才看到的一切。
窗外灯火璀璨,让人辨不清夜色。他放松肩膀,靠在椅背上,无声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街角拥吻的情人,人行道上形单影只的背影,路灯下三五成群的青年,还有……对面有人在打架!
擦!是和臻!
他想也没想就冲出去,却正遇到路口绿灯,来往车辆繁密不息。他看到对面那群来者不善的人,正堵在和臻的车前,不让两人上车。
那个跳艳舞的男生这次衣服倒穿的齐整,看样子是打算跟和臻一起离开的。
远远望过去,和臻的脚步似乎有些虚浮,身形也不再笔直,应该是醉了。陆友铭看着面前无法插足的车流,心里莫名焦急。
那个跳舞的学生已经和对方动起手来,虽然看起来有两下子,但是他打架动作也太花哨了,中看不中用,这样怎么护得了和臻?
思索间,陆友铭看到和臻已经被对方为首那人拉在怀里,一手握着他的腰,动作轻佻地摸着他的脸。
靠!陆友铭再顾不得那么多,冲进了马路。
急促的刹车声和尖锐的鸣笛声,陆友铭的腿被撞了一下,车里的司机立即冲他破口大骂,他慌张地点下头表示抱歉,急急地往对面冲去。
他看到和臻在挣扎着,但因为醉酒并没有多大力气,正被那人往一旁的车里拖。
陆友铭冲上去就给了那人一拳,把和臻拉到怀里。
“别碰我!”和臻垂着头,动作却很激烈地推了他一下,陆友铭隐隐感觉到他在颤抖。
陆友铭抓住他的手腕,让他抬起头,沉声说道:“看清楚,是我!”
和臻抬起头,望着陆友铭的脸,眼神有点失焦。他愣了几秒,轻笑着说了句:“是你。”接着便瘫倒在他的胸前。
“操,哪儿冒出来多管闲事的!”被打的那人往地上啐了口血沫子,冲陆友铭骂道:“你他妈敢管老子的事?”
“哼!”陆友铭笑了一声,没打算跟他解释,把和臻往怀里护了护,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有种就打,说什么废话!”
那人撸起袖子,用眼神示意陆友铭身后的小弟们,陆友铭自然明白,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猛地回身,灵巧地闪身躲过来人的袭击,并擒住其中一人握着长棍的手腕,扭在他的身后,来了个扫腿把他踢跪在地上,手上使力。
咔嚓一声!
“啊!”那人一声惨叫,长棍掉在地上。
陆友铭用脚接住往上一甩,握在手里。他动作迅速下手狠戾,顿时吓得一旁几人不敢上前。
“妈的,废物!”
这帮人看情形不对,立即把目标都转移到陆友铭这边来,那个跳舞的学生趁机跑进了l。
几个人围成一圈,中间那人得意地笑:“小子,把和臻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陆友铭揽紧和臻的腰,低笑一声:“你小爷我从来就没走过生路。”
“口气还不小!”
“废话少说!”陆友铭可从来不怕打架,当初为了赚钱,他也是跟着帮派混过的,只是那段经历怎么说起来都不光彩,他从来不提。
为首那人一个甩头,五六个小弟一齐冲陆友铭冲上来。
因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和臻身上以防他受伤,所以就算躲得再精巧,陆友铭也难免挨了几棍,他一边回击一边寻找着逃跑的契机。
他很清楚,这群人敢在街头就这么放肆,一定也是有背景的,硬碰硬他今晚可沾不了光。
身后传来一阵哨声,l里冲出好几个保安。
趁那几个人分神之际,陆友铭扛起和臻拔腿就跑。幸好他的车也停在路边,他迅速把和臻塞进车里,发动车子,头也没回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啰嗦几点排下雷:
1本文正剧风,不欢脱,很正经的狗血老套文,背景现实向,感情线为主 ,慢热慢得不得了。
2作者君属性偏受控【完全不造为啥写了主攻pia飞~~】,可能我擅长以气场比较弱的那一方视角来写【因为我气场很弱orz】。受控,所以受君支线比攻君抢眼。攻视角,受为主。
3主角不复仇,从他性格大家也能看出来。
4主角不酷炫狂霸拽。
5有缺陷的人,平凡的人,也配拥有爱情。
6不想受没人爱,所以攻重生了。
以上
☆、关心则乱
“去他妈的毫不在意!”陆友铭把车停在路边,使劲拍了一下方向盘,大骂一声。他垂着头狠狠磕在方向盘上,低笑着叹气:“真是可笑!”
他真是很久没这么暴躁过了。他也很久没有这样,完全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从酒吧离开之后,他便开着车一路飞奔,直到远离了那片区域,这才冷静下来,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和臻抢了过来,就在他刚刚决定再也不去关注和臻的时候。
他抬起头揉着眉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从储物盒摸出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
“嗯?”副驾上的和臻动了动,低哼一声。
陆友铭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嘴里噙着烟转过头去,隔着缭绕的烟雾,他看见和臻紧闭着双眼,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很不舒服。
“我这是上辈子欠你了。”陆友铭咬着烟蒂口齿不清地对和臻说。
“呵呵,你知不知道,我临死,你还缠着我呢!”陆友铭笑,他想起了重生之前的那个梦,在隧道里,他见到的那个面目可怖的和臻。
“不是朋友吗?”陆友铭伸出手想落在和臻的肩上,“那就努力成为朋友吧。”他收回手,夹住烟,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发动车子,掉头,往公寓的方向驶去。
他刚把和臻弄进屋,和臻就突然推开他,捂住嘴。
这是要吐啊,陆友铭忙把他架到卫生间,和臻狼狈地倒在地上,吐了起来。
“慢点慢点……”陆友铭蹲下来,抚着他的背。看他吐出来一股一股的酸水,啧,根本什么都没吃,这家伙是自虐吗?
他捂住胃,肩膀抽搐着往外吐,但是什么也吐不出来。陆友铭起身接了杯自来水,把他扶起来,“来喝口水漱漱,不然还干呕。”
和臻脱力般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听话地喝了口水,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陆友铭失笑。
“我叫你吐啊。”他用毛巾拭去和臻嘴角的污渍。
和臻蹙着眉头,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水。”
陆友铭把他架起来送到沙发上,又慌忙倒了杯温水坐过去,扶着和臻的头,“来,喝水。”
和臻微微伸着脖子,咕咚咕咚喝完半杯水,又闭上眼躺在沙发上。
陆友铭起身投了热毛巾,过来给他擦脸。
感觉到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和臻缓缓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陆友铭。
陆友铭帮他擦过脸,又擦了擦手,看见和臻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不由觉得好笑,他伸出手在和臻面前晃了晃,“干嘛,看傻了?”
和臻眸子闪了一下,重新对焦,再次将目光落在陆友铭脸上,过了好一会,竟说了句:“换你了?”
陆友铭不明所以,耸耸肩,接到,“换我咯。”说着起身把毛巾扔在水盆里送到洗手间,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下肚。
“怎么样?吐过之后清醒点了吗?”陆友铭问。
和臻用手撑住沙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用询问的目光望向陆友铭。
“是我家。”陆友铭回答。
他垂下眼,看到自己的衣服上竟然沾上了污渍,厌恶地皱了皱眉。
陆友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说:“要不先脱了吧,我再给你找件衣服。”
和臻没说话,却开始脱衣服,他穿的是比较修身的风衣,这会儿好像手脚不利索,衣袖缠在手臂上,拽了几下也没拽下来。
陆友铭笑了笑,走过去,“怎么跟还不会穿衣服的小孩一样。”他说着帮和臻把风衣脱了下来。
和臻面无表情地盯着陆友铭,看着他转过身去把衣服搭在沙发靠背上。
一双手从陆友铭的背后伸过来,圈住他的腰,十指扣在他的腹前。他脊背瞬间绷紧,手上动作也僵住,只感觉到和臻缓缓靠过来,把脸贴在他的肩背上。
“和……和经理。”他完全不能理解,不敢动作。
“和臻。”明显夹杂着不满的声音,透过胸腔,传进陆友铭的耳朵里。
陆友铭口干舌燥,动了动喉咙:“和臻,你……”
“抱一下。”和臻回答。
背后的身体,向他贴的更近,缠在腰间的手也收了收。
陆友铭大脑当机,不能明白这是什么状况。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问道:“和……和臻,你知道我是谁吗?”
背后的人点了点头:“嗯。”
沉默,气氛有点撩人。
过了有一分钟,陆友铭才缓过来,轻轻拉开和臻的手臂,转过身。
和臻正安心地从面前这个人身上汲取着温暖,突然被拉开,他睁开眼,迷茫地望着陆友铭。
“你累了吧?”陆友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问,“也不早了,要不你今晚就住这里?”
和臻摇了摇头。
陆友铭不明白他是回答哪一句,问:“那我送你回去?”
和臻又摇了摇头,眯起双眼,看着陆友铭的脸,“今晚换你?”
“哈?”陆友铭抓了抓头,“换我是什么意思?”
和臻嘴角无声而缓慢地微微翘起,抬起手搭上他的胸膛,声音轻飘飘,“陪我睡。”
陆友铭蹭地站起来,这……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拍了拍额头,劝自己一定要冷静,面前这个人——他喝醉了!
他清清嗓子,正色道:“和臻,你看清楚我……”
“陆友铭,我知道。”和臻笑,眼里醉意未散,他弯起唇,脸上露出好看的酒窝,“我知道你是谁。”
陆友铭觉得气氛太不对劲了,和臻这副样子,很明显还没清醒,他搓搓手,说:“那个,我帮你拿件衣服。”
“不用。”和臻有点嫌恶般扯了扯衬衫的领口,“我要洗澡。”
陆友铭愣了愣,“哦,好吧。”转身走过去把浴室的门打开。
和臻扶住沙发站起来,身子歪了歪差点跌倒,还好陆友铭眼疾手快跑上来扶住了他。他把和臻扶到浴室,看他一副站不稳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道:“你能行吗?”
和臻靠在墙壁上,抬起下巴眯着眼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陆友铭把开关打开,试好水温,“那你小心点,冲一下好了。”说完才走出去,还搬了个塑料凳进来,“要不你坐着?”
和臻没理他,开始解衬衫扣子,水雾漫起来,他的胸膛袒露在一片朦胧中,陆友铭尴尬地退出来。跑进卧室,在柜子里扒拉着,找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放在浴室门口的凳子上,“那个,我给你找了套干净衣服,就放门口,你等会儿自己拿。”
不对,还有内裤,他又在柜子里翻腾着,找出一条新内裤,不声不响地放在门口。
做完这些,陆友铭又找出一条干净的床单,一边换床单,一边支起耳朵听着浴室里的动静,和臻那副站都站不稳的醉样,可别跌倒了才好。
正想着,浴室里传来哐啷一声。
陆友铭跑过去,又不好贸然冲进去,于是急切地敲着门,问:“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他把门打开一条缝,透过浓重的水雾,看到和臻果然倒在地上。擦!担心什么来什么。
他也顾不得许多,径直打开门,跑过去把和臻抱起来,检查有没有哪里摔伤。而当事人却双眼微阖,一脸无辜地哼哼着。
陆友铭无奈地笑一声,“你是上天派来整我的吗?”说着把花洒摘下来,也不顾自己被淋湿,抱着和臻,把他上上下下冲了个遍。整个过程,陆友铭可谓“心无旁骛”,即便怀里的人光溜溜的,皮肤也称得上光滑诱人。
和臻坐在矮凳上,始终弯着腰垂下头,双手搭在陆友铭的肩头。没有什么拒绝的动作,很听话地任陆友铭拿毛巾抚着他的身体。
这下可是被看光了,陆友铭啧啧两声,拉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他动作一滞。
和臻的大臂内侧有许多疤痕,看颜色,该是陈年旧疤,陆友铭的手指轻轻摩挲上那些伤疤,像是烧伤,他认得这种疤痕的形状。
这样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手臂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烧伤?陆友铭动作缓慢了下来,这才刻意观察了一下和臻的身体,直到看见和臻的大腿上……他心里蓦地疼了一下,他被人虐待过吗?
陆友铭眼角涩涩的,目光扫过和臻两胁那根根突出的肋骨,这个人怎么会瘦成这样?
无意识地抽了下鼻子,陆友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好不容易洗完,陆友铭也几乎浑身湿透。他帮和臻擦好头发,用柜子里的大浴巾裹住他,抱进卧室去。
他把和臻放到床上,那个本来一脸醉意的人却突然清醒般睁开眼,凝视着陆友铭的脸,双手仍抱着他的脖子一点也没有撒手的意思。
陆友铭头发也被淋湿,还在往下滴着水,砸到和臻的眼窝里,沾湿了他细密的睫毛。
水滴顺着鼻梁滑到鼻尖,陆友铭不自在地抽了抽鼻子,弓起背准备起身,“和臻,放手……”
“嘘!”和臻突然竖起一根手指在他的唇边,问:“做我的床伴怎么样?”
☆、关心则乱
陆友铭呼吸一滞,沉默了几秒,他手上用力,拉开和臻的手臂,“别开玩笑。”他有些不悦。
和臻勾了勾唇角,眼神不甚清明,软软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陆友铭的轮廓,说道:“你比ey更符合我的审美。”
陆友铭望着他脸上轻浮的笑,不满地皱了皱眉,“你醉了。”
和臻玩味地笑了笑,闭上眼睛,手搭在额头上,低声重复着:“我醉了。”
陆友铭不打算跟他继续交流下去,抹了把脸上的水,把浴室门口的衣服拿过来放到床头柜上,对和臻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就睡隔壁,你有事叫我。”说完看和臻仍闭着眼没有什么回应,就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似乎明白和臻与那个跳艳舞的男生之间的关系了。陪他睡。做他的床伴?呵呵,还真是直白得可怕。只要符合他的审美,就可以拉上床?
陆友铭觉得这样的和臻太陌生了,一个人到底为什么,才会选择如此放纵?
文非事先打过招呼周末不回来,于是陆友铭就在他的房间睡了一夜。但事实上,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几乎一夜无眠,早早就起床,煲了养胃的粥。又去早市,买了新鲜的骨头和蔬菜。
回来的时候,看到和臻穿着昨晚给他准备的那套家居服,呆愣地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脑后有几根头发不规矩地翘起来,给这个背影僵硬的人平添几分随意。
“你醒了?睡得还好吗?”陆友铭把食材放进冰箱,问道。
和臻回头望着他,目光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清淡,点了点头,开口:“昨天,谢谢你。”声音还有点哑。
“举手之劳,不用谢。”陆友铭走过去,指着一旁新准备的洗漱用品,说:“这是给你的,洗完出来吃饭吧,我煮了粥。”
和臻没说话,有点意外地抬起眼看了看他,犹犹豫豫地拿起牙刷挤牙膏。
“记得把头发重新整一下。”陆友铭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着出去。
和臻呆了一下,差点把牙膏挤到手上。这才偏过脸从镜中看了看自己脑后翘起来的呆毛,嘴角抽了抽。
等和臻出来,陆友铭已经把饭菜摆上桌。
“我的衣服?”和臻站在一旁问。
“我送去干洗了。你先吃饭,吃完我给你找套我的先凑合着穿。”
和臻点点头,这才坐下来,“谢谢。”
“别那么客气。”陆友铭夹了些青菜放在他的碗里,和臻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他吃饭的动作很文雅,一看就是有良好的家教,不像陆友铭这样,早就习惯了随心所欲。
一餐饭,两人无言,都心照不宣般不提昨晚的事,陆友铭只是把那当做和臻的醉言醉语,至于和臻到底记不记得,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友铭很快吃完,对和臻说:“你先慢慢吃,我给你找衣服。”说完就去卧室柜子里扒拉起来,他的衣服和臻穿上肯定要大不少,他准备看看有没有小宁的衣服。
还好,在一堆t恤衫牛仔裤中,他终于找到了一套小宁没带走的西装,但是……看起来有点皱。陆友铭赶紧拉出家里的挂烫机,手脚利索地熨了一遍,才笑嘻嘻地递上去。
好在和臻并没有露出任何嫌弃的表情,很自然地接过来,换上。虽然不是很合身,因为他个子比小宁要高一些,但是也不算很难看,毕竟经过他的一番补救,并不至于让和臻太掉身价。
更何况——和臻那出众的气质,真不是一件旧衣服就能掩得住的。
陆友铭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和臻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傻笑的脸,嘴角微乎其微地抽了下。
“我送你去公司吗?”陆友铭问他。
和臻想了下,说:“今天周末。”
“哦,对啊!”
“我的车还在l吧?你方便送我过去吗?”
清晨的酒吧街,安静得近乎苍白。
再次来到l,陆友铭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到和臻在l里的种种举动,心里莫名地有些堵闷。
一路上两人并无太多言语,直到和臻取了车,两人站在路边,陆友铭终于没忍住对和臻说道:“和臻,以后……还是不要经常来这种地方了吧?”他想到昨天那群流氓,肯定不会就这样罢手的。
和臻不明所以,挑眉问道:“为什么?”
“如果寂寞的话,可以找个人认真地谈恋爱,何必在这种地方跟那种人……”
和臻像被什么刺到,脸色瞬间冷了起来,他目光锐利地扫了陆友铭一眼。
陆友铭也意识到不太对劲,他不太会说话,这样讲似乎太直白了?他解释道:“作为朋友,不想看着你堕……”他闭了嘴。
和臻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声:“朋友?”
陆友铭面上有点尴尬,摸摸鼻子,对他讨好般地笑:“我是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的。”
和臻似乎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如常,但并不打算回应陆友铭的话。
陆友铭便继续叨叨着:“l里面能有什么真感情?你喜欢的那个男孩……也不一定是gay,这样下去你只会越来越空虚的。”
和臻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眸子却亮剑出鞘般闪了一下,他直视着陆友铭的眼睛,平淡简洁地回答:“我知道ey是直男。我也不喜欢他。”
陆友铭顿时哑口无言。和臻的态度很明显,似乎再说下去就显得自讨没趣了。他闭了嘴站在一旁,把那双不知该往哪儿放的手插入裤子口袋,别开眼盯着脚尖,皮鞋在粗糙的地面上轻微磨蹭了两下,心想——自己根本就不该说这番话。
气氛倏然变得有些尴尬。
和臻也垂着眸子沉默了一会儿,面上并无太多表情,周身却竖起冷漠的保护层,很明显不打算再与陆友铭有任何交流。他手指摩挲着摁响了手里的电子车钥匙,终于打破这份宁静,他打开车门,语气平淡地陆友铭说道:“陆先生,昨天很感谢你的帮忙。那么,再见。”
“再,再见。”陆友铭就这么看着和臻冷漠地跟他说着再见,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顿觉,自己似乎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
接下来几天,陆友铭那小快递公司不知为什么忙的不像样,他本来还寻思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要去疗养院看沐沐,顺便……偶遇下和臻,道个歉。
但这情况,天天下班都快十一点了,一回家,洗了澡就想睡觉。
这种生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陆友铭躺在床上,身体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空虚。跟小宁分开以后,他觉得自己这般拼命挣钱的意义已经没有了。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说起来也不算缺钱,又不像钟诚还得惦记着娶媳妇养孩子,他出柜的时候就决定了这辈子不可能会结婚生子。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得上是不孝,但是那种有名无实的婚姻,他感觉更加可怕。
不然就把快递点转让出去得了,他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这样想着。
有人开门进来,陆友铭起身走出去,打开灯就看到非非背着吉他刚进屋。
“怎么回来了?”陆友铭问。
文非把吉他靠在沙发上,牵强地冲他勾了勾嘴角,“想回来了。”
陆友铭自然看得出来他神情不对劲,上前问道:“谁惹你不开心了?”
非非这才垮下脸,“表哥,我们被刷下来了。”
“什么?”陆友铭不明白。
“就之前跟你说的,gr的海选,我们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
陆友铭顿时想起来非非前几天跟他提过黑猫要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还提醒他这周末播出了记得看。只是,他最近太忙,早把这事儿忘脑后了。
“怎么回事?发挥失常了吗?”陆友铭问。
非非懊恼地往沙发上一坐,抓了抓垂在额前的头发,双手撑着头咬牙切齿地说:“那个人在背后动了手脚。”
陆友铭心惊,是文锦添?他握住文非有些颤抖的肩膀,问:“你怎么会知道?”
文非这才吐了口气,“原本我也不明白,明明海选播出以后我们人气还很高。但刚刚我哥去酒吧找过我。”
陆友铭这下算是明白了,这俩父子一定又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文非哼了一声:“能有什么?还不是那老一套。他快要出国了,这次想带我一起走。哼,说什么为我好,从小到大都这样,他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文非情绪有些激动,懊恼地踢了踢茶几。陆友铭沉默着没说话,安抚般摸了摸他的头。
过了好一会儿,文非才平静下来,垂下头抚摸着吉他盒子,低声说:“我想唱歌。”
陆友铭坐近了,揽过他的肩,揉了揉他的肩头,“嗯。”
“我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歌声。”文非声音大了一些,夹杂着一丝不甘心。
陆友铭没有接话,过了良久才说:“别泄气,会有机会的。”
☆、命运囚徒
第二天,陆友铭就给文正打了个电话,想约他好好谈一下文非的事情。文正似乎很忙,连电话都是助理接的,没有多余的话,只把时间约在次日中午,他大概知道陆友铭为什么找他。
陆友铭一点也弄不懂文锦添的做派,只觉得这个人虚伪得很。外表一派正气,但私底下却也是使尽手段。也是,如他这种性格,才培养出文正这样的儿子,才能让文氏登上巨头之位。
陆友铭挂了电话,一边入库一边跟钟诚闲扯着:“阿诚,哥把这快递点转让你给怎么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了,钟诚也就在意起来,正经问道:“铭哥你是说真的吗?”
“嗯。”陆友铭点头,“反正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或者再找个合伙人,我相信你行的。”
钟诚停下手里的动作,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行,那我考虑考虑。”
“放心,哥不会让你吃亏的。”陆友铭笑。
“嘿嘿,铭哥我可没这意思。就是能不能问下,为什么突然不想干了?”
陆友铭抬起头,往门外望了望,目光飘得老远,“阿诚,我想继续学医。”
“啥?”钟诚讶异,他和陆友铭算是老乡,一个县城的,自然知道陆知问的大名,当初知道陆友铭的身份时还惊讶了好久,“铭哥你终于改邪归正了?”
陆友铭笑,“什么改邪归正?!说的我跟误入歧途似的。”
“我早就觉得铭哥不该放弃学医的。只是……没敢说。毕竟,你为了小宁哥,才……”
钟诚还想说什么,陆友铭的手机响起来。
他接起来,是干洗店的,催他去取衣服。他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把这茬忘了。他立即答应,下午就去取。
当天下午,陆友铭跟钟诚打个招呼,提早下班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趁着给和臻送衣服,好好道个歉。
和臻刚开完一个会议,最近和氏在平湖市新投开了几家日式料理店。
三年前自己一人从日本归国,就是抱着再也不插手和氏的想法,才选择进了文锦添的公司,担任文氏旗下多家酒店的总经理。
但如今的情况,他是不得不接管和氏了。
年前,和臻的父亲和亦年去世,和臻是和亦年唯一的儿子,和亦年的妻子因精神障碍常年居于疗养院。所以,和氏这杆大旗,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肩上。
既然没有选择,他也就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遵循父亲的遗嘱,接手和氏。只是这么多年,和氏的发展重心都在日本那边,但和臻很是看好国内的发展形势,自接手和氏以来,他就开始策划着把重心往国内转移。
这突然的转变,多多少少惹到董事会那群元老,当时可谓吵得不可开交,虽然和臻觉得他们不过是杞人忧天。在一片质疑声下,日料店还是按时开张,经过这段时间有条不紊的试营业,尝到甜头的股东们终于不那么聒噪了。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和臻站在空荡荡的会议室,从十八楼往下望,嘴角挂着不屑的笑。一无所有的人想赢得一切,而盆满钵满的人害怕失去。但是——
所有人,都不过是命运的囚徒。
他拿出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文正。
他又要出国了,约和臻晚上来文家吃个饭。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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