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正文 第8节
阁主不要和尚说/佛曰:不可说 作者:葛伯生
第8节
他的这个大儿子从小生得是难得漂亮,眉眼精致,一双大眼睛看过来,睫毛扑扇扑扇的,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心也看化了几分。
大儿虽说生得漂亮,但调皮捣蛋的天赋与生俱来,上树掏个蛋下河捞尾鱼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在将来教学的夫子气走了四位之后,杜老爷狠下心,将还在启蒙阶段的大儿扔进了慕州城外一座山中私塾,一月方能回一次家。
虽然对着这么个千宠万爱的宝贝儿子也是十分舍不得,但是杜老爷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无视了夫人的哭啼和儿子的泪眼,送走了宝贝儿子。
一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必定鸡飞狗跳,杜家大儿在山中捉弄同学,在家中捉弄下人,没个消停时候,正当杜老爷看着自家儿子一天天长大,模样是越长越好了,性子却是越发骄纵愁得不行的时候,突然有一天,私塾中的夫子遣人来告知他,他的宝贝儿子失踪了!
杜老爷被吓得不行,当时小儿子也不过十四岁,夫人早已仙去,事前事后他一人忙不过来,让人在山上地毯式搜索了七天之后,都还不见大儿踪影,杜老爷的心是随着日落一点点沉下去。
却不想一月之后,自家儿子却突然出现在杜府门口,身上衣服都还是原来那一套,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长得快,但还不至于会让杜老爷看见时,先是一愣,“是我儿?”
然后才提着衣服跑过去,拥住他日思夜想就怕有个不测的大儿,哭道,“我儿!我儿!”
这次回来,只要有眼睛的都能发现大少爷变了,变得温和,行止间也有了大家风范,而且还心血来潮般手植了一片梅林,时不时望着这片小树子组成的林子发愣,一愣就是半天,愣着愣着还会唇边含笑,脸也有些羞红。
大家都说,少爷定是被山中狐儿给迷了!
杜老爷是读书人,向来不信鬼怪妖魅之说,敬而远之罢!他最开始对自家儿子这般大的转变有些惊讶,但几天过后,他也心觉欣慰,或许的确是遇上了什么奇事,使得自家长不大的儿子突然成长了,但又过了月余,杜老爷心思开始动摇,成日里看着自家儿子跟思春一样坐在还没长成现在还是光秃秃的梅树下傻乎乎地发愣,他开始着急起来。
试着和儿子进行深入交谈,几次不成后,杜老爷终是作了罢,想着要不真找一个得到高人来,怎么也得把自家长子的魔怔给医好了。
但此想法还未来得及实施,魔怔中的长子就已经再一次消失了。
这一次好歹留了一封书信稳住人心,信上杜老爷反反复复读了很多次,才终于确定,他那肚子墨水少得可怜的长子留下的这封信就是字面意思。
字也是奇丑,歪歪扭扭地写着,“爹,孩儿不孝,此行或再无相见之时,三日后,聘礼将至,还请爹爹原谅孩儿不孝之举,未全礼数,便许了人,不敢奢求爹爹祝福,但求爹爹莫要生气。”
字面意思!
杜老爷气得心子发疼!
他养了十五年水灵灵的儿子就这么白白许给了人,儿婿的面都没见着,不对,他养了十五年水灵灵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也不知是真给那狐儿迷住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
话虽如此,但三日后,倒还真有聘礼送来,送聘礼的人自称是故人阁的,但在杜老爷百般追问下,那送聘人才无奈告诉他,他儿此番离去跟故人阁没有丝毫的关系,他嫁的是另外的人,也是一表人才,让杜老爷放一万个心!
杜老爷捂着胸口,放一万个心?!他便是只有一个心,他也放不下!
聘礼虽是杜老爷也从未见过的丰厚,但杜老爷看了就是心里梗得慌,让人将聘礼抬进库房,便再也不去清点了。
好在儿子也不算白疼,虽说人没见着,但每月都会来一封信,每月也都会送上一堆珍奇玩意儿,杜老爷除了那封信之外,其余的却是看也不看,直接送进库房。
信上总是一切安好的,看得出他那胸无点墨的大儿子在……杜老爷叹口气,在嫁人后,学术有所精进,字也变得好看了些,隐隐还有股霸气的味道。
十年一晃而过,儿子的信越来越少。
约摸是半年前,他那总是在信中乐不思蜀的儿子就再来过信,杜老爷忐忑不安地又等了两个月,没有等来信,却等来了全身浴血,神情绝望的他的放在手心上宠着的大儿子,一头栽倒在他杜府门前。
“言臻,”杜老爷行至小门前,轻轻敲了敲。
里面传出声音,淡淡的,“是爹回来了吗?进来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
☆、第二十五章
杜行荷,字言臻。
杜老爷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儿子。
近些年不知有了何种奇遇,杜老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曾经那个能上树下河,整日跳闹不知安宁的大儿子已经一去不返了。
二十五年的光阴,就只留给了他一个病恹恹,半身不遂,苍白如鬼的陌生人。
“今日可好?”杜老爷掩去眼中诸多情绪,走上前,拢了拢杜行荷的被子,“天冷,可盖厚实点。”
杜行荷低垂着眼,也不看人,“爹这一路前去可还顺利?”
杜老爷点头,“一切都好,一切都好。”
他抬起手,不过进门一刻,鼻尖上已经有了薄汗,这屋里的火炉火盆是装了个满,暖如初夏,可是杜行荷的手仍是冰凉,杜老爷握着,凉意直窜心底。
其实一切都不好。
国师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杜老爷既不知道系铃人是谁,也不知道这铃是什么铃,自家儿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他自是也不好开口问的,只得拉了儿子冰凉凉的手面上欢笑,心中长叹。
“儿啊,你这手怎么总是凉得很?”杜老爷叹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他儿子的手就跟块儿冰一样,怎么捂也捂不热,只是冰块儿会化罢了。
不想杜老爷这平平淡淡的一问竟似触动了什么开关一般,本来安安静静听着杜老爷话家常的杜行荷猛地把手抽了回去,又整个身子往里靠了点,看着杜老爷惊讶的脸色,他有些慌张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杜老爷惊住了,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爹爹在!”但杜行荷几如受惊的小鹿,睁着因为消瘦而异常显大的眼睛,无神而紧张。
这样的事是从未有过的,尽管在小时,杜行荷闹天闹地,但在父母面前除了小孩儿特有的撒娇之外,礼节却一直是有的,这样没有尊称没有礼貌的大呼让杜老爷难以相信这是他的儿子。
杜老爷站在门外很久,想起曾经坐在梅林下兀自欢喜的行荷,他想他知道这铃是什么铃,人是什么人了。
而能帮他找到系铃人的人,杜老爷想起那抹诡异的红,或许真的只有他了,无论如何他都要救他的儿子。
花子夭回来时,敕若和杜老爷谈得欢畅。
“不想敕若小师父看上去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造诣,杜某受教了。”杜老爷笑道。
花子夭走过去,心中已经想到敕若应该又说了什么慈悲为怀的话,“杜老爷,可是想好了?”他倒丝毫不避讳,走过去便开口这么问道,又施施然坐到敕若身旁,对敕若投过来的疑惑眼光并不理睬。
杜老爷踌躇了一下,杜篆荷见此,站起身道:“花公子还未用饭吧,我已经在城中醉香居布了一桌席,算是为我爹接风洗尘,不如先前去醉香居罢。”
敕若道:“贫僧便不去了。”
杜老爷看这和尚心性也知他是个清心寡欲的人,算是在潜心修佛,也就不再勉强,吩咐杜篆荷道,“那就让厨房做点好吃的素食送到滕苑去罢。”
“是。”杜篆荷转头,身后机灵的下人已经心领神会退了出去。
“多谢。”敕若起身,向外走,其间看也没看花子夭一眼。
花子夭定定看着敕若,直到敕若拐过回廊,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杜老爷盛情,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
……
醉香居算是慕州最好的酒楼,菜虽说是上品但也没到绝顶好的地步,而是他们的酒,其中又以清心酒最为出名,据说此酒是由一位酿酒高人所酿,滴滴醇香,令人回味,一杯静心,三杯清心。
花子夭抿了一口,心觉此言不差。
“花公子如若真能救我儿,杜某感激不尽,必当衔草结环报答于你。”此言一出,杜老爷眼中已是泛红。
杜篆荷也在一旁轻声道:“拜托花公子了,我哥他……”话未完,言又未尽。
杜篆荷和杜行荷虽说细细算下来相处并无多日,但杜行荷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明在心里,更何况他小时几乎以兄为天,现在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但却也放不下小时那种雏鸟情结,对着哥哥总是想要撒娇来讨份欢喜。
得知哥哥竟离家嫁人了时,杜篆荷在崩溃之余,看着哥哥来信里那字里行间的幸福心中也是含了几分祝福,只盼哥哥一世安好,而如今,哥哥这副模样……杜篆荷神情微黯,他比他爹更通人事,早就明白了促使哥哥离家的那人便是又让哥哥以那副模样归家的人。
他握紧了手中莹白的酒杯,关节发青。
花子夭微眯着眼,举杯饮尽,“杜老爷不必客气,令公子福气不薄。”
杜老爷神情哀伤,“那借花公子吉言了。”
酒过三巡,花子夭还端端坐着,杜老爷已经举起酒杯说起了胡话,杜篆荷有些不好意思,扶着他爹,欠身道:“花公子,家父心情不太好,此番我也不该在醉香居接风的,是我欠考虑了,如若不嫌弃,还请花公子坐轿回府。”
“无妨,”花子夭道,“也非什么金贵之人,再说似醉非醉的时候闲逛,不去想那诸多烦恼才是人生的乐趣吗?”
杜篆荷不置可否。
……
说是闲逛,倒还真是闲逛,花子夭走走看看,一袭红衣在人群中实在打眼,但他如若不觉,拿出早晨从大七那儿拿的几个小钱,买了两个糖人,用纸包好,走了几步,又闻到一股奇异的臭味,他走过去,店家殷勤道:“公子,臭豆腐要吗?”
花子夭捂鼻嫌弃。
店家倒也不恼,“一看公子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尝一点来!”说着,他穿了一块递给花子夭。
凑近了明明闻着很臭的豆腐,又飘出一股香味,花子夭接过来,咬了一口,嘴里立刻充满了臭臭的味道,但又十分奇异的好吃,花子夭眼睛一亮,“你给我做两包!”
“好勒!”店家十分欢喜,手脚麻利地动起来。
左手拎着臭豆腐,右手举着糖人,花子夭走在人群中更是打眼了,活脱脱是个大户人家里未见世面的跋扈公子,只是男生女相,多了几分矜贵气质,难相处。
“多加一点辣椒。”花子夭吩咐道。
店家很是爽快又给了两勺红油油的辣椒,“来,公子,你要的豆花!”
豆花是用小碗端着走的,花子夭皱眉,只好一只手举着糖人,下面悬挂着臭豆腐,另一只手端着刚买的豆花,撒了一片辣椒。店家笑道:“公子很会吃辣啊?”
花子夭笑笑没说话,朝城外走去。
城外有一五柳亭,城外设亭,常是离别送行或是归家迎人之处,亭外有五株柳树,现值冷时节,柳条恹恹儿的,只有枝没有叶儿。
亭中却是已有一人,长身玉立,望着远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子夭走过去,那人闻声却不动,花子夭走过去,“山也好看。”
敕若低下眉眼,“施主将小僧喊出来,可是有何要事?”
他是被大七突然带到此处的,一路上他不问,大七也不说,但能让大七动手的,只有花子夭。
而在此之前,他看到了花子夭口中那据他说需要他来救治的神秘的杜家大公子,他无意进去,却也进去了,算是一种缘分,也看到了在床上惨白着脸,没有一丝生气好如死人一般的杜家大公子。
他还未开口,倒是杜行荷先开口了,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花子夭一般不矫情时,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只是二者不同之处在于,听了后者敕若倒还无所反应,前者却让怀有佛心的敕若后背发凉,由心底里生出一股强而无法抑制的悲凉。
“原来是个和尚,是我爹请来度我的么?”
敕若有些奇怪,“施主并未看贫僧,却知道贫僧是……”
“呵,”杜行荷倒是轻笑一声,“佛的气味很容易分辨的。”
敕若更是奇怪,“施主如何会了解这些?”
杜行荷不再开口,敕若只好道:“贫僧不是杜施主请来的,只是误闯进来的,如有叨扰,还请施主谅解。”
说罢,便想转身离去。
“请留步。”杜行荷轻轻的声音传来,有气无力。
敕若只好站定,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杜行荷。
杜行荷一笑,“我有一位故人与你的气息很像。”
敕若歪歪头,不解。
杜行荷却不再说话,敕若也不便久留,一句告辞便推门而出,此时才觉屋中闷暖,不知缘由。
但没走两步,大七便突然出现,“得罪了。”便抱起敕若,几个轻跃出了杜府,被带着来到这五柳亭。
站了一会儿,花子夭便到了。
敕若听到他在耳边说“山也好看”,才发现远山连绵,却蒙蒙的让人看不清,他在心中默默道,“也不是很好看”。
但面上却神色不变。
好在花子夭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将手中吃食放到亭中石桌上,又将那碗豆花递给他,“有些凉了,不过你尝尝。”
敕若早已吃过饭,此刻也不饿,但还是拿过勺子尝了一小口。
“好辣!”
从嘴皮辣到心口上,敕若呼呼出气,又不停舔嘴唇,眼里也泛出了泪水,花子夭很开心地拿出糖人,“那吃这个,吃这个就不辣了。”
敕若本不想接,但受不住,将纸撕开,里面竟是个小和尚打坐的造型,十分精致,他一愣,竟有些下不去口。
花子夭自己拿出臭豆腐,自己吃个欢畅,敕若将糖放在一边,去拿了花子夭面前摆着的看上去并不辣的臭豆腐。
“好臭!”
敕若闻了闻,不知道为什么花子夭吃得那么香,但舌根嘴皮都被辣得生疼,他咬了一口臭豆腐,“好难吃!”
他吃不来臭豆腐,想吐又觉不好,只好苦着脸在嘴里胡乱嚼了吞下,却是再不愿碰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臭豆腐,只好拿起糖人,一点点地舔着。
花子夭一口气扫光了所有的臭豆腐,才开始嫌怪敕若,“傻和尚,连豆腐也不会吃!”
敕若已经不辣了,但是糖人也已经去了大半,只好全吃了,对于花子夭的嫌怪,他是一点也不想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改!至此就改得差不多啦!又要开始更啦!
☆、第二十六章
“你让我来此,就是为了吃这些?”拿起剩下的一个糖人,敕若打开包装纸,还是一个小和尚,却和刚才那一个有细微的不同,这个是笑着的。
“是,也不是,”花子夭看了一眼,“你笑一笑,像这个一样。”
敕若皱眉,“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告辞。”说罢,他起身就要走。
花子夭一把拉住他,用了点力,敕若被拉得晃了一下,没站稳,又后退了几步,他站定,有些恼怒地盯着花子夭。
“见过杜行荷了?”花子夭顿了顿,问道。
敕若微微睁大眼,“谁?”
“杜行荷,”花子夭好整以暇,“杜家大少爷,像不像死人?”
敕若皱眉,他见到杜行荷时,的确有奇怪的感觉,“可是,杜公子会说话。”
花子夭挑高眉,“一会儿就不会说了。”
敕若看向他,后背发凉,“你要杀了他?”
花子夭呵呵笑,“说了是来救他的。”
敕若不语。
花子夭把他拉近了点,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眉间那点朱砂,“不过要借佛心一用。”他看进敕若的眼睛,表面清明了然,深处却是茫然无措,还真是初初入世,他轻声道:“借吗?和尚。”
“若是救人,我自是借的。”敕若挣开他,直起身,说道,“便是就这么给了,也无妨。”
“你忘了,那是本尊的东西。”
听花子夭又恢复成原来的自称,敕若有些惊讶,花子夭站起身,看向他,“玉簪一事,本尊自会替你办到,可你也别忘了,那佛心是本尊的东西。”
其实在出故人阁之后,花子夭突然改变自称,说是不能引人注目,但敕若却觉花子夭这样说话很舒服,此刻的“本尊”似乎又恢复到以前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敕若皱眉,“贫僧也说过,如若将玉簪还与贫僧,贫僧大可自己去找,不必烦扰故人阁。”
“说话不算话,算不算打诳语?”花子夭嘴角微勾。
敕若无言,“借佛心一事,花施主再说详尽些吧。”
花子夭眉头微蹙,“不过是要暂借你佛心一息,在此之间若你心境受到影响,可能会减你修为。”
“无妨。”
花子夭看了敕若一眼,意味不明,“那便回去吧。”
说费尽心力有些夸张,但来到城外这五柳亭就为了说这事,那也太周折了,敕若有些疑惑,但却也没说,跟在花子夭后面,二人又晃悠悠地回去了。
一回到杜府,杜老爷便迎上来,“花公子可有打算何时开始?”
花子夭沉吟,“不如就现在罢!”
杜老爷愣了,“现,现在?”
花子夭道:“此事还是早早了了为上,拖久了就无能为力了。”
杜老爷也没有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只好点头称是,“那花公子还有什么需要,老夫命人去置办。”
花子夭停下来,看定杜老爷,半晌才开口道:“不需要什么东西,只是我不出来,你们就不能进去。待我出门之时,便是你儿病好之日。”
“那,”杜老爷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不能就这么把自己儿子交予陌生人,但是也不能放任儿子就这么下去,思前想后,他还是只有点头,“劳烦花公子了。”
花子夭知他对自己并无多少信任,却也并不解释,一笑置之,转身朝那杜行荷的院落走去,敕若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杜行荷正惨白着个脸,在床上坐着,手中一卷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
花子夭进门也没有让人禀报,杜老爷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说不上话。
长子如今这副样子,杜老爷心中也是有所亏欠,只盼着杜行荷恢复后,爷俩还能在平日里喝上那么一两杯,进京为官、光宗耀祖什么的便再不提了。
想到此,杜老爷打起精神来安慰了看见花子夭犹如惊弓之鸟的杜行荷两句,转身看向在一旁神色莫名有些探究的花子夭,“花公子,拜托了。”说罢,转身出门,背影竟有些颤巍巍。
杜行荷睁大眼睛,全身有些颤抖,他心中惊慌,对体内猛然而起且不可抑制的兴奋感到害怕。恍惚间,眼前一片血红,两眼一黑时,杜行荷脑中一闪而过:
杀戮过重。
花子夭对杜行荷昏过去并不惊讶,身后的敕若却走上前,查探杜行荷的脉搏,不知为何,他抬起眼看向花子夭。花子夭却并不打算向他解释,他眨眨眼,眼角嫣红,“昏过去,就更好办了。”
“需要我做什么?”敕若神色平静。
“闭上眼。”
敕若一滞,还是闭上了眼,只觉眉间一凉,还未作反应,便听见花子夭道:“可以睁眼了。”
敕若睁眼,抚了抚眉间,有些疑惑。
花子夭倒似乎是很理解的样子,拿着一木扣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三千年椿木制成的木扣,能扣住你佛心一息,却也扣不了多久,不过暂为容器罢了。”
木扣很精致,面上光泽好似在微微流动般,敕若笑道:“那用完给我吧?”
花子夭转过眼,掩去眸中深意,“可以。”
敕若胸口一震,不知为何有些心慌,却也很镇定下来,见花子夭拿着木扣走近杜行荷。
已然昏厥的杜行荷却因为花子夭的靠近突然全身颤抖起来,花子夭触及其心口时,杜行荷已经睁开了眼睛,露出的却不是黑眼球,白眼仁儿翻得一抽一抽的,全身痉挛。
敕若有些担心,就地而坐,开始默声祷念起佛经来为其祈福。
花子夭皱了皱眉,最终褪去杜行荷的衣物,房中常备暖炉,杜行荷却是全身冰凉。花子夭慢慢摸着他的胸口,像是在找着什么,最后在心脏靠右处停下,将手收回。
此刻,杜行荷好似已入魔怔般,颤抖着手伸出来死死抓住花子夭的衣角,拼命撕扯着,不知是杜行荷如今体弱,手上少了几分气力,还是花子夭衣裳质量好,薄薄一件衣服不见烂,杜行荷的手指关节却都发了青。
花子夭不受其影响,从怀中取出一五指套,红白线交织而成,戴上后,不由分说摸到方才寻的那一处,快准狠地探了下去。
杜行荷一声闷哼,倒回床上。
敕若睁眼,便见花子夭的手已经没入杜行荷身体里,却不见那处有何损伤,转眼去看杜行荷,他已经出不了声,面部苍白好如行将就木之际。
敕若定神,花子夭已经将手拿出,又迅速将木扣点在杜行荷的眉间,一时半会儿没拿开,杜行荷已经面如死灰状,眼看就要魂魄离天。
“过来!”花子夭喊道。
敕若急忙过去,花子夭腾出一手,直接以手中刃气割开敕若的手。伤口有些深,鲜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花子夭拉着他的手,将流出来的血尽数滴在杜行荷眉间,落下竟有“呲拉”声,血迅速凝固,并逐渐变为黑色。
木扣也在这鲜血沐浴下没入杜行荷的眉间,逐渐隐了下去。
待到完全看不见时,花子夭又伸手探进杜行荷眉间,不多时,拿出来一个木扣,看上去死气沉沉,再无方才的流光溢动,放于敕若另一只手上。花子夭唇色有些失血般的青白,“你的了。”
见敕若不解,花子夭道:“三千年的椿木还不足以保你佛心一息,这会儿用尽其间灵气,自然是一块木头了。”
说罢,他又将敕若还在缓缓冒血的手拿到自己面前,抬头向着敕若一笑:“伤得深了,抱歉。”
敕若一惊,想往后缩,花子夭的唇已经覆了上去,细细密密的舔着。
手心伤处传来的奇异触感让敕若隐隐作痛的同时,心中无来由的慌,他挣不开花子夭,只得将视线转开,床上躺着的杜行荷仍然一副惨白可怜样子,但是呼吸已经趋于和缓。
花子夭还在舔舐着自己伤口,敕若手上触感越发不明显,只觉额间隐痛,他皱眉,却被一物吸引过去。
他现在才看到花子夭身后有一颗墨色珠子,安静地浮在半空中,周围黑气萦绕,一看就极具攻击性。敕若皱眉,往后一退,花子夭不依不饶地紧跟着,那珠子也像是感应着什么一般,移动了一点,紧靠着花子夭。
“花施主,放开贫僧罢!”敕若淡淡道。
花子夭闻言,还使劲舔了一下才悻悻松开,看着敕若强作镇定,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羞怒。他舔尽嘴边沾上的血,唇色殷红,饶有兴致地盯着敕若不放。
敕若将手放于身后,感觉到手上的伤似乎真的不再冒血,心中有一丝惊诧,但想到不冒血的缘由,他又有些羞恼,他望向花子夭的身后,“那是什么?”
花子夭好似扯过话题般,举起自己戴着手套的手,“这是好东西,救人它却要害你自己的命,伤人杀人却要给助你一血之力,将对方的精血给吸过来补在你身上。”
敕若皱眉不语。
花子夭将方才还是红白相间而此刻已然皆是红物的手套取下来,“蚕老道的东西,戴着它,人体好如一皮囊,里面的东西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这倒是本尊第一次用它来救人,血从自己身上流走的感觉可不好。”
一番话说得敕若又是皱眉又是抿唇,却是没蹦出一个字儿来。
花子夭转过眼,见杜行荷还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嗤笑一声,“杜大公子也是好福气。”
敕若淡淡开口,“花施主,贫僧说的是你身后的东西。”
“哦?”花子夭作惊讶状,“我身后还有东西?”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物,正是那泛着黑气的珠子,“和尚说的,可是此物?”
敕若不明其意,点了点头。
“和尚不喜欢它?”花子夭问道。
敕若顿了顿,“不舒服。”
对珠子的靠近,敕若感到一阵难受,眉间的隐痛逐步扩大到整个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它似乎也不喜欢你呢!”花子夭似乎有一丝惋惜。
的确,泛着黑气的珠子更靠近敕若的一面,黑气明显偏少,大多都聚到珠子的背面去了。
花子夭似乎觉得有趣,持着珠子又靠近了敕若一步,敕若稳了稳身形,没往后退。倒是珠子靠近敕若的那一面完全没有了黑气,似乎又觉得这样太无保留,又试着匀出了一丝过来,虚虚护着,整个珠子都拼命的往后缩,但被花子夭死死抓住,没有退路。
花子夭笑意满满,“这是魔主的魔元,与你的佛心正好相斥。”
☆、第二十七章
“这便是已经救过了吗?”
半晌,敕若靠着门对看起来已经处于无所事事状态的花子夭发出质疑。
花子夭割破了自己的食指,泛着血珠正逗着那颗魔元,魔元周身的黑气被这血气吸引跟着手指转来转去,玩得不亦乐乎。
“救完了。”对于敕若的问题,花子夭头也不抬。
“那为什么还不出去?”敕若道,“杜老爷在外,应是等急了。”
“你饿吗?”花子夭没来头的问了一句。
敕若摇摇头。
“那便等着,看这杜少爷什么时候醒过来。”
花子夭既已这么说了,敕若也不好多言,只是靠着门坐下来,诵念佛经。
魔元在花子夭掌心跳了跳,听闻佛声,周身黑气少了一点,又瞬间猛增许多,像是在保护魔元不受侵扰般十分具有警惕性。
花子夭好笑,将冒着血珠的手指点在珠子上,魔元立刻吸了进去,贪婪想要更多时,花子夭已经将手拿开,并又让它靠近了敕若一点,黑气瞬间萎靡了下去,讨好地分出一丝蹭蹭花子夭的脸。
花子夭笑笑,也就作罢,不再逗弄他,离远了些,但也不再靠近昏厥中的杜行荷。
再看杜行荷,上半身光裸,心口处有一些泛红。面上恍然看过去竟有些可怖,半张脸上全是干涸凝固的黑血,透着股不安的气息。倒是眉间一点有祥和之气,隐隐有白光流动。
不用说也知,那便是敕若的佛心一息,此刻借了出去,护着杜行荷的一命周全。杜行荷呼吸逐渐平稳,不知是不是受佛心一息影响,面容却逐渐平和,隐有安稳之相。
直至亥时一刻,杜府各处掌灯不息,灯火通彻。杜行荷才转眼缓缓醒来,眼中一片迷茫,眉间的白光却隐没了,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敕若似有所感,也睁开眼来,便见花子夭走上前,趁杜行荷还未完全醒转过来,又当着脖子一击。可怜杜行荷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眼睛都还没睁全,就又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敕若:“……”
花子夭将魔元收好,整了整衣服,才道:“和尚,走吧。”
“为何打晕他?”敕若站起来。
花子夭作高深莫测状,“出去,就知道了。”
敕若无言,只得推门而出。
杜老爷一行人不敢靠近了,可又担心得很,不想离远了,大冷天的还在院落外候着,即便周围围了好几个暖炉,仍然是等得哆哆嗦嗦的。
见他二人出来,杜老爷眼睛一亮,赶紧迎了上去,杜篆荷紧随其后。
“花公子辛苦了,这么久时间,想是小儿病情凶险,劳花公子费心费力了。”杜老爷拱手,眼睛却向一边瞟去,道,“不知小儿……”
花子夭摆摆手,敕若抬眼看去,竟见其面上疲惫,又显一丝苍白。他抿了抿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花子夭声音里显一丝虚弱,“无妨了,待杜公子醒来便是。杜老爷也辛苦了,进去看看吧。”
杜老爷急忙吩咐杜篆荷去安排花子夭和敕若二人休息事宜。杜篆荷更想进去看看哥哥,但也不能拂了他爹的面子,不情不愿地看了花子夭一眼,“花公子,敕若小师父,请随我来。”
“那多谢了。”花子夭不答话,敕若只好道了声谢。
这厢,花子夭和敕若随着杜篆荷去了。那厢,杜老爷是小跑着进了门,看见躺在床上安安好好的大儿,心中一凛,走过去探了探鼻息,这才大松一口气。
杜行荷面上还附着一层黑血,看着总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再看自家儿子身上无处受伤,杜老爷心想,那应是花公子为救治小儿留下的,怪不得那花公子面色如此苍白,想来应是失血过多了。
花子夭的大恩大德已经在杜老爷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恩情,只想着哪怕是要他倾尽家财,他也要报了此恩。
杜老爷亲手绞了帕子,一点一点地拭去杜行荷面上的污血,待到差不多干净时,杜篆荷推门而入。
“爹,哥哥还未醒么?”杜篆荷轻声道。
杜老爷摇摇头,“但你来看看你哥,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杜篆荷走近了,细细查探,应声道:“是不太一样了,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出来。”
他停住话头,顿了顿,眼中多了几分欣喜,说道:“爹,哥哥这一回醒来就是真的哥哥了吧?”
杜老爷无奈地看了自家兀自沉浸在欢喜中的小儿子一眼,摇摇头,怪道:“瞧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
杜篆荷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再说话,小心翼翼地守在哥哥床边,希望哥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过了一会儿,杜老爷问道:“那花公子二人可是都安排好了?”
杜篆荷回道:“本想说让他们搬出滕苑,但花公子说他们住这儿已有几分习惯,不好再搬,我也就没有勉强,只是让下人们置了上好的常用物进去。”
杜老爷点点头,“小儿,这下我们杜家可是欠下了大恩请,便是结草衔环也要报答的,到时莫要再犯冲脾气。”
杜篆荷点点头,又有些担忧,“要是那花公子要求我们杜家做些,违背道义的事呢?”
杜老爷把眼一瞪,“胡乱说些什么?”
杜篆荷撇撇嘴,“我是信那敕若师父,才将人迎进府的。那花子夭看上去是好人吗?”
杜老爷思及此,叹了一口气,自家小儿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但是……他无奈道:“我也信那敕若师父,或许花公子要做些什么时,也会听那小师父几句言语,这样的话,违背道义之类的事应有所避免。”
“会听吗?”杜篆荷看敕若总是不言不语的样子,但又想到在城外市场时,花子夭为敕若解围,看起来也是处处维护着敕若的,一下又觉难说。
“当然会!”
敕若被花子夭兴致勃勃的声音吓了一跳,表现在面上不过也就是睁开眼,看了一眼一扫苍白疲惫之相而异常兴奋的花子夭。
他不过是问了一句,如果杜老爷打算报答他,他会不会接受。
花子夭又将魔元拿出来逗弄,“这杜老爷想必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我怎么说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不是?”
敕若没有答话,“你在房中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让杜老爷认为你尽心尽力救了杜公子?这样的话,杜老爷对你的感激之情就会更多,你的恩德在他看来是比天大?”
花子夭将魔元上下抛着玩儿,不过魔元在被抛的过程中,总是不可抑制的要远离敕若一点,于是花子夭也就在不断往后退,还回着话,“诶,他自己就相信了嘛!”
敕若皱眉,最终还是将那句“这是欺骗”给咽了下去,毕竟自己什么也没有说,也算作帮凶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说呢?
敕若闭上眼,不再看无聊到逗弄一颗珠子的花子夭,兀自静心。
杜老爷和杜篆荷并没有等多时,杜行荷便悠悠醒转,看起来还真像是一场大病终愈的模样,带着几分惨白,气血虚弱,眸中却安宁不少。
“爹。”杜行荷见到守在自己床边的杜老爷,微微一笑,喊道。
这么一声“爹”,竟让杜老爷顿生“守得明月开”之感,百感交集处,竟有两行热泪迎风而下,手也发抖,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答了声,“哎,我的儿啊!”
杜篆荷拍拍自己的老父以作安慰,对杜行荷也喊了声,“哥哥,久不见了。”
杜篆荷一般是不会出现在杜行荷房间的,也不知道什么毛病,杜篆荷一靠近,有了什么举动,杜行荷便捂着心口直抽抽,大概这么几次之后,杜篆荷便一般没有急事,就不会踏进这个他一直想踏进的地方。
现在杜行荷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他朝杜篆荷招招手,杜篆荷靠过去,将自己爹挤到一旁不管不顾那老人家还在那儿百般感叹,涕泗横流。
“幺弟,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声音温柔,好似琴音拂过,杜篆荷心头大震,差点也忍不住流下两滴男儿泪,但好歹忍了下来,摇摇头,“哥哥醒来就好。”
杜行荷无奈一笑,“我这般样子,怕也做不了什么了。”
杜篆荷心知口误,急忙补充,“哥哥只要在我们身边,平平安安的就好。”
杜行荷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幺弟啊!”
杜篆荷看着自己的哥哥,面貌如初,眸中却是沉静似水,这是他年幼时唯一的神,他崇拜杜行荷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想要去模仿。
最后却只留一片梅树林。
他也感谢上天将哥哥送回他的身边,尽管是这般令人心痛的模样,他仍然感谢,继而憎恨将哥哥毁成这副样子的人。
好在,如今,他的哥哥回来了。
杜老爷感慨够了,凑过来,对杜行荷道:“言臻啊,你好好休息,我命人给你煮点粥,回来这么久了,你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言罢,又是几滴热泪,一番哽咽。
杜行荷却挣扎着下床,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爹,孩儿不孝。”
“哎哟,”杜老爷一拍大腿,赶紧让杜篆荷将哥哥掺回床上去,“我苦命的儿啊,是爹对不住你才是,你好好在爹身边,就是孝敬你爹啦!”
杜行荷心有愧疚,低垂着眼睛,应着,“此后,言臻定好好陪在爹身边,孩儿哪里,也不去了!”
杜篆荷别的不行,对自己哥哥的神情言语很是了解,一套顺着一套的,他敏感地感觉到哥哥说出这番话时的失意,急忙道:“谁说哪里也不去,大好河山哥哥不去看看怎么行,弟弟陪着你!”
杜行荷一愣怔,笑着回道:“好!”
杜篆荷握住哥哥的手,仍是冰凉凉的,却比以往舒服了很多,见哥哥似无所感,杜篆荷悄悄地又握紧了些。
“哥哥!”
☆、第二十八章
看着杜行荷慢慢吃完了粥,最后还吃了一点小食,杜老爷禁不住又热泪盈眶起来,悠悠叹道:“我的儿啊!”
杜行荷闻言,放下了碗筷,为使杜老爷宽心,他温声道:“爹,以前是孩儿不懂事,如今回家便决计是不会再走了的,还请爹放宽心,孩儿如今可就要赖着爹了。”
一女儿家说出这番话,倒还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听了也舒服。杜行荷一大男儿如今说出这番话,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抿了抿唇,又道:“待过些时日,孩儿也会谋其生路的,爹就不用为孩儿操心了。”
杜老爷一听这话,哎呀呀不得了,哪里会同意呢?他想也不想的否决了,“儿啊,你就待家里了,爹顾着你心里好受,要是爹不在了,就幺弟帮扶着,哪里有弟弟不帮着哥哥的道理?”
正领着下人来清理房间的杜篆荷走进门听闻这话,心中欣喜,嘴上应着,“爹说的这是什么话,孩儿自然是要顾着哥哥一辈子的。”
杜行荷皱眉,“自古都是哥哥帮扶着弟弟的,哪里有……”
杜篆荷打断他的话,道:“哥哥,我这可也不算帮扶,杜家诸多人事可还得你来尽心管着,我可说不上话,对此道一窍不通。”
杜行荷年纪轻轻就出了家门,如今对杜府的人事变换还停留在十年前,但胜在杜行荷聪明肯学,想来这事不日便可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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